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1章:不被期待的孩子 刚下过雨,阳光跃过厚厚的云层,射向将军府后院,被潮热的水汽折射,在半空虚化出一座美丽的彩桥,蓝天之上有几片五彩祥云在天空流动。潮湿温热的空气中弥漫着芳草的气息,因雨停歇的知了又活跃在枝杈间,阵阵奏着夏天独有的乐调。 此刻,西南郡高将军府的屋檐下,一个姿容绝艳的年轻男子神色紧张,在原地不停踱步,深褐色的长袍被清风吹起也不在意,时不时伸伏在窗棱上向里屋望去,砂纸贴住的门窗,除了屋中人影攒动,什么也看不真切。 只听屋里阵阵呼痛,一声高过一声,越发的焦急难耐,这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管家福全端来一杯茶水道,大爷,这夫人吉人天相,有菩萨保佑着呢,您在这站着也不是事,要不先去树下歇歇。 我没事!走开!男子不耐烦的甩甩手。 屋里人忙里忙外,端着热水毛巾,全围在床边。床上的女子早已是汗涔涔,泪水汗水不知湿透了几条毛巾。两个老妈子握着她的手催促道,头出来了,夫人,再使把劲。 再使劲,对,对。 哇婴儿响亮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如寂静夏日里的蝉鸣,响彻整个庭院。 生了生了!恭喜高将军,是位小姐。产婆擦擦额上的汗水,向屋外的男人道喜。 带去账房领赏。早已候在外面的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将福全从眼前拨开,三两步向产房奔去。 屋里,几个丫鬟忙着收拾屋子,老远就看到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深色的眼角携着斑斑泪滴,额上的碎发贴紧额头,静静躺着纱帘半掩的雕花大床上。 婉儿,你受苦了。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出,生怕声音稍重惊扰到床上刚生产完的人儿。 男子在榻前的长椅边坐下,拾起搭落在锦被外如雪藕般白皙的手腕,紧紧揉进厚重的手掌里,葱灵一般的手指寒冷如冰,竟如冬月寒冰毫无生气可言! 心中揪起,如夜一般漆黑的凤眸里子刻满深深的疼痛,执起皓腕贴近自己的脸颊,一遍遍温柔摩擦。 许是触到一丝温暖,床上的女子缓缓掀开眼帘,如星般灿烂的眸子里蓄满泪水,没了眼睑的遮挡如泄口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大口的吸气。 男子急忙为她顺气,扶她倚靠在柔软的软枕上。片刻后女子气息才呼吸顺畅,脉息渐渐平稳,静静的半靠在床上不言不语。男子有些担忧,从产婆手中接过襁褓中婴儿,抱到她身边轻语,婉儿来看看孩子吧,看长的多像你,这眼睛,眉毛,还有这鼻子。 女子垂上双眸,两行清泪自眼角滚落,幽幽从嘴角吐出三个字,声音微弱,他听的一清二楚。 掐死她 婉儿?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低头看襁褓中的女婴,只见她两个纤弱的拳头举在肩头,黑漆漆的眼睛忽闪忽闪,眉清目秀的小脸依稀可以看到几分床上女子的影子。 心头涌起一阵苦瑟,如梗在喉间,不知是喜还是悲。喜的是,这是他最爱女人的孩子,悲的是他竟然不是孩子的父亲! 掐死她吧,她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间,有她在,只会让我们更加痛苦!床上女子用力喘息,传来低低痛苦的声音,大颗泪滴顺着脸颊流到发白的唇边,苦涩无比。 伸出手指替她拭去,将婴儿交给奶娘带走,搂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她颤抖的脊背轻声细哄,都过去了,婉儿,这不是你的错,只要你平安无恙回到我身边,我就知足,不要担心其他好好休养,我们的时间还长,一定会有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女子秀美紧蹙,以手覆面,白嫩纤细的手背上一块丑陋的刀疤延伸至小臂,如蜿蜒的毒蛇吐出腥红的信子,刺痛相拥两人的眼睛。 闷热的夏日,周边热气蒸腾满屋,熬下的滋补汤药,被她掀翻在地出去破碎的玉碗,留下一地乌黑色的汤汁,在没有风的屋子里如一汪沉睡已久的死水,掀不起一丝涟漪。 纵然是这样的三伏天气,寒意丝毫没有褪去,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的婴儿啼哭,女子周身冰凉一片,紧紧蜷缩在男子的怀抱,瑟瑟发抖。脑海中浮现的是十个月前,那个枯叶凋零,枫叶如血的季节 ------------ 第2章:将军夫人 小姐,我们不要走的太远了,姑爷一会儿过来找不见要着急了!唤作蓉儿的小丫头小跑着跟上前面气喘嘘嘘的女子,用棍子拨开前面及腰的野草,揩揩额头上的汗珠,抬头远望幽荒的一片荒草,前方根本没有路。 好小姐,蓉儿求你了,我们回去吧,这荒山野岭的看哪门子枫叶,万一遇见歹人该如何是好? 这里哪会有什么歹人,高家军营就在东边,除非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放心蓉儿,这条路我小时候走过,过了这片草地前面就是山路,再过了那片树林,就是仙境一般的地方,还有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河,有一条飞流奔下的银川。春有桃花,夏有牡丹,秋有枫叶,东有梅。说着折断横在身前木条,喘出一口长气,扶腰远眺,自言自语,好些年没来,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可不能再错过。 那我们等姑爷一起去不好吗?好歹有个人跟着,万一,万一 蓉儿!女子微怒,光洁的额上布上密密细汗,被阳光一照晶莹剔透,如珍珠一般,你再说,我就送你去山里喂狼,怎么今天这么多话。 蓉儿不敢多语,乖乖用棍子劈开杂草,挤出一条只容一人经过的小路。 山风拂面,撩起背后的乌发飘在空中,蓝婉用力嗅一口凉爽的空气,面目舒展,笑靥如花,山中的空气清新非常,隐隐夹杂着阵阵花香。 跳进一棵宽大的阔叶树的阴影里,长长舒展僵硬的腰肢,折断几只绿叶遮在眼前,透过斑斑点点的阴影看金光闪闪的树叶,用力摇晃宽叶,扇走身上的微微细汗。 秋天的天空湛蓝高远,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彩,偶尔有几只大雁飞过,留下几声雁鸣后匆匆远去。 今日在府中呆的烦闷,看着屋外阳光如此灿烂的天气,突发奇想想要外出秋游,借口去军营找丈夫,便偷偷跑到这里,她知道那些狗腿一般的下人肯定会去跟主子告密,将所有人支开,独自带了蓉儿从这条荒芜的小路上山。 高府的女主人,即便是一家之主的丈夫,都对她宠溺无比。 山路崎岖,好不容易走过大片的草地,身上都沾满山草贼的绒絮,站在纱裙上刺得人痒痒的,蓝婉嘟起嘴,一面用力的摘下草籽,一面怨骂。该死的山路一点都不好走,真后悔没有多带一些人来,也好快些进山。 前面探路的蓉儿身上更是,衣摆上都被草刺划开,扎满密密麻麻的小针叶,每走一步都刺得痒痒的。却又不敢放下步伐,眼看西方,已经是下午时分,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如果还没找到路的话,她们可真要在山中过夜。心中忐忑,这么荒凉的地方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出没。 小姐会不会记错了,十几年未来过,怎么会丝毫未变?又或者,她根本就是记错山,荒乱的树丛中,哪像有路的样子? 树林里杂草丛生,碎石遍地,蓉儿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扑到一片荒草,踩出一条小路,另一只手小心拉扯着小姐。 在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除了树就是草,没有丝毫记忆中的影像。 小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蓉儿指着前方怪石嶙峋的陡崖,走出树林后就到了这里,哪里见得什么仙境! 蓝婉也有一丝慌乱,明明记得小时候这里没有这些,怎么会!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向前快步走出几步,敲打着墙一般坚硬的岩石,明明就在这的啊?怎么会没有呢? 几十米的怪石林立,从地底冒出,相连在一起,形成一面陡峭矗立光滑的峭壁。 在峭壁旁的乱石之中,隐约有一条碎石路。 我们快回去吧,既然没有就早早回去,免得姑爷担心。 这怎么行,蓉儿,我们沿着陡崖往前走,说必定绕过陡崖就到了呢! 小姐,不要去了,一会天该黑了。蓉儿冲着她的背影劝道,眼看着小姐不理她径自向前去,不顾她随手扔下的帕子,紧步跟上。 这里地形复杂,一面是陡崖峭壁,巨石林立,一面是幽幽翠林,苍翠挺拔,在树林与岩石之间分明有一条容得一人经过的小路,难道这里有人么?否则这条路又从哪里来的呢? 蓝婉不再执着于人间仙境赏枫秋游,只是觉得崖边蜿蜒的小路略有蹊跷,在这荒山之中明明不会有人,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小路,很明显有人走过的痕迹? ------------ 第3章:万月国奸细的据点 在前面小心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路越来越宽,光线越来越强,空气越来越湿润,隐隐听得到远处潺潺的流水声。 走过崎岖的石路,果真看着烟雾渺渺如桃花源一般的仙境。 从里面透过的光亮如一圈五彩光晕,映在凹凸不平的路面,蓝婉心中激动正要踏进这白色的光雾中。 突然从前方传来稀碎的交谈声,声音不大,却听得真真切切。 刚要迈出的步子,生生停在半空,热切的心猛然停住,呆滞的表情凝在脸上。 说话口音,分明不是本土人士。 他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之中? 眉头拧起,右耳小心贴在石块上,聆听石头那边的声音。 大哥,高觉命马安士接管死士营,不日就要启程,我已经派人在他身上洒下香粉,并派了三名绝顶高手,只要稍有动作,就不信找不出死士营的老窝!一个粗狂的声音从山石后传出。 做的好!另一个声音响起,香粉可靠不,马安士可是只狡猾的狐狸,千万不能让他看出任何问题。 放心吧大哥,这香粉可是独家秘方,只有络氏一族的直系子孙才能闻到香粉的气息,打死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粘着我的气味呢! 言语中隐约流露这些许兴奋,你我兄弟二人在这呆的五年终于有了回报!黄天不负啊,哈哈哈不过还是要小心,高觉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盯上,再去好好肯定一下情报来源是否真实,这是万不能马虎半分,否则我们性命就要落在这了。 这是赶马的兄弟透露的,那天他在山上割草,正好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呼吸都隐去了,谁能想到在军营干粗活之人,竟然是我们安插的绝顶高手,专门刺探情报! 说完冷冷一笑,高觉那匹夫,将死士营藏得那么深,还不是一样会被我们挖出来,你就等着吧!哈哈哈!高觉那小子能在小孩身上设蛊,从小让他们体会生不如死的疼痛,残酷训练成一帮为其所用的死士,看我不血洗死士营,将那帮没长毛的小孩挖心掏肺,断了你的后路,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护佑高家军! 蓝婉猛然战栗,手紧紧握住崖壁上伸出的一截枯草,心突兀的跳动,一下快过一下。 这虎头山上竟然住着奸细,在军营周边随时刺探军情,高家军的一举一动全部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不行,得赶紧回去告诉醒之,绝对不能让这些奸细得逞,想不到这个荒山野岭中竟然是万月奸细的据点,为什么醒之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混进来的,依他之言,想必高家军中被安插了不少万月眼线,这样,岂不是 用力摇摇头,越想越忧心,高家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太可怕了,幸亏她今日撞见,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的好,即便他高觉再有能耐重新组建死士营,少说要十年八载,即使他能等得起,恐怕那战无不胜的高家军耗不起!到那时,我们一举攻下西南郡,率军直趋江南腹地,这环武国还不是我们万月囊中之物! 真他妈的解气,憋屈了五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女人都没有,听说西南郡美女如云,等王上破了城,一定将这五年没碰的女人都补回来!说完阴鸷一笑,如多年未吃血肉的野狼,目光阴冷贪婪无比。 不是前几天从山下掳来几个吗?怎么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大哥还说,那几个都是一把年纪的女人,骨头都一把了,咱山上几十个弟兄,哪里轮的过来,第二日就断气了。 蓝婉只觉心跳滞住,呼吸不顺,手指紧紧扣凸出的枝杈上,浑然不知被锐刺刺痛的手指。 走,赶紧走。 回去将他们的计谋告之醒之。 小姐,小姐蓉儿用力拉着她的衣襟,向后拽。脸色相当难看,眼睛恐惧看着上方,蓝婉转过头,向上看去。 啊!只见在不足半米的头顶处,蜿蜒盘踞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黄花斑蛇,伸出腥红的信子,挑衅的看着自己,正挪动滑润的身体,向自己靠近。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出声,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已经晚了一步,声音早已沿着石块传到对面。 谁!生硬的询问声落,转眼间两个身影从光影之中飞出,抽出腰间的长剑,落在她们面前。手中抽出亮晃晃的长剑,架住她们脖子。手中剑抵在她的咽喉处,只要再向前一寸,锋利的剑便要穿喉而过,血溅当场。 ------------ 第4章:你们想做什么 借着从山崖上扫下的光线,蓝婉看到两双蓝色的眸子,像野兽一样的眼瞳,闪烁着贪婪嗜血的光芒。 心在胸膛中狂乱跳动,打结揪起,他们果真万月国的蛮夷,只有那里的人才有这样的卷发蓝瞳。 大哥,看来上天都眷顾我们,体会我们生活清苦,竟然送来两个女人!戏谑的声音在眼前响起。手腕稍稍用力,蓝婉的下巴被刀背顶起,露出一张娇美精致的脸孔,另一只手抚上她如雪的脸颊,啧啧轻叹,真不赖,瞧这皮肤,吹弹可破的样子,水嫩嫩的眼睛,比之前找的都要好呢! 放了我家小姐!蓉儿梗起脖子,冲着他呲牙咧嘴,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堂堂高将军府的夫人,要是你们在不知好歹,我家姑爷来了,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高将军府的夫人?整个西南郡只有一个高将军,坐拥三十五座城池,五十万精兵。 眼前的女子竟然是西南郡之王的夫人? 传言这个边疆大将冷酷无情,嗜血成性,却独独对自己的表妹,如今高府夫人温柔无比。无论她有何要求,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于她。 听她说,想看盛开的桃花,便命人连夜从几百里外的地方移入桃树,以绢帛覆盖成棚,炭火终日培烘,在鹅毛飘雪的日子开出簇簇红蕊。 听她说,想吃水中鲜贝,便命人开出一片广阔的水域,从南海引水而来,撒上幼苗,终年可采得新鲜的鱼贝虾蟹。 听她说,想去祈福烧香,便命人将在府外不愿建起一座寺庙,请来福山寺的高僧驻守,只为她每月的初三拜佛祈愿。 他是嗜血成性的魔鬼,而她是他的宠妾。自从其父为他所选的正室离世后,她是府中唯一的女主。 她怎会到这荒山来? 两个人迅速在黑暗之中交替眼色,神色不似刚才的轻慢,压低声音相互交谈,气氛凝重。 感觉到压在脖子上的剑明显松缓,想必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轻举妄动。 快放我们回去!我家姑爷还可以留你们全尸。蓉儿打落横在胸前的长剑,颐指气使的怒斥,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抓虱子。就要拉起小姐走。 放你们回去? 持剑的男子冷笑,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说,放你们回去通风报信是吗?你当我是傻子吗!既然知道了你们是谁,更要好好利用一下你们的价值,你说是不是? 掌心向前一推,娇小的蓉儿承受不住突然袭来的气力,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跌撞在一米开外的岩石上,鲜血顿时从嘴角冒出。 只听那人又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的女人在我们手上,如果想要他活命的话,就自断了双臂来见我! 你!蓝婉惊恐,双目圆睁,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一直伺候她长大的丫头,被他轻轻一推便吐血,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竟然藏匿着如此高手。 还以为一辈子能够生活在醒之的保护下,只要是他的地域就足够安全,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在距离军营如此之近的地方不知在何时就混进万月奸细,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蓉儿不许去!蓝婉抓住身旁额石头,嘶喊出声,自断双臂!她的夫君是西南郡的王,是皇帝御封的守疆将军,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英雄,如果没有双臂凭什么杀掉这群蛮夷之辈? 蓉儿,你如果敢迈出一步,我就杀了你! 还不快去!还是你想跟你家主子一起死在这?刚刚出手的男子揉动手腕,关节咔咔作响,眼睛冷冷的盯着地上懦弱蜷缩的小姑娘,剑尖划过碎石地面,划出蜿蜒的一条痕迹,鞋子踩在石块上一步步她走去。 持剑越来越近的身影,嘴角冰冷含笑,杀人恶魔一样的表情,蓉儿害怕的抖作一团,只听他冷漠的问道,去还是不去! 她用力点点头,一脚揣在腰上,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看着蓉儿消失的地方,蓝婉哭诉眼泪簌簌落下,不要,醒之不要来。 大哥,这个女人?蓝婉身旁那个略矮的人问道,眼神色迷迷的盯着她的脸,这光滑的皮肤,真想使劲掐几下。 持剑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蓝色的眼睛,令人厌恶的眼瞳。这就是万月国的边疆蛮夷,只能生存在西南那块蛊毒盛行的地方,永无出之日。蓝婉将头瞥向一边,心里极为担心丈夫的安危,如果他真的依言砍去双臂又该如何? ------------ 第5章:衣衫被撕裂 后悔懊恼,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偏要来这荒山也不会生出这些事情。 这个女人你不能动,没听到吗,她可是高觉的女人,这会还要靠她来吊条大鱼呢! 大哥。他掩口唾沫,眼睛咕噜乱转,大哥,把她交给我吧,小弟先带她去水帘洞藏好,等高觉那小子来了,再一起对付他! 二弟,她始终是个祸害,万不能让她逃跑,否则五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是是,这荒山野岭的,就算她跑我也将她捉回来。看到他审视的眼神急忙改口,放心吧,小弟做事大哥就放心吧,绝对不会让她惹事的。 二弟,你这好色的性子,早晚要了你的命!那个深灰色衣服的男子紧握利剑,恶狠狠的盯住眼前这个清秀美丽的女人,眼中流露的不是怜惜,更像是面对一块毒瘤般的深恶痛疾。 若不是她现在还有用,恨不得马上处之而后快!将她锁到水帘洞内,我现在去纠结兄弟们去山顶,只要高觉敢来,我便将他射成马蜂窝,万箭穿心,群龙无首,一定很刺激,哈哈哈 蓝婉只觉胸口一麻,整个人缰在原地,无法动弹。身体如麻袋被抗在肩头,眼前掠过大片猩红色的红叶,飞过醉人晕眼的枫林,在垂直而下的瀑布前停下,然后被扔在绿意十足的草地上。 芳草的气息瞬间飘进鼻孔,带着泥土的味道,深潭出升腾而起的水汽弥漫,如仙界一般的烟云,她就在云朵之中,半空里虚化出一道七色彩虹,跨越整个山谷。 这里果真是自己找寻的人间仙境,如美如幻的地方,可惜现在却没有心情去观赏。面前是一泉清澈见底的潭水,飞流而下的瀑布冲刷开半边山脉,从山顶注入深潭之中,冲出大朵大朵的水花。 身上的骨头传来突突的疼痛,心剧烈跳动。你要做什么?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步步靠近,一只手已经将领口腰带解开,丢在芳草凄凄的丛间,深暗的袍子半敞露出一片裸露的胸膛,大脑缺氧除了恐惧再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眼前的男人的眼睛湛蓝血红,她别过脸,这样的眼神令人作呕,这样如同猛兽一样残忍。被他的动作惹怒,男人用力扭过她的头,让她面对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摩擦在光洁的下巴上,勒出几道红印,指甲用力掐进皮肤之中,形成块块凹陷,转眼溢出腥红。 他笑了,眼眉处的一只红痣弯起,在嗜血的脸上更加恐怖。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扯断系在腰间淡粉色腰带。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纤细的手腕,双条粗壮有力的腿紧紧压住她的膝盖。 撕啦!丝织柔滑的衣料被无情撕裂,片片碎布扔向前方水潭,胸前的春光顿时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 蓝婉满目惊恐,浑身忍不住战栗,豆大的眼泪如珍珠一般从眼角处滚落,不多时浇湿散乱如墨般的发丝。头顶的枫叶被风摇落急急坠下,落在身边草地上,阳光透过枝杈洒向光洁如玉的胴体,身上的衣衫被完全除尽。赤裸裸的呈现在一个陌生满眼兽欲的男人面前,若不是现在动不了,恨不得此刻自尽在他面前! 一阵撕裂的痛楚从下身袭来,秋意寒凉,蚀骨的寒气从潭边涌出,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关节如同置于冰天雪地之中,被寒意包围,冰冷刺骨。 承受着剧烈痛苦,苍白的面目扭曲一团,眼中的泪水毫无节制的滑下,却被身上的男子舔去,嘴唇被啃噬红肿,从额头到下巴,都留下肮脏粘润的口水。耳畔响起男子低低欢快的呻吟,让她觉得恶心想吐。 醒之,你在哪?快来救我。蓝婉绝望的在心底苦求,身上的男子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恨不得马上死去,如果自己当初不任性执意出门,哪里会惹上这样的祸事,失身她的清白竟然让一个外邦的蛮夷毁去!还有何面目去见疼爱呵护自己的丈夫! 想死?男子眼疾手快擒住她的下巴,随手捞起一块碎布塞住她的嘴巴,俯下身子冷笑,等伺候完爷,爷亲自送你上路,也好跟你高觉那小子在黄泉做个伴。 一轮轮猛烈的撞击,蓝婉只觉的浑身颤抖,大脑一片混沌,迷离的双眼看不真切头顶的枫叶,看不清伏在身上的人的模样。光怪陆离的光线射来,眼神渐渐模糊,自己这是要死了么?真好,终于可以解脱了。 ------------ 第6章:婉儿,没事了 婉儿!痛心疾首又熟悉无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蓝婉渐渐用力掀开双眼。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日晕照耀在眼间,模糊的看到光晕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醒之 轻点在胸口,手脚恢复行动。我来晚了,婉儿,婉儿。耳畔响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这是梦吗?梦怎么会这么真实了,蓝婉抬起手,触碰那张熟悉无比的脸颊,带了点点湿意,也好,这就是回光返照吗?蓝婉微微笑笑,能在死前,见到爱人也好,这样永远的记住他的音容,在轮回路上也好找到他。 是我,是我。凤眸里寒光点点,痛苦万分,婉儿,真的是我。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真的是你?两手小心触碰他的两肩,实实在在的,两条手臂都在。 怎么,不是万月奸细设下陷阱,要将他万箭穿心,难道,蓉儿没有告诉他么? 看着她询问的眼神,他俯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他们射杀的不是我,是我的影士 深深的舒出一口气,还好他没事,哇。的一声伏进他怀中痛哭起来,刚才噩梦般的记忆涌现无尽的委屈瞬间化作无数泪滴,沿着眼角放肆的流淌。 没事了,乖,我这就带你回家。从身上解开外袍给她裹起,拥在怀中。 高觉,你找死!没带一兵一卒就胆敢闯进这里,今天就让你活着进来,没命出去!话音刚落,一道明晃晃的长剑袭来,被阳光照耀闪的眼睛生疼,刚刚凌辱她的男子此刻已经穿好衣衫,重新拿起长剑,毫不犹豫的向他刺来。 高觉抱着她急速后退,在蔓蔓青草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另一只手亮起长剑,接下毒蛇一般的剑花。眼神冷鸷无比,敢动他的女人,找死! 利剑在面前拼接,蹦出道道火花,凌厉的剑风充斥,蓝婉脸色更加苍白。 这个男子身手极好,每一招都干净利落,身形移动迅速矫健,想不到他矮胖的身体,竟如此敏捷。如影随行,长剑紧握手中,毫不犹豫的刺向枫叶树下的两人。 倒是我小瞧了你,竟然忘了高家将军的手段,恐怕此刻悬崖下被射杀的人是你的影士吧! 是又如何?高觉凤眸斜睨,黑发如绸缎披散,与怀中女子的纠缠在一起,衣袍飘飘上下翻飞,即使只有一个人,依然散露王者的霸气。为主而死,是他们的使命和荣幸! 哼,找影子以假乱真算什么英雄好汉!像你这样阴险狡诈之徒,早就该受死,就让我风轮海今日了断了你,高觉拿命来! 就凭你,还不够格!高觉冷斥,左手搂紧怀中的女人。 剑花如雨射来,剑气如虹在面前绽开,高觉双眉遒劲,右手拿起的长剑横在胸前,左脚蹬在乱草之上,抵抗风轮海的攻势。 剑气鼓起衣角,碎发飘荡在半空之中,天旋地旋,片片红叶受到剑气侵扰,纷纷从树梢脱落,萦绕在剑光之中,蓝婉被剑光耀的睁不开眼睛,双眼微眯,依稀只看到茫茫白光,下身传来阵阵刺痛。 不白之身,有何颜面苟存世间 为什么没有死? 高觉,你果真没死!巨石之上不知何站立男子,蓝婉听到声音暮然睁开眼,来人正是在悬崖后见到的为首的男人。 刚刚检查过被射死的人,即使被万箭穿心,血流如注,也难掩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是死士!真正的高觉已经趁乱绕道山后,想到这就飞速奔向枫林,果不其然,他真在这。 你竟然还用影士以假乱真,做替身,但不论如何,既然进了这里就休想活着出去,今日就是你的忌日,高觉,乖乖受死吧!说着从巨石上跃下,双臂张开,施展轻功飞来。 哼,不自量力。步伐沉稳,旋身左膝点地,怀抱蓝婉向后弯身避开他的攻势,斜上挥起宝剑,毫不犹豫的挥向两人。 两个人急忙撤退,一左一右包围他,重新开始拼杀,刀剑如毒蛇一样灵巧刀起剑落,每一剑,都刺向他的要害。 高觉孤身一人与两大高手过招,加上蓝婉牵绊,无法全力施展,渐渐落入下风。 似乎看出他的顾及,两兄弟飞速交换眼色,一人负责专攻他露出的破绽刺向他的要害,另一人负责袭向他怀中的女子,剑剑阴险毒辣,稍一分神蓝婉的一缕青丝便从发间落下。 ------------ 第7章:跃下冰潭 高觉看出对方意图,抱住她左右躲闪,两把剑死了心一般纠缠于他。 为了护住蓝婉免受攻击,被剑刺透肩膀,鲜血顺着衣袍流下,趁他受伤,另一把剑飞速劈下。 小心!蓝婉惊叫道,眼看着长剑向他后心刺入,急忙甩起手臂,护住他后背。 长剑顺着她的小臂拉开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顿时从袖口涌出,温热的液体浸透贴在他后背的衣衫。 高觉对着风轮海怒目而视,这个该死的万月细作,竟敢伤害她的女人! 心里还是担心怀中女子,只虚晃几个剑招,急忙抱起蓝婉闪过一旁的枫丛,从袖口中扯出一枚烟花扔向空中,只见一朵朱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绽放,刺目血红。 高觉轻轻的放她在巨石旁的草地上,从衣摆处撕开一段布条为她缠住流血伤口,收紧手指,指关节握的发白。眼神里流露的尽是担心,疼惜。 乖,等我,我去去就回。他温柔贴在她的耳旁,轻轻的说。 蓝婉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掠过大片猩红的枫林,重回到浓绿的草地。 你们找死!重回到与风轮海打斗的地方,高觉眼角露出狠戾,眼神阴冷凛厉,手中握着那柄寒气弥漫布满鲜血的长剑。只见她手起剑落下手更加迅猛狠辣,毫不犹豫的与两人混作一团,招招毙命,不多时两人身上都挂上彩。 不久之后,突然从树影之中窜出十几名黑色装饰的蒙面人,身形微闪就到枫树之下,与弯月国的两人纠缠在一起。 属下来迟请主上责罚!其中一个未覆面的男子抱拳单膝着地,双手抱在胸前,头低垂在胸口。 高觉收回长剑,冷冷的说,任务完成自己回去领罚。不看他一眼,径自大步走开,现在最担心的是蓝婉。 回到枫树下,地上除了一摊温热的血迹,丝毫没有蓝婉的影子。 心头猛然一痛,刚刚只顾厮杀,没有在意她的身影,痛声,婉儿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若是蓝婉有个三长两短,定然让这里的一切活物陪葬。 婉儿!高觉站站在高高的枫顶之上,俯瞰四处,极力搜寻地上的熟悉的影子。 主上,水里有人! 高觉急忙奔向水潭,果真在水潭之上漂浮着一片赤灰,那是他解给她的衣衫,循着那处往下看,一个身影急急向下坠落,很快湮没在清澈的潭水中。 扑咚一声,高觉毫不犹豫的跳下水中,滑动双手飞快向身影坠落的地方划过,冷洌刺骨的噬痛的冰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竟然是一个冰潭! 高觉潜入水下,不知潜了多久,终于在池底触到她的身体。看似清澈低潜的水潭,只不过是水质清澈,其实是深幽万丈。 当高觉将蓝婉从潭底捞出时,她已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失去知觉。从影子手中接过一件袍子,急速将她裹起,大步迈开向山外走去。 主上,这些人如何处置? 高觉头也不回,冷冷丢下一句话,一个都不许放过!把尸体剁碎,送去万月国皇宫。 山下,蓉儿还跪在路边,额头的血液已经凝固,身形已经遥遥欲坠,显然跪了很久的时间,见他回来怯怯的喊道,姑爷 看到他怀中的小姐时更加吃惊,跪爬到他身边,哭声道,小姐,小姐她怎么了,小姐! 被高觉一脚踢开滚在路边,从一边走开。 一个黑衣影士单膝触地,将军她 活埋!阴冷的声音从齿间挤出,目光留在怀中的人脸上,连自家主子都照顾不好,还有什么资格活着!步子没有丝毫停留,留下冰冷的声音在山谷回荡。 全然不管身后蓉儿的大声嘶叫,大步融入夜色之中。 这个世上,若是有人敢伤害怀中的女子一分一毫,他必将让他生不如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就是他,冷血专情的西南郡之主,高觉! 跳入刺骨寒冷的冰潭后,蓝婉身体极度虚弱,冰潭至寒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如虫咬啃噬一般,夜夜生不如死的辗转反侧。即便在炎炎夏日,也需要厚厚的被寝御寒。 在床上躺过整整一个月后才勉强能下地走动,她把自己封闭在房门内,撤去所有侍卫和丫鬟,除了高觉,她不愿接触任何人,直到两个月后,开始出现呕吐现象 ------------ 第8章:这是个孽种 她怀孕了!她与高觉的最后一次是四个月前,可大夫说她肚子里的是两个月的胎儿!怎么可能,她与他这么多次都没有消息,凭什么这次这么快!在谁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给了所有人天大的惊叹! 不可能,不要,我不要他!快去准备堕胎药,我马上打掉他!蓝婉张牙舞爪抓住高觉的手,惊慌失措,身后长长的头发干涩枯黄,几缕凌乱的垂在耳前,被泪水沾湿,紧贴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两只手不自觉用力,尖长锋利的指甲绞进高觉的手臂,刺破皮肤剜进血肉,鲜血润在长长的指甲上,如同鬼魅一般。 老大夫闻言大惊,不可!夫人万万不能堕胎!在高觉威严的目光注视下,不禁揩揩额头的汗,扶落袖口忐忑的说,恕老朽直言,夫人脉象虚弱微寒血气不足,若强行堕胎,免不了出大量血,恐怕 恐怕什么?!高觉不想听他吞吞吐吐,脸色一冷,怒视他。 恐怕夫人性命也难保啊! 不!蓝婉凄厉叫喊,打掉他,就算我死,我也不要他!死命摇头,枯黄无光的散发蓬乱的甩开,拎在高觉面上瑟瑟发疼。 高觉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中,才短短两个月的光景,略有丰腴的她竟然瘦成这个模样,双目凹陷,眼睑高高肿起下面浮现一块青黑的眼圈,肌黄面瘦颊骨凸起,下巴消瘦在胳膊上硌的生疼。眼眶中晕起一团雾气,心口被揪扯起,一块一块,疼的发涩,涩的发疼。 好不容易,她刚从阴影之中走出,不再整日喊着自杀的话,今日却又告诉她怀了身孕。 而且是个两个月的胎儿。 为了证实,他请的是城中最好最有资历的大夫,想不到答案还是一样,她真的怀了身孕。 孩子的父亲竟然是当初给她噩梦的人,万月国的畜生! 高觉牙根紧紧咬起,今生今世,必血洗万月,将女子送去妓院,男子阉了做太监。 听说,万月国龟梨山中的五行血凝草能驱寒,他为她征战万月,一报当年辱妻之痛,二为五行之草。 攻下龟梨的那一天,他杀尽了整座城,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以血染红的五行血吸染血液,腥红的叶子修长闪烁。只有用千人之血侵泡的五行雪凝草才有之功效,为了她,征战千里,杀人无数,毁城灭尸。 只要她能活着,他宁愿做个修罗,下地狱,不怕,只要今生能与她相伴,成为嗜血狂魔又有何妨? 他可以对所有人冷酷无情,唯独面对她时,如同沐浴春风,他喜欢她的长发,即便此刻已经干枯分叉。 他喜欢她的笑颜,即便此刻她总是满面痛苦。他喜欢她的眼眸,即便曾经乌黑的眸子早已暗淡无光。他喜欢她的任性,即便她被它害的如此狼狈不堪他还是喜欢她,她的优点缺点,只要是她的便是最好的。 被人玷污,给他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他不在乎,只要她平安。她产下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儿,他高兴,因为那是她的,即便不是孩子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蓝婉厌恶她,恨她,甚至从出生起她就没有看她抱过她,可他喜欢,他给孩子起名叫文成,找一帮家仆丫鬟照顾她饮食起居,只因为她是她的孩子。 万幸的是,她的身体不再虚弱,苍白的无血的肌肤重新唤起生机,凹陷的颊骨恢复弹性。只是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 怕她冷,在她房间的地下铺上一层热暖,终日命专人烧火供热。在院子中随处放有暖炉,烟雾飘渺,院中的花因府中的气温偏高,终年不败,绿意浓浓。 许上天被他的真诚感动,赐给他们一对可爱的龙凤胎,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他给他们取名文馨和立扬。加上原配所出的立业,他已有四个孩子。 能与最爱之人长相厮守,儿女绕膝,坐享天伦之乐,有谁不羡慕? 蓝婉在他的细心照顾下,身体渐渐好转,时常在花园中闲逛,在院子里弹琴。 他陪着她,只要回府,便要去她的院落,陪她说话,听他弹琴,看两个孩儿玩耍。 八年寒暑,草枯了又长长了又枯,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时间淡去过往的痕迹,一切就在平凡中度过。 这是一个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暖暖的阳光铺洒在院子里,花圃里悄悄冒出一丝丝绿意,院子里的燕子叽叽喳喳停在长满春芽的枝头,春天带来的不仅仅是温暖,还有满园生机。 ------------ 第9章:她不过是个野种 从北面吹来的春风拂开冬天的寒冷,携着丝丝暖意,吹散天空的云彩,高高的天空蔚蓝明亮。 一只纸鸢高高悬在天空,被风吹起,鼓出长长的两节尾巴,随风飘动。 往上点,再飞高点。院子里一个身着宝蓝绸缎夹袄的小孩手拎竹制的线盘,右手提着细线逆风一边跑着一边放线。咧开嘴咯咯的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 他身旁跟着一个头顶扎着红色发髻的小女孩,边跑边拍着手。眼看着黑色的雄鹰越飞越高翱翔于湛蓝色的天际,被风吹起掀起两侧羽翼仿佛活了一般。 给我放会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眼望高高在上的纸鸢被一股淡淡的细线牵连,耐不住,伸手从男孩手上抢过线盘,学着男孩的样子一手拎起细绳,一边后退,。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快给我!小男孩急的跺脚,空中的纸鸢摇摇欲坠,就要落下的样子。 不给!你都放了好久了,这是爹做给我的!女孩霸道的占着线盘,两只手捂在胸前,你让爹给你做,不要抢我的! 是爹爹让我们一起玩的! 不给你不给娘,爹!快来啊!刚刚还欢声笑语的院子,现在却是一片争吵。两个小孩扭在一起,牵连纸鸢细长的线绳散乱在草丛里,被锐刺划开,腾飞的纸鸢被突如其来的风卷走,飘飘向南方偏离俯冲坠落。 两个小人看着纸鸢下落的方向,那纸鸢摇啊摇,落在一株高耸的大树上,被树枝刮开一道长长的豁口,顿时撕裂成两半,一半在树上招摇,另一半又被袭来的风卷走了。 手里牵扯半截细绳,末端还在半空飘荡,空空如也的线头,纸鸢都被吹走了,还留着它做什么,红衣服的小女孩生气的甩下线盘,扔向男孩,都是你,你还我纸鸢!还我纸鸢! 竹线盘擦着他脚下落下,红衣小女孩不分青红皂白扑倒男孩,坐在弟弟肚子上,用力压住,粉红色拳头雨点般的落下。 被风吹起,齐齐的刘海下面露出一双明眸,只见小女孩眉梢上翘点入鬓角,凤眸紧蹙,张狂的对身下男孩用力捶打。 男孩用力护在胸前,身上尽是草屑泥土,脸上已经被抓出几道血痕,额头肿起一块青紫。细细看,竟有些与女孩相似样貌。一样的凤眸眉梢,一样的鼻梁颊骨,一样的薄唇下巴。 他们便是高觉的两位孪生孩儿,出生在五年前的中秋之夜。 就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抱在一起在草地里滚来滚去,撕咬,拉扯,乱抓,从远处跑来一个大一些的女孩。 不要打了你们,快起来!女孩跑到草丛里,拉开地上扭做一团的两人,张开双臂挡在他们中间,文馨,立扬别打架,有话好好说,怎么打起来了。 不用你管!红色衣服的女孩掐起腰,凤眸上翘,突然瞥到她身后的几块凸出的碎石头,眼睛转了几圈心里一个坏主意出现在心里。之间她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叫嚷道,哎呦哎呦,肚子好疼啊! 怎么了你?鹅黄色衣服的女孩急忙过去,焦急的问道,有没有事?怎么好好的就话没说完,之间那刚刚还捂着肚子喊疼的小女孩突然从地上站起,猛然一推,稍微大些的女孩突然被这毫无预兆的力气推着向后走了几步,脚下踩着的石块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哈哈哈,摔了个狗吃屎!红衣小孩大笑起来,咯咯的笑着,不禁叉腰傲慢的说,哎呀,我当谁呢,原来是家里的野种,看到本小姐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吧! 文馨,你怎么这么跟姐姐说话?男孩蹲下身,扶她起来,大姐,你没事吧? 文馨厌恶的说,哼,她算哪门子姐姐,不过是个孽种!充什么大尾巴狼? 总之,你推她在先,就是你的不对,我告诉爹爹告诉娘亲去! 去啊,去啊,我还巴不得呢!她环住双手,眼睛上挑,不屑的理他。 谁不知道,这个府中,只有她是个外人,虽然占着大小姐的头衔,其实,连个下人都不如。 快去啊,娘亲讨厌死她了,有本事你就去说,看看最后是她错还是我错。 胡说!娘亲才不会,娘亲那么温柔,她对谁都好!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闭嘴,文馨在旁边阵阵嘲笑。 ------------ 第10章:被遗弃的存在 是,温柔的高家夫人,对谁都好,唯独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即使她是她的亲生孩儿。 地上的女孩默默从地上爬起,文馨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锐刺一般将她刺痛,眼眸里慢慢升起氤氲,模糊视线。 自己不过一个孽种!有什么资格占据大小姐的身份?还妄想得到爹爹的关怀,祈求娘亲的关爱? 从出生那天起,大家都不喜欢她,大家伺候的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身份。 从记事起,她就从没有见过娘亲对她笑过,记忆中总是紧拧的眉头,冷漠的数落,以及匆匆离去的背影。爹爹眼中总是闪烁着什么,复杂的神色,她看不懂。 直到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娘亲开朗许多。时常会笑,那温柔甜美的笑容如寒冬里的暖阳,暖暖的记在心间。偷偷徘徊在娘亲门口,闻着院子里飘出的草药味,看她在院子里弹琴。 娘亲的琴声很好听,葱灵的指尖在琴弦上划过,一曲动人的琴声便如流水一般流泻,如山间清泉叮咚叮咚,如窗外小雨一般淅淅沥沥,更像珍珠碰撞一般清脆婉转。 爹爹除去公务,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娘亲的院落,给弟弟妹妹讲故事,给他们当马骑,每次见到他们笑得开心,她也开心,只是在那笑容的背后是心灵的空缺,每每见到娘亲温柔的给他们擦拭额头的汗水,都会把那人想成自己,趴在门缝边上,偷着触碰不到的幸福。 她是个人尽可欺的弃儿,孤零零的生活在西苑的一处偏僻的院子,不被欢迎,被人厌恶,从出生到现在,无时无刻不是。 西苑,是一处空旷的院子,再后面便是一片竹林,据说那里曾住过祖爷爷的一位小妾,不知后来犯了什么错,被处死在竹屋里,因为闹鬼,通往后山的路被封住,连同靠近竹屋的西苑一起被荒废下来,府里下人都远远的避开那里,甚至避开她。 从西苑院中梧桐树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件破旧废弃的竹屋,黑洞洞的一片,如野兽的眼睛,让人恐惧万分。 尤其是夜晚,后面的竹林总是燃起幽冥昏暗的灯火,幽幽飘向天空,传说,那是被处以私刑,不入祖坟的孤魂野鬼,无法投胎,终年不熄。晚上甚至不敢出门,因为那些莫名夜火会飘进院子,她害怕至极,却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可以依靠,除了一个人在夜里低低哭泣。 僵硬的迈开步子,习惯性的低头。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以为看不见,听不见,就可以逃避一切,自欺欺人。 嘭。一股厚墙挡住去路,文成低头绕开,眼下尽是碎石小路,铺砌的赤灰色鹅卵石。低头再次向前走,前面还是一道墙,只感觉这墙不太坚硬,撞上去软软的,心里难受的紧,根本没闲心去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埋着头,继续绕,再撞还是一样软。 这条路不知走过多少遍,不会走错的。 循着赤灰色的光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立在身前,身上散发竹子淡淡的清香。对着阳光,束束银色的光笼罩流光万丈的脸庞,一眼,就足以让人沦陷,这个文雅的脸上,正漾起淡淡笑容,如春风拂过水面,掀起层层水纹,给人心中暖暖的感觉。 文成睁大了双眸,看的发呆,泪花像水晶般凝结在眼角,这样温暖的人,怎会出现在府中后院? 就在她愣神之时,一道黑影压过,他右侧多出一个人,身影压下,遮住太阳的光线。透过雾气缠绕的眼帘看到一个模糊熟悉的身影,心跳迅速攀升,只觉得如小鹿乱撞。胡乱用袖口拭去脸上的泪,慌乱的垂首请安道,爹爹。 嗯,从鼻中斥出声音,刚刚用余光瞥见他阴沉的脸,更加不敢妄动,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直到听头顶父亲不耐烦的声音,不在西苑好好呆着,跑这来做什么? 刚升起的满心激动被一盆冷水当场浇灭,浮生在心口未成形的小火苗悉数淹没在冰冷潮湿的水渍之中。清秀可人的小脸半垂,眼神飞速低下,像要把自己低到尘埃中。 我这就回去。她乖乖的说,闪在浮桥一边让开前面的路。 不禁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心这般痛。现在,只想快快逃离这里,躲回自己的小窝。自己只是个外人,心底为何偏偏想要得到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爱? ------------ 第11章:这个女娃我带走 三月春风袭来掠过满园的花香,掀开她额头上的碎发。睫毛细长浓密,双瞳剪水泛起点点水珠,洁白整齐的牙齿用力咬住嘴唇,双肩微颤,极力隐忍着不让眼角的泪滴淌下。本来,她便不该出生,为何,当初那样顽强,非要来这人间一趟? 鹅黄色的衣领下露出如玉一般细腻的脖颈,左侧脖子上一颗黑痣若隐若现,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从小到大,遭遇冷眼嘲讽无数,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 爹爹,娘亲,从来都不是她的 慢着。清风一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泉水咚咚作响,又如冬月暖阳拂过冰雪融化三千寒冰。 这个女娃我看着喜欢,送我做徒儿可好? 文成心中一怔,迈出的右脚暮然收回,刚刚没有听错吗?这个叔叔说要收她为徒 你要收她为徒?她听到父亲反问的语气,隐隐透着质疑与不屑。 心里紧张万分,手心中不禁沁出细汗。期盼伴随着失落,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吧 这样温柔的男子,怎会看上自己? 令人难以启齿的身世,是她今生的污点,洗不清,摆脱不了。 谁愿意教授自己,做一个野种的师父? 她听到背后低低耳语,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想必是关于自己的吧。 文成垂泪,刚刚的期许,只不过是无尽水中的一粒石子,终究掀不起浪花,便淹没在茫茫水域之中,但对这个叔叔还是心生感激,即使他听到自己的身世后会反悔。 苦笑,这样也好,这个府中,还有谁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心里酸涩涨涨的感觉,常遍太多,依然难受的发疼。闭上眼,细听微风拂面,一缕缕碎发割得脸颊疼,腾升的期望被失望掩埋,一个弃儿如何值得别人怜爱。 成儿,过来。父亲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文成依言,乖乖回到原地,不敢抬头,生怕忍不住泪水如奔涌的水流延绵不绝,不可抑制。 还不快拜见胡师父。他的声音略有不善,命令中带着训斥。 师父?文成疑问的抬头,难道父亲没有跟他说自己的身世?父亲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他们不说话,脸色阴云密布,随时都会像有一场暴风雨。 我做你的师父,你可愿意?清朗的声音传来,叮咚如泉水之音,流入她的心底。 看到眼前的男子温柔的冲他笑了,勾起优美的唇角,乌黑浓密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只是下巴处一道狰狞的刀疤,在温文如玉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忽然被他的温柔迷住,就像久居黑暗的人第一次遇见温暖的阳光,而他就是第一个肯给予她阳光的人。 文成用力点头。 那好,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你便是我的徒儿。我会尽我所能教你武功和学识,你能保证今后听从为师的话,不做有违师命之事吗? 我愿意。她再次用力点头,双膝着地,成儿发誓,今后一定听从师父教诲,绝不违抗师命,不做有违师命之事。 好,起来吧。 胡孜陌拉她起身,从怀中拿出一根红绳,取下剑柄上悬挂的饰物,用红绳从中穿过,系紧悬在她脖子上。 这个是师父送你的礼物,你要好好保管,知道么? 嗯,成儿知道。手握住青铜一样的饰物,沉甸甸的一块,借着阳光看,是一个奇怪的图形,像蛇像马她并不识得,既然师父送的,就要好好保管,绝对不会弄丢的,小心收进衣领里,感觉那块饰物烫了一下,文成急忙拿出来,只见刚刚奇怪的图形发热并放出荧荧光亮。 师父?文成诧异的问他。 这块拢青玉识人气息,具有灵性,既然它发出光芒说明你的气息已经进入玉里,这块玉从此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文成伸出手指触摸那块青铜一样的扰青玉,这样神奇的玉竟然有灵性,为玉所惊叹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失神,重新悬挂在脖颈之间,收好。 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她灿烂一笑,在光洁的脸上格外明媚。 胡孜陌怜惜的触摸她凌乱的头发,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苦还能这样开朗的笑。 你收她为徒,就不怕日后高觉忍不住再次质问。 ------------ 第12章:做我徒弟好吗 胡孜陌打断他的话,她既然是我的徒儿,我就会尽到师父的自责,教她习武,亦教她做人,若是日后她胆敢做出有辱师门之事,我一定亲手了却了她,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哼,怕的是,养虎为患,想后悔都晚了。 那我以性命担保,如果她反,我先杀了她,再以死谢罪,怎样? 你!高觉气极,他竟然可以为她退让至此?手用力收紧,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弃女竟可以让武陵传人为之以命相保。 高觉心里莫名烦躁,却不知为何。 你明日就要回武陵?!高觉吃惊的问道,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跟在他旁边的小小身影。不满的说,难道,你还怕堂堂将军府凉薄了她?可笑,我答应送她做你的徒弟,自然会说话算数,就算你为她担心,也不必急于一时,这些年不也好好过来了吗? 胡孜陌不反驳,今天去过西苑她住的地方,那是一处荒草丛生阴森森的破败院落,从院门口看到单薄瘦小的身体就要淹没在丛丛草影之后,忍不住的走进她的居所。 垂朽的屋门吱悠悠颤抖,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门框上脱离下来,整个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摆设,一眼全览屋子的概况。 这个孩子孤零零缩在大床角落抱膝而睡,尖瘦的下巴贴在胳膊上支撑脑袋,但好似做到什么不好恶梦,整个嘴角都在隐隐抽搐。 低垂的睫毛轻轻颤抖,像一只就要展翅飞翔的黑色蝴蝶,两汪清泉一样的眼睛隐藏在眼帘后面,黑黑的眼圈在近乎透明的脸上很是突出,想必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在天亮后才能入眠。 伸手触碰一下大床,坚硬冰凉,如一床千年寒玉渗着寒气要将床上的人冰冻,也不知她保持这个姿势多久,这样冷的床难免会着凉的,胡孜陌轻轻拿起落在一旁的毯子披在她身上,刚碰落在她身时文成便惊醒,恐惧的向角落里退去。 看到双清水深瞳里尽是怕意,心不禁揪紧,是什么让这个孩子这样警惕,连睡觉都要将自己这样紧紧抱住,遇到些许声音就会从梦中惊醒! 莫怕,是我。他担心的说,难怪在后院她会那样的表情,这些年来,她竟然都是在孤单无助中度过的。 看清他的面容,文成小心的试探,师父? 他笑着点点头,却是满心心酸与无奈,脑海中带她离开的念头更加深刻,明日师父带你去武陵好吗? 嗯,可是爹爹她的声音弱下去,将头重新埋回膝间。 放心,师父跟他说去,他会答应的。 大战已经结束,我也无需再留在这里,当初答应二师兄所做的已经结束,我也该重回武陵,尽自己的责任了。 好,既然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但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你真的想要将他一并带回武陵么!她可是万月后人。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既然你能守她八年,我也会尽我全力引她正途,绝对不会如你所说,她会是个逃叛的罪孽。 师父?文成感激的抬头看他,胡孜陌坚决的目光落在爹爹身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心,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热量,俊朗高大的身形正如一桩茂密繁盛的大树,为她遮住一片晴朗的天空。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成儿,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胡孜陌指着马车上那个大约一米宽的立方大木盒,占了大半个马车,无奈的挤在马车靠外的角落里,身体微侧,白衣青丝暖暖的面容,丝毫没有因为坐姿不正而影响整体的气宇。 文成推开大木箱子,这些啊,师父,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呃,这 胡孜陌看到大箱子里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棱角分明,有的光滑圆润,五彩缤纷五颜六色。 她指着那些石头介绍,师父,这个是小二,总是滚来滚去,从来不会站住,这个是小三,是我在草丛里捡到的,看里面是不是有一朵小花啊?这个是小七,就它最听话了 胡孜陌微微咳嗽一声。 师父怎么了? 没事 她拿出箱子右侧像人的小木头,送到师父手里,师父你看看像不像我? 胡孜陌接过她递过来的小木头,像个很小的树雕,已经可以看出大致的轮廓,被磨得干净滑实,朦胧的身体勾勒在巴掌大的一块木头上,隐隐可以看到的面容还真像个女孩子,嗯,是有些。 ------------ 第13章:送师父的礼物 送给师父吧,师父送我礼物,成儿没有其他的东西,以后师父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就像看到这块拢青玉,就像看到了师父一样。 扰青玉胡孜陌喃喃,眼神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正常,接过她递来的木雕人,淡淡的说,好。 当文成站在武陵山脚下仰望高耸入云的山峰时,不禁感叹,难怪世人说,环武五郡,武陵门大。 白龙一样的云梯由眼前的石阶向上蜿蜒盘伸,身形隐约隐藏在浓密苍翠的树木后面只留出一个模糊白色的影子,层层流云萦绕徘徊在半山腰上,透过云雾霭霭的云层依稀辨出山顶的巍峨雄壮的建筑,日光照耀闪闪发着灿烂的光芒。 这么高的山,是不是云梯的那一端是连接天宫的通路,走向石阶尽头就是人人羡慕的九霄云外的天庭? 这里的石阶一共两万四千块,由山底通向正天宫,那是三位长老的住所。兴河宫是你三师伯的居所,现在他掌管着武陵琐事,其他几位师伯上山后我再为你介绍,你以后随师父住在绿竹宫吧。 绿竹宫?是不是都是竹子,文成忽然想到将军府西面闹鬼的竹屋,瑟缩一下,那沙沙的风吹竹叶声,半夜荧荧飘荡的鬼火,以及声声凄厉的悲咽。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胡孜陌探出手背触向她额头,粘湿冰凉,怎么出这么多虚汗。 成儿没睡好。她心虚解释,心里非常希望跟在师父身旁,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肯接纳自己,这竹林又算得了什么。 闻着师父身上的竹子气息不也没事,淡淡的还让人神凝,文成这样想着,师父,我先上去了。说着就沿着石阶一个个跳上去。 成儿,我们不从那里走。胡孜陌止住她,在一棵树后不知画了些什么,只见两旁的翠林向两边移开,浮现出一条更为宽广石砌路。 上马车来。胡孜陌向她招手,文成反应过来急忙跑到马车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重新回到马车上。马车一路向西方向行走,两旁尽是浓浓树林,每一棵都挺拔坚毅,树下是芳草凄凄的花草,大簇大簇的挤在枝头,随风点头摇曳。 当马车停在巨大的正天宫门口时,文成跳下马车仰视那块宽大的匾额,鎏金的牌匾闪烁着灿灿金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门外的五米高的麒麟石雕像盘踞在大殿门外,像神兽一样守踞着整个武陵山。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还未踏进大殿就听到一声热切焦急的呼唤,文成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向这边急速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佩剑的青衣弟子。 胡孜陌向前一步,神色有些激动,师兄! 师弟,你,你的脸?叶什久扶住他的肩膀赫然看到他脸上的那块狰狞的伤疤,触上他的下巴手停在半空,这是怎么回事? 他吃惊的张大嘴巴,这么多年未见,想不到一向俊朗潇洒的小师弟竟然被毁容了! 胡孜陌含笑的看着他,移开他的手,云淡风轻的笑笑,不算什么,皮相身外物而已,能活着就好。 叶什久眼里闪烁着晶亮的东西,忙别过头,不经意的用衣袖向上抹着,嗔怪道,只有你这样想,什么看的都那么轻似的,这好端端的一张俊小子,涂添上一道疤,搁谁身上谁愿意。 叶什久啰嗦半天,捶了他的胸膛一下,你看你,几年未见都长这么结识了,现在安然回来,师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他点点头,想到师父临走前拉住自己的手,将武陵门交付自己手上,嘱咐自己听从二师兄的话,当时还不懂为什么师父对二师兄那样好,却为何不将门主之位传给二师兄。 直到十年前,承德王爷找来,将被人陷害流亡在外的先帝皇子接走,拥立成王,才知晓那个与他嬉笑打闹的师兄的真实身份。 二师兄的身份只有师父知晓,也正是如此师父托付他辅佐师兄完成大业,巩固江山社稷,出山前往西南郡,在高觉麾下助他征战南丰,剿灭乱党平定叛乱。 胡孜陌记得那一年的雪下的特别大,暴风雪卷走了路上所有能卷走的东西,冻死了不少人。大雪封山,阻隔了粮草的运进,没了粮草天寒地冻,许多人被活活饿死冻死,整个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走入迷阵之中找不到方向,整个军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筋疲力尽。 ------------ 第14章:回师门 军队里不知何时潜入南风奸细,他们挑唆将士逃跑或是暗中刺杀,一个月不到,两万人锐减到不足两千。终于在一天夜里,南风奸细烧毁营帐,拔刀相向,大火烧毁了一切,处处鲜血,方圆数十里都是腥红的血水。 他背起昏迷不醒的高觉从火海中逃出,隐藏在深山的一处山洞直到天气回暖才回城。那场恶战是他的噩梦,大火烧烂盔甲,灼烫皮肤,刀剑冷酷在他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终于战事结束,南风上空飘荡起高家的军旗,前线奏响胜利的凯歌。 一切都该结束,战场不是他的归宿。如今,天下太平,他也可以重新回到门中,做门中掌门。 师弟,师弟?叶什久拿着手在他面前晃,刚刚想着事情,胡孜陌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低下头,尴尬笑了。 师弟,这个孩子是你带来的么?叶什久指着随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文成问道。 她是我刚收的徒儿,唤作文成。胡孜陌招手让她过来,成儿,来,这就是我先前跟你提到的三师伯。 成儿见过三师伯。文成恭恭敬敬喊道,声音甜甜让人不觉多看几眼。 从刘海中露出一清秀的小脸,深黑水灵的眼睛上两片修长的睫毛忽闪,灵动无比,精致的五官像观音娘娘旁边的童女像,白皙粉嫩的脸颊下是一张小巧的嘴唇,下巴处有一个浅浅的漩涡。 叶什久一看这么干净有礼貌的小孩子,更加欢喜,下巴上的胡子哈哈抖动,师弟,你这徒儿好生可爱,长大后绝对是个绝色的美人呢。 听他夸赞,胡孜陌回笑,师兄就会说笑,美不美还不是一样的人,最重要的心善,我不求她绝色美貌,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 哈哈,这还不容易,我说师弟啊,这天下恐怕只有你会这样乐哉乐哉,什么也不求,平淡如水的生活一辈子也不觉乏味,倘若所有人皆是你这种想法,那可真的是太平盛世,圆圆满满了。 胡孜陌浅笑,不语。叶什久拍着他的肩膀,走,进去看看三大长老去,还有师父,你也去看看吧。 两人说笑没有因为间隔数十载而有丝毫生分,师兄师弟,兄友弟恭,相伴向正天宫走去。 文成跟在胡孜陌旁边,紧紧的跟随着。 绿竹林。 微风轻摇,摇落繁华遍地,胡孜陌领着她,携着竹叶飘香在竹林中走着。 多年前,在刚出山之时,掌门师父曾经预言过,而立之年他会收一个徒儿,今生唯一的徒儿将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改变他的命运。直到前几天,他遇见了文成,说不清为什么会带她回武陵山,也许是被她隐忍的眼神触动,与心里某一处产生共鸣,才会不顾及身份,执意收之为徒。 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指引?这一年他三十岁。 前面几处房间,你随便找一间住下,过会会有人送来锦被,今晚你就在这里安歇了。 文成看着眼前从竹林里闪现出来的建筑,这里没有金灿灿的琉璃瓦,没有金碧辉煌的通天柱,却是由一根根粗壮的竹棍架出来的竹楼宫宇。 选择在距离师父卧室最近的一间屋子住下,即使许久没有人居住,这里丝毫没有混乱的感觉,文成触到竹制的桌子,竟然丝毫灰尘都没有!走到窗边,支起窗户,瞭望茂密浓绿的竹林,竹叶窸窣被风刮得哗啦啦响,西方天空晕出红色,渐渐向竹叶深处沉下。 没多久有一个青衣的憨厚少年端着几床浅绿色锦被送来,看到站在窗前的文成笑道,你就是门主带回来的徒弟吧!我叫秦天,是兴河宫主的十一弟子。 我叫高文成,你可以唤我文成。 嗯,我记住了,这里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是按门主风格做出来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我也好回去复命。 好!文成结果那几套白色的衣衫,秦天已经知趣的退出到门外,还细心的把屋门掩住,文成好感动,武陵山的人都这么好 当房门打开,秦天眼前一亮,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前,衣衫极其合身,尽管身形单薄却又轻盈万分,小巧精致的脸庞在白衫里更加白皙。 忽然她踮起脚尖兴奋的向这边跑来,师父,你也在这? 秦天看着同样白衣的门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躬身抱拳到,门主。 ------------ 第15章:噩梦 胡孜陌点点头,又看向文成,这衣服很合身,你回去回复你师父,说我很感激他。 是,那秦天先走了。 谢谢,秦风师兄!文成冲她灿烂的一笑,与他挥手作别。 简单在绿竹宫吃过晚饭,文成早早回到房间,钻进被窝里。锦被舒适柔软,像躺在一块软绵绵的白云上,但此刻,文成的注意不是集中在舒服的大床上,而是风影恍惚的竹林。 一阵风吹来竹叶哗哗作响,点在桌角的烛火恍惚灭了一下,然后忽得重新窜起,照的整间屋子光影流动诡异无比。文成用被子掩住身体,只露出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晃荡的门窗,竹影重重的屋外,害怕下一刻在某个角落钻出一团鬼火或者晃出一个飘然的黑影。 心里害怕至极,浅绿色的被子下她瑟瑟发抖,光着脚迅速跑到窗户边将窗子合上,用力插紧窗梢,搬过两把竹椅顶住门口,这才像个小老鼠一样快速钻回床上。 与将军府西苑相比,屋中那盏摇曳的烛火也许是最宝贵的光亮,因为在西苑,从来没有人会想到为府中的弃女送去光明,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夜晚除了月光便是荧荧鬼火。 许是赶路太久太过疲乏,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慢慢合上眼皮。 感觉自己在一片荒芜的沙地上走着,看不见一个人影,黄沙卷地,迷得睁不开眼睛,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传来一阵又一阵悲呜。 在这片广袤昏暗的无人之地走着,看不清方向看不到路,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陷入一个坑洞,身上摔得很痛,借着惨白月光,惊骇的发现在黄沙掩藏下竟然是一具具白骨森森的尸骸! 惊惧的想要逃离开这里,但陷入沙子里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看竟然是一个没有血肉的骷髅!文成惊惧的想要向坡上跑去,但眼前一晃,娘亲出现在自己面前,伸出手臂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你为什么还不死,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和你万月的爹害我这样,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文成感觉脖子被掐的紧紧,脸涨得发紫,呼吸不畅,惊恐的看着娘亲身后走过的一具直立骷髅,尖长的指甲在月光下阴森白亮,只见他对准娘亲后心瞪大眼睛想要告诉娘亲,但嗓子中的空气被挤得一丝不剩,只剩下狰狞的嘶叫,无助的看着娘亲被掏心而出,瘫倒在自己面前,被它抗肩带走。 文成无力瘫倒地上,想要去追,脚下怎么也迈不开步,直直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黄沙之中,无力捶打尸骸遍野的黄土。 你害死了轩儿,我要杀了你!眼前的景象一变,刚刚的黄沙枯骨已经消失不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身处将军府旁边的竹林里,四周鬼火荧荧,映的人脸苍白,从一圈圈鬼影中看到爹爹正举着剑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不是我,娘亲不是我害死的!她哭道,眼角一片湿润,用力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爹爹越来越近的身影,白光闪闪被竟比月光还要亮上三分,用力向后退,他的身影越近几分,当长剑高高举到头顶,用尽全力向下挥去,文成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 不要! 全身冷汗涔涔从床上坐起,惊神未定大口喘息,桌子上的烛台未灭,屋子里亮堂堂的。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 触到身上盖着的被子,文成纳闷,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明明许久都不敢躺着睡觉了,怎么回事? 成儿,做恶梦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文成惊诧的回头,胡孜陌正担忧的看着自己,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看出她的疑惑,胡孜陌解释,我从正天宫出来经过这里时听到你的声音,屋里烛火未熄,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就进来了。 文成心头一酸,想到刚才的噩梦,爹爹和娘亲,眼泪不争气的落下,师父!什么也不顾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里。 师父,我梦到娘亲被妖怪杀了,爹爹要用剑杀了我,我好害怕,好害怕啊 胡孜陌轻拍她的背部安慰,这是梦,一个梦而已,不是真的,你娘在西南郡怎么可能被妖怪抓去,你是我的徒儿,你爹又怎么会杀你呢?乖好好躺下,不要想,师父会保护你的。 师父可怜兮兮的仰起脸,脸都哭花了。 ------------ 第16章:师父的宠爱 刚才在门外听到她声声尖利的哭喊,心都被惊动了,才会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三更半夜,师徒共处一室,传出去实在有违伦理,但不知为何,听到她的悲戚的哭声心终究狠不下,想要看看这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房门被她抵的很紧,当看到她依然抱膝缩在角落睡着时,心一沉,这个孩子还是这般没有安全感。 在她灿烂坚强的外表背后其实隐藏的是一颗极其脆弱敏感的心。 看着她重新躺好,细心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圆桌前,透过烛光望向床上的小孩,八岁的年纪,本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她,又得到了什么? 床上的文成似乎还是睡的不安,嘴角不时抽搐,整个人都蜷缩侧身抱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入睡。 看她不振的脸色,眼皮下很明显的暗圈,她已经连续几日从噩梦里惊醒,夜夜听到她的惊呼声,胡孜陌终于忍不住的问,成儿,你是不是在这里住的不习惯?还是这房间不太舒服,睡得不好? 文成塞到嘴中的食物一滞,呛进气管里,捂着胸口狼狈咳嗽起来,胡孜陌拿过一杯水递过去,轻拍她的背,慢点吃,怎么吃饭也会噎到。 还不是因为武陵山做的饭菜太好吃,成儿想多吃些!文成咽下一口水眨着眼睛说。 这几天在这里差不多已经熟悉,尤其是与师父一起,文成也说不出为什么对师父有这么重的依赖感,每次师父走到哪,都想跟着他去。 也许因为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也许因为他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也许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莫名的不安全感,害怕一个转身,师父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害怕现在所得的幸福会像一场梦,梦醒了,自己还在那座高高的将军西苑,面对的是杂乱的荒草丛院。 你现在长身体的时候,该多吃点的。他宠溺笑笑,带着几分纵容。 你是不是不习惯生活在绿竹林里?胡孜陌突然问道,还未及下咽的笋丝直接滑到胃里,文成吃惊的看着师父,那眼神充满了探究,或者是肯定,他看出来了? 胡孜陌又说,我记得在将军府旁边也有一块竹林,曾经记得有人说过那里的事情,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也是我疏忽,难怪你这几日总是被噩梦惊醒,睡觉不安,想来也是这原因了。这样吧,今天收拾一下衣物,下午,师父带你去后山红叶宫。 红叶宫顾名思义,与绿竹宫相对,是后山唯一一处宫宇,这里因为距离主殿很距离偏远,平日里几乎没人过来,自从出山后,胡孜陌这是第一次来这。 文成跟在师父身后沿着石砌小路慢慢走着,从武陵山顶往下眺望能看到半山腰处的白云环绕,仿若人间仙境,走了不知道多久,太阳渐渐沉下,悬在武陵山西,散发柔和的光,照亮前行的路。 淡绿色的枫叶刚从枝头抽出嫩芽,大片大片的枫树在山后铺开,紧紧跟上师父的步伐,文成想道,如果到了秋天时分,这火红的一片枫林该是多么美多么壮观! 胡孜陌白衣飘飘,被山风卷的上下翻飞,墨色长发随风飞舞,看着这抹雪白不染灰尘的身影,文成心里像怀揣小兔,在怀中乱窜。 师父,你待成儿这般好,我该如何回报?只因她在绿竹宫无法入眠,便带她移居到偏远后山,他是一门之主,为什么要这样宠爱一个弃儿? 自从搬到红叶宫后,秦风师兄都会按时送饭过来,这里只有自己和师父,却每次让他跑那么远。于是她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就是学习做饭菜,第一是不想让秦风师兄太过劳累,第二也想做些好吃的给师父吃。 每天她都会偷偷溜到厨房跟那里的掌厨师父学习,掌厨的胖师父和蔼可亲,对她极好,常会拿一些素材给她,让她回来自己做。 刚开始文成偷着做,趁着胡孜陌外出时跑到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忙来忙去,看起来简单的一道菜,被她做出来就变了色相和味道,不是放盐放多就是炒的太过,本来色香味俱全的一道菜,总是被她炒的蔫蔫的像打了霜的茄子。 还有,烧柴时把握不好技巧,时常在一团黑烟之中额头上摸得跟花猫似的从屋里跑出。几次胡孜陌在中天宫看到冒出的黑烟,以为后山着火,急忙放下事情从前山赶回,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徒儿灰头土脸,蓬头垢面跟在街上捡来的小乞丐一样。 ------------ 第17章:师父,你在哪 洁白的衣衫上蹭的都是黑灰碳,眼睛被烟熏的流眼泪,委屈的憋着嘴巴,眨着眼睛,来时路上酝着想要训斥他一番的念头也被她的眼泪融化的斑驳破碎,只得摇摇头,不忍责备于她。 许是胡孜陌太过纵容她,见师父并不反对,算是得到他的首肯,文成出入厨房的次数更多,但那些瓷碗却遭了殃,被她打翻碰碎的七零八乱,物需处的瓷碗数量急剧攀升,在秦风对她下了最后通牒之后,文成乖乖老实几天,竟然磨着木匠殿的师傅们整了一套竹制餐具,从勺子筷子,到碗碟菜盘一应俱全! 从此之后,极少有人去领餐具,但绿竹林的木竹遭了殃,见她的木盘如此好用,成本低还环保,甚至盛菜时带着竹子清香,武陵山争相使用,绿竹林的竹子锐减。 胡孜陌看着心爱的竹林,被自己徒儿折磨成的样子,心痛难忍,终于下令,禁止砍伐竹林,至于从前被砍过的既往不咎,再若有人去动那竹林的注意,必将重罚。 本来走到门边想要给师父一个惊喜的时候,听到他心痛的下了这么一个命令,迈到门口的脚慢慢退回,手里捧着木匠处刚做来的笔筒,额,如果被师父看到好吧,免费使用竹制品的福利结束了 许是因为胡孜陌太过和善,对吃食没有挑剔,在文成第一次做完自认为不错的饭菜端到他面前时,胡孜陌拿起竹筷尝了一口道,淡淡的说,不错。 师父的褒奖,是最大的动力,更加加剧了文成做好每一餐的决心,每天从山后跑到山前,再从山前跑到山后,拿来食材冲进厨房叮叮咚咚的忙活起来。 可怜胡孜陌,在每次她做完一道菜后,都会被请到餐桌前,一一品尝,还被‘胁迫’说出心得,但他的心得不过是,还好,不错,嗯,还行,可以 记得有一次,胡孜陌不在红叶宫,文成做好饭菜后找不到他的踪迹,恰巧秦风过来,文成讪笑的将竹盘里的汤菜端到他面前,请他品尝。 见到吃的,秦风自然不客气将一整盘蟹肉莲藕汤一扫而空,还伸出大拇指夸赞道,想不到成儿师妹的手艺越来好,都可以比得上武陵第一大厨了。话刚说出不到一柱香时间他就后悔了,因为,似乎有一股气在小腹之中乱窜,搅得胃部难受至极。 茅房在哪?!随着她的指向,秦风捂着肚子以闪电的速度冲向那里。当秦风虚脱的趴在餐桌前时,眼睛恨恨的瞪着一脸无辜的文成,还有那个可恶的竹盘,恨不得把吃下去的都吐回去,怎么可以这样! 一向自认为很稳重很有气质的秦风公子,竟然被这个小娃娃给阴了,惨败在一盘汤菜上,玉树临风的形象,就这样,给毁了从此之后,秦风每次听到她热情的说,秦风师兄坐下来一起吃吧头也不敢回,飞速消失在枫林拐角处。 后来听厨房的胖师傅说是因为秦风早先吃过柿子,与菜肴中的螃蟹肉一起引起的腹泻。虽事不关己,文成还是惭愧,向胖师傅请教了所有忌混合吃的食物,认真记清,坚决避免下一次害了师父。想着将秦风换成师父额,文成用力摇摇头,坚决不能让师父像秦风一样,师父的饮食安全全在自己身上,一定不能含糊哪。 师父!你在哪? 文成跑到屋前的火红的枫林里大声喊道。 我在断崖石这里。胡孜陌的声音从枫林中传来,文成欢快的像只白蝴蝶一样向他说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胡孜陌正站在整平的高台上,手背在身后临风而立,宛若救世天神高高站立在天地之间,文成被他绰约背影憾住,师父的光辉形象又在心里攀升几丈。 师父,这本书成儿都看完了,还要再看其他书么? 先不用看了。胡孜陌回过身,从高台上飘然落下,衣袂翻飞,真如神仙落世,看的她更加仰慕,师父,果真是厉害! 明天起,师父教你骑马射箭。 好啊,好啊。她蹦跳拍手,在武陵的这近一年来,师父拿了好些书给她,从刚开始一个字不识到现在几乎能背上书上每一句话,从前只以为自己对人记性颇佳,现在发现看书也是过目不忘,师父给的书两三天便可全部看完,并一字不漏的复述上来。 一些是浅显易懂教人纯真至善的谚语故事,一些是枯燥深奥的剑法心诀,胡孜陌不在乎她能看懂多少,都会定期拿书过来。 ------------ 第18章:一辈子在一起 真好,师父终于肯教自己了! 师父,成儿也想学你飞功。 胡孜陌顿时感觉头顶有黑鸦飞过,飞功,飞功 那是轻功 对对,成儿想跟师父学轻功!好想跟师父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 轻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的,从明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练习方法,平日没事情的时候,勤加练习,对今后学习剑法有好处的。 是!成儿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武陵山东侧有一处平坦的山路,蜿蜒连接着几个山头,胡孜陌选了一只体型稍小性情和顺的马给她,带她去那片广阔的区域。 胡孜陌跟她介绍了马上的结构,脚踏马镫,马鞍,缰绳。拉过缰绳助文成上马,因为是没有成年的小马,文成很容易踩到脚踏,踩在上面,不习惯被人骑着,小马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胡孜陌用力拉紧缰绳,拍拍马腹。 拉住缰绳,千万不能放手,轻轻夹一下马腹它就能慢慢跑起来,你用心感受的步伐,身体随它运动坐起,这样最不容易累的。 文成紧张的抓紧缰绳,两腿用力,身体向后一仰那小马蹬蹬向前慢跑起来,马鞍被铺上一层软垫,两腿不怎么难受,文成跟着它的步伐感受它的起伏,慢慢的找到共同频率。 胡孜陌骑着马在她身后慢慢跟着,不时对她的动作进行纠正传授一些技巧,文成认真的听着及时纠正自己的疏漏之处。 两个人骑着马慢走在山路之中,山路两旁是幽幽青草微风拂面,片片野花芳草在夏日傍晚争相舒展,落霞满天,天边飞过一群群飞鸟,迎着风,文成大口大口呼吸山顶新鲜的空气,瞭望层峦叠嶂的山川,巍峨的武陵山西侧天空悬着一轮橘红色夕阳,将一座座山头染成金灿灿的颜色。 胡孜陌与她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上,放任两匹马在一旁悠闲吃草,略到清凉的山风吹过,携着花香草香,神清气爽的感觉,文成侧头看向师父,只见他面色沉静如水,似被这平和的景象陶醉,柔和的脸颊镀了一层白光,忍不住的多看两眼,那点点阳光像一个个浮在半空的泡沫,将师父的身影揉进斑驳碎影里,来往的日日夜夜,无数的美好,承载在这五彩斑斓里,一粒粒映向脑海 如果,一辈子,能这样看着师父,呆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成儿,右手再抬高一些,腿伸直,对。 斜阳西下,余晖映染天边的云霞,火红的霞光洒向如火的枫叶,深秋十月,山中的枫树早已染成红晕,与如血残阳交相呼应。 枫林深处,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背手指点着身旁孩子的剑法,暖暖的阳光落在脸上,男子眼含笑意,清亮的眸子宛若仙人,只是下巴上一块一指长的疤痕狰狞着诉说未知的从前他曾经历过的惨烈往事。 一套剑法如行云流水般展开,夕阳余晖的橘黄色的光线照耀下,执起长剑闪烁微光,点点红叶翩翩飞落,身影飞旋,融入天地之间,坠落的红叶纷纷扰扰,如花瓣坠落在天空旋舞,围绕着白色的身影,剑气荡漾,凝聚一起,矫健的身影在空地上飞起,红雨飘落,剑花飞扬,剑光一闪,长剑挥下,只见高高旋起的红叶从中劈开,没有剑气凝聚依托,很快从半空坠落,没于绿意惨淡的草丛之中。 男子微微一笑,拾起石桌前的茶杯清抿几口,清凉温婉的茶水口间一阵甘甜,眼神却不落下眼前的一丝一毫。 师傅接招。轻灵的语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袭来。 衣衫受到剑气鼓动起来,风衣飘然,飘逸的身形如江海之光聚集天地英气,潇洒无比。男子眼眸含笑,却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带着白色锋芒的剑气飞旋而来,风声赫赫,身后的墨发都被剑气逼迫飘起,在半空缕缕飞扬。 略带寒气的剑锋就要刺向嘴边的茶杯的前一秒,男子左膝用力,执起的右手向上轻弹,黑陶茶杯高高抛起,头微微一偏,躲过刺来的长剑。 见进攻不成,执剑之人迅速收住前倾的身体,双膝用力,腾空而起,飞旋的白衣胜雪,跃出一丈之外。 男子潇洒的将茶杯换到右手上,斜起眼眸望去,摇摇头带了丝挑衅,成儿,你又调皮了,为师好不容易歇歇,你又来扰我清净,还好这上好的茅山茶没有浪费。 ------------ 第19章:师父好小气 是吗?对方俏皮一笑,呼吸平稳没有半分喘息,横在眼前的剑虚晃几下,脚下生风横扫他的腿,白光突显,长剑如生出无数利箭向他刺去,让人应接不暇。 男子不在含糊,宽大的袖子抛出,身形飞转,白衣胜雪的身影躲避着突然其来的寒剑。双掌凌空劈出,空中的茶盏如受了掌控一般飞速向他袭去。 执剑之人连连后退,身形虚晃,腾空跃起。刚刚射出的锐箭重新化作一把长剑,闪烁光芒紧握在右手上,脚尖点地,飞速握住那盏袭来的清茶。 只见茶盏稳稳落在手掌之中,竟滴水不漏。她单手举起杯子,凑到杯口,幸福一笑,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大半。山泉水泡茶甘甜爽口,唇齿隐隐留香。 摸摸嘴角的水渍,双眼眨眨,笑意浮现在唇角。 感叹道,果真是好茶!师傅你真小气,这么好的茶只顾自己一个人享用,幸亏成儿闻到味了,只得下手才勉强抢来师傅喝剩的。嘴角不自觉的上翘,扬起茶盅向他示意。 他无奈笑笑,却是宠溺,你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是不是为师太过宠你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成儿哪有无法无天,只不过太闷了,师父这些日子去哪了,整日不见人影。乌黑的长发垂在肩胛两侧,越发的清秀可人。文成蹲在他身侧,乖巧的如一只温顺的玉兔。 这个男子正是胡孜陌,四年前,从高府接她出来的师父。 他是武陵传人,是武陵真人白逍遥的闭门弟子。 带她回武陵,教她剑法,骑马射箭,文成天资聪颖,很快就掌握其中诀窍,勤加练习从不会偷懒。文成幼时受过太多委屈伤害,而且身世未定,当初高觉担心她今后有了本事后会做出一些过激之事,想必也是多虑,文成本性纯真向善,待人有礼,懂事宽容,绝对不是斤斤计较恩将仇报之人,这一点让胡孜陌欣慰不已。 看着她一日日长大,剑法一日日流畅精湛,摆脱那个伤心之地,渐渐展现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竟然会在自己面前耍起赖了,怕是,这个孩子真的已经从心底接受他,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 谁不需要爱呢? 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 年少的时光总是最敏感的,尤其是她的身份,在那样的环境之中生存八年。没有爱的滋润,就像没有阳光的小草,即使有坚强的外壳,内心依然脆弱无比。 出生便是带罪之身,虽是高府的长女,还不是一样受尽冷眼?被欺凌,受尽委屈?为什么她要背负起不该属于她的罪过? 怜惜的抚摸她柔软的头发,思绪飘向很久之前。 如果,那二十年前有能力,那个人,也不必流落在外,至今下落不明。 同样的预测,为什么自己注定是掌门候选人,而他却被残忍的拒之门外。 信命,但不听命,至少,他的徒儿,不能再让从前的悲剧上演。 成儿,下个月带你去京城去看神乞节怎样? 好啊!文成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早就听同门师兄弟说过京城神乞节热闹非凡,传说,这日,会有天界的神仙下入凡间,他们化作形形色色的路人,只有有缘之人才会见到见到他们的真容,这世间真的是有神仙的吗?否则怎么安排她与师父的相见?文成的目光停在师父温润如玉的脸上,久久不移开视线,如果有神仙,那么师父,是否也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呢? 胡孜陌拍拍她的额头,优雅的起身,远望没入山下的西天云霞,大片红色的晚霞浸染天空,如梦如幻,光彩矍铄,云彩流动,与殷红的枫叶一样的颜色,只可惜如此美好的景象,却临近黄昏,不会长久,终究留不住。 天色不早,早些回吧。 文成用力点点头,绽开灿烂天真的笑容,拉住师父宽大的衣袖。 师徒两人,一高一矮,一左一右,迎着太阳下落的地方,踩着红叶铺砌的小路,洒下两条长长的影子。 京城的神乞节主要有四个场所,东面是演艺杂耍的场所,南边是灯谜竞猜街,西区是特色小吃街,北区的相亲会。 街道上人流涌动,两边早就占满不少的卖小吃或摊或小玩意的摊子,木帐打起简易的棚子,几乎每一个摊店前都贴有三五十张神人面像。 三清神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四御尊神,弥勒佛,观音菩萨,财神爷,太上老君,月下老人,蓬莱八仙等等等等。 ------------ 第20章:刺痛她的一幕 据说,谁家摊子上摆放的画像多,神仙就愿意光临,见到他们的机会就大,所以商贩们不论摊子大小,统统将画像贴在帐篷顶,竹竿上,甚至连桌子上板凳上都贴着几张。 只是不知道哪位大仙,看到自己的画像被坐在屁股底活着是刀刃上下会作何感想。 文成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梳成男子发饰,跟随师父在西街上行走。 琳琅满目的小吃排了长长一路,烤肉串,煎饼馒头小笼包,米粉水饺阳春面,桂花糕桃花酥杏仁饼,果脯蜜饯棉花糖,冰糖葫芦挂满街,香气扑鼻各种各样的,诱人无比。 吆喝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路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热情的打招呼,热闹非凡。 文成笑颜如花,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甜甜的喊道,师父,快来,快来看! 循着她的目光看,是一处捏面人的摊子。 摊贩老板是一个白发的老大爷,灵巧的手指在面团上拿捏拉伸,不一会一个徐徐如生的人形从他指下生成。 胡孜陌笑笑,难为她没怎么出过家门,竟不认得这面人,只听那小贩吆喝,这位小公子看看要个什么样的,我这的面人可是最全的,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可别说,我老李子在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巧手,想当初啊,还进宫教习皇子捏过呢! 成儿也想要么? 文成用力点点头,拖着长长的音道,想。 成儿要哪一个?胡孜陌问她。 我要那个! 循着她的手指,老李子看到在尽头处的一张白衣男子画像,他好像师父啊! 渡厄星君?看看她的,又看向那张画像,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奇怪,这些年我还没捏过呢,得,今日就让你看看我老李子的手艺,不满意绝不要钱! 说着揪起一块面团,像摆弄一件工艺品一般,粗糙的指肚在细细揉搓,掐钻,片刻后,跟画中一模一样的人形出现在她面前,涂上颜色,简直如活了一般。 果真跟画像中十分相像啊! 怎么样?老李子捻起发白的胡须,得意洋洋,如果在京城他说自己手艺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这个名号可不是盖的。。 谢谢。放下几枚铜钱在他手中。 胡孜陌多放了一枚铜钱在他手上,算是对他技艺的肯定,微微颔首道谢后领着文成走在息壤热闹的街道。 师父,为什么这些人都带着面具?顺手指着路中央的过往路人,不管男女,老少,好些人都带着这样或那样的面具在街上闲逛。 今天是神乞节,出行之人带着面具,或是拿着神仙的画像,就会遇到响应的神仙,就像你手中拿的面人一样,是见到神仙的通行证。 文成高高举起手中的面人,对着阳光,面人栩栩如生的样子冲她微笑,拿着他真的就可以看到神仙了吗? 见到神仙是不是就会梦想成真了呢? 师父,这样就能见到神仙了么? 嗯。 神仙真的有那么灵吗?他真的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么? 是啊,成儿有什么愿望? 我凝眸想想,仰起头,成儿想永远陪在师父身边。 这怎么行?成儿早晚还是要嫁人,嫁了人成儿就不能在师父身边了。 那成儿不嫁人就是,永远陪着师父好不好? 傻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每个人长大后都是要结婚生子的,你现在还小,等长大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懂了。 那师父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娶妻呢? 我?他看看文成的眼睛,笑笑,缘分未到,强求不得。 什么是缘分? 缘分就是天意,就像你成为我的徒儿就是天意。 文成揪起一缕头发,成儿拜师是天意,缘分就是天意,娶妻也要缘分,是不是成儿就是你的妻子? 咳咳。 胡孜陌突然被口水呛到,脸色青黑。飞速打断她的话题,提起脖子向前走,师父给你买面具去 文成被人流推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嘴唇笑开,眉眼弯起,果真还是京城热闹。 糖炒栗子来冰糖葫芦西街的吃食,吸引的多是孩子,他们由父母领着,高高举起手中的零食,带着各色仙人面具。 娘我要那个,那个! 娘你看这个好看吗? 爹,我要糖葫芦 文成扶住路边的木桩,刚刚人流太过密集,被冲散了,这会正仰起头踮起脚伸长脖子,向后走去,搜寻师父的身影。 忽然扬起的嘴角僵住,心跳停滞,忘记呼吸。 视线中无意闯入的身影,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 第一卷 ------------ 第21章:古怪的乞丐 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住,整个人石化当场,任凭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身旁穿过,触碰,终究还是迈不开一步,眼睛紧紧停留在他们身上,心像被刀割开,撕裂,疼的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时间停住,相隔四年,一样能一样认出他们的身形。 高大的身影,和善的面容,神情凝望着身旁边依偎的女子。还有奔跑在前面带着孙悟空面罩的是男孩,旁边鹅黄色丝绒夹袄,手擎两串糖葫芦的女孩…… 四年未见,依然无法抹去过往的记忆。 曾经的一切如同潮水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在头脑中浮现,本来以为已经看淡一切,不会再有多大的起伏,却发现曾经建立起来的外壳是如此脆弱,四年的积淀,她依然是那个脆弱不堪的孩子,心底一样的渴望着那份遥遥无期的亲情…… 他们还是一样,幸福,美满的一家人,而自己终究只能是一个过客,插入不进他们的世界。 人流涌动,茫茫人海之中,只有她像石塑一样双目孔洞,目光停留在前方一动不动。 三月的京城,杨柳抽丝,新生命的开始,而她,在这欣欣向荣的景象中闻到的是冰凉的寒风。 呆立的站着,人流从旁边行过,远远的身影逐渐清晰,渐渐放大在眼前。 伴随欢快的嬉笑声从身边飞过,身体受到撞击,摔倒在地。手掌下面的石块划开手掌,传来阵阵刺痛。手中的泥人被摔在地面,沾上一层尘土。 “你没事吧?”温柔和煦的声音响起,文成怔怔的看着在眼前放大的面孔,混乱的心砰砰直跳,她不敢动,不敢眨眼,目光凝视着她的脸,任她扶住自己的肩膀重新站起,眼雾弥漫,视线落在她身上移动不开。 酸涩的眼眸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叭。”珍珠一样的泪水滴落在白皙的手背上。 “哪里摔到了,要不要紧?”上下检查她的身体,微寒如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手心时,惊道,“血,你的手受伤了。” 急忙从袖口抽出一条白色纱巾,缠在她手掌之上,顿时鲜红的血液染红那抹素白,绽放出朵朵妖娆的桃花。“醒之,快来!” 执起她的小手道,“不知谁家的小公子,被馨儿撞到。” 他挽住她的腰,轻轻说,“没事,给她几两银子,找人送去药铺抓点药就好。”说着,示意侍从递来几块碎银。“带她去找家医馆,好好医治。” 伸手拦过蓝婉,丹凤眼上眉毛狭长浓密,下巴抬起温柔无比,轻声说,“我们走吧?” “嗯……”蓝婉回答,纤细的身材轻摆,若不经风的样子,由高觉领着生怕磕到,绊到,眼睛还留在文成身上,有些放心不下。 忽然,文成很想有哭的冲动,心里头像被蜜蜂蛰刺,酸涩苦痛。眼前的娘亲和父亲,竟然认不出她是谁?他们难道忘记了四年前的孩儿了么? 莲花鞋底抬起,正要碾过滚落在路中央的面人。 突然感觉脚下不知被什么拉住,身体收不住就要向前倒下,幸好高觉灵敏,揽起她的腰身横向抱在怀中。 “哪来的乞丐,这般不长眼睛!”高觉怒斥,将蓝婉放在地上细心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哦,好险好险!谢天谢地我还活着!”只见刚刚蓝婉站过的地方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双手在心口拍打,一副受惊的模样。 “呸呸呸,拾起衣袖在面人上又蹭又擦。”从地上站起,手中拿着那个灰不拉几的面人,头上顶着一顶破帽,拖着一双咧开口的鞋子,裤子破烂露出大半条污泥般的腿,行为怪异无比。 “哪来的乞丐,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我的夫人!”高觉对刚刚冒出的乞丐气愤不已,想他那双乌黑的手刚刚碰到爱人的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拔出配剑,将他的两只手肮脏的手砍下来。 “哎呦,哎呦,这位大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噢。”乞丐灵巧躲过他的剑,与文成并行,看看破烂的衣裳,举起袖子,“谁说我是个乞丐,你让大伙看看我像个乞丐?” 说着拍打着衣袖上的灰尘,直起腰板,挺起胸膛,两只黑手拨开垂落在鬓角的乌发,头扬起傲慢的说“再说,你见过这么帅气的乞丐吗?” “无耻小人!我现在就要将你那双肮脏的手砍下来。”说着重新举起佩剑,向他砍来。 眼见带风的利剑狠戾向他刺去,疯乞丐眼睛瞪着,嘴巴张大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大叫着,“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杀人啦,杀人啦。”拉过呆立一边的文成躲在她身后,露出乱蓬蓬的头发,和两只银灿灿的眼睛。 “出来!”高觉怒喝,挥起长剑横空中,隔着文成向他咆哮。“你给我滚出来!” “就不,你让我出去就出去?本君偏偏不出去!看你能奈我如何?” 躲在她身后,手脚并用,灵巧万分的样子,分明就像有底子的人,难道这年头乞丐也流行习武了?“咦,咦,刺不着刺不着,哈哈……” 高觉气极,真是白日碰到一个无赖!举起寒剑又要向他刺去,手腕一紧,回头看到妻子担忧的神情,对他摇摇头,“算了,我们走吧,不必为了这些小事大动干戈,想必他也是无心之举,是我没有看清路有错在先,应该向他赔罪。”说着盈盈走向他,微微弯膝,“这位小哥,请恕夫君无礼,小女子在此替他赔礼了。” 只听那乞丐,冷哼一声,倨傲的拉过文成,根本不理会弯腰屈膝的女子。 “婉儿,一个乞丐,跟他客气什么,这般不识好歹。”说着扶起她,扶她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三月京城,还是有些风的。手中甩出一把匕首,趁着刚刚他走动的空当,飞速射向他的心口。 “小心!”只见寒光闪动,银色的光影向他射去,文成迅速推开他,抬起手腕替他接下那颗匕首。 锋利的小刀割开衣袖,血顿时从小臂涌出,白色的衣袖上浸湿血液。 刚躲过一只,另一只接踵而来,眼看着就要射向自己,文成闭眼,疯乞丐顿怒,衣袖挥起,只听铛一声脆响,眼前的匕首瞬间逆转方向,向后飞去。 手擎起她的手腕,在手臂一处点下几下,血不再涌出,疯乞丐又从她衣服上扯下一缕衣襟,细心为她包扎,灵巧的手指穿梭打上一个美丽的蝴蝶结。 “成儿!”人群中想起一声惊诧的叫声,几个人瞬间抬起头。 ------------ 第22章:一生命运坎坷 “师父!”文成甜甜的答道,跑到他身边,扑进他的怀中,额头用力蹭着他的长衫,见到师父真好。 “怎么回事?”胡孜陌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一股淡淡的血腥飘进鼻孔,抬起她的手腕问道,“没事啦!”文成撒娇的样子甩甩手,“都好了,师父,你看。” 坐在地上的乞丐,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对师徒,这个男孩装扮的女孩,拥有着纯净的灵魂,可是总觉的哪里奇怪,是哪里呢? “这位是?” “师父,他是……乞丐叔叔。”文成挽起他的手腕,领到师父面前,高兴的说,“乞丐叔叔可厉害了,是他救了成儿呢!” 救了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转身买神仙面具的空隙,就不见了她的身影,急忙沿着街道寻找,再见到她时,小臂受伤,还多出一位疯乞丐。 多的恐怕不止这位疯乞丐,还有西南郡的一郡之主,三军统帅,高家军之王。 “古月?” 古月是他从前的化名,自从回到武陵后早已经不再使用,这里难道还有故人? 胡孜陌优雅转身,就见高觉扶起蓝婉从长椅上起身,眼角飞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眼恢复常态,“是你?” “是我,多年不见,武陵门主近来可好?” 微微侧身,“多谢将军挂心,一切甚好。”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想不到在这里都能碰到。” 听他嘲弄的口气,胡孜陌只是盈盈含笑,安静清雅的说,“缘分,自是天定,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之事,古月先行离去。” 言罢,拉起愣神的文成向人流中走去。 阳光泻下落在她耳畔的碎发上,透过阳光,细长的脖子处,一颗墨色的痣隐约可见,疯乞丐心猛然一震,黑色的印记在如玉的颈间愈发刺眼,映的眼睛生疼,收起不羁的笑容,神色凝重。 “且慢!”说话的是疯乞丐,拉过文成到自己身边,刚刚被人无视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啊,想他堂堂的一位天神,竟落到如此下场,疯乞丐悲痛的捶胸顿足,今年好不容易可以出宫廷玩玩,只要有人买了带有自己的话或者是头像就可以下入凡间,终于左等右等等来了一个,又给摔入泥里,才让他刚刚入凡间时这么狼狈不堪。 他是天庭的渡厄星君,职位本就不高,这年头大家都追求富贵,只会拜财神,哪里会记得他? 哎,人没地位到底还是受人欺负啊,这年头竟然欺负到神仙头上了…… 咳咳,话说,今天的主角好像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瓷玉娃娃。 “嗯?”胡孜陌停住脚步,眉毛弯起,眼神落在拉住文成左手的疯乞丐,不太愉快别人动自己的徒儿,脸色微微有些冷漠。“何事?” 疯乞丐并没有在意他的微妙变化,不知从哪里拿过一把破旧的折扇,轻轻点在他的手腕处,一丝麻麻的感觉,文成的另一只手也落在疯乞丐手中。 疯乞丐一把将她拉到跟前,转过身正对自己,手指微颤,拨开她耳根的碎发。捏起她的下巴,露出一段莲藕一样的脖颈。“你!”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上下看她的面部,眉毛深深的弯起,一个深深的川字揪在额间,手指交叉在指关节处轻点掐算,眉头越发紧皱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她的命怎会如此怪异?” 看着眼前的孩子玉面娃娃一般,睫毛扑闪,麋鹿般的大眼睛,隐隐散发出淡淡灵气,她竟然!难怪师兄在茫茫人海中选中她呢……只是这样一个可爱孩子如何承受的住如此多凶险? 化蝶固然美丽,但谁又能体会得到困在狭小空隙中的小小幼虫如何承受得住一波又一波的危难,一失足成千古恨,师兄啊师兄,你怎能如此狠心……你难道不知,若是有个闪失,她将魂飞魄散……而你也将赔上百年修行,这次赌注未免下的太大了。 疯乞丐的一举一动尽落在胡孜陌深褐色的眼眸中,幽深的一潭水深邃久远。加上他的奇怪言行,难道他真的是天界仙人?只是他的衣着未免太过凌乱,实在看不出来…… “怎么?”胡孜陌不自觉的问道,心中隐约不安。 疯乞丐撩起她脖间的碎发,指着左脖子处的黑痣说,“叶下穴生痣乃大凶之兆,此女注定一生命运多舛,受尽磨难无数,甚至将来还会……” 此女?他竟然能看出男子衣着的文成是个女孩,想必不简单。 此女一生命运多舛,受尽磨难无数,甚至将来……“。 “将来怎样?!”胡孜陌急切问道,全然没了刚刚的淡定从容。 “死于非命……”疯乞丐掩住面部,痛心疾首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早前虽听说过叶下穴寓意凶险,却从未遇见想到会是如此,肯定他算错了,再不他就是一个骗子,对,他是个乞丐,乞丐的话怎能当真?胡孜陌安慰自己。 重新握起文成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他的徒儿,怎会受尽磨难死于非命! 乞丐在原地踱步片刻,右手拇指重新搭在指关节处掐算起来。忽然他仰天长叹,悲怨的说出口,“冤孽啊!”他手指向高觉和蓝婉,无奈的说,“此劫皆是因你们而起,如果你们不想日后留下遗憾的话,就好好待她,免得日后后悔晚矣!” 高觉与蓝婉愣然,着实不知他所说的是真是假,这些年未见,就算从前对这个弃儿不待见,也不见得想要她的命,这个疯乞丐怎能出言不逊,如此污蔑呢?高觉就要上前理论,手臂一紧,被蓝婉拉住,隐忍住心底的怒气。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帛,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串佛珠似得晶莹剔透的彩链,在阳关下闪烁着精英剔透的光芒。 疯乞丐从绢帛中拿出水晶一样的彩链亲手戴在她手腕间,刚刚平淡无比的彩链瞬间流动起彩色光芒,在她腕间流动金光。 “这串五彩灵链,是由天山灵樱果核集成,能在关键时刻护佑平安,今日我送它与你,希望今后它们能护佑你平安度过一生。记住,灵链虽能护平安,却不能保生死。”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高觉一眼。“生死一念之间,莫要因一时冲动而抱憾终生!” “疯子!”高觉环住妻子走向人群,丝毫没有犹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小小的身影,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文成呆呆的看着隐没于人群中的两人,五味杂全,今日分别,何时还能再见? ------------ 第23章:你会来求我的 只听耳边疯乞丐冲他们喊道,“喂喂!姓高的!记住你本君名姓,渡厄,渡天下之难,阻人世凶厄。本君敢说不出十日,你一定会有求于我的!” “哼,竟然敢骂本君疯子,乞丐……我、我,我像吗?真是的!”说着,撩起挡在发间的头发,摸去脸上不知哪里曾来的灰土,蓬头垢面,突然抬头看看两道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从他们眼中分明看到了…… 点头同意…… 哭啊,疯乞丐掩面,怎么刚刚入凡间就受这么大的打击呀!顿时捶胸顿足,郁闷不已。 世人就是不识货,却能打击人,小小的心脏哪,如何承受的住。 “还你!”将手中的面人塞到文成手中,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发饰,挺起胸膛,踱几步,在他们面前走走停停,右手支起下巴,头微低,上下扫视着这对师徒。 “还有事吗?”胡孜陌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他又要搞出什么名堂。渡厄星君倒是听说过,他口口声声自己本君,但听说渡厄星君风流倜傥,仪容整洁,风姿绰约,绝对不是不修边幅之人,眼前的疯疯癫癫之辈哪里能及得上半分? “没事,没事……”他憨笑几声,让出一条道来给他们,只是在文成走到身边之时,说,“这小孩跟我有缘,日后有什么需要,前往城西三十里,忘母山脚下最粗壮的一棵老槐树下拿着面人喊上三声,我便会出现,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但机会只有一次,可要好好把握哦。”说完率先迈开步子甩开蒲扇,闪进人流密集的人群。转眼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父,前面是哪?怎么那么热闹?”文成指着街道北一处张灯结彩的府门口,在热闹的正门大街上已经停靠许多的马车撵轿,管家打扮的男人指挥下人,将一盒盒礼品搬向朱红色的大门内。文臣仰头,指着两只巨大狮子坐镇的牌匾一字一字念道,“承德王府。” “走,师父带你进去。”胡孜陌拉起她的手,衣袂飘飘。淡然的跟管家颔首,管家大叔盯着他看好久,突然抱住他喜气道,“原来是七公子,快快请进!”说着就要领他向庭院走去。 “钟叔不必,我熟悉路,自己走就好。”胡孜陌淡淡的说,“这里忙,不必为我费心。” “好好,那七公子慢走……” 庭院里的花开紧蹙,即便是三月末,天气略带寒意,丝毫不影响热闹的花圃,许多不知名的花儿堆砌在花园中,吐着芬芳,向过往行人吐心摇摆,飘花如雨。 “七公子?”拐过一道长廊,文成诧异的问他,“师父,为什么大叔喊你七公子?” “师父自幼拜师武陵门下,在门中排行第七。十年前,常随师兄来这,与承德王爷有些交情,自然熟悉这里。” 文成摇晃着头,好像听过七公子年少时的事情,学识才智非常人能堪比,文韬武略属一流,有天人之姿,走在街上不知迷晕多少痴情少女,只是在十年前就淹没江湖,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想不到这个传闻中的七公子就是自己的师父…… 文成在心中暗笑,原来自己的命这么好,如果被那些痴情女子知道,这位心目中的七公子是她的师父,是不是会羡慕的牙痒痒啊,哈哈哈…… 婢女仆人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亭台楼榭以及沿路树干上都挂上彩红色的寿字,高高挂起的灯笼衬托起府中热闹非凡。 “师父,我们这是来王府中贺寿吗?” “嗯。” 今日是令人瞩目,受无数女性羡慕的承德王妃的五十大寿。 传说环武国京城中有一位王爷,不爱江山独爱美人。传说先帝临走前有意传位于他,可他将这万人仰望的宝座让给自己的侄子,并辅佐他坐稳江山。 传说这位王爷才华横溢,风流成性,在去西南郡游玩时遇见了一位美人,从那之后只专情于她,直到如今府中也只有一位夫人,虽年过半百,仍然相亲相爱。 他就是承德王爷。 如此痴情,几十年不变,果真令人敬佩。 这位承德王妃是爹爹的姑姑,是自己……文成甩来将要涌向心头的悲伤,不去想从前不愉快的事情。 神乞节上遇到爹娘,想必也是来为这位“姑奶奶。”贺寿的吧。 刚下过几场雨,夏日的阳光不似前几日炎日,暖暖的阳光铺洒在湖面上,湖畔青柳上的鸟儿,在枝飞窜。府院复杂精致秀美,蜿蜒曲折的回廊,一步一景的景致,文成手触摸着雕刻在汉白玉浮桥上的十二生肖,惟妙惟肖生动活泼,实在是鬼斧神工之笔。 胡孜陌环顾多年未来的庭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别致。 前方两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手托菜盘低头交谈,“请问,王爷和王妃在何处?”胡孜陌问道,声音如滴水一样清朗,声音不大,却清晰让人听清。 “在,后院看戏。”其中一个头低垂,看不清面容,一只手指着北的方向,另一人诺诺的应是,也不抬头。 胡孜陌眉头轻皱,随即展开,优雅的道谢,领着徒儿向北面走去。 领她到前面柳树下的木椅上坐好,揉揉她顺滑的头发嘱咐道,“成儿,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不可乱跑,师父遇到几位故人,去去便回来接你。” 文成乖巧的点点头,藕色的夹袄衬托下如瓷娃娃一般乖巧可爱。 月白色的衣衫飘起刮起一阵清风,目光紧紧跟随师父渐渐离去的背影,直到的碎石路上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文成才拧回头,盯看前方的池潭和不远处被池水环绕的假山。 承德王府后院。王府请了一个戏班,在后院锣鼓敲得铛铛响。 台下圆桌前蓝婉捻起一个滴水葡萄,熟稔的拨开紫色的外皮,露出水水嫩嫩的果肉,递过去。高觉张嘴吞下,甘甜爽口的果子甜到心坎里,悠长凤眸里呈现温柔的笑意,伸手环住她的腰身,被她嗔责打掉,“这么多人看着呢!” “又有什么关系,你看姑父跟姑母不也一样搂着么。” “啐,贫嘴。”蓝婉明眸轻闪,垂眸微笑,“皇上在那边,看你这般守疆大将如此轻浮,还敢讲几十万大军交到你手上。” “我就是要让大家看到,不光姑父对姑母以往情深,我高觉一样,今生只认你一个。”说着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狡黠的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蓝婉举起粉拳锤他,被他握在手中,留下一个长长的吻痕,脸颊更加红润,见他又凑到脸前忙转移话题,“这么久不见文馨与立扬,你快去寻一下他们吧。” ------------ 第24章:你做了什么 “有侍卫,还不是去疯野去了,现在正是淘气的年纪,贪玩也是常事。” “他们都被你宠坏了,你快去寻他们回来,在王府不比在家,今天来的都是贵客,别让他们冲撞了。” 高觉点点头,飞快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等我,我去去就回。” 胡孜陌在暗处注视着这里人的一举一动,心中飞速盘算着心事。 夏日骄阳和煦,碧绿明净的池水在阳光照耀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绿荷漂浮在池潭之上,墨绿色的圆叶托起一株淡红色的荷苞,晶亮的露珠在圆盘上滚动,被风一吹,如珍珠一般晶莹剔透。 红色的金色的鱼儿成群游弋在浮叶之下,躲在阴凉里。湛蓝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八角亭顶之上,金黄的琉璃瓦闪闪发亮,格外耀眼。每一处角檐下都挂有一长串白色的风铃,在风里发出悦耳的音符,“叮铃铃~叮铃铃~。”白色的贝壳,在空中打转,紫色的细线自由穿梭,被风吹拂后撞向四周的银铃。 八串长铃交响弹奏优美动人的旋律,文成听的痴醉,脑海里想象着娘亲在银杏树下波动的琴弦,打动人心,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眼眸微眯,暖暖的阳光倾洒覆面,聆听清风送来的点点妙音。 不知从哪里传来轻盈的箫音,恰到好处的给自然之音润色,文成仰躺在木椅上,嘴角含笑,有阳光照耀,有箫声相陪,在此美景之下,真是幸福。 忽然一阵凌乱的银铃声打乱美梦,文成睁开黝黑晶亮的眸子,乌黑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如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目光掠过凹凸不平的假山寻找杂音的来源。 “高点,再托我一把!快点,还差一点点,使劲啊!” 突然她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两只手用力捏进扶手,飞速跃下木椅,向假山方向跑去。 假山上的凉亭中,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此刻正叠起身体去够角檐处悬挂在外的风铃!而那两个身影正是自己的文馨和立扬! 假山上的那块石头实在不稳,颤颤悠悠的支撑着两个身体,就像走在钢丝上的人,一不小心便会从假山石上滚下,下面便是深幽的池潭,绿油油的水面上撑起大片圆叶。如此危险的情景如何不让她心惊害怕! “够着啦,够着了!”文馨兴奋的叫喊,许是太过激动,踩在立扬肩膀上的脚下一滑失去平衡,整个身体直直向后仰去,“啊!白色风铃受到牵扯,哗啦洒落下来,叮咚叮咚砸在石块上,滚落在水里。 “小心!”文成惊喊出声,飞速扑到凉亭的木栏上,眼疾手快拉住她下坠的手臂,文馨整个人悬在假山旁。 “哇哇……”文馨愣住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手臂处被抓的疼痛不已,下面便是两米多高的水潭,幽绿不知多深,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正张着口等待落下的食物。 “抓紧我的手,不要放开!” “姐姐!”立扬在地上滚了几圈,被石头卡住没有落下,这会儿回过神来,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衫,害怕的哭泣。 “有没有人!快来人啊!救命!”文成用力拽住下垂的妹妹,光洁的手臂被粗糙的木栏磨破,流出的鲜血沾湿藕色的外衣,脚下开始向下前滑去,上半身已经悬空,只靠着脚下别在木栏上的脚使力才勉强不再下落。 “快来人!”文成大声呼叫,如果再没人来救,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承受着两个人的重力,右脚别的生疼,跖骨像要被扭断一样。 只见一道浅绿色的身影腾空跃起,脚尖麻利登上围栏。两只不大但有力的手用力抱住她的腰,脚下的疼痛瞬间得到好转,好似那里的血液又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刚飞进亭子的人不耐烦的冲立在一边的立扬怒喝,眼看着手上的力气用不过来,两个人还在慢慢下滑。立扬被他吼住呆愣片刻,忘了往外淌下的眼泪,用力抱住她的双脚,脚底鞋子上的泥蹭在脸上也不在乎。 文成感受到下滑的身体被一点点向后拽回,文馨青紫的手臂渐渐搭在亭子边上,再一点点就好,就可以拉她上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阴沉的怒斥从碎石路上传来,转眼一个褐色的身影飞到眼前,文成突觉手中一空,刚刚还悬在亭子外的文馨被抱在一个高大挺拔的怀抱中。 文成只觉得手腕一阵酥麻,转眼间化作一阵刺痛弥漫在整个手臂。不知何时手腕处多出一个石子大小的小坑,洁白如水的肌肤裂开,露出一块血红的血肉,鲜血顺着坑洞爬出,顺着指缝蜿蜒流淌,不多时,玄色的石块上聚了一滩腥红。 “爹爹!”文馨看清来的人是谁,用力勾住他的脖子,泪水在粉嫩的小脸上肆虐,拉住他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没多久就湿成一片,看着爱女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真心让他心疼不已。若不是他即使出手,恐怕文馨就要落入池水中! “怎么回事?”高觉居高临下的质问,棱角分明的脸颊阴云密布,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上压下,让人喘不过气。 “我……”文成哑言,竟忘了言语,前几日在街上错过机会,只想当着他的面再喊一声爹爹,四年未说过这个称谓,不知是否在深深的心底是否还抗拒这那段往事,似乎口型都对不准,只从嗓子中恩呀一声叠音,听不真切是什么。 看到他严肃的面孔,文成飞速垂头,就如四年前一样。 为什么,这么久还是习惯性的垂首低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爹爹。”文馨在他怀中撒娇,指着亭子中的两人道,“是他们,他们让馨儿够风铃,差点将馨儿淹死,呜呜,馨儿的手臂好疼,呜呜……”说着撸起粉红色的衣袖,露出一段青紫的小臂。 一块块青紫的伤痕遍布在皓白的腕间竟如此刺眼,一股怒火在心底腾起,“你好大的胆子!” 自然刚一开始就认出眼前唯唯诺诺的人是文成,担忧她有心撒手将馨儿撇下池中,才拾起石块打中他手腕救下馨儿。 他与蓝婉的孩子,曾发过誓要给一双儿女最快乐的生活,护他们周全,谁,都不许伤其一分一毫。 高觉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盯住跪在地上的文成,像一只野兽欲将她撕裂一般。 “我没有!”文成用力摇头,泪水迷失眼帘,乌黑浓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抬起头仰望高高在上的父亲,“不是我……”,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打湿眼前的衣襟。 ------------ 第25章:虎毒不食子 文成不知为何,在父亲面前她向来只是一个懦夫,即使武装的再坚强的外壳遇见他总会倒塌的一败涂地,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不要告诉我你刚巧攀上凉亭?而且这么巧就能抓住她的手?”高觉冷冷质问,剑眉上挑,一股无形怒火在空气中弥漫,如火山一般不知何时就要爆发。 “我怕他们掉下去,想来……” “混账,死不知悔改!”话音刚落,就如球一般被踢出,狠狠撞向朱红色的亭柱。文成觉得脊柱要断开一样,一口热血喷出,溅在身边淡绿色的衣摆上,盛开出一簇簇鲜艳夺目的花朵。 “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打人!”身旁的绿色身影蹲下身来,将她扶起,依靠在柱子上。 透过迷雾的眼帘,文成看到了一张极美的脸,高挺的鼻梁上狭长的双眼,深邃的眼睛中又似看不到底的深潭,嘴角上扬,这种美让人流连,让人想不到他是个男子。 只听他说:“这件事都还没弄清楚,你怎么能如此草率下定论,我明明见到是你怀中的女娃悬在亭子外面,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奋力拉她上来的,你如此草率,实在是有失公允!” “哦?公允?我从来都不谈什么公允,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高觉勾唇一笑,刚刚还没注意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想不到他竟然还敢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你是哪来的孩子?竟敢如此放肆!” 声音渐渐冷却,如利箭紧绷弦上,在广袤的土地上猎取目标,只要对准,必然让猎物鲜血淋漓。 少年轻笑出声,深褐色的眸子晶亮闪烁如暗夜中的流星,起身站起,轻弹沾在袖口的灰尘,挺立的身姿有着一股无法睥睨的傲气,嘴角不由上翘,“原来传闻中英勇神武,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高将军只不过是一个是非不分,包庇徇私,听不进别人劝谏,自私自大之人!刚才那女娃说是我们逼她拿风铃,试问将军,你又是亲眼所见了吗?” 觉得衣袂处有人拉扯,少年低下头,看见文成担忧的对他摇摇头,他微微一笑,安慰她没事。 “这是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听他的话语,对自己如此了解,想必大有来头,刚刚愤怒竟然小看了他。 这会儿上下打量他,只见他一袭浅绿色的长袍,做工精巧细致,金丝细线勾勒边角,闪着夺目的光彩,额后的黑发由一只翠玉挽起,余下几缕垂在胸前,浑身流露出一股无形的尊贵,必是哪家的贵公子,十多年未入京城,高觉想不出在座的宾客中有哪位带有这般大小的公子。 “家事?那请问这位姑娘是将军什么人?哪里有错,竟劳得您如此狠戾的拳脚?”文馨和立扬也诧异的看他,“既然他所指的罪魁祸首是我们两人,你凭什么单单找这位姑娘的麻烦?” “咳咳,求你不要说了。”衣襟后的拉力缓缓收紧,在光滑入水的锦缎上捏出道深暗褶痕,“不要冒犯我爹……” “他是你爹?!”惊诧的不止他,文馨和立扬都瞪着眼睛看眼前的一幕。 哪个爹会下如此重手,不分青红皂白对女儿拳打脚踢,虎毒尚不食子,他竟然如此狠心,这个女孩显然畏惧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这位父亲显然怨恨这个姑娘,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爹爹不管馨儿,呜呜,放任姐姐欺负馨儿,馨儿这就告诉娘亲去!”文馨惊哭出声,在他怀中挣扎扭动,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浓密的睫毛打湿贴在眼睑上。 圆润的脸颊挂满两道乌漆和泪痕,哭叫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开他心中最柔嫩的地方。十二年前蓝婉何尝不是在他面前哭泣,只是那一次就足够让他疯狂懊恨终生,女人的泪,永远是他化不开的结,刚刚开始消融的心,重新变得冰冷坚硬,谁若敢伤害他们娘仨一份一毫,他必让她十倍偿还!就算是她所出文成也不可!狭长的凤眼不觉眯起,寒光涔涔锋利无比。 早前道士算命说文成是异国孽子,难保今后犯上作乱。念及蓝婉的关系不想杀孽太重,留她在府中,也算为蓝婉积福。 看每见到这张酷似婉儿的脸,刻意忽视那段不愿在回想起的陈年旧事,想来还是自己心软,放她一条活路,如今拜入武陵门下,看来翅膀硬了,竟忘记自己的身份! “文成过来,给弟弟妹妹认错。”高觉冷喝,眼睛斜睨瞥向她。 文成瑟缩,抬起头看到他寒冰一样的眼神,飞速垂下头,在凌乱的碎发后一颗颗眼泪砸落,湿润干涩的嘴角。 “你简直无理取闹!”浅绿色的男孩愤怒挡在文成面前,眉头因愤怒而皱起,“今天这事小爷我是管定了,若不是她即时出手相救,如今你怀中恐怕现在抱着的就是一具尸体,凭什么要让她向他们认错!该道歉的人恐怕是你!连谎言和真相尚分不清楚,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好大的胆子!本将军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能出言挑衅的!”高觉暴跳如雷,双目瞪得老大,“今日我便就先替你爹收拾你,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一个父亲!” 说着,放文馨下地,向少年走去。 男孩昂首挺立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的畏惧。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小小的亭子中充斥,奢华的衣袂被风卷起,由身体向外散开。 “爹爹,不要!”文成仓皇从后爬出,跪下抱住他的膝盖,两只手伏地一个劲磕头,“都是我的错,不关这个哥哥的事,文成这就给妹妹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多时青色的大理石上沁出斑斑血迹,“爹爹放过他吧,您要怎么处置文成,文成都愿意,只求你不要为难这哥哥。” 额头上的血液蹭在深蓝色的衣角上,如水墨画一般点上星星红蕊。 高觉眉头紧皱,这是婉儿为她亲手缝制的衣衫,竟给她毁了,“滚开!”恼怒的踢开环在膝盖处的双手。 “啊!”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眼前飘出,直直飞向亭子外。 “不要!”男孩被眼前的情形骇住,没想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下意识的拉住她落下的身影,随着绢帛撕裂的声音,只感觉手上一轻,除了一块撕开的白色衣料什么也没留下,她还是顺着亭子飞出去,向幽深不知深浅的池中坠落。 失去地面的依赖,文成直直向后仰去,她看到金色凉亭中愣在那里的几人,萍水相逢的小哥哥趴在木栏外紧握白色的衣角,高高在上的父亲脸色复杂看不真切,像三千公里以外的高空,只能远远看着,却终究触碰不到,他的广阔怀抱永远都不会向她敞开。 ------------ 第26章:她也是你的孩子 只要再一点点波光粼粼的池水将淹没她的身影,隔绝她的视线。文成感受到微凉的水汽沁入鼻子,带着荷花的清香。 风鼓动衣衫,素白的衣袂片片飞舞,自己就像一片落叶,飞离高高的枝头,就要沉入这冰凉的水底……文成如何想不到,推她入水的人会是那个叫做爹爹的人。 闭上眼,感受太阳赐予的最后一点温暖。繁华摇落,残缺的树叶翻转在空中旋舞。 突然一双大手接住她,瘦弱的身体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文成感受到有力的心跳,耳畔传来风吹过的声音,两个人在空中急速旋转,风激起朵朵浪花溅在她的脸颊。 闻到竹子淡淡清香,蓦然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暖人心脾的眸子,流露丝丝担忧,如一湾清泉静静荡漾,散发幽静的光芒,淡淡的阳光笼罩月白色的衣袍上,温婉的脸庞流动着银色的光晕。 一袭白衣轻轻点地,稳稳的抱她在怀中,透过迷离的眼帘,这个飘逸出尘,乌发垂腰立在假山最高处的男子,她的师父…… 薄唇微微张启,神色担忧,低头轻轻唤道,“成儿。” “师父!”文成惊叫出声,眼眶中泪光闪烁,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白兔,乖巧的样子令人心生怜爱。 “我带你走,有我在,没有人能伤你。”说着胡孜陌转身,轻起脚步,墨发流水一般泻在背后,如三月春柳暖入人心,白色的发带夹在柔滑的青丝之间由风吹起。素白飘然的身形徐徐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波纹,波光粼粼。身形清然,飘飘落在鹅卵石铺砌的碎石路上。 文成看呆,这样风姿绰约,谪仙一般的男子,是她的师傅。 风在吹,天在旋,地在转,她只是仰望这个神情淡淡,却无比温暖的人。 有我在,没有人能伤你…… 这是对她安慰还是对她的承诺? 平淡如水的话,润湿她的眼帘,她的心。 曾经多少个夜晚,当心受委屈时,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抱她在怀,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永远站在她背后,告诉她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多么希望能有一双臂膀是永远向她敞开的,温暖她伤痕累累的身心…… 幸好,遇见了师父。文成依靠在师父的怀中,这个怀抱如此温暖,真想一辈子呆在里面不出来。 “站住!”咬牙愤恨的声音,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只听说话的语气,就能猜出说话之人有多么的愤怒。 胡孜陌感觉到怀中的徒儿浑身僵硬,隐隐发抖,两只小手不安的拽紧他的衣袖。胡孜陌皱眉,低头看文成,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额间的碎发早已被血渍浸湿,紧贴在光洁的额头。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慰说,“不要怕,师父不会容人伤你半分。” 一股阴风从旁袭来,深蓝色的身影从头顶翻过,挡在他们面前,“哼!”高觉拂袖,目光斜睨有着不可压制的气势,“放她下来,今日之事未做了断,伤了馨儿,如何能这样轻易离开?” “不放!”胡孜陌一口回绝,神色淡然依然坚定,修长的身影高雅无比。“想必今日之事多有误会,难道你还嫌四年前对她的伤害不够,还要再一次伤她一次?” “她是自作自受,竟敢存有私心伤害馨儿和立扬,我只不过对她略施小惩,敢动我的孩子,找死!” “高觉!你从来没有相信过她,从来没有为她考虑过一次,成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理解,我却比你清楚!为了分到你一份平等的爱,乖巧懂事,不都是为了得到你的一句夸赞。平日中受尽欺负她不与你说,还不是怕惹你生气。你拿两个儿女是宝,又宠有爱,对她呢,公平吗?更何况她的身世还不能尽信,十二月出生的孩子又不是从未有过,你如此不公草率行事,酿成悲剧就不怕日后后悔吗?!” “十二月的孩子?哈哈哈……”高觉仰天大笑,“那非神即妖,胡孜陌,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连西南郡最好的大夫都说她不是我的孩子,你还要偏袒于她,若不是她是婉儿的孩子,她就不应该存活于世!” 真相…… 原来这就是真相,自己现在还活着的原因,就是因为是娘亲的孩子,娘亲是他最爱的女子……爱屋及乌,爱她及她,是爱的深沉还是爱的可悲? 能够容忍爱人生下不是自己的孩子,还供她吃穿容她做高家小姐,连对她都是疼爱的笑……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体内流淌着娘亲的血,而她只是一个被人唾弃,万月蛮夷人氏留下的野种! 她的生父被他剁成肉酱,送到万月国的宫廷时已经腐烂生蛆恶臭不已。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一个令他在乎的娘,是不是她也被一道从腹部剖出,装进罐子里,连活下来的权利都没有?“。 刚刚他说的话句句如毒刺刺入她脆弱的心脏,被刺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淋,心就像被钝刀一下下割裂,不平的伤口渗着冰冷血,流淌到四肢百寒发颤,一缕缕的抽痛,疼的忘了呼吸。 “够了!”胡孜陌牙根紧咬,气愤的打断他,紧握拳头指关节发白,“既然当初你已经答应让她拜我为师,她已经是我武陵门之人,不再是当初高家的那个人人欺负的孩子,高将军与其执意孩子之间的吵闹,倒不如关心一下自身的安危。”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府中藏有万月杀手,高将军请保重!” “谁信你的鬼话,只不过是脱身的计谋罢了。” “话我已带到,信不信由你!” “怪不得戏院这么冷清,原来都跑这里热闹了!”一阵爽朗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随即一个高大明黄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从假山后走来,深刻的嘴角蓄满笑意,旁边还跟随着那个绿衫的少年。 “臣高觉参见皇上!” “师兄!”高觉和胡孜陌不约而同屈腿行礼,抱拳垂首极其恭敬。 这个英俊非凡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皇帝!文成急忙跪倒在地,凸起的石块烙在膝盖上,足下着地处传来阵阵刺痛,眉头不禁皱起,嘴角滑过丝丝痛楚,但是她不敢吭声,头深深的垂在发间。 “还不快下跪行礼!”高觉低头训斥杵在身边的瞪着眼睛发呆的文馨和立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冲撞圣颜可不是闹着玩的。 立扬和文馨惊醒,学着样子就要下跪,就听爽朗的笑声传进耳朵,“无需多礼,快请起,既然说了这是家宴,哪有这么多礼数。”英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过三个孩子,目光落到胡孜陌身上,弯起深深的眉头,问道,“师弟,哪个是你收的徒儿,还不快给师兄引荐。” ------------ 第27章:封她为公主 胡孜陌躬身称是,向文成招手,领她在师兄面前。 “成儿拜见师伯!”文成恭恭敬敬的对他行礼,两手落在两颗凸起的鹅卵石上,只看到一双真丝绣有龙纹靴子。 “快起来,抬起头来。”文成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胳膊,淡淡龙涎香香味飘进鼻孔。 “听说是高爱卿府上的千金,朕可要好好瞧瞧,是什么样的孩子能让一向清高的师弟,当年风度潇洒的七公子执意收之为徒。” 文成依言抬起头,迎上他漆黑的目光,看着他眉宇间的川字更深,显然被自己骇到,文成急忙低下头,手指搅动衣衫,局促不安。 皇上不禁皱起眉,触到她额头,拂去沾在上面的泥土。“这是?” “回皇上,那是……”高觉抱拳屈身,。 “是文成不小心撞到石头上磕到的。”文成打断他的话,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欺君之罪,只是下意识想要掩盖,不想因为自己让爹爹受到连累。 皇上略有所思,目光在他们之间巡视。他怎能看不出这额头上的伤是磕出来的,刚刚差点看到剑拔弩张的一幕,如果不是他即使赶到,想必这个封疆大吏要与师弟动起手来,承德王府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万一有个口碎的传出去,不仅坏了承德王叔之名。 两个御前红人国之栋梁,在承德寿宴当天,为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竟要大打出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上也不戳破她,只是意味深长的扫视在场之人,思量一会,开口说,“朕看这个孩子清秀讨人喜欢,不如趁着王叔寿宴之喜收她做为义女,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这恐怕不妥!”高觉上前一步有些惊慌,文成乃敌军之后,怎能让她成为堂堂环武国的公主! “怎么不妥?”皇上眼神横扫,目光锐利落在他身上。 “这孩子……这孩子不懂规矩,臣怕她……冲撞圣驾……”刚要说出口的话重新咽下去,文成的身世虽已是公开的秘密,但牵扯婉儿的名声,她刚从阴影之中走出不久,身体刚有起色,不能再让她受刺激,高觉选择沉默。心知这是皇帝为卖胡孜陌一个面子,毁容之痛,皇上愧疚他,高觉也亏欠他,纵然心中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说出口。 “这有何不妥?规矩可以教,朕看她聪明懂事,是个乖巧的孩子。”招手到身边,“朕封你做尚文公主,可好?” 看看师父嘴角轻噙笑意,向她点头,文成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封做公主?还是规规矩矩的叩头道,“文成谢皇上!” “傻孩子,叫父皇!”皇上宠爱的摸着她参差的头发,“今后你就是我环武国的公主,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跟父皇说,父皇替你做主!” “是,父皇……” “这是应宇,三皇子。”说着将身旁挺立的男孩领到她面前,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龙应宇握住她的手掌,唇角上翘勾起慑人魂魄的浅笑,文成惊叹,这个淡绿色衣衫的绝美男孩竟然是三皇子!怨不得他身上的气息与皇帝这么相似,浑身流露着高贵的气质。 “三哥哥……”文成眼角绽开笑意,甜甜的喊道,对这个美丽的少年充满好感,幸好有他即使相救,否则她早已落身水中。 龙应宇轻轻点头,嘴角上翘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眸子里流光闪动,黑夜下的星星晶亮璀璨。 听到他的身份,高觉心惊,没想到亭子中的小孩就是三殿下,不由为亭子中出言不逊感到懊悔,但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无法收回。换个方式想想,亭中的话句句是他想说,本就无须掩饰,被他听到又如何?至于他的身份不知者不罪,无需多加理会。 “宇儿,带着弟弟妹妹四处看看,为父与两位叔父还有事情要谈。”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这个由麻雀变成凤凰的小孩,全然没有注意到阴影处文馨眼角的嫉恨,她只不过一个孽种,凭什么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尖长的指甲用力掐断一根刚刚长出的小草,狗尾草即便长的再高也只不过是棵开不了花难登大雅之堂的野草! 皇子在成年前并没有自己的独立府邸,龙应宇居住在皇宫永昌宫内。虽然见识过承德王府的精致完美还是为王宫景象所惊叹。 皇宫坐落在京城灵山之上,蜿蜒曲折沿着东西向的山脉向山顶依山而建,由东向西延伸,整个月桂河流进宫墙,河上游由山顶终年喷涌的温泉汇集而成,集天地万物之精华,常年温热,月桂花开香气扑鼻。流出宫廷之外的月桂河水上飘起一层层花瓣,京城中人引其水洗衣煮饭,饭菜浓郁飘香,涣洗的衣物带着月桂的气息。 亭台楼阁参差错落,盘旋迂回,隐匿于绿林之中,只露出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由池水环绕,喊着氤氲雾气,如仙境一般飘渺,天空之中卧着一座虹桥,五彩斑斓贯穿大半个皇宫。 永昌宫后面是一处茂密的丛林,里面豢养着不少奇珍异兽,平常人根本都没见过。 “三哥哥,那个是什么?”文成指着笼子中全身乌黑的禽鸟,这鸟儿身形极大,单是翅膀就足有一人之高,两翼微垂在身侧,发绿的眼睛阴鸷瞪望着笼子跟前的她,心中一滞,这鸟儿的眼睛可真是凶恶呢! 别靠它那么近,龙应宇拉开她,远离鸟笼。“这是夜海鹰,生性凶猛,但对主人却无比忠诚,前些日子刚产下几枚蛋,现在在笼子中孵化,十分抗拒生人上前,已经连续伤了不少人,就连日日照顾它的全叔叔都被它伤到腿,现在仍不敢下地走动,只得用笼子暂时将它锁住。” “别怕,平常,除非得到主人的授意,它是不会轻易伤人的。”笑着揉揉她的包子头,这么丑,跟王宫的小丫鬟的手艺差的远呢。 “好啦,拿走你的手,再揉把头发揉没了。”文成举起拳头极力抗议,心里腹议,这个真真是师父帮忙梳的,不骗人…… 册封西南郡守边大将长女为尚文公主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几日,册封圣旨便会送到这里来。 夜晚,月儿爬上枝头,偷偷拨开乌云伸长触角观看复杂的人间。 承德王府西南角琉璃屋檐的一处厢房里,蓝婉举起纤纤手腕,捶打着丈夫的胸膛,姣好的面容梨花带雨,樱红的嘴唇如沾水的樱桃,让人忍不住要吻上去的冲动。 ------------ 第28章:王府里的刺客 “为什么,为什么!馨儿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包庇她,还让皇上封她为公主?她的身份,你比谁都清楚!如果皇上追究下来,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不光你我,连文馨和立扬都脱不掉关系!你说过要保护我们的,你说话不能这么不算数!” “婉儿不要闹。”高觉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敞开衣衫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膛散发着男子的气息,心脏节奏有力的跳动,眼光温柔如说,落在她的眉前,吻去睫毛上点点水珠,“我对你的许诺永远作数,今日圣上封文成为公主,在我的意料之外,想必是胡孜陌向他讨要的身份,你知道,圣上对这个师弟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他,封他的徒儿为公主,还可以笼络西南郡,只是他并不知道文成不是我的女儿。” “你为什么不与他说!” “傻瓜,如果说了,岂不是要将十二年前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天下?婉儿,我不想让你受到丝毫伤害,为了维护你,我不惜欺君,你听,我的心,每一刻都是为你而跳动,没有你,它将像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你说的都是真的?”蓝婉抬起头,噙着泪。 “是,我发誓。”举起手指,指向苍天,“我高觉今天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愿受天谴。” 闻言,蓝婉破涕为笑,笑容明媚如沐春风,漾起一圈涟漪,反抱住他结识的胸膛,在他颈间磨蹭,“我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 高觉低头轻吻她的香唇,棉香甜美,在口中追逐嬉闹,薄薄的纱帐中清风徐徐,宽敞的屋子里下人早已悄悄退出,旖旎的因子在床中弥漫开,两个紧紧纠缠的影子,挥起衣袖床头燃着的蜡烛在黑暗的屋子里冒起两行看不清的烟气,伴随阵阵娇羞的呻吟声,向远处飘散开。月亮羞涩的拾起轻纱掩住眼睛,悄悄的躲在云彩后。 院子中的竹子婆娑,被风吹起沙沙作响,月光朦胧,洒在庭院之中,显得人影憧憧。 “谁?”高觉惊然,从床上坐起,刚才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闪过。黑暗之中眸光闪烁,锐利的目光扫视周围,静听周围的一丝一毫动静。 凤眸微眯,透着丝丝冷酷,房中隐约传来阵阵幽香,居然有人敢对他施迷香!急忙屏息,飞速套上外袍,拾起一件衣衫套在已经眩晕的女人身上,飞速从窗口跃上屋檐。 刚刚平静如水的夜色,瞬间杀机四起。黑暗的夜,像一把无形的刀,危险就埋藏在这层黑暗之下,都在等待这个猎物,只要稍一不慎,便会坠入野兽口中。 与夜空一样颜色的夜行衣,蒙面立在风中,跟影子一样的装束,但高觉可以肯定,蒙在黑布下面的人,绝对不是自己人。 文成与师父住在王府中西南处一间宽敞的院落里。丑时,明月高悬,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承德王府却如燃了火一般,灯火通明。 只听说王府中进了刺客,王府戒备森严,王府中的侍卫正一波波的排查每一个角落。 胡孜陌刚刚被承德王爷请过去,共同商讨捉拿刺客之事。 一个人倚靠在光秃秃的窗栏上,蜷缩在床头角落里。手托起下巴,微微侧着的头偏向院子,安安静静的样子,像一尊伫立千年的雕像。月光如水,轻柔无比,如一层薄薄的迷雾笼罩着周身,瀑布一样的乌发泻在背后,风吹起她的墨色一样的发丝。 心里隐隐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春风吹起地上的杂草,细碎的声音,文成突然转过身,只见一个黑色衣服的男子闯进屋中,文成刚要出声喊叫,就被他眼疾手快捂住口鼻,胸前被点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要想活命,就不要出声。” 口鼻被封住,无法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觉,缓兵之计,文成点点头。 黑衣人的手向下挪动,但还是捂住她的口,不容她出声,一只手用力拽开她的衣衫,文成惊恐的瞪大眼睛,这个人想干什么! 无法动弹,又不能言语,只能在喉中呜咽,此刻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除尽,裸露的身体在呈现在异性的男子面前,文成惊颤不已。 男子似乎很满意,用手触到她还未发育的身体,凑到她耳边,“三更半夜,赤身裸体与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在房间里,想必很刺激吧。如果你想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模样,就尽情喊人进来捉我。” 说完邪魅一笑,径自将门窗关上,把她抗到床上。 “不要过来!”文成咬牙,如果他胆敢做什么事的话,自己一定咬舌自尽也不让他得逞。 黑衣人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兴致,只坐在床前的一张太师椅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解开衣衫,文成才看出他胸前被划开长长的一道伤口,血肉翻卷,恐怖狰狞。 男子不羁的笑了,眸子晶亮妖冶,“难道中原女子就是如此放浪,只脱了衣服就会投怀送抱?” “你!”文成哑言,急忙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刚才只不过是被他的伤口骇住,一时疏忽竟然忘了此刻的尴尬境地,自己还……羞愧的低下头,男女有别,今日被他如此羞辱,若是传出去,如何做人? “这边,快。”院子响起一阵脚步声,瞬间黑暗的院子被火光照耀的如白昼一样。 黑衣男子,急忙蹿上床,解开她的穴道,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怎么做。”躲在一堆棉被下面。 只听外面传来敲门声。“高小姐,在下奉命搜查刺客,请小姐谅解。” 说着就推门进入,文成急忙用被子掩住身体,冷声道,“谁准你们进来了!” 想必是为首的侍卫看到她光洁的手臂,急忙转过身去,“在下也是奉命,小姐赎罪,敢问小姐又没有见到一个黑衣装扮的男子进屋来?在下追着他进了这边就不见了踪影,还请小姐行个方便,在下也好回去交代。” 文成拾起一件外袍掩住身体,用手放开勾在床边的帷帐,微含怒气说,“你们搜吧,只是本小姐还未整理好衣服,不便相见。还请大人体谅。” “是是,领头的侍卫含笑拱手,早已听说她是皇上御封的尚文公主,虽还没又加封,但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自然不敢得罪,但王爷有命,不论谁的院落都要仔仔细细的搜查,不能放过一个,实在让人为难。 “这边没有。” ------------ 第29章:我欠你一条命 “这边也没有!” 看着外面的光亮,少说也有六七个人。 连屋顶床下都不放过。 文成听着帐外乒乒乓乓的声音,手心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外面光亮,帐子内是一出暗区看不清里面如何,否则被他们看到自己的状况,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男子躲在床上,甚至温热的身体触碰到她的足膝,文成一动也不敢动,侧耳细听外面的一切。 就在侍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为首的侍卫瞥见桌子上的瓷瓶。 “这是……” “那是我的伤药。” 文成暗暗心惊,这个男子竟然忘了将桌上的伤药收好!但还是面不改色平静的说道,“大人,那瓶伤药是我的,今日在外面玩耍时不小心伤到手臂。”说着从纱帐下伸出青葱一样的手,撸开衣袖,一片红肿划痕展现在面前。领头的男子看了,果真不假。 “是在下多心了,得罪之处还请小姐海涵。”说着躬身退出房间,关上大门,院子中又恢复了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男子从被子中出来,许是闷热的缘故,刚刚惨白的脸上竟有了些血色。 一把将她摁倒在床上,手掐住脖子质问,“高小姐?你是高觉什么人?” 文成用力挪开他的手腕,捂住脖子奋力咳嗽,“让开,不要忘了,刚刚救你的人是我!” “高觉是你什么人?!”那人又问,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骨头拆碎。 “放手!”文成用力推他,甩起巴掌毫不犹豫的扇在他脸上,顿时妖娆的脸上印出五指,“我与没有关系!” 心却像被利刃刺穿,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早就舍下她,手臂上的伤痕就是他的杰作,甚至,今日差一点就葬身水池。他,从来都没有接受过自己…… 泪滴滴坠落在颈间,光洁的脖颈勾起一道美丽的弧度,眼眸微颤,她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弃儿。 忽然禁锢在手臂上的手松开,一双手触在她的眼帘处,接下一滴正欲淌下的泪滴,在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间像一滴晶莹的水晶一样。 “今日是我欠你一条命,你叫什么,下一次我还你!” “还我一条命?”文成冷哼,今日若不是受他胁迫,也不会如此狼狈,他是刺客,不知在王府中做下什么坏事,闹得这么大动静,“不如现在就还了。”说着从床上跃下,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指着床上的黑衣人。 他笑了,嘴角上勾,暗黑色的眸子里渐渐转换成湛蓝色,黑发散乱在两边邪魅无比,拍手道,“有趣,竟是我小看了你。”慵懒的依靠在床边的木栏上,目光斜睨,扫视上下,不怀好意的笑笑。 文成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只披了一件纱衣,皮肤在白色的衣衫下隐隐浮现,光洁的玉足落在粗糙的地面,赤脚光足踩在青砖上。 双手急忙护在胸前,怒骂道,“流氓,小人!” “我本就是小人,无需你来提醒,为了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只要目的达成,代价如何都无所谓。”说着撩起她的发丝,暧昧的说,“就像刚才……” “卑鄙,无耻!”文成厌烦的打开他的手,“你是什么人?来王府有什么目的?”她已经注意到他眼瞳颜色的变化,再加上他称自己中原人,此人不是环武国人士。 “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倒是你,都被我看光了,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待你成年之后,回来娶你为妾,但至于第几任妾室,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喽!哈哈哈,本公子的妻妾可不平凡呢!哈哈哈……” 文成被他气得发抖,正要举剑刺去,男子急忙避开,推开窗户,从窗而出,月光下长长的黑发在风中翻卷,狂傲无比邪气十足。 “这是我给你的小小印记,今后还要靠它来找你呢。”文成只觉肩头一同,肩头多出一颗梅花的印记,恨恨的看着他飘远的背影,心里发誓,一定要找他算账。 第二日,文成才听说,昨夜遇刺之人是西南郡将军夫人。 娘!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神乞节街市上的那个温柔美丽的身影。 “她怎么样了?”文成一把拉住送饭来的小丫鬟,急切问道。 “小姐……”小丫鬟吓了一跳,衣袖被她扯落一截,文成急忙收回手,抱歉帮她弄好。 “听说,将军夫人被啐了毒药的剑刺到,加上早前的至寒体质,连宫里的御医都没法医治。” 怎么会,想不到昨夜潜入房间的黑衣人竟然是刺伤娘亲的凶手,想不到自己还助纣为虐,放虎归山! “小姐,你要去哪?”小丫鬟追上她的步子,文成也不管她,心里堵得难受,酸涩的感觉,实在不是滋味。 行到半路,文成被人拦下,“大小姐,大小姐,主上有请。” “爹爹找我?”诧异跟随将军府的影士向厢房方向走进,冷冰冰的影士,问什么也不答,文成只得加紧步伐跟上他,心里万分担忧娘亲的伤势。 雕花檀木双人床上,蓝婉双眸紧闭,瘦小的脸颊没有一丝血气。高觉坐在床前,紧握住她苍白的手指,不停揉搓,“婉儿你是不是很冷?我给你揉揉就好了。”脸上布满血渍灰土,眉头紧紧捏在一起,细长的凤眸里充满血丝,哀痛,心伤,自责,担忧。 “将军,何苦为难自己?夫人已经这样,就让老臣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吧。”透过沾血的衣衫,能够清楚的看到翻卷的血肉,骇人的伤口血液已经干涸,但依然让人惊骇。胸口,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剑痕。 “滚,都滚!我不走,我要陪着婉儿,婉儿怕冷,害怕一个人,我不能丢下她。”殷红的眸子中蒙上一曾灰尘,透出一股痛楚与悲伤。触着她微弱的脉息,心中忧虑不已,尖锐的疼痛在心口弥漫,向全身蔓延。 文成刚一进门就看到几位丫鬟端着水盆从面前经过,里面是沾了血渍的纱布,不禁心惊,想不到娘亲受的伤这么严重。 厚重的木门从外推开,听到里面怒不可竭的声音,“滚出去!”一盏玉碗从里屋摔出,幸好开门之人伸手矫健,避开它,否则依那力气,必然会头破血流。 “主上,文成小姐带到。”影士立在门外躬身说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爹爹……”文成小心的喊道,看着他颓废的神情,实在难以难以想到他就是那个自己畏惧无比的父亲,心里更加担忧。 ------------ 第30章:他不能失去婉儿 高觉越过杯盘狼藉的地面,失魂落魄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肩膀说,“你一定能找到渡厄是不是?他说过,不出十日我会主动去找他,是啊,五日还不到,我就要找他,他在哪?他在哪?” “我。”文成被他摇的头晕,上下颚碰在一起,思绪瞬间回到神乞节的那日,那个疯癫乞丐说的话,“城西三十里,忘母山脚下,最粗壮的一棵老槐树下,拿着面人喊上三声,我自会出现……” 断断续续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高觉手上一松,啪的掉落在地上,踉跄战栗不稳跌倒在地。 “立刻出发,前往城西,忘母山!”高觉吩咐,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文成,命令道,“你也一起去!”文成飞速点头。 他回到床前,小心擦拭床上女子光洁的额头,俯下身亲吻她无血丝的脸颊,“婉儿,等着我,我一定会救好你的。”说罢站起身来,对一旁垂首的一帮丫鬟吩咐,“好好照顾夫人,如果再出什么意外,小心你们的脑袋!” 高觉扬起长鞭,揪着马绳的手指微微发白,一鞭抽向马腹,马儿吃痛撒着腿狂奔出去马蹄飞落溅起尘土片片。 怕她跟不上步伐,文成与影士同乘一匹马。出了城郊,就是不平的土路,红棕色的烈马飞速奔跑,上下颠簸,虽会骑马,依然觉得五脏六腑快要颠出。绿意浓浓的草丛从眼前一晃而过,串联成一条绿色的直线,文成用力揪住马鞍,不让自己掉下去。 春季的风吹在眼角睁不开眼,耳旁的风呼呼刮过,前面刮来的沙尘迷住眼睛,丝毫不影响骑马之人的速度,没有感情,甚至没有知觉,只是盲目的跟从前面的马匹。 忘母山下,很快找到最大的一棵老槐树,枝杈茂密无比像一株巨大的保护伞。 文成从怀中取出那颗面人,走到老槐树下,仰起头,树影下洒下斑驳的阳光,风触动,在绿地上不停跳跃。 “神仙叔叔!”文成冲着树冠的方向大声喊道,“神仙叔叔,神仙叔叔!” 山风吹来,树叶哗啦哗啦作响,侧耳倾听,除了风声便是树叶声,哪里有什么神仙! 文成依言又喊了几次,都没有半个影子。 高觉忍不住冲到树下,飞出一脚踹上通天老树,冲上喊道,“渡厄,你给我出来!你不是等着我来求你的吗?本将军来了,你快出来!” “如果你真是神仙,就给我出来!你告诉她地址不就是让我来求你的吗?我来了,你又在哪!” 高觉立在槐树根下,身上的依然衣衫没有换下,颓废不修边幅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意气风发的驻边将军。 他仰起头,伸出手臂,直指苍穹,“渡厄,出来,你给我出来!” “渡厄,你这个骗子!说话不算数,神仙都如此不守信用,有什么资格呆在天上!” “渡厄,你这个畜生!滚出来!” “渡厄,你个小人……” 不知骂了多久,高觉也乏了,口干舌燥,不顾身份颓然坐在地上,愤恨的捶打地面。 “到底还是我傻,怎么会相信一个疯子乞丐的话……” “本以为有一线生机,原来都是假的……” “我不信,不信,婉儿不能死,她不能死!” “如果婉儿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必踏平万月国,血洗宫廷。” “婉儿,婉儿……” 天空中弥漫一种淡淡的香气,“神仙叔叔!”文成兴奋的仰头大叫,循着她的手指,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处斜躺这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衣袍被风鼓起上下翻滚,一个俊逸的男子依靠在树干上,翘起二郎腿,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噙着微微笑意,手中展开一面纸扇,轻轻煽动,空中弥漫起层层雾气,伴随着清淡的香气。 天上的神仙…… 美轮美奂的衣衫流动着波光,发间由一束同样颜色的发带系住,垂下千丝万缕青丝。缓缓从天而降,落在草地上,风轻轻吹拂,万物都向他折腰屈服。 他真的是神仙,是有法术的神仙…… 慢慢踱步走到文成面前,接过她手中的面人,“我准时而来,只是你们没有发现我,就躲起来看了会热闹。” “神仙叔叔,你来了真好,快来,我爹爹找你!” 他看了高觉一眼,今日的他胡子拉碴,风度尽失。走到他面前,掀起他头顶卷松开的一缕头发,“吆,我看看,还真是他呢,怎么几日不见,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倒成了跟我一个乞丐的境界了?”说着哈哈笑起来。 高觉并没有被他的话惹怒,只是听他继续念道,若换成从前,绝不会放过他,但今日,他为了婉儿的命,除了依靠他,没有人能救婉儿了。 “神仙叔叔……”文成用力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继续说。 其实吧,渡厄星君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心眼,这回还记得几天前的事,念念不忘,非要睚眦必报,在口舌上占上风也好。 “好啦,别扯了,我不说不就是,这衣服可是很贵的,还浪费我一株上好的仙草呢,说说吧,今日找我来做什么?” “你是神仙,求你救婉儿……”高觉沙哑的说,手用力抓住他的衣袖,像溺水之人拼命抓住的一根稻草。 “嗯哼。”渡厄星君用扇子点点他的手,仰着头目光远望。 高觉急忙将手收回,放在自己身侧。 “这才像话。渡厄星君满意的说,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哈哈,也让你尝尝这种被人嫌弃厌恶的滋味,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你可以给文成彩链护她平安,可以预测我会来求你,你是神,求你救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你建庙供奉,传扬美名,只要你要的,我都能做,只要你将婉儿救回来。”暗灰色的瞳孔收缩,发散,失去焦距一般无神,眼角分明流淌着浑浊的液体。 “我救不了她啦,我只是个半吊子神仙,没什么本事,生死有命,你该去求阎王,我做不了主的。” “如果你救不了她,我就杀了你,杀了所有人,为她陪葬。” “你真是个疯子!” “我是疯,是傻,我只知道婉儿是我的命,没了她,就没法活。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看她快乐便如沐浴春风,见她伤心便如坠火狱,她快乐你便快乐,她难过,你便难过,我已经将心给了她,没有她,心自此不再完整,你不懂,当你遇见一个倾心的女子,她便是你的全部。”摇头苦笑,喃喃的说,“你们神仙哪里会懂,从未经历过,如何知道什么是真爱……” ------------ 第31章:她需要换心 文成看着父亲的眼睛,复杂的神色,温柔,心痛,不舍,幸福,天下最幸福的是痴情人,最苦的也是痴情人。此生若是有一个男子能倾心待自己,此生足矣。 “神仙叔叔,你一定要救救我娘!” “呃,这个,这个……”他收起折扇,抵在下巴上,颇为为难,旁边的文成一脸期望的看他。 只见他折扇在手心一拍,诱惑道,“小姑娘,换个愿望吧,要不我给你大把的财富,高不可及的地位,如花美貌,或者是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再或者让你重生去一个幸福的家庭,怎样?”满怀期待的望着她,直到她摇头。 脑袋顿时化成一块苦瓜,跟高贵无比的衣衫实在不相配,白穿了一件如云如纱,华丽飘渺的衣衫! “我只要你救我娘!”文成坚决的说。 渡厄星君急了道,“喂,小姑娘,请个神仙很贵的,下个凡间也很不容易你知道么,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见到真正的神仙还不快快把握为自己求点什么,想其他人干什么,你想想这些年,你爹和你娘是怎么对你的,还想救她做什么,那是他们自作孽,干你什么事。” 他在天庭跟师兄打了赌,赌这个小孩的决定,如果她不救,她身上的厄运自然就会解除,如果救了,灾难便会伴随一生。 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傻呐,为自己想想会死啊! 她不会死,不过她娘貌似会死…… 渡厄星君在地上急得团团转,又不能跟她说,这叫什么事,如果她执意要救人可怎么办呐! “我要救我娘!” 文成看着他的脸蔫成一块紫色的茄子,蹲在地上,脑袋狂撞着膝盖,嘴角抽搐,“神仙叔叔你怎么了!神仙叔叔!” “好啦,不要晃,再晃脑袋都给你晃掉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决定救你娘了?确定,一定,肯定?” 嗯,文成用力点头。 “哎呀,我怎么这么失败!”渡厄星君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完全不顾神仙的光辉形象,手脚并用在草地上踢打。 文成满脸黑线,极度怀疑,这就是刚才那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神仙叔叔么……一刻钟不到就已经原形毕露,成了神乞节的乞丐模样…… 他算哪门子的衰神仙,连个小孩都驾驭不了,白浪费了神仙的身份,真是给神仙丢脸。 承德王府。 渡厄星君为她把脉,低头思忖,“要救她,不是没有办法,但是……” “太好了,婉儿你听见了吗,神仙说有办法!”高觉用力握住她的手,刚刚还死寂的眼中重新泛出涟漪,波光重重,指尖绕过她的脖颈触摸着失血过多苍白如纸的脸颊,缠绕垂落在肩上的一缕青丝。她用力点头,瘦弱的小脸上露出微笑。 “什么办法,快说!”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是天庭禁术。要想救命,必须以命换命。也就意味着,她活以另一个人的死为代价,贡献性命之人的心与她调换,全心全意配合,一天一夜后,伴随着旧生命的离去,新生命重新开始。但此法极为凶险,只要任何一方有丝毫含糊,犹豫,就可能前功尽弃,两命俱失。所以此禁术又称落地花开。” 整个房间沉寂下来,落地花开,以命换命,以心换心。 这世间还有这么悲苦的禁术,想必愿意付出生命之人,必然爱极了对方,但对方怎么肯眼看他消失在自己眼前,以他的心继续活在世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死,不畏惧。 生不能同生,才最让人心痛。 “用我的命换。”高觉平静的看他,像是阐述一件不关自己的事情。 “不行!我不要你死。”玉指葱灵,捂住他的唇间,带了丝丝凉意,睫毛微合一滴眼泪顺着左边脸颊滑下,顿失在几缕湿发之间,找寻不到踪迹。 “听着,醒之,这世间唯有你不可以为我而死,你不是一个人,西南郡还有万千将士,有几千万百姓,他们都需要你,我不要你为了我背上不忠的骂名,更不想你受到伤害,你要活着,为我活着,知道吗?” 他抵住她的额头,凑在她耳边,带着哽咽轻声说:“我只知道没有你,我的世界就没有了阳光,整日活在黑暗里。我也觉得我是疯了,你就像个小贼,已经偷走我的心,偷走我的灵魂,我像着了魔似的迷恋你,贪恋你的温度,你的声音,只要你在,我就是觉得安心。你知不知道,自从十二年前的那一次开始,我越发害怕失去你,我只能守住你身边,保护你,去弥补曾经的遗憾。如果你不在了,我会终日生活在遗憾之中,你明白吗?” 他紧紧拥着她的身体,生怕一不小心将她弄丢,一生一世相拥,相偎相依。 看着紧紧粘连一起的两个人,不舍的神情,文成看着他们,仿佛丢了魂魄,脸上闪过羡慕的神情。 父亲的大手,温柔的滑过娘亲的脸颊,抚摸着眼角,吻去不干的泪,嘴唇沿着额头延续至唇间,全然不顾身后的一干人等,留下久久深吻。 全世界都静了似的,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想要打破这份静谧。 众人皆知,西南将军有多么宠爱这位夫人,却没有想到,为了她竟然可以做到献出生命这一步。 文成走到他们身边,静静的站着,眼角溢出层层泪滴,“把我的心给她,用我的命,换娘亲不死。”清晰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致使所有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精致的五官,秀气的面孔,蓝婉抬起头,映入眼睛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十二年,不知不觉间她都长这么高了。这是她的女儿,面对她竟像面对陌生人一样。 除了身体内流淌着她一般的血液,拥有着与她酷似的容貌,这些年她们再也没有交集。 甚至从她出生后再也没有抱过她,她就像扎在心头的毒刺,触碰不得。 她不是个好娘亲,从来都不是。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她在院东,她在院西。 除了年纪,她不知道她的生辰。 蓝婉只觉的,心灵最深处的地方泛起阵阵酸楚,十二岁的女孩不顾生死救她性命,自己为她又做了些什么? 任由双生孩儿辱骂她,对她弃之不理,猜疑打压,她没有父亲,唯一的母亲又是万般厌恶她。 ------------ 第32章:娘亲失踪了 “就她吧。”渡厄星君说,眼里飞速闪过一丝觉察不到的痛意,他转头对胡孜陌说:“现在死了,总比日后受尽万般折磨要好的多。” 修长冷峻的背影消失在门缝中,文成依然不肯收回视线,眼前蒙上一层雾水,唇齿间弥留淡淡的血腥气味,不知在何时咬破舌尖竟也不自知。 命运,这两个字,躲不开,藏不掉。 十二年恩情,人世终究走过一遭。不管过往的快乐悲伤,今日就要在此做一个了解。父债子还,未曾谋面的父亲造下的孽,她替他补上…… 这样,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开了。只是今生与唯一亏欠之人便是师父,他对自己的好,今生今世无法回报,只愿来生能够投胎再做他徒儿,以报此生无力偿还的恩情。 夜没有冬日的飞扬跋扈,安静如水,微风轻袭,掠过烛台吹得人影恍惚,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四周安静无比,只剩下低低的啜泣,以及彼此的呼吸。 文成踩着高低不平的碎瓷走到娘亲身边,伸出泥污一样的小手,抹去她的眼泪,用稚嫩的声音说,“娘亲不哭。”自己眼角的泪淌下都顾不到。 蓝婉反握她的手掌,瘦弱无比,似乎除了皮肤便是骨头,这些年她过的不好吗? 许是被她突然握住双手不适应,文成急忙收回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喘息,头深垂在胸前,凌乱的头发挡住她的脸。 文成拨开她的碎发,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深深的眸子光彩流溢,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液滴,如春日的露珠,颤巍巍的在叶间打转,小巧的鼻子乖巧的在唇齿之上,嘴唇娇嫩抿出几丝腥红,手指撩开发间,在左颈处果真有一颗黑痣,在光洁如玉一般的肌肤上就像一颗毒瘤一样,深深刺入她的眼睛。 手指轻颤,伸出手想要触碰,在空中停下,文成退后一步,泪眼朦胧,头垂的更低。 从记事以来,娘亲从未这么近距离的碰过自己,每次都是远远的避开她,如隔瘟疫一般,更不许弟弟妹妹与自己有太多接触。 母爱,自己何尝不想得到? 只是自己的身份,与娘亲之间相隔万水千山,怕是今生今世也不可跨越。 叶落回根,今生无缘在树上多留几刻几分,唯今所能求的便是,死后,可以长依久违的怀抱,感受她的温暖,在她的荫蔽之下,真真切切的体味清凉。 僵硬的身体落入柔软的怀抱,软绵绵的,发间飘进淡淡的体香。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纤细的手指触摸着脸颊,带了一缕微寒。心中酸涩无比,涌起无边无尽的悔意,往事一幕幕浮现,她的孩儿,最为亏欠的孩儿,今日要取心就她的命? “娘……”文成怯怯的叫她,这个字徘徊在心中多时,终于可说的时候,又喊的如此含糊。仰起脸,睫毛扑闪,小心的问,“娘,容文成抱抱您,好吗?” 她舒展开眉头,绽放一抹笑容,向她伸开双臂,温柔恬静的看她。 直到文成伸出双手,一点点环上她的腰,她的背,缓缓贴在身体上,柔软的身体真好,着就是娘亲的怀抱,想着曾经在门缝间偷想的情形,不就是这样的场景吗?能在死前圆自己一个梦,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死,无憾矣。 一股淡淡的香气再度飘起,弥漫在空气中,文成感觉头越来越晕,全身无力,眼皮渐渐沉重下去,娘亲的面容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泉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涟漪,软趴趴的伏在柔软的怀里。 闭上眼前的那一刻,只听渡厄星君的声音传来,“好好睡吧,中了迷香后便不会再痛苦了。” 窗外吹进一阵凉风,携着清淡的花香,漆黑色的天幕上,月明星稀,孤单的一轮清月在西面的天空,渐渐沉落,东方泛起鱼肚白,一切未变,却不见了人。 指尖残留的香气,在风中越飘越淡。文成走到窗边,手指扣在窗棱上,看着平静如水的夜幕,如此美好的夜,隐藏了如此多的无奈。控制不了,阻止不住。静静等待第一缕阳光升起在东方,那时,一切都将不再平静。 从醒来那一刻,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屋子中只剩下自己,渡厄星君和娘亲已经没有了踪影。 “她去哪了?!”掐在脖间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挤压气管中的每一丝气息,肺像要裂开一样,喘息不得。整个人被提在半空,手在两侧无力的垂下,只有两只脚在空中胡踢乱蹬,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 人没有空气就会闷死,就像鱼儿没有水就会干死一样。 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青紫。两只眼睛凸起,充满血丝,整个眼球就像要掉出一样。嘴唇干裂发白,僵硬的面部微微抽搐。 文成试图张开嘴角说句话,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蠕动几下便沉寂下去。 头顶上方的男子眉间泛起怒潮,怒不可遏的声音穿透耳膜震得头嗡嗡作响。手上提着的小小身体在空中晃来晃去,两脚失去依附,加上缺氧,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下去。 耳边又传来愤怒疯狂的声音,“你不是要救她么,她人去了哪?那个男人呢?!” 身体再次如断了线的风筝,脱了线索的束缚,整个人陀螺一样飞旋出去。 风呼啸而过,头发挡在眼前,身体失重在空中长长划过一道白色弧线,飞也似的扑向坚硬的地面。 为什么昨夜没死?她苦笑,死了,娘就可以活着,更不会有今日的折磨。 头晕目眩,满是星星在头顶转,四肢百骸像摔断一样,鼻尖涌出股温热的液体,喉间咸腥无比。 哇,一口鲜血从嗓子间涌出,沾染素白的衣衫。 拾起摩擦在地上的手掌,泥土和着血液,手掌被尖锐的石块刺破,刮开大块皮肉,翻开深深的血沟,深可见骨。 血顺着皓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渗进泥土中,染红一片黑土。 “成儿!”惊呼声从院子里响起,转眼间一双青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淡淡的竹子清香飘进鼻息,顺着墨绿色的长衫望去,眼前浮现出熟悉担忧的面孔。 “师父……”她勾起嘴角,低声喊道。 肺部痒的难受,刚开口,便用力咳喘起来,紧捂着胸口。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师父的袖口。文成伸出袖子接住滴淌的血痰,泥土蹭在脸上更加狼狈不堪。 ------------ 第33章:你我恩断义绝 胡孜陌心疼的看着地上徒儿,容颜憔悴,眼帘下一圈黑眼圈,心疼无比。今晨从王宫回来就不见她的身影,打听才知道文成去了高觉的院子,而且一夜未归。心里顿时揪起,隐隐觉得不妙,运起轻功向这边飞来,正巧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他的徒儿,正被抓住脚腕,拎小鸡一样满面鲜血从房间里甩出。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任何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俯下身,心疼的双手捧起她的下巴,撑开衣袖轻轻拭去脸上的血渍,轻声安抚她。右手搭在她腕间,细听脉息。 两条眉毛紧蹙,凝成死结。他愕然,虚弱的脉息,很明显受了很重的伤。 手指迅速封住身体的几处穴道脉,转过她的身体,温热的手掌覆在瘦弱的脊背上,一股浓厚的内力导入体内,直趋受伤部位。 文成感觉到身体中流淌着一股厚重的气息,犹如波涛汹涌的浪花奔涌而来,冲破受滞的筋脉,散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胸口气闷的感觉顿时减轻大半,逆在胸肺出的经络打通,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痰。 见她脸色好一些,不再似刚才惨白如纸,胡孜陌心底松下一口气,撤回手臂,放在膝上坐在树下打坐调息。 叶落天璇,想不到一天光景,竟发生这么多事。 承德王妃寿宴当日,西南将军遇刺,夫人重伤不治,如今下落不明。 “想不到你为了她,竟消耗大半功力?我是该夸你们师徒情深呢,还是别有居心,她不过一个弃子,蛮夷之后,怎么能让你耗费如此精力,救她活命?”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高觉环住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树下之人没有抬头,脊背挺直,身影修长,不必不吭的回道,“我只知道她是我徒儿,她的命我就要救。” “哈哈,普天之下可做你徒弟的人多之甚多,何必执着于一个,没了,再去找,我还有三个孩儿,哪个不比她好?” 只听他轻轻一笑,如三月柳花拂在心头,又如叮咚泉水泠泠作响,“缘分是强求不来的,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便是缘分,错的时间即便遇到对的人,也只能说有缘无份。万月残留又如何,人之初性本善,更何况,成儿从来都是善良之辈,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哈哈,笑话,你以为?你以为就是真的了么?别忘了,她骨子里头流的是外邦之血,体内流窜着卑贱邪恶的因子,你看到的所谓善良,是伪装出的假象。你忘了么?他们从来都会用这些障眼法博取同情,最后使出致命一击,不给人留下一丝的机会喘息!” “不管你如何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好!我倒要看到后悔的一天。但在此之前,我要问问你的好徒儿,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婉儿和那个骗子神仙都没了踪影,他到底将我的婉儿虏去了哪?!”说着将从地上捞起她的衣襟,提在手中,钳子一样的双臂用力,紧紧捏住她的肩胛,咬牙切齿叫道。 “放手!你冷静些!”胡孜陌脸上浮现隐隐怒意,“她已经被你伤了肺腑,再被你这样摇晃哪里受得了!” 高觉面色冷峻,“乞丐是她找来的,也是她说心甘情愿救她的,现在呢,为什么一夜之间,婉儿就没了踪影!” “你放开她,我来问。”胡孜陌踉跄站起,衣袍出沾上些许泥土,在白色的衣襟上格外显眼。 “好啊。”眼眸中射出凛冽的寒光,扔下手中的孩子,被胡孜陌接在怀中。“你问!我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文成只觉头痛欲裂,嗓间着了火一般难受,用力吞口唾沫,含带猩猩血气,刚刚,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父亲的话,深深刺进她的心口,割裂的四分五裂。她是蛮夷之后,不白的身世是今生无法抹去的印记,虽然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三岁定终生,从出生,就注定的命,血缘,无法改变。 “成儿,怎么样?”师父的手支起她的侧脸,让她仰面靠在自己腿上,俊雅的面容略有沧桑,神色担忧。 摇摇头,嗓子里挤出干哑的声音,“我不知道,醒来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高觉手指捏紧,双目如喷火一般,愤然道,“婉儿病重,是不是你反悔,不想救她,与假冒神仙合计将她带走,想要毁尸灭迹,是不是!” “不是。”她捂住胸口,拼命摇头,眼泪无法抑制流下,在脸颊上滑出一道清晰的泪痕。“我说句句属实,觉无半句虚言。” “哼。”高觉冷哼一声,“昨夜只有你们三个人在场,其中两个失踪,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既然你不相信她的话,为何还要苦苦逼问,根本就是你不信她,从一开始,便有了你自己的答案,这何尝不是猜测?还不是你的猜疑心作怪,对她存有偏念,没有证据的猜测罢了。” “将军,宫中太监总管来了。”王府中带来的一名小厮躬身禀报,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话音刚落,只见几名宫人装束的太监,手捧明黄色的绢帛向这边走来,尖细的嗓音传来,“高将军,胡公子接旨。” “臣接旨。” “草民接旨。”院子中的人哗啦跪倒一片,皆是双手伏在额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南郡将军高觉长女高文成,温正恭良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特册封为尚文公主,赏邸宅一座。钦此!” 言毕,合起绢帛,堆起笑容道,“高将军还不快接旨谢恩?” 高觉拧眉神色凝重,老太监再次提醒一遍,“高将军接旨啊!”才勉强跪行几步,从他手中接过圣旨,扭头看一眼规矩跪着的文成,深邃狭长的黑眸犹含冰霜,用力握住圣旨,直到几位公公离开。 蓦然从地上站起,圣旨丢落在她面前,“好一个尚文公主!从今往后,我高觉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只要你娘一天没有安全回来,你便休想踏进府门半步!” “爹爹,不要……” “滚!”高觉踢开束在衣摆下的手腕,俊美的脸色铁青阴鸷。 风卷云涌,怒气充斥着小小的院落,卷起大大小小的石子沙粒,相互撞击。“飞鸽传书到西南郡,寻找夫人下落,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说完,大踏步走出院落,留下一干人等停在原地。 ------------ 第34章:她一定要找到娘 文成低垂眼眸,跪倒在地,眼泪簌簌滴落在泥土里,高觉抱她起身,放在她厢房的床上,盖上被寝,“好好休息,我去为你抓些药。”看她僵硬的身体,失魂落魄的样子。胡孜陌哀叹一声,为她掖好被角,墨绿色的长衫飘然,掩在门缝外。 云纹纱帐,似沙似雾,轻轻流动。文成眼角红肿呆呆的看着出神。 房门大开,房间中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师父……”文成没抬头,除了师父,还有谁?她已经是被抛弃的孩子,更没有人疼爱,孤孤单单,就像一只孤独飞燕,被遗忘在寒冷的冬天。 “是我。”床前之人轻轻的说,文成侧身,眼中波光轻闪,吃惊的喊道,“三哥哥?” 龙应宇点头微笑,唇角弯起,看着她绮丽苍白的脸颊,心微微抽搐,才几日不见,她又受伤了。伸手将一旁的玉碗端在手中,右手执起翠绿色的汤勺,舀起药汁在唇边吹散,递到她唇边,轻声说,“张嘴,胡叔叔熬的药,趁热喝吧。” 文成张开嘴,含下,清苦的药汁中细心的添加了些许蜜汁,不似中药那么苦涩。 “我都听说了。”龙应宇用绢帕拭去她唇边的汁液,重新舀起一勺,递过去,“既然西南郡回不去,不如呆在京城,有父皇在,没人伤得了你。” 启唇吞咽下苦药,感觉清苦的液体从咽喉滑下,文成垂下眼眸微微摇头,“我要去寻娘亲,不管她在哪,一定要找到她。” 虽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睡梦中依稀听到娘亲的话,让她好好活着,替她照顾弟弟妹妹。 “你真的想好了?”他问。 嗯,用力点头。此事因她而起,必然要寻她回来,无论天涯海角,哪怕最后找到的是一堆尸骸,也要送回西南郡,葬在祖坟之中,否则,流落在外,终究是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受恶鬼纠缠无法投胎轮回。 “看得出来,你是个执着之人。” 她微微一笑,师父也曾这么说过,执着,不要执念,更不要偏执,师父说爹爹便是偏执之人,但仅仅只是对娘亲而已。 从腰间解下一把银色的物件放在她手中,“这颗银哨你收下,深陷险境时吹响,夜海鹰认得哨音,不论你在哪都它会找到你的。” “三哥哥……” “不要推辞,收下。我特地命人连夜赶做一颗,幸好来得及给你,你要记住,你是环武国的尚文公主,有我和父王,也有胡叔叔,我们不会丢下你,你更不是一个人懂吗?” 突然又有想哭的冲动,自己不是一个弃女,她还有家,还有师父…… 文成用力握住雕刻精细的银哨,小心收好,轻声说道,“谢谢你。” 龙应宇微微上扬起唇角,勾起一道美丽的弧度,眼眸如星般闪烁,轻启薄唇,“文成,你一定会找到你娘的……” 嗯,她用力点头,为他迷人的笑靥痴醉,还是这么好看的脸,这般好看的笑容。 “咳咳。” “师父!”文成惊叫,师父是何时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龙应宇从床边起身,微微躬身道,“胡叔叔。” 胡孜陌点头,右手探向文成伸出的手腕处,重新掖好被角,嘱咐道,“按时吃药,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息。”说罢起身离去。 “师父!”文喊住他离去的身影,心中踟蹰,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我想去找娘亲……” 胡孜陌停住步子,右手负在身后,浓墨的长发低垂在腰际,一条白色的发带束在发间,孑然独立似一尊孤傲的天神,下凡到人间。 文成小心喊道,“师父……”他是生气了么?久久不转身,只立在原地,文成跑到他身边,拉住宽大的青衫,低低哀求,“师父,你生成儿气是不是?怪我私做主张是不是,我只是想找回娘亲,娘亲是因我而走,我要找她回来。都怪我,昨夜,应该不论如何都要将留她下来。没有心交换,她此番离去,必是凶多吉少,都是因为我……” 转过身,俯下身抱她回床上,眉头微蹙,有些恼怒,“不是跟你说过,地上凉,不可光着脚下地的么?” “师父你不要生气……”右手紧握住他的袖口不放手,睫毛微眨,眼睛无辜的看他。 “我不怪你。”胡孜陌拍拍她的头,“昨晚的事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想必你娘是不想让你为她送死,才选择离开。今日,你爹的话太严重了,他也是一时气急才说出那些气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过两天气消师父带你回去。” 凌乱的头发甩开,文成摇摇头,今日爹爹的眼神中写满刻骨的恨意,岂是时间所能淡化得了的?事到如今,他对娘亲的爱已经早已无法收回,就像曼陀罗花一样,妖娆美丽的同时也是幻灭的开始,将爱送给了娘亲,同时还有跳动的心,如今娘亲走了,剩下的只剩下一片片无边的死寂。 没有月色的夜晚,满眼的荒芜黑暗,将走在光明之中的人瞬间推向黑暗的深渊,无尽的空洞。唯一的信仰被无情扼杀,绝望终究让人走向疯狂。 苦笑,父亲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除非娘亲还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分离的痛苦,又如何弥补?已经欠下太多的债,今生不换,将一辈子也还不完。 缓缓跪在地上,仰起头,“师父,成儿不想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娘亲一日没有找到,成儿便一日不得安宁,请您原谅我的自私,是娘亲给了我性命,让我能看到世间的美好,成儿已经决定,求皇上免尚文公主的头衔,成儿只是一个弃儿,既然令爹爹这样厌倦,不如不要这个头衔。承蒙皇上的错爱,爹爹不能与他说,师父也不能说,明日成儿自己去。” “你是成心的是吗?”胡孜陌敛起适才的温柔,愠怒,凝视着地上的徒弟。“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岂是儿戏,哪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简直荒唐胡闹!” “成儿所说句句是心里话,遇见师父,是成儿最开心的事情,但成儿没有这份福气,今生成儿要追寻娘亲,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她寻回,恐怕无法继续陪在师父您身边,只希望来世可以继续做您的徒儿,报答您的恩情。” “你!” 修长的手指指着她,怒气的心竟然融化在她水晶一样眼睛里,虽早已熟知她的脾性,刚刚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怎么回事,不是一向很少失控的么,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差点失去理智,难道这就是当初师父欲言又止,自己的命运真的会因这个孩子改变吗? ------------ 第35章:这里闹鬼! 举起的手无力垂下,“罢了,我陪你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如何?” “师父,你?”文成猛然抬起头,师父竟然陪她一同去?师父是武陵门主,门中事务繁杂,怎能说放就能放下? 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我会将门中事物交与三师兄,你不必担心。”虽然手持掌门信物,门中多半事物由几位同门师兄弟打理,从西南郡回来后,重新接管门中事物,这次再次放手难免引起门中几位长老的不满,但心中的念头就是保护她的安危,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如此关心她了呢? “这第一件事,是听从为师安排,册封之事已定,日后不许再提。” “我答应。” “第二件事,假如有幸,还能找到你娘,你要答应师父,不可再以心相换,不能再伤害自己,怎样?” “这……”文成犹豫,昨夜之事,是她的憾事,如果她死了,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娘亲没了,爹爹赶她出门,即使被封做尚文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人,没爹没娘的孩子。 “为师走了,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师父不要走……”文成不放手,“我只答应师父,如果娘亲不答应换心,成儿便不换怎样?” 胡孜陌低头思索片刻,淡淡答道,“好!” 这一次,他赌的是一个母亲的心,虎毒尚不食子,既然她昨夜离去,必然念及母女情谊,不舍她为她送死。 另一方面,他明白,即使自己不答应,文成也会想方设法的打探,与其束缚一个心不在焉的徒儿在身边,倒不如成全她,与她一起了却心愿。正好可以游历天下,行走江湖,这不正是年少时的愿望么? 三天后,胡孜陌带着徒儿向皇上辞行。皇上念及她一片孝心,答应他们的请求。 那一天,天空飘起了雨,雨帘之中她看到龙应宇站在雨中挥手,雨滴沾湿眼帘,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萦绕,京城西门,一辆马车,一对师徒。 文成用力咽回要溢出的泪水,对这个改变命运的地方,挥手作别。连同雨幕里的人一起,再见了三哥哥,今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眼皮垂下,任凭雨水打湿脸颊,文成仰起脸。 率先跃上马车,眼噙笑意不让泪水淌下,泪水,从来都是弱者的武器,她不要。直到马车缓缓行驶,冲向未知的雨中,马车外的雨越下越大,从帘子外飘进,寒意十足,文成感受不到。 后面的城墙渐渐模糊,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里。 不知是夏日的缘故还是靠近南方多雨水,没过三两日便会下起一场不小的雨,梅雨季节,整个天空极少有晴天。从京城一路先向西再向南,沿着昆山走来,算起来已经三月有余。 环武五郡已走过三个,这天傍晚,西方还残留最后一抹光亮,终于赶在厚重的城门赶关闭前进入灵穹郡西边的一座边陲小镇。 古朽的老城门吱悠悠闭合,艳红的夕阳隔绝在城门之外。像在地下沉寂几个世纪一样,睁开迷蒙的双眼,来看无意闯进的客人。 天色很快暗下来,沿着空旷的街道迎面吹着不小的风,本该是夏日的傍晚却处处弥漫着一股阴冷,伴随渗入骨髓的寒气。前方烟雾弥漫,不时吹来阵阵腐朽气息,文成衣襟捂住口鼻,绕开被风吹落的竹篓。 放眼望去,空空的街道行人稀少的可怜,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都是屋门紧闭,如临大敌一般。只偶尔看到的几个行人也都是神色慌张匆匆掩面,如瘟疫一般远远避开他们。 在中心大街的尽头寻到一处客栈,却像是好久没人来过荒废已久的样子。两层高的客栈木栏处皆是发潮腐烂的霉菌,一簇簇布满整个围栏,就是屋中的木板都是被水浸过一样的霉气熏天。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推开二楼的一间房屋,引他们进屋,抹去圆凳上的一层灰尘,解释说,“这算是这里最干净的房间了,城里也就这一家客栈了,两位客官暂且先歇息,我一会再送几床被子过来。” 推开窗户扫落窗棱上的灰尘,看着昏暗浓云密布的天空仿佛自言自语,“看来今晚上又少不了一场狂风暴雨,我还是先将马匹牵到后院马棚去吧。” 胡孜陌寻了处干净些的椅子坐下,问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从前听说卜殷极其繁华无比,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荒芜?” 小二叹口气,“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当然不知道,这一年来很少敢有人敢来这里,就算再繁华又怎样,还不是变成这幅模样。” 店小二嘴角抽搐,头伸出窗户左右探看,掩好门窗凑到他面前小声的说,“客官你不知道,这里闹鬼。” “闹鬼!”旁边凑过耳朵听的文成惊叫出声,慌忙从木椅坐起,神色慌张的看着周围阴沉沉的房间。只见窗缝中渗入的风吹的烛火摇曳,人影憧憧。 心里更加的害怕,难怪一路总是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极为不舒服,再加上屋子外的槐树叶哗啦哗啦作响,街上以及屋中弥漫的浓重潮湿腐朽气息……不能想,越想越怕。身体一点点挪到师父身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动静。 呼啦一道白光劈开漆黑的夜空,从东向北拉开白幕,照的人脸白兮,白光刚灭转瞬传来一记响雷,来自九霄云外一般,震得人耳欲聋,隆隆作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这雨说下就下,客官先歇着,我去赶马到马棚里了。”说着一溜烟跑下楼去,咚咚的楼梯声音从门外传来,胡孜陌站起身,打量起整间屋子。 挺大的一间屋子,摆了两张大床,四处看来,除了墙体粉尘脱落,木质潮湿发霉外,其他的都是上好的布置,水晶烛台,珍珠帘,檀木梁,青纹罗帐,地面尽是光洁的玉瓷铺砌,凿出朵朵白莲,鲜活美丽含苞待放,似在诉说曾经的繁华奢侈。 荣需要百年千年慢慢积累,没只需一朝一夕,想不到连接西方的一颗枢纽,璀璨的明珠就这样埋没在漫漫岁月里,不得不让人哀叹,遗憾。 “浮屠两生,缘起缘散,幻生幻灭。心不迷,不堕生死。业不繁,不忧形质。爱不重,不入娑婆。念不起,不生业累。”胡孜陌念着墙壁上的一处提笔,佛语总规劝世人放下,心念成空,但究竟能做到的能有几个?难免被俗世困扰,解脱不出,步步沦陷。 ------------ 第36章:找到娘的消息了 文成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怔怔看着尚未褪去的墨色,神情复杂,伸出手指触摸墙壁上娟秀的字体,“师父,这像是我娘写的……” “你怎么认得?” “我……我。”她从怀中拿出几张发黄的宣纸,展开,“这是娘亲的字,你看,是不是一样的?” 从他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半页秀气的小楷映入眼帘,对照着墙上的字体,果真,几个字都是一样的,已经顾不得文成从哪来的这半页纸,急忙喊来店小二,从包袱中拿出一副画像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店小二拿起画布,一只手托住下巴左右端详,也不说话。文成只好在旁边焦急的等候,只听他好半天才说,“见过,跟三个月前来的一个女客很像,但她可没这么胖,我也拿不准。她是什么人,怎么都来找她?” 文成也不管抓着她的手腕急切的问道,“我娘她身体还好吗?是一个人还是有一个白衣的男子陪同?快告诉我她去了哪?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胡孜陌拉开她紧握住小二胳膊的手,“莫急,让他慢慢说。” 从她的禁锢下解脱,小二撸起衣袖倒吸口气,“想不到这小兄弟的力气还挺大,都抓破了。” 胡孜陌眼神责备她太过冲动,好言安慰小二,递过些银两给他,让他自行去买些药来。出门在外,为了赶路方便,文成都是男子装扮,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收了钱,自然高兴的紧,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三个月前,是来了一男一女,住在本店里面,看着那女的得了挺重的病,脸色白的吓人,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被鬼附身了呢。” 他讪讪说道,“听他们打听黑云谷的去处,却不知是为何去,谁不知那黑云山上有吃人的鬼怪,一年前来到这里,专吃人心,搅得人心惶惶,夜不敢出户。他们去黑云山就是送死啊,劝也劝不住,只在这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匆匆走了,再也没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呢,真是可怜。” 文成只觉得浑身被一桶冷水从头脚下,冰冷冷的,依照他所说的,三个月前也就是神仙叔叔跟娘亲离开的时候,他们去鬼谷做什么? 现在听店小二说那里的鬼还会在夜晚出来吃人,就说明鬼还在,但是娘亲呢?神仙叔叔会保护她吗?既然自诩渡厄星君,为什么不拯救整个城中百姓性命,救他们出水火之中,难道,他们真的遇到什么不测…… 文成用力摇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是神仙,怎么能连妖鬼打不过? “还有人找她?”胡孜陌反问。 “是啊,前几天已经有人打听过了,连夜赶去黑云山,估计葬身山里了吧。”小二叹口气,将画布递回去,“那黑云山最好别去,那鬼可厉害得紧,来过许多捉妖的倒是都不顶用,城里人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也尽可能的远远的避开那里,晚上早早关门,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要去救我娘,我要去救我娘!”说着向屋外跑去,一道闪电划过,劈在屋前的老槐树上,一截树枝咔嚓断裂,眼看着齐齐焦黑的枝杈就要落在身上,脚下一麻跌倒在水洼中,竟然无法动弹。 眼前一黑,风声雨声不断,一个温暖的大手从地上将她抱起,飞出危险的范围,而后片片落地。连绵不断的雨珠打在脸上阵阵发疼,溅起片片水雾,竟然分不清楚哪里是泪哪里是雨,总之,流入口中的一切都是苦的,比心还要酸涩几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黑云山,不管娘亲在那与否,都要去看一看。“为什么好不容易寻到娘的消息,她却去了黑云山……师父,我要去救她,娘亲在等着我……师父……”无力捶打他的胸口,腿脚不停踢打。 “冷静下来,成儿,你现在出去,除了被吃掉还能做什么!到最后还不是人没有救出来,反倒将自己赔进去!” “可是,师父,从前我不知道娘亲的下落可以等,现在明明知道她在哪,却不能去,如今下落不明,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怎么能冷静得了。”文成嘶喊的声音在雨中回荡,在院中回荡,雨不停的落下,打湿衣服,即使是夏天的雨,却如冬日雪花一般寒冷。 “待天明,我陪你去,再等一日就好!”胡孜陌用力抱紧,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挣脱,跑进黑夜之中,再也寻不回来。 “是啊,是啊,小公子,先进屋里说,那鬼总是在夜晚出现,你且等到白天再商量入山的对策,总会有方法的,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文成就这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明。 真是可笑,明明很害怕鬼,在现在的情形之下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心里想着的只有怎样找到娘亲,怎样去黑云山。 第二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但胡孜陌向来说话算数,打听好路途,收拾些口粮与店家辞行,披上蓑衣骑上马匹踏进如烟雨幕。 很快两人就走到山脚下,许是昨夜淋了雨再加上没睡好,隐隐有些头疼,文成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紧紧咬住嘴唇,握住缰绳的手指被雨水浇的发白。 黑云山,顾名思义,黑土,白云,整个山的土壤都是黑色的,肥沃的土地滋养着成片成片的草木,这里的植物比其他所有地方的长的都要大上几倍,花比其它地方的还要妖娆几分,七月份,本就是野花飘香的季节,这里还未进入山林便问道阵阵飘出的浓郁芬芳。 不知道的人还真要被花香摄取魂魄,被无尽美景折服,殊不知这肥沃黑土之下是由尸骸累积而成的山峦,曾经的乱坟岗,以骨血滋养的土地自然比任何一处的都要肥沃。 山中根本没有路,两人弃马从山的一处宽敞的阔叶林中进山,胡孜陌在前,文成在后面,踩着翠绿欲滴的青草,延绵走出几百米的距离。按照店小二的指示,曾经没有鬼怪出来前有人来过这里,穿过这座山,在山后面有一处狭长的山谷,那里草木都是朱红色的,像是被血液浸过的颜色,也许娘亲他们就是去了那里。 林子里雾气很大,可见度极低,大约只能见到一至两棵树的距离,自从进了迷雾林之后,雨就已经停了下来,但山风吹过是还会从树顶上淌下雨水,而且高至腰身的草丛都是湿漉漉的,每走一步,就会沾上半身水,跟在雨中行走没有多大的区别。脚下的黑土极其松软,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半个膝盖进去,只好将青草扑倒,踩着它们向前走。 ------------ 第37章:洞中的鬼火 四周白茫茫一片,头上看不清天空,一片混沌像一个大洞,分不清东西分不清南北,四野寂静诡异,草木旺盛繁茂,却听不见丝毫鸟兽虫鸣,哪怕是一只虫蚁都见不着。 雾气中不时冒出团团荧光鬼火,变幻成不同的形状,或是静止在草木上空像眼睛一样盯着侵犯的活物,又或者跟着他们的步伐,走一步跟一步,文成转身回头,身后跟着长长的一排,或大或小的鬼火,实在是阴森恐怖,浑身激灵,加紧步子跟上师父。 突然,前面的人停住前进的方向,文成收不住步子,依靠惯性撞在他身上。 揉揉发痛的额头,挤着眼睛问,“师父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 只听他指着一棵树干,不可思议的说道,“这里,我们刚刚走过……”一阵冷风吹过,文成不禁打了个寒战,顺着他的方向,果真在树上有一个月牙的形状,在无数鬼火的包围下愈发刺眼。 四面八方的草地上绿草丛生,丝毫没有曾经受到侵袭的症状,文成向后两步看向脚下,刚刚被踩踏的青草正在慢慢挺立,无尽寒意从心底萌生,环绕周身不得解脱。 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草地恢复如初,脚下的草茎隐隐向上抬起,文成脸色惨白,飞似的跑回师父身边,紧紧拉扯住他的衣衫。 一路上都是在走上坡路,不可能回头,唯一的解释就是碰上鬼打墙,将一处空间整个移到另一处,而他们只能在原地徘徊打转。胡孜陌紧握手中剑,另一只手将文成护在身前,细听周围的风声草动,心里飞快盘算如何脱身。 武陵门以剑术闻名江湖,但号称鬼见愁的捉妖道士是师父的拜把兄弟,十几年前曾在武陵住过些时日,自然从他那里听说过鬼神之说,也学会些对应之法。从怀中拿出手指长的瓷瓶,到处一些洒在地上,沉香水气味立刻在空中飘开,团团鬼火畏惧水气退开一段距离,聚集在一处凝视着老树下的两个人。 胡孜陌拿出几张符咒,在空中临空写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只听破,在手指所指的一处顿时坍塌下一块黑色的大洞,透过些许光亮。 “快走。”胡孜陌拉起发呆害怕的文成向洞口跑去,挥起剑驱赶拦在前方的鬼火,剑气凌厉,受到撞击顿时散乱一旁,但不久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走进大洞里,鬼火堵在洞口向里张望,但都没有跟进来。 这是一个大坑,周围没有一棵树一株草,上方是略有阴暗的天空,向坑中投下一缕缕阳光。没有花草,竟然空气中尽是漫天香气,沁入鼻孔,好闻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多嗅几口。 “这是哪?”文成看着光秃秃的坑洞,足足一米之高的断台走动几步。 胡孜陌两颗眼眸晶莹漆黑,眉头微皱,迅速封住口鼻,伸手捂住文成的,“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妖鬼的巢穴,这些香气是至幻迷药,不能多嗅。” 还未说完,文成已经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不省人事。 “哈哈哈……”从天边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分不清男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冷过一声。 “不管你是妖还鬼,今日我都要收了你!”口中默念口诀,空中金字翩飞,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去。 那声音极为邪魅,“就凭你,还不够本事!哈哈哈……”话音刚落,在高台上伸出成百上千条胡须一样的触手,张舞着向坑洞中袭来。 胡孜陌急忙御使金咒拦住它们,但还是晚了一步,潮水一般的白色浪潮已经缠绕住躺在地上的文成,急速向坑洞外退去。 胡孜陌大骇,怒气之下飞快抽出长剑,剑气荡漾凌厉,斩向那些纠缠在脚下的白丝。一剑下去,白丝非但不少,反而纠缠的更近,再一剑,纤细的丝须割开衣物割裂皮肉。 闻到血的气味,更多的白丝从远处本来,纠结在一起,贪婪的汲取血液的甘甜,不多时白色的丝须已经被染成红色,鲜血欲滴,还在沿着细小的空隙向下延伸一点点的变红,缕缕白丝像活物一样,涌向口鼻,眼耳,只要是能进去的地方,都会争相钻入。 眼看细长的血丝将身体缠满,像个粽子似的将他紧紧缠绕在坑洞之中,胡孜陌急忙催动咒语,金色的字符再次乍现,咒符缓缓落在他周围,像个无形的塔将他罩住。触碰到到咒符,白丝发出阵阵恶心烧焦的气味,咒符乍现,潮水般的细丝状物质急速退却,红白相见的逃窜回断台上方,隐退钻进地缝之中不见了踪迹。 胡孜陌手臂上尽是一道道伤口,白色的长衫被血染红,衣服下面的皮肤已经发生变化,尸毒正一点点的向心口蔓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封住全身几大要穴,阻止尸毒的进一步侵入。 从地上捡回长剑握在手上,踉踉跄跄的追赶出去,心中焦急万分,文成被妖鬼抓去,不知去了哪里,以刚才的情形来看,这个鬼不是一般的厉害,怕是落到它手上,情形凶险万分。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文成隐隐觉得阴冷,潜意识收紧身上衣物,抱紧膝盖蜷缩成一团。眉毛因难受而揪起,睡梦中像是遇到什么痛苦事情,嘴角抽动,痛苦的样子,从口中不时诺喊着娘亲。 “孩子,孩子……”迷糊中听到声声低唤,“娘亲在这,醒醒吧,醒醒吧。”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又像是来自于遥远的天边。 四周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清香扑鼻,像极了娘亲身上的气息。 “快醒醒,我的孩子……”声音越发清晰的传向耳朵,传到疲累的神经里。挣扎的小孩慢慢安静,缓缓睁开双眸。 借着微弱的月光,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张秀美熟悉的脸庞,淡粉色纱裙轻飞,站立在乳白色的月光之下,眼噙笑意,盈盈轻语,“孩子,娘亲在这里。” 文成靠在一块古树旁,呆呆凝视着这份美丽的温柔,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声轻微的动作就打破这份安宁。 这是梦吗?只有梦里才能见到娘亲慈爱的目光,给予自己的笑容…… 周围萦绕的香气又重几分,文成看到她蹲下身,张开双臂,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略带蛊惑的声音传来,“来吧,孩子,到娘的怀抱中来,娘会保护你,更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一阵委屈涌向心头,这么多天的的泪水终于奔涌的洪流,卸开洪门越发控制不住,滚落滑落,“娘,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这不是成儿的梦吗?” ------------ 第38章:红灵捉鬼 “娘当然活着。”她轻轻的点头,含笑看着她,“不信,你来看看。让娘抱抱,看看我的孩子,受了多少苦。” 早已期盼的怀抱就在眼前却让她有些不敢轻易相信,明明近在咫尺却如同相隔甚远,遥远的让她不敢触碰,文成好怕这是一个梦,一个一触即碎的梦。 “娘,跟成儿回家吧,你知道不知道,爹爹他很想你,正满世界的找你,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爹爹,离开我们了好吗?” 透过闪烁的泪水,文成等到肯定的答复,看着眼前的人点头。如着了魔魇一般走向熟悉的的身影,泪水渐渐迷住双眼,再也忍不住,“娘……”张开胳膊向他扑去。 也许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文成根本没有发觉她眼中一闪即过的精光,身体前倾,跌向她的怀抱…… “不要!成儿!” 听到师父的的惊叫声,回头看到师傅扭曲的脸,正痛苦担忧的看着自己。 诧异的转回头,文成看到,娘亲熟悉的面容如涟漪的池水一样散去,如一粒粒泡沫一样在眼前涣散…… 从破碎的幻境浮现出一张布满着黑迹斑斑的骷髅,空洞深陷的双眼仍直勾勾的望着她,如同饿狼盯住一块肥肉。悉碎的唇齿紧闭,整个头骨放大了一倍似的嵌在细瘦的躯体之上,在这死寂的黑夜里格外阴森恐怖。 娘亲? 身下传来阵阵寒意,冰冷刺骨,低下头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站在一块宽大的岩石之上,而自己正落向那具皮肉全无,散发腐臭气味的胸膛。而那双细长的尖锐的手指骨正如利器一般对准她的心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文成诧异的看着师父,还有刚刚是娘亲的人…… 为什么不是娘亲? 就在下一刻,突然一柄长剑飞来。刀光微闪,锋利的刀刃与它的白骨相碰,发出微微火光。那截手骨已经被利剑折断,滚落在地。 一声怒吼声响起,面前那具没有血肉的骷髅张开大口向天长啸一声,没有血肉的头上狰狞愤怒,从巨石上跃起。 刚落在地上的手骨在地上蹦跶几下重新越到它手腕上,“敢坏我好事,那我就先吃了你的心!”说着化作一道黑烟利箭一样飞向山拢处的胡孜陌。 “师父!”刚刚发生的事情太过意外,为什么会将骷髅错认成娘亲,怎么从坑洞来到这里的? 转眼之间那道黑烟已经到达眼前,胡孜陌催动符咒,金光乍现,与黑烟交相打斗,文成在一边担忧的看着他,只听爆破声不绝于耳,溅起飞沙漫天,眼前迷住一层黄沙。 毕竟胡孜陌是门外汉,本就不熟悉降妖除魔之法,很快落于下风,身上被妖鬼抓出的伤口无数,涌出一片片黑血,白色绸衣浸染成黑色。 就在骷髅鬼恼怒的将他打落在地,手正欲伸向他胸口的时候,文成再也顾不了其它,愤然跃起,抓起落在脚边长剑刺向它。 那妖鬼被刺到,仰天长啸,巨大的冲击把树叶都震落在地,巨石粉碎爆裂,强风卷来,文成站立不稳,长剑在地面划出很长的一道痕迹,蹦溅星星火花。 还是顶着飞石漫天向陷入昏迷状态的师父靠去。 “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一同送你们上路!” 狂笑的声音在山中回响,鬼魅的笑声在飞沙走石之中更加狰狞可怕。 黑烟形飘至眼前,化作一柄阴寒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向他们刺来,文成举起师父的剑,挡住它的攻势,飞起飞落,引开它的攻击,胸口气血翻滚,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依然咬牙不肯放手。 她知道,坚持不了多久,师父尚受伤至此,不过是为了多争取些时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即使最后笑着死,也绝不苟且偷生的活。 身影摇晃,又被击中一掌,吐出血来,身体像一片树叶在天空中摇摇坠落,妖鬼冷笑几声,“就凭你,不自量力!”耗费这么多气力与他们纠缠,不过是因为这女娃身上有能让它法力大增的血液,食了她的心,少说也会增长百年道行,才不遗余力设下这个阵法。 它蹲在她面前,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食物的可怜小孩,尖长的手指触到她的脸颊,勾起一抹寒冷的笑意,不错嘛,让她自己投怀送抱的效果最好,看来现在只得自己动手了呢。 厌恶的瞪着它,坑坑洼洼全是尸斑腐肉,手在地上探寻丢下的长剑,被它识破,没有血肉的跖骨踩踏在文成手背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嘴边的美食,吹出一口气,“小乖乖,就不要再反抗了,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的,哈哈哈……” 阴冷冷的声音飘过,它缓缓伸出手指,刚被砍断的地方已经完好无损的粘合在一起,文成恐惧的看着它,依然勾动的下巴,摇头,难道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吗? 但是,娘亲还没找到,怎么可以死! 就在尖锐指甲刺透衣衫的那一刻,黑暗的夜空中一道红光射出,将它狠狠撞向几丈之外的树干上。叶子噗噗落下。 “怎么回事!”听到它愤怒的叫喊,从地上一跃而起。 文成顺着红光的方向,掀起手腕,红光是由其中的的一粒珠子发出,手链是神仙叔叔送的,他曾所过这是灵珠可以辟邪保佑平安。 不再犹豫,高高举起手腕,那纺锤形的珠子流动异彩,一圈圈的放出光晕,直到红光将妖鬼整个罩住。这才发现在光晕之中依稀可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红衣飘展,临风而立,黝黑飘逸的长发即腰,衣袂轻盈飘逸,优雅淡然犹如天界仙子。 “你是谁!为什么拦我?”阴冷的声音划过,利刀一般让人发抖,骷髅愤怒撞着头顶的结界,对着红光撕咬,连连后退,却怎么也冲不破红光的结界。 “我是红灵,属天山灵樱果,奉师命来世间助有缘人渡过劫难。”红灵挥出衣袖,两条长长的袖口在天空飞去,发出耀眼的红晕,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飞起在半空之中,遗世独立红衣如火在风中翩飞幻化,冷冷的质问被困在结界中的妖鬼。 “倒是你,一而再的在此害人,因你作乱,据占一方,危害苍生,致使上百条人命惨死,无法投胎,今日我要便要替百姓收你,你可伏法?” “哈哈哈,你妄想!”它仰天长笑,手臂一挥咯咯作响,面目因愤怒更加狰狞,嘴巴大张没有舌头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腔,“我就是要让所有人跟我一样做一个孤魂野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让他们也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既然天下人负我在先,我便灭这天下!” ------------ 第39章:她被带走了 “你简直无药可救!”红灵手中一紧,红光更近三分,压在它的头顶,低头念着咒语,那妖鬼像经历极大的痛苦,发狂似的踢打撕咬结界,不时发出阵阵野兽一般的狂啸。 伸出右手凭空变出一个瓷瓶,对准结界中翻滚的妖鬼,右手放在胸前,盘膝而坐,从瓶口发出一道白光,透过红色结界射向它,只见那妖鬼的身形越缩越小,最终淡化成一抹黑烟收进瓶中。 重新张开双臂,闭上眼。文成看见越来越多的鬼火从四面漂来,聚在一起,只见红灵睁开双眼,红光普照,将一颗颗光亮尽数笼罩在红光中。 当一切恢复平静,红灵走到她身边,伸出双臂揽过她,触摸凌乱的头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文成未干的泪痕。 “没事了,别怕,鬼通常近不了人身,只有便幻化成那个人最想见之人,让他们放松警惕,主动投怀送抱才能冲破人自身的灵魂保护层,得到想要的东西。”温柔的声音像是叮咚泉水,暖的人心荡漾。 文成从寒冷中终于寻到一丝慰藉,绝处逢生的喜悦却转瞬即逝,低下头掩饰悲伤,眼角的泪却不自觉滴下,“我娘也被它杀了是不是?” 触摸她发烫的额头,红灵轻叹一口气,望着红光中的无数白光,他们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可惜,现在身形幻灭,无法寻到曾经的模样,“我不知道,这些灵魂都是被它害死无法投胎转世的,我能力有限,还不能让他们恢复身形,更不知你娘是否在这里,但我会带他们到轮回隧道,放心吧孩子。” 手袖轻挥,那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向她手心飞来,形成一个晶亮透明的圆球,散发盈盈光亮。“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做完,该回去复命,孩子,你今后的路还有很长,一定好好保重!我将剩下的仙气赐予你,拿着它赶快去救你的师父吧。” 从她口中慢慢吐出红色如烟一样的灵气,徘徊在文成头上,最后晕染成一个球停在半空中,看到红灵仙子的身影越来越淡,半空的红光越来越盛直到完全掩没她的身形。 红光慢慢退去,文成抬起手腕,触摸着那道尚有余温的灵核喃喃自语,“红灵姐姐……” 风沙沙吹过,卷着地上片片残叶,天空恢复了刚才的朦胧,望着东方泛白的天空,再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从东方升起,那时一切又将恢复如初,只是娘亲,你在哪里?是随着红灵仙子走向奈何桥还是在世间的某一处角落,等着我去寻你? 文成走到师父身边,想不到他受得伤如此之重,身上尽是被抓伤的伤口,殷殷渗着黑血,眼睛紧闭,脸色乌黑,像是中了毒。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他脸上,而他丝毫反应也没有。 手中紧握住红灵赐予的灵气,捏碎,斑驳的红色光晕将他团团裹住,从一粒粒透明的气泡中,仿佛看到她的笑脸,万千个星光闪烁,环顾在周身之上,沁入血液之中。 看着他脸上的黑气渐渐退去,脉息恢复平常,文成再也坚持不住,头痛欲裂浑身发冷的厉害,仅靠最后的意念支撑到最后,如今一切恢复平静,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放松,昏昏沉沉瘫倒在师父身旁。 皓月当空,层层云纱掩住圆亮的明月,流影随行,似水似雾,真真假假的光影映在地面,万千阴影交互重叠,漫山草长风吹,吹得树叶婆娑流离,脱离树叶的粘连,被风带向不知未来的远方。 从树丛中走出一个男子,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发出冷光,饶有兴趣从山坡绕过,抬起脚拨开倒在地上的小孩,只见他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脸色苍白,手中还紧紧握住手腕上的链子。 他蹲下身来,试图接下它,可惜那根链子非常结识,不论用刀子怎么割都断不了。 目光落在旁边躺着的另一个人,凝望一会片刻的失神。 忽然眼睛落在她脖颈间隐隐发光的物件,伸出苍白的手指触到那里,很快缩了回来,烫手的温度沿着指甲传到脑海传到心里,不由一缩。 再次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胡孜陌,用力扯下那孩子颈间的饰物,甩落在荒草丛里。 上下触摸寻找有没有其他的物件,停下手来。 随即在面具后,他勾出一抹慑人心魄的笑意,被面具遮挡,依然浑身流露着一股阴寒。 这下可有意思了! 别离四年重相逢,身份再变情意生。 时近黄昏,时值秋日,空旷阴霾的西天一抹残阳斜照,略显阴郁的天空凄清阴霾,夕阳如血,将山上的枫叶染醉成迷人艳红。 落叶如花,堆积铺满石砌小路。 树下石凳静坐一个白衣男子,肌肤白的几乎透明,如海深邃的眼眸里流露着淡淡的忧愁。清淡的茶香在秋日的傍晚萦绕,幽幽从树间飘落一小片碎叶,跟盅内漂浮的茶叶混在一块。 只见他无意敲打着白玉盅盏,抿起薄唇,眉宇之间因思考而皱起,根本没有注意到无意飘落的杂叶,举起杯,一饮而尽,早已凉透的茶水滑入胸腹的同时传到心尖,连同吞咽下杂物的那丝涩涩。 举目远望,手指拂上石桌,天色昏暗,多日的阴雨笼罩,心情格外的压抑,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心里念道,今夜必将又是一场大雨。 直到浓云渐渐压下,就连最后的一抹夕阳的影子都掩入层层乌云之后,胡孜陌才缓缓起身,踏着碎叶满地,走向枫林深处。适才的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现在,都不想再见到雨,不止是那种压抑的气息,更多的是心里的那个结。 从黑云山睁开眼后就不见了文成的踪迹,除了落在草丛中曾经送给她的那块青铜饰物,再也寻不到她丝毫踪迹。 派出众多门人外出寻找,从没探听到一丁点消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蓝婉的消失至少还知道她与渡厄星君在一起,曾经去过黑云山,而文成,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都无人得知。 她是他的弟子,曾经从高觉手中抢来的徒弟,曾经说过会保她护她的徒儿,就在自己身边丢了。那一夜,人鬼之战,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暖暖的阳光照醒才发现这个似乎睡了一个世纪的梦醒后,不见了文成。 是被妖鬼捉去了么?那为什么自己还好好活着,而且再也不见了它的踪迹。三年来,日夜寻找,派人打听,一次次充满希望,又一次次被失望所替代。 ------------ 第40章:死士营 三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西南郡将军高觉率领大军度横扫南领,直逼至烟河,与万月国隔江对峙。万月国国主甍,大王子,南宫染继任王位,凭借超凡武艺和指挥,已经吞掉周边两个小国,成为唯一可以与环武国对抗的国家。 武林熟知以剑术闻名的武陵门,如今是以搜集情报为主,门人遍布五湖四海,将收集的情报直接传入武陵阁之中。 只可惜,即便再强大的情报网依然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她。 残阳如血,西风纷飞掀起的轮轮涟漪,将困龙山下的黑潭搅碎成一片残红,这潭泉水,幽深不见底,潭水向外散发寒气,阴冷潮湿。 旁边生长着几棵梧桐,秋意肆寒,大半树梢都已光秃,只零星的几片坚强的黄叶还迎风傲立,在风中瑟瑟发抖,扭曲的树干,呈弯曲的姿态挺立在幽深寒潭旁边。 其上是飞流直下的瀑布,从山顶直接注入黑潭,黑潭之外没有河流,想必在河底必有一条与外接相通的内河。许是受寒气影响,这里的冬日来的更早一些。在瀑布四周环绕着手臂之粗的藤蔓,光秃秃如条条灰蟒一般从山顶垂下,落在黑潭四周,与瀑布响映形成两片深灰色瀑布。 黑潭旁边的灌木丛旁燃着一炷香,青烟袅袅萦绕,不多时已经燃过大半。 旁边一名黑衣男子负手而立,仰头望向山顶方向,手中的十三节驼骨阴风鞭交替相握,似乎不经意的甩动几下,柔韧的长鞭刮着风声甩下,尖锐刺耳。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蜿蜒盘踞的蔓藤之间,依稀散落着黑色的斑点,离地已有几百米的高度,正沿着藤蔓向上挪动…… 山风犀利掀起他的衣襟,吹起肩上的乌发在空中打卷,不经意间扫视一眼香坛,灰黑的烟灰由香尖跌下,银色面具后的嘴角扯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面具被阳光折射散出虚光,只见他对着山顶,两手交叉在一起,从上至下划过一道手势,从山顶处冒出几个相同颜色的黑衣人,相互点点头,不约而同抬起手臂,举起手上的砍刀,向那些条藤蔓上挥去…… 被如血夕阳映的刺眼,腥红残忍。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从山上响起,声声锐利的在山谷中回荡。 没有藤蔓的攀附,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不断从山崖上坠落,有敏捷的人抓住相邻的藤蔓勉强拉住下落的身体,手臂因降落不急拉出道道血痕,顿时凸现深可见骨的伤痕。还没来得及喘息,刚抓住的藤蔓又被重新斩断。 “扑通……扑通……”落水声不断,黑潭之上不时有黑影坠落,溅起大朵大朵水花,救命声喊叫声不绝于耳。 有些黑点就没有这么幸运,还没来得及入水就先与地面亲吻,骨骼碎裂吐血身亡,死后还睁大双眼想要看看没有活够的世间。 当一切恢复平静,黑潭水面上浮出一颗颗浮萍一样漂浮的脑袋,大概受不住潭水的寒冷,扑腾着身体挣扎向岸边靠拢。 岸上的男子从灌木下走出,眼睛中露出贪婪的光芒,似野兽一样盯着潭中被冻得发抖的猎物,上下打量,揉弄手上长鞭,在岸边走动几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它们,手指玩弄尖细的鞭梢,在他手上不停晃动,殊不知在池中人看来就像噩梦一般。 十三节驼骨阴风鞭,蛟龙筋骨所制,柔软坚韧,不怕刀剑,弹性十足,即便五米之外的人,都能轻易被它伤的体无完肤。一鞭下去,拉开肌肤卷起皮肉,伤口深刻见骨,从没有人能在它下面挺过五鞭。 然而,每一个进入死士营的人,必然经历的一件事情便是受这阴风鞭。 突然,黑衣男子右脚探出半步,身体前倾,手中的长鞭已经出手,只听“嗖。”的鞭声响起,飞起一鞭卷起阵阵水汽将靠近岸边的身影打落水中,片刻鲜红的血从脖子处流出,被摔到的人的身体渐渐浮出水面。 浸泡在池水中的人惊骇万分,更加惧怕那条阴柔无比的长鞭! 还未等人从惊恐中回神,鞭子携着风声再次挥下,这一次是平行袭过水面,向人头最密集的地方甩去,众人慌了神,眼看着鞭子越来越近,不知是谁喊了声,“快低头!”水面上的人影齐齐沉入水底。 还是有些人中招,鲜红的血液如同奈何桥边的彼岸花,从脖子处淌出,散发出死寂在黑潭之上慢慢扩散开来。 刚浮出水面,刚欲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长鞭如长了眼睛一般重新甩下,刮过阵阵腥气,让人作呕不已。肺部已经承受太多压力,无法呼吸的痛苦实在难受,丝毫不敢放松丁点,水面上不时有尸体浮出,看样子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唇冻的发紫,脸上苍白如纸。 水中的少年们战栗,瞪大双眼,时刻警惕着会突然袭来的夺命长鞭!冰冷的潭水让他们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否则下一个漂起的就将是自己。 这里是死士营,进入这里的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拥有自己的代号,由专门的教习教练武功,战术,通过特殊残酷的训练成为死士营的一员。他们可以领军打仗,可以刺探军情,可以冲锋陷阵,亦可以可以做替身,做杀手,他们行动独立,直接听高将军号令,秘密奔赴不同岗位负责不同工作,但都是影士。 三年前,文成就是被这个银色面具的男子带到这里,只知道这里是培养影士的地方,这个嗜血残忍的男子叫暗影,而她,叫做昙纵。 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喝下多少水,口中喉咙里满是腥气,好想将堵滞的血痰咳喘出来。刚刚在攀爬时费劲不少气力,如今更是苟延残喘,早就没有了力气,仅拼着最后的意念在水面上浮上沉下。 肺部难受的厉害,想必是刚才落水时灌下些水没来得及排出,这一会下来更是连水带气的吞下,水性本来不好,自从娘亲当年浸入寒潭之后,府中的池潭都被夷平,自然因为娘亲的缘故,更加恐惧下水。如今下水也是依了内力屏息,现下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声声紧逼的风声毫不留情的掠过,地狱般的风声席卷而来,看着银蛇一样的鞭子在水面狂舞,身体突然在没有气力去躲闪,恐惧顿时袭向心头,难道这一次就要将命搭在这里吗? 眼角酸涩,就在以为阴风鞭要吻上脖子的那一刻的,手臂忽然被人拽住,向下一拉,冰冷的潭水扑面而来,只见那道血腥的长鞭从面颊前袭过,甚至能感觉到它贴面扫过被水流击撞的疼痛,在鬼门关前晃过一圈,重新浮出在水面上…… ------------ 第41章:她必须活下去 诧异回头,文成看到一个头发散乱的清秀少年正拽住自己的手臂,这个人她认识,向来冷冷淡淡,从不理人,独来独往,如今他竟然救了自己? 文成感激的冲他点点头,感谢他的及时相救,否则自己也将像那些无名尸体一样,死在这深山他乡。 那少年皱起眉头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在训练时,他极少讲话,更不愿与他人多做交往,他身手很好,但之前又一次做任务是与他分到过一组,文成隐约感觉到在那冰冷背后是无尽忧伤和怨愤。 每一个进入死士营的人都要抛下过去,不论从前他是什么身份,在这里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士。文成不知道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他们的目的都是好好的活下去。 深秋十五,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石缝里不时传来夏虫低鸣,垂死的挣扎,在死寂的夜晚注入一丝活的迹象。月色如水,除了这日月星辰,深山老林之中再没有与外界相关的联系。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坐在一块两米高的青石边上,仰望悬在头顶的那轮圆月,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掀起青丝万缕,如心中的心事一般,盈盈缠绕,手指无疑摩擦着腕间的彩链,自打黑云山昏迷,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 身上除了彩链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算衣物,也一件不剩。想到这里,文成不禁皱眉,这里来的从来都是男子,给自己换衣物的人肯定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但为什么还要当做什么也不知,将她扔到这群男孩中来,难道他不知道,私领女子进营是大罪么?平日里极力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她知道,若是被人知晓自己是一女子,不论理由如何,都将难逃一死。 触摸空空如也的脖颈,那块青铜饰物早就被摘除。 “这个是师父送你的礼物,你要好好保管,知道么?” 想到自己被无端带到这里,那师父呢,他是否还安全?心中隐隐忧郁,在这山中,断绝了一切与外接的联系,就连三哥哥送的银哨都不知去向,这里日日充斥着杀戮死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有胜者才能驻足的土地,弱者终将被蚕食,堙没于着荒郊野岭之中。 曾经不是没有人想过逃出去,山中野兽极多,陷阱遍布,就算侥幸翻过两座山头,外面依然有死士营的人驻守,死了还好,若是被他们抓回,可是要断骨抽筋,在树上悬吊足足百日,垂吊在枝头,经受日晒雨淋,直到流尽最后血液被风风干成一具具蚕蛹一样的干尸。 在这深山之中,唯一可以出去的方法就是,在每年一度的生死会上取胜,才有可能离开这人间炼狱。生死会上自由报名,在比赛时生死有命,只会选出十名最优秀的成员,他们会由暗影带领直接离开死士营,奔赴高觉所在之处。 而剩下的未被选中之人,要么被对方杀死,或者落下残疾,最终都由暗影亲手解决。死士营从来不收没用之人,更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一丁点精力甚至时间。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就像那银河中的星星一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只有在死士营呆够至少三年才满足条件。经过严苛的训练,他们都是精英中的佼佼者,没有后路可退,生死会一战,要么生,顺利离开,要么死,永远埋葬在这黑暗的土地上。 距离最近的一次生死会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暗影日日紧催,残酷训练,在参与训练的同时,还要留着性命,不被他的阴风鞭袭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参加生死会。 今日的失误,文成想起来都有些后怕,若不是那个叫做晨夕的少年相助,恐怕自己已经成为孤魂野鬼在山中游荡。许多人都说山中阴气重,半夜不能出营,林子中尽是无辜惨死的孩子,会附身到年纪轻的人身上,但她从未见过,不知是手腕间戴的彩链护佑,还是在黑云山遇见过更厉害的妖鬼,总之从没有鬼魂前来招惹。 想到自己的弱项,水,噩梦一样的开始,若想从生死会上脱颖而出,必须要克服这个难关。 抬起头,仰望那高高在上的星光,沿着北斗七星斗魁和天璇向天枢方向延伸,明亮的北极星在空寂的夜幕中格外扎眼,文成在心里默念,师父,等着成儿去找你。娘亲,爹爹,文成一定能通过层层考核,最终站立在十强的队列之中,重见山外的太阳。 依靠在树杈间的一个黑衣人听到青石上传来的跳水声音,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纵身跳下,轻轻弯起嘴角,手中转悠着一截树枝,在月光下转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真是个有趣的人。 虽然比不上寒潭中的水刺骨,但深秋十月,寒冷的夜,水中依然寒冷无比,没有多久,文成就感觉到牙尖颤抖,所有神经都紧绷起来,被冷水包围,体内的热量在一点点散失。 在水中慢慢沉下身去,身体悬浮在水中,隔着清澈的水帘望着天空,高高在上的北极星,请指明方向,保佑自己能够活着走出去。 月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树上的叶子摇曳,从树梢飘落,顺着风在月色下尽情舞蹈,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湖中的声音渐渐淡下去,树上的那人不经意抬起眼皮,只见朦胧的月光照耀无尽水面,细碎的月光如点点流萤,向四处散开在夜幕下飞舞追逐。四周安静无比,就连叶虫都隐去声音,只有银屑般的月光,在无声流淌。 从山野中弥漫出层层虚无缥缈的雾气萦绕在湖水之中,轻雾之中一个晶莹剔透的湖水,他看到水中的少年立在水面,白皙的脸颊因为寒气泛着红晕,月光照耀,露出一截精致纤细的锁骨,只见他滑向岸边,被水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呈现出别样的曲线。 目光竟然不自觉的跟随她的身影,直到火光亮起,如一卷水墨丹青,从画中盈盈走出,空灵俊美,伸手探向湿衣的扣带,如雪的肌肤从湿衣下展现,手指慢慢滑下,突不知为何,心竟然漏跳了一个节拍,竟呆呆望着火光下的少年。 “谁?”文成用手拉回衣服,脚下生力,将一截带火的柴木踢向不远处的树上。火光扑灭,四周又恢复黑暗。 听听树上一个身影从树上晃过,文成怒道,“是谁,出来!” 话音刚落,从树影里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晨夕?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在这?” ------------ 第42章:管好你自己吧 他不经意打量他湿漉漉的衣衫,复杂的神色在眼中一晃而过,而后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清,反问,“你又何尝不是?” 他说话了,他竟然说话了!曾经以为他是因为语言障碍,不能言语,才从不与人说话,想不到他还挺正常的嘛。 想到这,文成暂时忘了刚刚差点被人看光的事实,走到他面前,抬起那张无害的脸,拉过他的肩膀,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晨夕,你竟然说话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是……”话留在口边不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懂的。 文成掩嘴讪讪一笑,抬起头看他没有多大反应,似乎并不生气的样子,兴奋的转个圈,头发上未干的水珠甩在他身上,文成也不自知,完全忽视立在一边愣住无语的晨夕。 “晨夕,别走啊。” 面前的少年果真停住步子,转过身来。 文成屁颠屁颠的跑到他身旁,堆出灿烂的笑容,洁白的唇齿轻合,“晨夕,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不过不想让高家军丧失一个得力的影士而已。”文成听他淡漠的话,虽然听起来冷漠冰凉,但也算是关心吧。 看着他又要离去的背影,文成喊道,“四个月后的生死会,你也会参加的对吗?” 应该是吧,否则他为什么半夜三更会出现在湖水旁,难道不是想着练习么?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刚来三年就想参加生死会,你以为,仗着些许蛮力,就能取胜挤入十强么?这里哪个人不是一丁点被磨练出来,受尽千帆万苦才能熬到今日,还不都是为了生死会的一战成名,跻身十强,岂是你能挑战便胜得了的?” 冷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文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是啊,晨夕说的何尝不对,要赢就要赢得彻底,但自己有什么把握取胜?暗影总说自己太懦弱,胜利是争取来的,然而她却总心慈手软。殊不知届时杀不了别人,就会被别人杀死。 这是一场只有胜利没有失败的比赛,一名合格的影士,是用鲜血和汗水浇灌,踩着别人的尸首,一步步走来的。 抬头望着那颗晶亮的北极星,默默的说道,师父,如果是你,你也会同意成儿参加的是吗? 借着月色尚好,文成又跳入湖水之中。 晨夕说的不错,凭着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法取胜,报名生死会的成员至少习过四到五年,身手干净利落,不论年纪阅力还是处变能力都不及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每天时间训练,弥补不足,即使战场比赛时不能狠下心也要不被他们所伤。 高文成在水中忍受酷寒训练的同时,湖水岸另一边,黑衣男子临风而立,被雾气掩住身形,精致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淡淡光芒,水中的小宠物,看来在这适应的挺好的呢。 暗影,是死士营的教习,对每个人都甚为严苛,尤其对文成,总是想着法子折磨她。从来到死士营的那时起,她便被他带到黑桃林,那里沼泽遍地,稍有不慎就会沉入深不见底的幽深沼泽里。 黑桃林中间是一处苍翠的竹林,每日她都要通过黑桃林前往竹林,徒手砍倒一捆竹子带回营地,若是时间超过他的预期,暗影便会用更残酷的方式折磨。 就像用手劈竹片。而且要求每一片竹片都要有相同的厚度,相同的长度,整齐的堆起在厨房外,供火师当柴火用。 起初,文成总是无法完成任务,日日被罚在后山劈竹片,一双手被毛刺刺得鲜血淋淋,红肿成猪蹄一样,愈合结疤,直到生出层层老茧。 在被他分配任务的时候还要时刻保持清醒,常常连续几个日夜不能睡觉,重复一件事情,不敢偷懒,不敢打瞌睡,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幽灵一般的暗影就毫无声息的会出现,甩出手中长鞭。背上就曾受过两次,虽然后来伤口愈合,但抹不去的疤痕,永远生长在脊背上。 不得不感谢他的摧残,文成很快接受他更为残酷的训练,与其他少年一起,不论闯蛇岛,还是拳斗饿狼,都活着回来。 命虽然保住,但身上从上至下却留下大大小小无数伤疤。 之后的几个月,她更加努力的习武,白日由暗影安排训练,晚上便跑到据营五里外的湖水前的一片空地上练习。 冬天很快到了,即便在再深处的老林也会飘进漫天雪花。 洁白的雪花如白色的精灵,将漫山遍野装染成白色的天地,光秃秃的树干上堆砌满厚厚一层雪花,一夜之间千树万树如梨花开遍整个山林。 今日,暗影突发奇想,让所有的影士将所有树上的雪花都扫落下来,不容许落下一粒雪花。 雪还在簌簌下着,在一棵棵通天大树的枝杈上分散着死士营的死士,黑白相交,在一片洁白的世界里,他们的确很显眼。 只听暗影在树下用内力向他们喊道,“一炷香时间,每人二百棵树,至于选哪棵树,各自做好标记。没有完成的,今晚都在这山里过夜吧!哈哈哈!” 话音刚落,就见树上人影飞来飞去,掠过时雪花簇簇砸落地面。 山林中皆是百年之久的古老,多数像槐树或是枝杈把枝杈繁多,只很少枝杈单一的梧桐或是易于清扫的松柏树,若是抢到些简单的树,半柱香不到便可以完成任务,但若是选中枝杈把,别说一炷香,一个时辰都未必能完成。 暗影坐在一张椅子上,斜倚椅背,勾起笑意看着争夺抢占树木的黑衣少年。 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目的,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 影士,向来为了完成主人的目的而活,有时目的也包括不择手段。 挑起眉梢看着树上因为抢夺树木而打起来的死士,在空中已经打斗许久。不禁恼怒,拾起桌上的积雪,在黑皮手套上揉成两粒雪球,手指用力探出,只听两声惨叫声响起,噗噗落入半米深的雪地之中不再动弹。两人的额头上已经洞穿两个血孔,温热的血融化大片积雪,在雪白的大地上开出两朵鲜红刺目的花朵。 因一时冲动,险误大事,这类蠢人,即使选拔成功也根本不配做影士。 没多久大家都已经占据好自己的树木,飞快在树间穿梭清扫积雪。 没过多久,一些死士已经收工回营,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今夜可是会降温的哪,剩下可怜的小娃娃们,山中过夜的感觉可是很爽的呢。 ------------ 第43章:狼群来袭 夜晚天空又下起了雪,山风很大,气温极低,少说也有零下十几度,烈刀一样的风割的皮肉生疼,没有能量来源,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衣,体内的热量很快就随风散去。 文成躲在一处低洼的岩石下面,石缝中吹过的风声凄厉,鬼哭狼嚎一样尖锐,身体蜷缩在一起,蹲在地上,双手环在膝前,不敢靠在岩石上,因为寒冷的巨石会吸走身上所有的热量,甚至能将她一并冰冻在石块上。 哈出的气体很快结冰,眉毛上发梢上布满细小冰棱。整个人像冬眠一样,若是随意走动,体内的热量会更快散去。 暗影是不会容许生火的,他的惩罚从来不会给人留后路,惩罚即是惩罚,从来不顾虑死士生死。 这么大的雪,会有不少人冻死吧,自己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 子夜时分,大雪掩住大半个岩石,天空中的明月,丝毫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躲藏在黑云之后,将大片山林照的透明。白雪皑皑,映着月光,白茫茫的一片尽是白色。 风兮兮吹过,丛林深处传来阵阵野兽的声音。 “嗷呜……”荒山凸岭之间响起阵阵声似哭泣的吼叫,刚入浅眠的文成突然惊醒,听声音分明是狼群。 大雪封山,鸟兽没了踪迹,山林之中多的是凶禽猛兽,听声音,大约是几十只,恐怕是连续几日没有捕到猎物,今日问到气味跟到这里。 若是平日,死士一定不会惧怕他们,但今日,山中过夜的人也有十几二十个,以一对一自然不成问题,但现在冻得僵硬,浑身冰冷,面对的是一群残忍凶残的猛兽,为了食物,它们比谁都凶残。 文成急忙催动内力,渡化身上的寒冰,打通僵硬阻塞的关节。 雪地上的狼啸声越来越近,它们的鼻子非常灵敏,视线越过积雪,能清晰的看到十几米外三四十只棕毛体大的野狼,由一道一米宽的沟壑相隔,在半山坡前的雪地上挪动脚步,不时发出嗷呜的吼叫声,四只脚踩在雪地中,画出一串串脚印。 领头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头狼,走在狼群最前面,高傲的抬起头颅,对着圆月发出一阵长长的嚎叫,听到叫声狼群更加兴奋,跟着它一起嗷呜起来,山野中尽是狼的呼啸之声。 突然雪狼又对月长啸一声,一旁蠢蠢欲动的狼群像得到指令一般,一只狼离弦的箭一样飞出,飞跃沟壑,落在更加苍白的雪地上,深绿通透的眼睛在地面扫视,低啸几声,跃上一处半米高的土丘,猛冲向一块大石下面,伴随几声惨叫和狼的狂咬呜咽,更多的狼从沟壑另一边越过,冲向其他的角落里。 不时有黑衣人从石块下被拖出,没有挣脱几下就被咬断喉咙,鲜红的血液喷洒射向空中。很快寒冷的额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几下便撕咬开皮肉,阴森发白的锐齿刺透胸口,揪扯下大块鲜血淋淋的血肉,血水顺着嘴角滴在地上,大片雪地上尽是破碎的残骸,黑色的破布,尸骸狼藉。 这一战,许多人无法反抗,便葬身狼腹。 一些尚能活动的死士,急忙攀上树梢,狼不能爬树,自然不能伤到他们。地上是被狼群踩踏啃噬的同伴,但却无能无力,一夜的消耗,根本没有力气与它们争斗,能做的就是牢牢的抓住树枝,不让自己掉下去。 食完地上的猎物,狼群并没有散去,它们坐在地上,虽然不能爬树,但可以等待,等待树上的人从树上掉下来。 月儿西垂,大约子时,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几个时辰。 山中的天气越发的寒冷,没有遮挡,风更加肆无忌惮的夺取身上的热量,刚下过雪,树梢光滑无比,如果不紧紧抓住很容易从树上摔落,成为狼群的食物。 狡猾的雪狼带领狼群,死死守住树下,如何不肯轻易离开,幽绿的眼睛贪婪盯着树上的猎物。 文成坐在一棵比较粗壮的树枝上,看着狼藉的雪地不禁握紧拳头,心痛,愤怒,竟然弱的连几只狼都无法对抗,连同伴都无法救下,还有什么资格做影士? 黑夜下,受不住夜的寒冷,又有人从树上掉下,成为狼的美餐。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成为他们的食物,早晚都要死,必须想个办法。 手探到胸口的圆柱形物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啪。”火光在面前亮开,映的人脸泛起阵阵黄晕。 遇见火源,僵硬冰凉的手指慢慢恢复些知觉,文成从树上站起,勾来一把干支树条,在火折子上点燃。 恍惚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夜空,暗黄明亮的光闪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断。文成扯断一根燃着的枝条,瞄准目标飞速向下掷去。 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几只巨大的狼头上嘭燃起火来,遇到松软的皮毛,火光肆虐,转眼已经吞没整个狼身,在雪地中痛苦打滚,声声凄厉,最后还是轰然倒塌,没了气息。 见到同伴受到袭击,狼王愤怒无比,张开大口狂啸一声,整个山谷都在回荡着它的啸声,野兽幽绿的眼睛寒气涔涔的盯着树梢,恨不得将她从树上挣落,把她咬死。 完全忽视它的愤怒,文成又扯下一块更大些的枝条,两手一起甩出,流星一样的带火木条在空中纷飞,像一颗颗坠落的流星,开放在夜空之中。 雪狼急忙带领狼群退后,退到一块岩石之后,怨恨的看着树干上的她。 就在她重新站立取干柴的同时,一道白影跃起,巨大的身影跃向文成所在的大树,受到撞击,文成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急忙伸出手勾住树枝,才不让自己掉下去,但两条腿还是垂落在树下,距离地面很近的距离,眼见其他的狼又跃起扑向她。 在野狼扑来的那一刻,急忙松手,野狼扑空,但文成已经落在地上。 野狼在地上围绕她转悠,蓬松的尾巴耷拉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手中的火折子隐隐发出淡淡的幽光,照亮一群幽绿发亮的眼睛。 被狼群围困,树干旁已经被它们圈住,文成想着,要想再次上树,势必要与它们做一次恶斗,这一战在所难免。 刚刚被火烤过,身体已经恢复气力,不再僵硬,从脚踝中抽出匕首,锐利的短刀在月光下森森发光。 一手握住匕首,一手拿好火折,野狼怕火,刚刚同伴的尸身还在雪地里散发焦灼气味,徘徊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那幽幽的火光,像团团鬼火,在夜中摇曳。 ------------ 第44章:狼群里的地位之争 有只胆大的,在她背后想要偷袭,却被火折烧到,哀嚎的退出狼圈之中。 人狼对峙,眼看火光越来越暗,文成心里焦急,再不会到树上势必会被狼群所吃。眼神扫过狼群,目光落在雪狼身上,擒贼先擒王,狼群应该也是一样吧。 只听她大喝一声,脚下踢出雪堆,漫天的小雪花迷住眼睛,趁着片刻引起的骚乱,运起轻功,手上的匕首向雪狼刺去。 雪狼身形虽大,但却灵敏,还未刺到就已经闪开一边,张开大口,四个锐利尖长的獠牙狰狞,白毛炸开,气势汹汹与她对峙。 文成更不敢放松,手中紧紧握住匕首,借着轻功,蜻蜓点水掠到它对面的石头上,只见那只雪狼眼露凶光,呲牙咧嘴,长哮一声,腾空一跃率先向她攻来。 文成扔下火折,这东西已经不管用了,在空中划过,轻轻一跳落在它的脊背上,双手紧抱住狼头。显然一向高傲的狼王从未没被人如此侮辱过,极为难受的上跳下蹿,四下乱跑,文成都是紧紧抱住它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野狼也不敢轻易上前,踟蹰在原地,那头雪狼竟背负她向深林中奔去。 雪狼横冲直撞,专拣偏僻的低矮的丛林,低矮的枝桠从头顶上划过,文成低下头,只感觉风在耳畔吹过,毛毛茸茸的狼皮下传来阵阵暖意,竟然有些依赖这份凶险的温馨。 雪狼脖子下的匕首迟迟不落下,只要一下,它便会倒下,再也起不来,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了一条畜生的暂时温暖就要放它一条生路吗? 是因为清冷太久,三年来,从没有过温暖,冰冻的心,被这片刻的暖意融化。 闭上眼睛匕首微偏,向它的左腿处扎下。“嗷嗷……”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文成从它背上飞起,稳稳的落在雪地上,“你走吧,我不伤你。” 倒在地上的雪狼两条前腿弯曲跪倒在地上,刚刚滑到身体向前划过很长一段距离。这回正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但左腿上的伤让它又一次跌倒在地上。 看着它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跌倒,文成有些不忍心,是自己害它如此,那条腿会残废的吧,留下残疾,对一个骄傲的狼王来说是多么的耻辱。文成撕开一段衣襟替它包好,转过身,向回走。 只听身后几声狼叫,似焦虑似担忧,文成回头,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小狼,一样的雪白,如纯洁无暇的白雪。正低头在雪狼身前磨蹭,文成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是一头母狼。 它正蜷缩在地上,伸出舌头舔舐着小狼,慈爱无比。 不知何时眼睛已经润湿,用力擦擦眼角的泪水,甩甩头,天已经快亮了。不远的前方传来一阵狼啸,文成心头一震,看来狼群也随着雪狼赶来了。 来不及细想,先飞上树梢再说。 二十几匹狼从林中走出,他们显然受了些伤。想必是自己走后,同伴与狼交战过,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其中一头健壮的狼,走到雪狼跟前,低吼几声,围绕着她转几圈,极为不善。躲在树上,显然狼群并没有发现树上的她,听不懂它们在干什么,但隐隐觉得,这像是在篡位…… 雪狼受伤,已经无法带领狼群,而走在前面的这匹狼极有可能是狼王的候选人。 取代狼王。 不禁有些忧心,曾经听说过,新任的狼王会将前一任狼王的子嗣全部杀掉,就像人一样,为了目的,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完全的占领,它们不容许任何隐患存在。 看树下剑拔弩张的气势,小狼正在退后一直到母亲的怀抱里。雪狼试图站起还是跌倒在地上,但一直守护着幼崽。眼睛又酸涩起来,是羡慕那只小狼吗? 它尚有娘亲护佑,而自己呢,娘亲失踪到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方,父亲更是恨自己至骨头里,哪里会知道,在他的死士营里,他曾经失踪的弃儿正在这里…… 那只棕色的狼一步步走向它,尖长的嘴角下露出尖锐雪白的牙齿,眸子里的凶性光芒一直盯着侧卧在对面的曾经的狼王。而雪狼也不甘示弱,虽然站立不起来,依然傲然的看着它,若是它敢上前一步,便会毫不犹豫的咬断它的咽喉。 狼群里没有劝阻的,在他们看来这是必然,要想保持狼群兴旺就要选出一位更为强大的狼王,而它,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带领他们战斗。 这一战,虽然解决食物问题,但是,狼群受到重创,它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领导他们的领袖,不是会连累它们,无法战斗的残废。 两狼相斗,必有一伤。 撕咬声从传来,文成别过头去,自相残杀之事,实在是她不愿看到的,但这是命,是生存法则,谁,都更改不了。 树下的撕咬声渐渐弱下来,雪狼王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不累的挣扎用身体护佑腹下的幼崽。文成看到,在它白色的皮毛被鲜血染红,倒在雪地上,似乎狼崽也感到一丝不安,腹下用力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张着没长全牙齿的嘴向棕色的成年狼叫唤。 那匹狼将口从雪狼脖子上挪开,向它走去,小狼丝毫不畏惧它,扬起头向它咆哮。 它要杀了狼崽是吗? 杀了它们,既可以成为狼族领袖,成为新一任狼王。 雪狼王不知从哪来的气力,竟晃晃悠悠的站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正要下口咬住小狼崽的棕狼。 “嘭。”的一声,随着一声惨叫,雪狼王倒在地上,眼睛最后一点余力射向身后的狼崽,眼神中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慈爱目光,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凶恶。只见它的眼角淌下几滴浑浊的泪水然后,悲呜一声,断了气息。 临死时,它的眼睛还是落在那只白色幼崽身上,母爱的光辉,像温暖的旭阳,照的暖暖的,一代狼王就这样死了,但它的眼神,那种渴望那种不甘,如锐刺一样深深扎在她的心口,割开那道隐藏了三年的裂口。 眼前浮现一张张破碎的画面,娘亲,父亲……渴望一份温暖,渴望一份关怀。这世上除了师父,恐怕不会再有人会给她那份暖暖的爱了吧。 文成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从树枝上掠下,停在那具尚存温热的雪狼身边,从棕狼面前抢来地上的小狼抱在怀中。 这只狼,谁都不能动! 显然她的行为惹怒棕狼,它向天长啸一声,地俯下身体,凶恶的看着她以及她怀中的白色幼崽。呲牙咧嘴,嘴中喷着白汽,动了动爪子,在地上抛动几下,毫不犹豫的扑向她。 ------------ 第45章:他不会手软的 文成急忙闪身,身形虚晃已经从它头上越过,立在一米之外。就在她要翻身上树的时刻,早围在树下的狼群攻来,纷纷扑向树下的她。 就在文成抽出尖刀,打算硬拼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一条长绳从树上甩下,拉住她的腰身,脚尖腾然跃起,文成看到在地上的野狼不敢的幽绿色眼神,顺着长绳看去,晨夕?他怎么会在这?树上,晨夕正侧倚在树干上,翘起二郎腿,眼皮不抬的说,“是暗影让我带你回去受罚。” 三十四人在山中过夜,其中被狼群杀死的有十七人,受伤严重的四人,剩下的都多少受了些伤。 一片空地上,文成伏在一堆荆棘之上,接受暗夜惩罚。 昨夜她赶走狼王,用火折逆转形势,即便如此依然逃脱不了,因为只要违背,就要受到惩罚,不论原因如何,错了便是错了。 鞭子兜风而下,顿时轻薄的衣衫刮出一道裂缝,血瞬间从伤口处奔涌出来。任凭鞭子在后背甩打咬紧嘴唇不吭一声,文成用力将手臂撑直,身体下是一片尖锐的荆刺,只要身形有稍微偏动,长刺就会毫不犹豫的扎进皮肉。 “一,二,三……”暗影自顾数着,阴柔的声音在无边的空地下传荡,鞭打声不绝于耳,他有着地狱使者的毒辣无情,折磨人的手段更为变态,从没有人敢忤逆于他,这里是死士营,是他的营地,对于他的话除了乖乖顺从别无他法,否则即便是死,暗影也会找出层出不穷的方式,那些比死更难受的手段…… 文成死咬住嘴唇,腥气沿着口腔进入喉咙,沉闷的吟痛声让人不忍再听手中握住几块石头,不知何时已将手掌磨破,鲜血顺着指缝留下,渗入漆黑土地,狠戾的长鞭精准的袭向她小小的身体,血肉横飞,终于鞭子停下,二十已过,文成早已是冷汗涔涔,血汗渗透衣衫,蜿蜒滴在圆润的鹅卵石之上。 暗影冷笑几声,“哎呀,这么脏。”他独特的声音传来,修长的手指捋去鞭身上的血肉,“看看,都是你这个小鬼,去拿着它去水里给我洗干净。” 文成小心收回前倾的手臂,后背火辣辣的疼,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每动一下都会扯动身后的鞭伤。渗入骨骼的疼痛,是否此时脊背处可见森森白骨?嘴唇咬得残破,身后一片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跪接过他手中递过的鞭子,走向无尽冰凉的水中。 “向里,到水中央,对,洗干净。”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暗影更加兴奋,笑的愈加肆无忌惮。撩起一长串水珠溅在她脸上,“记住教训,下一次,我绝不会手软!” 哪一次,他都不会手软。 “教习……”晨夕向前一步,有些不忍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冬的水锐利刺骨,刚受鞭伤便要去水中浸泡势必会引起发烧感染,或者还会死在水里。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如此关心起他了…… “哦?怎么?难不成你想进去陪他?”暗影抱住双臂,略带兴趣的问他。 “我,我……只是想生死会快要到了,若是他死了,想必队员结构还要再做调整。”晨夕吞吞吐吐解释,眼眸隐藏在长长的发梢下,头低垂,没人看的清他的神色。 嗯,暗影想着,靴子在碎石路上走了两步,点点头,“是哦,可不能让他死了,既然你们分与一组,那么你下去帮帮他啊,每人一个时辰总比一人两个时辰好,在她快死之前捞出来就行了,可别让她死了呢。” 山谷渐渐安静,恢复起初的宁静,黑暗之中的深潭更像魔鬼之口,喷吐着气息。 “你没事吧。”晨夕问她,见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因为担心深深锁起。 “你为什么一起下来了,我一个人承受好了,你不必为了我,受这份罪的。”文成看着他,痛苦之色浮于脸上,惨白的小脸苍白如纸,嘴唇被咬破沁出丝丝血迹,英眉弯起,尽管她身后血肉模糊,从他身上丝毫没有感到任何到狼狈。 昙纵像清高的白莲,高高的伫立在水面,污泥浸染不了那份清洁,尽管受尽狂风暴雨,依然能够挺立水面。孱弱的坚强,坚强中的美丽,想必就是他。 “你以为我是为你吗?我只不过不想让你在生死会选拔时拖我后腿罢了。”他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害怕被他看出眼中的情绪。 顺长的额前碎发泻下遮住眼眸,低下头清洗那条长长沾满血肉的鞭子。 文成低下头却从心底笑了,晨夕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从上次湖边相遇事件后,却不似从前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他也有人情味,会关心人,尽管常常口是心非,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可是关心人的。 文成笑笑,脸色苍白,伤口被湖水浸泡,受皮肤渗进的盐分刺激,背部传来阵阵刺痛。 看出她的难受,晨夕伸出手,“把手给我。” 感觉一只大手握住自己的手掌,掌心传来阵阵暖意,“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文成照着他说的,“气存丹田,身体后仰,两臂两腿伸展开秉直。”“调节平衡,小口慢慢呼气。” 感觉到身体慢慢浮起,最后仰躺在水面上,依照他的指点,重新换过几次气,渐渐掌握技巧,手离开他的支撑一样能在水上稳住。 “凝气,用内力封住体内穴道,阻止热量散失……”晨夕替她封住几处穴道,也漂浮起来。 仰头看向明朗的天空,北极星在众星之间闪烁,黎明前的宁静,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上。 “你怎么会来死士营?”晨夕打破沉默的死寂。 “我是暗影教习捡来的。”她说,“在黑云山,我差点葬身鬼口,昏迷过去,醒来就来到这里了,你呢?” “我?” 他陷入一场沉思,沉寂漆黑的眼睛在月色下变幻颜色,记忆如潮从心底涌出,水下的手指慢慢收紧,随即放开,面色恢复以往的冰冷,“五年前,我寻父至西南郡,偶然遇见了暗影,也被他带来到死士营。” “你爹他?”文成望着他,想不到他竟然跟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 “十几年前,我爹出门办事再也没回去,后来听人说他去了西南郡,不忍心我娘日日以泪洗面,在一天夜里我离开家乡,寻着他来的踪迹到了西南郡。但人还没找到,就被暗夜带到这来。”他摇头,似是甩去一段不开心的往事。 ------------ 第46章:血蛊 “我也是寻我娘的,我娘她不知去向,下落不明,师父带我寻找,碰见了妖鬼,也不知师父他现在怎样了。”文成淡淡的说,习惯性的抬起头,隐隐担忧的望着北方北极星的方向,那是她的信仰,每一次想要放弃时,她都习惯性的仰头,只要看到那颗星星,便会心安一些。 “如果有机会出山,你会怎么做?还会继续寻找你的父亲吗?” 晨夕望了她一眼,闪亮的眸子,闪闪发亮,傻傻又无奈的说,“你以为,出去了就是自由吗?影士,是一个没有自由没有生命的影子,生活在黑暗之中,为主人办事,只是一具活着的傀儡。” 看她诧异的瞪大眼睛,又笑起来,似是自言自语,“你当然不明白,为了让他们听话,自打出山那一刻起,就会在每一个影士身上重上一种称作血蛊的东西,子蛊一旦植入就取不出来,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会发作一次。” “这种毒一旦发作,全身的静脉都会弯曲打结,血液停滞甚至倒流,中毒的人每一寸皮肤都如万千蚁虫食咬,甚至五脏六腑都如火烫一般。那种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届时在中元节前,他们会给每个忠诚的影士纷发缓解药力发作的解药,就会度过那夜的生不如死,而那些不合格的影士,那可真的是要疼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筋脉一寸寸断裂,全身抽搐七窍出血而亡。” 文成骇然,用此阴毒的方法,只是为了忠诚么?当信任建立在如此卑劣的基础之上,也是太过悲哀了。有些人注定的背叛,即便是死也挽救不回,有些人注定忠诚,即便是死也要会坚守到底。他们难道还不明白么? 这就是引以为豪的高家军的保证么?是高家军所向披靡的力量源泉么? “难道真的没有解药了么?” 他冷笑“当然有解药,但是谁都不会得到,这蛊是以高将军的血喂养而成,要想练得解药必须用与其交合的女子的血,加上十三味毒物和二十六味珍稀草药,汇合成一定比例炼制而成。” “你可知,高将军爱其夫人至深,为了防止影士为了解药伤害其夫人,给每一个人都喂下毒药,与血蛊的解药相克,只要食下解药就会催发体内埋藏下的毒药,届时立马毒发身亡。” 这些事,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就是为何娘亲一直安然无恙的原因么?尚未经历过血蛊生折磨,文成还不懂,待到后来蛊毒发作时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才懂得晨夕眼中的悲哀,一辈子受制于人,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只是随时牺牲的死士,只是一个无人记起的影子…… 既是效忠于高将军,父亲是否知道有一种叫做血蛊的毒,每年七月十五发作,让人痛不欲生,生不日死。 每年一度的生死会很快到了,规则很明确。选拔分为三轮,第一轮考核的是技能赛,包括骑马,射箭,以此淘汰掉一半的成员,没有选上未受伤的成员可以准备下一年再次参赛。 第二轮是体能赛,在不同的训练场所都插着不同数目军旗,这些地方包括月牙湖,寒潭,黑桃林,竹林,万兽谷,迷雾谷,那里会有不同的黑衣人在等待他们,途中充满危险,甚至允许半路上从其他队伍中夺取的军旗。 选出前九名的队伍继续下一轮比赛,而军旗的数目直接影响第三轮的比赛。第三轮中,夺取军旗最多的一组队伍直接晋级,而最后一名淘汰,其他的八组成员比拼武术,直到一方倒下分出胜负,取胜的一方就是十强的人选。 暗影将她与晨夕放在一组,如果两人皆要进入十强,势必在第二轮全力以赴,才不会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 第一轮,文成以百米穿杨的技术轻松进入十强,望着手中弓箭,坐下的黑马,师父曾手把手教她齐射,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文成收好箭羽,骑马走到晨夕身旁,看到他明亮的眼神中露出笑意,就知道她会赢才放手让她去做。 文成俏皮的冲他一笑,嘴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向着太阳的方向,下巴向下自然勾勒,金闪闪的光芒抹淡翠绿山峰,世界寂静,只剩下她盈盈浅笑。 文成拿起弓箭敲打他的头,“发什么呆,比赛结束,上马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也不顾他愣神发呆,用手一拉,将他拉到马背上。 马蹄翘起,嘶鸣一声冲出去,晨夕坐在她身后,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心神恍惚。 贴在他胸前的少年,瘦弱的身躯,羸弱的不堪一击却死撑着不肯放手,突然好想保护他,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支一片天空……心里一个地方似乎什么在慢慢消融,脑海中闪过湖边他从水中走出的一幕。 晨夕急忙捶打自己的头,飞速甩开乱糟糟的想法,最近是怎么了,对于这个纯洁的少年,怎会生出这么龌龊的想法,而且,他还是个男子…… 晚霞满天,晕染了无尽的天空。层层氤氲雾霭弥漫,余晖斜照,漾着橘黄色的光影笼罩着一片苍翠。 潺潺的溪水从山涧流出,蜿蜒曲折的流淌在青草岸边,草丛里冒着不知名的小花,淡紫色的小花三三两两散落在草丛里,似是夜空里的微星,斑斑点点,散着淡淡的芬芳。 文成躺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享受微风袭袭拂过面颊,支起右臂面朝夕阳,微眯起双目,嘴角晕出斑斑笑意,耳畔散下的头发挠在脸上,伸出手,葱灵手指不经意的拂开它们掖在耳后,如痴如醉的望向落霞满天,两腿伸直交在一起,慵懒的神色,在这美景衬托之下竟是这样超凡脱俗,如梦如幻。 晨夕刚落下的心又被她揪起,心里像装了只小虫,撩的心痒痒的,一想起刚刚在马背上与他那么近的接触,一种不之名的情绪在身体中流窜,只想伸出手臂拥他入怀…… 晨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完了完了,一定是被他那张清秀的脸迷惑,看到那双清澈的双眸,听到泠泠作响的声音,竟无法抑制的陷下去,陷下去。 红晕浮上脸颊,传来烧透感,心更加快速跳动起来。 月色下,他的光洁如水的脖颈,曼妙的身姿,竟然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面容。 “你怎么?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文成打断他的遐想,担心的凑过来,伸出手背正欲触及他的额头。 清香的气味又传来,波浪一样掠进心房,一圈圈的萦绕在鼻尖,柔顺的乌发泻在身后,橘光照耀,于风中翩飞,越来越近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再放大…… ------------ 第47章:你有什么资格 晨夕急忙打落他的手,把头扭至一边,局促不安地说,“没,天太热了,被太阳晒得,没事。”额间竟浮现出细细的汗珠。 文成看看他,又看看橘红色的夕阳,是真的没事么?可是山风真很凉快…… 林子中传来几声嗷叫,只见一个白球球从草丛中蹿出,跳到她的怀中,两只白绒绒的前爪蹄拔在她胸口,红色的小舌头在脸上舔啊舔,被它逗笑,从石块上坐起,挪开它不安分的爪子,这个小色狼,还没长大就开始学吃人豆腐了。 没见晨夕在一边惊叹的瞪大双眼,原来这样就可以…… “你竟然收留了它?”晨夕折了一支野草含在口中,“若被暗影知晓,他一定不会放过它,你也被连累的。” “我知道。”文成抚摸它柔软的脑袋,“所以我尽我的能力,会好好保护它,雪狼王因我而死,是我害它孤苦无依,丢弃它就是送它去死,我做不到。”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什么本事去管别人?别忘了,明日比赛残酷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杀死,还有……”晨夕停顿下,又说,“明日必须全力以赴,只有争取头魁你我才不会兵戎相见。” “我知道,明日我一定会努力,晨夕,如果我们真的在生死会上比赛,结果会如何?” “我会尽全力打败你。”他毫不犹豫,但眼神中分明闪过一丝觉察不到的闪烁,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两人只能活一个,希望谁活着呢…… “喔。”文成点点头,不再说话,拉起小狼崽抱在怀里,小狼的头在她怀里蹭啊蹭。 如果明日不能取胜,那么第三轮,她注定是个失败者。 第二日黎明,文成早早醒来,先去了花谷探望了小狼,如果今日遭遇不幸,也算与它道个别,将它托付给晨夕,相信他会好好照顾它的,待出山后,在另一个山头放生,就不必担心被同族迫害了。 小狼崽似乎没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一个劲用脑袋拱来拱去,两只小蹄子瞪在她腿上,小舌头还是不老实的想舔她。 “好啦好啦,再闹就不理你了。”伸出手指头挑弄他腹下软软的皮肤,纯白的颜色相信在狼群中的血统高贵,却受自己连累沦落到现在,心底惨然,惭愧,自己难道真的是个灾星是个祸害,娘亲因她受过多少苦至今下落不明,爹爹因她失去娘亲,失去本来完美的家庭,师父,因他生死未卜,还有这只小狼…… 是不是,自己从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间呢? 山谷中一阵风吹来,吹得她有点冷,文成拥紧双臂,怀中的小家伙跟它娘一样暖暖的,闭上眼睛享受最后的温暖,突然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不禁颤起一个激灵,手中的小狼差点摔落在地。 “昙纵真是有闲情逸致,比赛在即仍不忘来看这个畜生。”后两个音咬得很重,文成手一松,小狼迅速藏匿在幽幽草丛中,。 暗影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瘦弱少年,用鞭梢抬起她的头,清新犹存的面容,柔美又带着些许坚毅,带有鳞片的鞭梢划过光滑细腻的脸颊,“啧啧。”几声,“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文成垂下头,“昙纵领罪,无论什么责罚昙纵心甘情愿,只求教习放过小狼。”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暗影袖摆一挥,携着内力甩过,文成已经飞出两米之外的草丛之中,“别忘了,你的命也是我的!” 手背拭去嘴角淌下的血,重新跪好,“昙纵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本事大着呢!敢在我眼皮下动小动作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呢!难道,你想挑战我的权限么?”手中的鞭子迅速落下,在黑衣上划过一道伤口。 文成紧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听头上的声音传来,“不如我们赌一下,赌一次头魁和两条命如何?” “呵呵呵,不用看我,如果今日,你和晨夕夺了头魁,我就放了你跟那畜生,如果没有,我就要你俩的人头怎样?” “好!” “爽快,吃了它。”说着之间一弹,一个丹药似的东西滑入喉咙里,文成握住脖子剧烈咳嗽起来,“这是什么?” “当然是血蛊!” 血蛊…… 竟然现在就种下血蛊…… 文成跪倒在地,“子蛊一旦植入就取不出来,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会发作一次。这种毒一旦发作,全身的静脉都会弯曲打结,血液停滞甚至倒流,中毒的人每一寸皮肤都如万千蚁虫食咬,甚至五脏六腑都如火烫一般。那种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 晨夕说的话响彻在耳畔,头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忘记思考,只知道一个事实,自己中了血蛊,一种没有解药的蛊毒。 文成神色惨白回到营地在背上伤口抹上伤药,刚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衫,就见晨夕担忧的进来,担心的问,“刚刚你去哪了,怎么都没寻见你?”看她苍白的脸色急忙伸出手来探向她的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文成摇头,避开他的手,“我没事,比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快去。” 赶到比赛场时,已经围绕了好些人,两人一组,围城一个圈,暗影站在圈子中央,背对着他们。 迎着初生的太阳,他高大的身影落在脚边,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暗影在向参赛者讲述事情,文成低头沉寂在早上回忆中,全然没有在意向这边纷发地图走来的暗影。 注意到他在走神,晨夕着急万分,用力捏住她的手腕。 文成吃痛,猛然回神,侧头疑问的看着他,只见晨夕用力向自己使颜色。 顺着他的目光,突然血液倒流,面前呈现的是暗影放大在面前冰冷面具下的两个孔洞,黑漆漆不见神色的黑瞳,竟然,竟然比黑云山上的妖鬼还要阴冷几分,文成急忙垂下头,恭敬的站好。 那精致无比的面具闪闪发光,暗影走过面前,手中拎起一面薄薄的羊皮地图,从面前晃过,仿佛不经意的俯在她耳边轻声,却清晰的说,“看来准备的不错嘛!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他森森的声音传进耳朵,文成一阵悸动,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即使隔着一层银色面具,谁都不知道那张精致面具下是怎样一副面容。 文成用力握紧那张薄皮绢帛,鬓角已经渗出微微细汗。 这条路,从不可能容许她回头,无论是否有赌约,都要成功,不容失败。 ------------ 第48章:夺旗 每一队人被用黑布遮住耳目,送到不同的出口。解开面巾时,文成看到的是一个葫芦形的口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穴,这是个黑暗潮湿的洞穴,晨夕拿出火折,火光一下子将洞穴点亮,头上悬挂着尖锐的钟乳石,刚刚送他们来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沿着洞穴向前,大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看到前方隐约中透出几丝光亮,两人加紧几步向前走去。 就在出洞的那一刻,才发现处境有多么糟糕,原来山洞是在一个瀑布之后,瀑布之前什么情况根本看不到,根据瀑布直冲的速度估计,最少有二十米之高,不清楚山洞是在瀑布的哪个位置,若是底部还好说,要是在上部从这里跳下去恐怕尸骨都难寻了。 扫视一下周围的环境,打量着湿滑的洞口,晨夕从腰间掏出绳索来,紧紧束缚在洞口的圆柱形岩石上,收起火折,对她说,“我先下去。”“我也一起去。”文成手覆在他手上,眼睛眨眨,“不是说好要一起的么?怎么能让你自己冒险呢?” 晨夕还要再说,文成已经结下自己的绳索,系好,率先跃下去。 水流的冲力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耳边传来震耳的冲击声,只是凭借感觉挪动,巨大的冲力加上绳索湿滑,被水冲着向下冲去,一阵眩晕而来,腰间传来一阵疼痛,还好在最关键时刻缠绕腰间的绳索阻止进一步跌落,但是这样文成就掉在瀑布中,水流不停刷落,尽数打落在身上。 不能再耗下去,文成费力解开腰间的绳索直直向下坠去,身体像流星一样,没有依附,从瀑布中落下。 扑通一声,溅起大多水花,入水前在入水之前大吸一口气,还是被水呛到,冰冷的水瞬间将她包裹,灰败的记忆潮水一样涌起,好熟悉的压迫感。 从水中挣扎片刻浮出水面,文成看着周围的一切,淡绿色的藤蔓,绿油油的叶子如绿浪一样刷刷作响,这不是寒潭又是哪里? 文成扶住岸边的岩石一阵巨咳,晨夕也落下来,“想不到,在这水帘后面还有一条通路,不知道在山后面又是什么地方。” 拿出地图,“看看军旗在什么地方。”从地图上蜿蜒找到一处瀑布,定好位置,指着山下说,“现在我们的位置在这,军旗并没有在图上标明,但一定就在这周围,小心一些,这里肯定会有死士守候,千万不能大意。” 文成点头,警惕着周围的丝毫变化。忽然一道光亮闪来,文成惊然回身,向晨夕扑去,“小心。”只见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们在山顶……” 果真在山顶上站立几位黑衣死士,黑巾覆面,而那些绿浪之间散落的是几面蓝色的旗帜。 要想拿到军旗,势必要攀上藤蔓,山上的黑衣人一定会从上砍断蔓藤,或者从上偷袭,从几百米的半空摔落可是会脑浆崩裂,终于知道为什么暗影一次次无情的将他们赶向深潭,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文成躲开再次落下的匕首,双膝用力直飞而上,在十米左右的地方抓住绿藤,急速向上攀去。黑衣人抡起砍刀,毫不犹豫的砍向她抓住的那条藤蔓,绿蟒承受不住动力,甩下去,文成左脚一勾,勾住旁边的一条,另一只手拉住另一条,重新稳定好身体,向上攀附,每次总是拉住两根,不论他砍掉哪根都将力气瞬间转移到另一边,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半山腰夺取一面军旗。 “昙纵小心。”随着他的惊呼,两只匕首向直直向她飞来,眼看就要刺向她,文成侧开头,放开藤蔓,身体急速向下落下。 置之死地而后生。耳边刮过风,身体失重,落至半山腰处,文成拉过旁边的藤蔓,连续三个翻身,两膝弯曲卷起垂落的绿藤,两腿呈一字形分开阻止继续下落。 非但没刺中目标反而让她夺取一面旗帜,暗器匕首纷纷向她落去,无数朵白光,将她尽数笼罩,只见文成在空中飞起,甩起一条长藤如鞭袭向漫天暗器,衣袂飘飞,极为轻巧的在蔓藤之中穿来穿去,匕首暗器竟都近不了她身,反而被返回的匕首所伤,退下山去不再阻拦他们。 两人成功拿到四枚旗帜,收进衣衫之中。打开地图,看着上面的指引月牙湖。 地图山根本没有标明月牙湖的位置,但相信必定与寒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文成站在池边,望着幽深的池水。同样是水,两者一定相通,想着刚刚从瀑布口落入水中,隐隐在水底出有一处光亮,那里是否就是月牙湖的去处? 文成将想法与晨夕说了,经她这样一说,晨夕也想起在水底看到的白光,两人不再犹豫,飞速沿着青藤飞向山顶,几百米的山顶,从这里落下去,一定会落到那个白光的位置,只要些许助力,一定能穿过那道白光。 为了不被水流冲散,晨夕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无论如何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向前迈开一步,与晨夕相视一笑,闭上眼睛,展开臂膀,身体在坠落,却似飞翔,从山顶上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纵身落入幽深刺骨的池水之中。 水蔓延,冰冷,被水流压迫有种窒息感,潭水下面一片漆黑,只有很深的水下隐约透过些许光亮,手紧紧握在一只有力的手掌之中,文成有些忐忑的心放下,不怕还有晨夕在身边。 两个身影像两尾鱼越过椭圆形的孔穴,白光越来月刺眼,挤压在身边的水不似刚刚那样寒冷,晨夕拉着她的手向上游去,文成眼睛大睁,身边有过一群群鱼,忍不住伸手戳戳,滑嫩嫩的,水中原来还有这么多种类的鱼。 巴掌大的鱼甩开尾巴,拎在她脸上,昂头挺胸的离开,文成摸摸被它刮到的地方,黏糊糊的,只想将它拉过来捏捏。 从水中出来,大口喘气,刚刚憋气太久脸都涨红了。回过头看四周,果真如湖名所说,月牙形的一个湖泊,波光闪闪,明亮晶莹,真如天上月一样皎洁。 军旗会在哪呢?环顾四周似乎没有黑衣人的影子啊,地图上又不会标明。 到底在哪呢? 突然腿被什么拉住,还未反应过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已经落到水面之下,一口水呛进鼻腔,又咳不出来。 两腿不停踢打,想要摆脱束缚,但实在是揪扯的太紧,文成感觉一直手臂慢慢沿着脊背向上勒住她的脖子,本来已经滞闷的胸腔更加难受。 ------------ 第49章:沼泽里的人 快要被勒死了,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这水里! 不行,不能死! 急速催动内力屏息,手腕从两侧抱住他的头,脊背用力上挺,以抱腿之人为支点,左身弯曲,两臂用力向左用力一拧,身后之人从头顶划过,两只钳在脖颈的手被迫放开。 文成抽出腕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他手臂刺去。 顿时血流如柱,红色瞬间弥漫在水中,死死片片渲染起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人全然不顾流血的手臂,伸出手,再次掐住她的脖颈,文成不再犹豫,挥起匕首再次刺入,直到困在脖子上的手慢慢松开,禁锢的感觉减轻。 上身弯曲与腿平行,在左手经过时,手指一动,另一只匕首已经握在手中,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两只手上的短刀已经挥下,斩向紧拉住双脚出的手臂…… 文成看到一张扭曲的脸在眼前上升到水面之上,血水染红在乳白色的水面,连眼前都是红色的一片。 水面上的阳光闪的眼疼,抬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闪烁,抬起手腕揉揉眼睛,手下已经留情,两只手换一条命,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赤白染红的手掌,脱离身体后缓慢下垂,知道消失在茫茫水底。 只想着不伤人命,却忘记了,暗影的嗜血本性,以及死士营从来不留残废之人。 不一会晨夕从水下冒出来,文成看他脸上一道於紫,想必与黑衣人争斗一阵,他水性好,本来就不需要担心他的,只有别人被他拖下水,他是绝对没事的,有时候文成就想,他是不是属鱼的? 文成斜睨瞪着他,竟然这么久才出来,强烈鄙视。 晨夕灿烂一笑,从手中闪出几面红色的小旗,文成快速游过去,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崇拜的说,拿过小旗看来看去,“晨夕你好棒哦,在哪找的啊?” “水底……” 文成满脸黑线,水底,水底…… 难怪,那么深,也只有他又那能耐能在那么深黑的地方寻到它们了,小心的收好。 已经找到七枚了哦,不知道暗影安插多少枚旗帜,两人不敢松懈,向下一处进发。 黑桃林中的桃花开得娇艳,细薄柔嫩的花瓣犹如蝶翼一般从树间刮落,片片飞扬,在空中漂浮着,荡漾着,翩翩落在她的黑色羽裳上。 文成捻起一片花瓣,夹在手指间,轻嗅,浓郁的芬芳,夹杂氤氲血气。 尽管遍布无数沼泽对文成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当初被暗影折磨太多次,连穿越沼泽都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之前两处在水中,没有发现什么,但黑桃林中,分明有打斗的痕迹,虽然被掩埋,但还是留下些痕迹,晨夕捻起沾在桃树下的血渍,放在鼻子处嗅嗅,还是新鲜的,想必刚刚离开不久。 “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晨夕移过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现在可不是磨蹭的时候,现在手上的军旗还不够,即使率先得到七枚又如何,没有占据大多数旗帜再多也没用。 第一和第二的差别就是命运的差别,即使仅仅差了一枚,也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残酷的第二轮里抢夺先机,即便用的不光彩的手段。 一个合格的影士,是不排斥以任何手段的取胜方式,这是暗影教的。 文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正要跟上去,从草木丛里传来阵阵呼救声。 不由停下脚步,扭过头,目光正落在漆黑的沼泽丛里。那里,还有没有完全淹没的同门,同样的参赛者。 “救命……”文成认得那人,是实力很强的竞争者止息,看着他胸口的一大块刺伤,不禁暗叹连他这么强的人都受伤,那么其他人呢? “救……命!”止息断断续续的喊道,两手不安分的乱动,但次轻微的活动,身体就会下陷一分。 眼看黑漆漆的沼泽就要没过下颚,只剩下一个头颅悬在鼓着泡泡的黑水沼泽里,风吹来,在沼泽里激起些许黑水,散发阵阵腐败的气息。不敢再迟疑,生怕再犹豫片刻他就沉入这片汪洋沼泽里,文成驾驭脚上的竹筏,向他的方向掠去。 “拉住我的手,不要放开。”文成蹲下身,从沼泽里拉住一小节还露在外面的小臂,用力向上拽拉。 求生的本能,止息挣扎死死拉住他的手,像是落水之人抱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要乱动,再动会沉的更快。”手臂被他拽的很痛,但又不敢放手,竹筏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力,每拉他向上一分,脚下便下陷一分,即使有木筏相护,短小的竹筏还不足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两条腿已经陷入沼泽里了。不行,得找个方法靠上岸边才是。 先稳住身体不让两个人掉下去,从腰间解除半截绳索,向一棵粗壮桃树枝上,粗壮的绳索在枝杈上缠绕几圈勾住,勉强撑住两人不再下落。 将手中的绳头交到他手中英眉紧皱道,“拉住它,我先去地面,一会儿再拉你上来!” 刚拉住绳索要迈出一步,身后一紧,回头看是他的手臂禁锢在自己的腰上,只听他说,“你不能丢下我……” 这人…… 如果丢早就走了,何苦在这浪费半点时间,目光落向他胸口挺深的伤口忍住要说出口的话。咬住嘴唇,点住他的主要穴道,阻止血液进一步流出。 距离桃树不足五米的距离,当文成奋力将他拉到树下时已经用尽最后的气力。 片片娇美的花瓣飞旋,透过簇簇红蕊,阳光都是这样美丽。 “你怎么会陷入泥沼?你的同伴呢?”文成问他,一手撕开他的衣襟,露出一块狰狞的伤口。 “他走了,我受了伤,会成为他的负累,落入泥沼之中,更加没法相救。” 文成眼神暗淡下去,可怜的一个人。 “你们从哪边过来?”他问。 “黑潭和万月湖。”文成答道,低头从黑衣衫扯下一块布条为他系上。 “那好,我刚从万兽山和竹林过来,那里死伤惨重,你们那边还好吧?” 文成点点头,水中至少没有看到尸体,或者他们已经沉入水底,自己没发现?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们从万兽山和竹林方向过来,军旗想必军旗都被夺走,现在应该赶往其他地方,但从万月过来的一路上没有看到什么人,难道他们先去了迷雾谷,不行得赶快去! 那人欣慰笑笑,自言自语,“这就好,只要你们拿到军旗就好……” ------------ 第50章:竟然被设计了 文成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便重重前倾,重新滚向泥泞泥沼。 汩汩黑水从身下涌出,不一会就没到膝盖处,“止息,你!”身体被泥沼缠住,越挣扎身体下陷的越快。“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难道你没听说过么!”止息仰天大笑一声,“昙纵,全营只有你最傻,别人我骗不过,唯独除了你!哈哈哈,我告诉你吧,鹰蒙不是丢下我,而是缠住晨夕去了,有那小子在,只会坏事,哼!” 文成不可思议的看着刚刚还在垂死挣扎的人,划着竹筏向她方向来了,想不到片刻不到的时间,就角色颠倒,她成了陷入泥沼的人,而这个人,成了主宰生命的人。 “好了,现在把军旗交出来,饶你不死。”那人走过来,立在竹筏之上,嘴角扯开一丝得意,苦肉计看来还挺管用。 “休想!”文成对他怒目而视,奸诈的小人,无耻的叛徒。伸手去够不远处的绳索,只要再用力就可以从沼泽中脱身。 寒光闪烁,伸直的绳索被一柄暗器隔断,文成重重跌入沼泽中,陷入大半个身体在下面。 “想跑,由不得你!”说着弯下身去探向他的胸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三枚旗子,加上你们的,还愁不是头魁,鹰蒙真有你的,这小子可真是傻到家了,快拿来吧!” “你!你竟然是……”嘴巴大张,无比吃惊,死士营从不不收女子,不论什么理由都是要处死的,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不关你的事!”在他还没有从惊异中走出,文成先发制人,迅速止住他的手腕,毕竟他带伤,没用多少力气就轻而易举的将他撂倒,翻进泥浆中。 文成拉过刚被他用过的竹筏,在他的肩膀借力,上身已经攀上竹筏。 见她要走,止息急忙抱住她的身体,怒道,“今日谁都休想走,一会儿鹰蒙就回来了,你还是乖乖交出军旗吧!” “你妄想!”文成怒斥,腰侧被他禁锢的很紧,根本无法脱身,藏在手腕间的匕首刚才掉入泥潭里,腿上的够不到,只凭一己之力实在无法摆脱他。 身后一道微光闪过,只听一声闷刺,随着一声惨叫,禁锢在腰侧的手松开,一股熟悉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文成看到从一个黑色的身影桃花树上飘过,落在面前的草地上。 “晨夕……”嘴唇诺诺轻微合动,浓密的睫毛清颤,咧开一抹笑容,这个家伙,还是来了。 晨夕在树下站定,眼中飞速闪过几丝担忧,刚刚回头不见她跟来,又被鹰蒙缠住不得脱身,心里便料到不好,鹰蒙阴险之人,必定在这里下套等着昙纵,这只蠢鱼,竟然真的上钩。 晨夕真心恨他不争气,平日就罢,今日是比赛最关键的时刻,她竟然还能如此沉稳想要去救一个竞争者!还被人设计,实在是蠢到家了。 脸色阴沉沉,如果自己在晚一步来,他是不是就被这要死不活的累赘给淹死在这沼泽里了? 心怨愤至极,想着这回耽误的时间还不知此刻其他三处怎样了,但看到她徘徊在危险边缘依然扯开的一丝笑容,心竟然就被他融化,再浓密的乌云都吹散的七七八八。 难道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手中吗? 能让他瞧上眼的没有几个,但昙纵绝对是其中一个。 曾经以为弱不禁风的一个人很快就会湮没在这没有天日的死士营里,没想到他竟然熬过来了,暗影对他的“关照。”,便开始留意着这个有些女人的他,想不到他竟凭着不凡的身手一次次逃脱于鬼门关。 暗影的折磨非但没有磨损他的士气,反而让他越挫越勇,武术作战技能飞流直上,除了水战,在死士营中他鲜有对手。后来经过恶补训练竟水中表现也可圈可点,昙纵,遇强则强,坚持坚毅的一个人,与他柔柔弱弱的样子完全不相干,但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缺点就是心软! 甩出长绳丢到她面前,穿过桃树枝,扯住另一头脚下生力,撑开竹筏向文成方向划过,而文成随着绳索收短慢慢向岸边靠去。 “不能浪费,我去把他们的旗子取来。”晨夕经过她身边时侧头说,微风吹来,掀起他浓密的额前发,文成看到了一双幽深的眼眸,微微泛着蓝色的光芒…… 晨夕御使竹筏滑向泥沼中的人,那人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匕首刺中,指着脱离泥沼立在黑桃林下的昙纵,眼睛得大大的,比划半天说不出任何字,从他怀中掏出三枚旗帜收进怀里,执起匕首在他胸口补上一刀,鲜血喷涌出来,他嫌弃的皱皱眉。 “我跟你如何说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丝仁慈差点害死你!昙纵,你就是个白痴,是个傻瓜!”一路上晨夕都在喋喋不休,文成只好将耳朵垂下,心里暗叹,原来晨夕的话这么多…… 这样的情形谁也不想的,谁想到他们是黔驴技穷,取不到军旗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成则胜,不成则死。 赌,他们从来都在赌,拿生命做赌约,拿自由做赌约。 如果再遇到相似的情形,还会去救那个人么?文成问自己。 背信弃义之事她做不到,师父教过自己要仁慈,对亲人对朋友哪怕一个陌生人,如今已经违背了原则,踏上这条不归路,拿起冰冷的武器,杀过无数的人,尽管在暗影的逼迫之下,但那些性命确实因自己而死,这是事实。 罪孽已成,师父你是否后悔收过这样一个徒儿? 迷雾谷坐落在水山跟火山之间,是一道幽长的大峡谷,山谷上空飘荡一层层暗红色的雾气。 这里的树木高大枝干繁茂,高耸入云不见天日,在每一株参天大树主干四周耷拉了十几条须根,每一根都有平常树木那么粗。奇形怪状的树根从天上垂下扎进泥土里,弯曲成奇形异状。 朱红色泥土上布满大片的青苔,山风拂过漾起层层绿波。 摊开与羊皮地图,上面描绘的一模一样的山谷,想必这里就是迷雾谷了,届时所有的参赛者都会在这里集合。 但文成望向看不见阳光的天空,四周全数被暗红的迷雾包裹,一丝丝的红色气息缠绕紧紧将山谷包围成一个椭圆。诡异的雾气迷住来时的路,前路后路,尽是迷茫一片。 四周没有鸟兽虫鸣,除了黑色高大的树根还是树根,除了青苔还是青苔,除了迷雾还是迷雾。文成忆起黑云山的一幕,暗灰色的记忆,永远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第51章:暗红色的虫子 难道在这迷雾谷里,是另一处鬼山,拥有另外一个妖鬼? 走在路上,分辨不出方向,只按照地图山的指引,向前方行去。时刻小心警惕哪个角落是否有黑衣人埋伏。 最后一关尤为重要,暗影怎么这么轻易的让他们通关成功? 但走了半天依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一丝气息都没有。 “慢着。”晨夕抬起手,突然停下步伐,观看四周。 “怎么了?”文成行至他身边与他并肩,问道,侧耳聆听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三年多的历练,她已不是当初胆小需要人保护的孩子,而是个拥有能力保护自己护佑他人的死士。 “你绝不觉得,这雾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他扫视着弥漫在身边的久挥不散的雾气,层层叠叠像瘴气一样。 什么东西?文成瞪大眼睛巡视四周,红茫茫的一片,没有什么啊,不禁转过头疑问的看他。 “我是说分散在红色迷雾中的,像不像虫子?” 虫子? 暗红色的虫子?! 文成诧异,定睛细细看那诡异红色烟雾之中,果真有一粒粒悬浮物,文成挥来一把,摊开手掌,在皮肤上粘连许多红褐色的小点类似虫卵样的颗粒。 瞪大眼睛凑到手边仔细观看,那些颗粒状的圆球没多久就裂开一条缝隙,从里面爬出一个个肉白色的小虫。 这迷雾谷上空飘荡的红色雾气中果真有虫子!想不到这片迷雾谷中的红色烟雾竟然是由这么多虫卵组成。 “快用衣服遮住呼吸!”晨夕提醒还在打量周围的她,文成猛然一惊,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 这些小小的虫子,遇到人的体温就会孵化,从卵壳中化出,刚刚一路上吸入这么多的烟气,那么此刻体内…… 文成不敢想,觉得浑身麻酥酥的难受,像无数虫子在血液里游动。 晨夕不可思议指着那片暗红的天空说,“这,这难道,就是血蛊!” 从前只听说过,每个影士都会植入一种血蛊的毒虫,以为那是像多数蛊虫一样的小虫,面对漫天如尘埃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片雾霭时,终于知道为什么令人惧怕的血蛊是如何形成。 数以千万的虫卵沿着口腔,鼻息,进入体内,渗透过血液,组织,涌动于四肢五脏。难怪在鬼节发作之日会令麻木的影士痛不欲生,它们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在体内驻足,安家,除非那一天用药物压制,它们霸占了神经,甚至连拿刀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成为一具具麻木无感情的傀儡。 如果这是血蛊,那么暗影给的那一颗又是什么?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这些虫卵遇体便化,能穿透体内粘膜游向全身各处,以血液为家,中了血蛊将会痛苦不已,我们得赶在毒发之前赶到目的地。” 经他提醒,文成立马回神,点点头,跟上他的身影掠起一阵清风,与他一道向山谷深处飘去。 沿路上都是红色的雾气,比外面还要浓密三分。 晨夕在一处拐弯处的树下停下,用力揪扯在心肺的位置。 “你怎么了?”文成找了扶他到一块青石旁,看他渐渐苍白的脸色,身形涣散,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脸上深处豆大的汗水,从上到下整个人都在颤抖。 “心口好疼,像有好多小虫……” 他用力揪起胸口,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浓眉紧紧拧皱,竟然从眼耳口鼻渗出殷红的血液。 小虫,血蛊……这些小虫已经从体内破壳而出,开始啃噬五脏六腑了吗?但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感受到这种疼痛? 撕心裂肺的疼痛,每一寸肌肤都被啃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疼痛,能让一个麻木的影士痛不欲生。 与他一同吸入雾气为什么自己没有同样的症状,来不及细想,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我带你走,得赶快去山谷目的地。”文成拉过他的手臂,拾起他刚丢下的黑巾重新给他绑好,背在自己身上,掩了口鼻,御气向山谷飞去。 沿途两边尽是些繁茂参天的树木遮住碧霞蓝天,走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一条赤红色的溪水,从山上淌下,朱红色的水像被鲜血浸透的血管,无声流动,穿过森森树林,蜿蜒而出,文成不敢停顿,地图上描绘的就是沿着水流向上。 “放我下来吧,这样会连累你的。”背后,晨夕气息不稳的说。 “少废话,我告诉你,你不能死!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只要去了谷中央就好了,暗影教习会在那里等我们的。”文成说着,跳过一截拦在面前的粗壮的树根,树下是一具发白被啃噬的枯骨。 文成对此景象已经见怪不怪,心底涌起的丝丝波澜,很快消失在深沉的心底。 死士营周围的山,哪座不是尸骨堆起,这里死去的亡魂,游离在人间的魂魄,怕不比黑云山的少吧。 他们是从前参加过生死会的人,没有经过最后一关的考核便被蛊虫吞噬,惨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山谷。 “你在流血,昙纵,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晨夕感受到他身后的润湿的液体,触手过去,看到的是血渍!从他身上落下,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染透,刚刚还以为他的汗水,却比汗水粘稠。 什么时候受的伤,而且还挺重的样子。“不用管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赶到山谷里,暗影那里肯定会有解药,只要去了,我们必定是头魁,无需第三轮比赛,指定的影士,他是不会让我们死的。” “让我看看你的伤,这蛊虫嗜血你知道不?它们很可能已经从伤口处进入你的筋脉,损伤你的筋络!” 怪不得这会背后尽是针扎一样的疼,火烫的一片,都是这些蛊虫在啃噬撕咬。 晨夕看他迟疑就要上前解开她的衣衫,文成急速退后,不行,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她是个女的,虽很早就被那个邪魅万恶的黑衣人看光,还有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换过衣服,还是男女有别的好…… “你快让我看看!”晨夕焦急的说,拉过她的手臂,触到她的背上,文成战栗,顾不了了,不行,万一被这家伙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完蛋了。 趁他不注意飞快点下他的穴道,货物一样抗在肩头,晨夕,你先忍忍,到了地方我就放你下来! 一路上,还有些参赛者,因蛊毒被折磨的无法行走,滚落在青苔丛里,文成将他们的军旗取出,虽然怀中的数量已经不少,但不知暗影放了多少在比赛地,万一路上有些人以打劫别人军旗为主,积少成多,还是稳妥些为好。 ------------ 第52章:三哥哥的银哨 明知这样实在不道德,但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第二轮必须夺得头魁,因为她与晨夕谁都不能死!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或许只有暗影能够解答。 迷雾谷谷底跟外面全然不是一个样子。 大朵的红色不知名的花朵妖娆绽放,黑色的花蕾与红色的花瓣形成鲜明的对比,没有绿叶的支撑,只是光秃秃的一朵碗大的花朵破土而出,半米多高,弯曲着花径似乎承担不起头顶花朵的重量。 大片火红中央是一处向上喷涌的泉水,三米多高的水柱从池中喷涌而出,溅下片片白色的水花,水花四散而去,文成发现,水流沿着花丛流出,从原来的澄清,逐渐变红,直到最后的鲜红,血一样的颜色。 这些花朵中不时有花粉坠落,飘落向水里,直到一点点染红。 那些红色的花粉,正是弥漫在空中的血蛊! 远远的,文成看到暗影站在水泉旁的一块假山石上,万红丛中一点黑,与旁边的不断渗出的水汽相对,他迎风而立,银色的面具,漆黑的风衣,负手而立…… 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是嗜血的暗影,是死士营的主宰? 文成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无视人的性命,对于人命视若无睹。在他眼中,只有有用跟无用之分,难道他真的没有一丝情感,一心只想着如何培养一批有能力的合格影士?! 这是父亲赋予他的权利,还是他从来就是如此心狠,真的不懂得生命的可贵么? “昙纵和晨夕参见教习。”文成将晨夕放下,解开他的穴道,晨夕也是从喉中蠕动几句,单膝跪地,血蛊引发的疼痛已经让他几乎快要虚脱,两颊惨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从皮肤下隐隐有小虫在流窜,引起嘴角一阵抽搐,连身手如此的晨夕尚且受折磨至此,那么其他人呢?又有几个可以活着来到这里。 接过她手中递过来的军旗,十六面,这小宠物果真没有让人失望呢! “吃下它吧。”黑色风衣轻摆,面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文成右手在面前一挥,临空接住黑的发亮的药丸,向他抱拳拜谢,取出一粒递到晨夕唇边。 看他吞下,文成盈盈一笑,这是暂缓毒发的解药,吃过解药好受一些,身体不再抽搐疼痛,晨夕活动一下手骨,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文成轻放一口气,吞下自己的那一颗,当药丸滑到咽喉里,这药丸不正是昨日暗影逼迫自己吃的那药么!文成诧异的仰头看他,他难道? 只见暗影高高在上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衣在风中翻滚猎猎作响,那银色的面具勾勒出淡色光晕,一圈圈分散开。今晨他给自己吃的药竟然是血蛊的解药! 暗影无视她惊异的表情,挥手对立在一旁的两位黑衣人说,“本届生死会,共三十枚军旗,昙纵与晨夕取得一十六枚,当属头魁,带他们下去,好好疗伤,三日后,动身出发去烟河。” 烟河?父亲在烟河吗?三年未见,是否他还能认出如今的自己,能否接她回府? 想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京城承德王府,他气急败坏的摔门而去。 “从今往后,我高觉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只要你娘一天没有安全回来,你便休想踏进府门半步!” 父亲恨透了自己,如何还能接受她,也许,一辈子在他身边做一个影士也好,最起码,能够时刻陪伴着他,找寻不到娘亲,至少,还能用最后的气力保护父亲。 没有找到机会问暗影其他的事情,他与晨夕直接被带回死士营。 但文成心里暗暗揣测,暗影,究竟是什么人? 暗影说话算数,没有伤害小狼,文成亲昵的抱它在怀,任凭它在怀里拱来拱去,蹭来蹭去,舔来舔去。 晨夕在一边看的不爽,不爽,非常不爽。提着它的脖子揪起来,这小色狼,怎么还是个公的!难道狼也有断袖之好? 看着小狼厌恶的用爪子挠他,文成躺在一边的花丛里笑着,风袭来卷着花香满地,波涛汹涌的花海如浪花一般压过,吹起的花浪,在风中尽情飞舞,蝴蝶纷飞,展着双翅在从中穿梭。 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文成眯起眼来,最后感受着这山风,这山林,明日就要离开奔赴前线,等待她的不知又会是什么? 父亲,娘亲,师父,你们都好吗? 那是什么?小狼崽蹄子上划过一道闪亮的光芒,文成坐立起来,从晨夕手中将它接过,顺着刚刚闪过银光的地方扒拉开皮毛。 在它毛茸茸的皮毛下面,暗藏着一颗晶亮的银哨,是三哥哥送的银哨! 文成欢呼,结下它拿在手中细细观看,一遍遍小心的触摸,脑海里浮现出京城遇见他的场景,四年前那个美丽的少年给过的温暖和帮助,点点滴滴的温暖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包裹着说不出的暖意。 “这是什么?”晨夕问他,拿过半个指甲大小的小东西对着太阳看,得出结论,这是个哨子,银的,按雕工精致程度来看,来历不凡。 “是一个好朋友送的。”文成将它重新戴到小狼足间,解释说。 兴奋之后是落寞,尚文公主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活下去的是影士昙纵。 文成触摸着重新戴在小狼足腕处的银哨,精美的哨子完好的隐藏在它雪白的毛发下,明天带小狼一起出谷,会找一座山把它放生,至于这哨子,就当是今后陪伴它的纪念吧。 三哥哥,如果有机会还能再相见,你见到的人已经不再是成儿妹妹,而是一具冰冷冷没有感情的影士。 走到半路从天空中传来一阵狸鹰鸣叫,暗影拉紧住缰绳,枣红色的马慢慢停下在原地打转。狸鹰扑闪黑色的羽翼从天空俯冲下来,稳稳落在他臂膀上。 暗影打开悬在爪边的铁桶,从里面伸出一张卷起的纸条摊在手心中,凝视片刻,将纸条紧握在手掌中,再出手时已是稀碎的粉沫已经随风消逝。 放飞狸鹰,看它飞向天空,紧急调转马头,“掉头,北稷山!”举起马鞭临空抽下,顿时烈马嘶鸣,马蹄声落卷起尘烟滚滚,身后跟随的影士急忙跟上他的身影。 北稷山受万月国突袭,山下的阳城被敌军攻入,此刻是黑烟缭绕,血光冲天,情况万分紧急。刚飞鸽传来的密报上是让他们去阳城军营将高家军的军事机密图安然护送会烟河。 ------------ 第53章:有本事杀了他 北稷山以西是万月国的疆土,这里地形复杂,陷阱颇多,延绵几十座大山隔绝两个国家,想不到刚登基的万月王竟然如此狡诈,一面在烟河对岸与高觉对峙,一骑兵士不分昼夜的骚扰,一面暗度陈仓,送兵到北稷山,只为来个背后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还未进入阳城就看到里面火光冲天,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看敌军旗帜,果真是万月国的人。自打死士营出来,还从未去过战场,尽管学过术法战略无数,不经历,永远不知战场究竟有多残酷,那些权术不过纸上谈兵毫无用途。 在暗影的带领下冲破守在城门口的一干士兵火速向军营方向飞驰。沿路不时有万月士兵拦路,执起弯刀向他们看来,文成手中握着一柄一米多长的长剑,对着拦在马前之人的胸口刺去,向他们脖颈抹去,刀刀见血,然后拔出,血流喷出半米多高,染透身上所穿的黑衣,不知从哪挑出来的内脏带着温热的血液沾到脸上,顿时胃里腾出一阵恶心,就在她失神之间,一个身影从侧旁飞来,挥起弯刀向她砍去。 “专心!”见她脸色苍白,晨夕呵斥她,挥起一柄长刀将袭来的敌人拦腰砍断,生死之间他怎么能如此大意! 文成飞速恢复神色,从惊愕之中回神,握住手中血剑,刀影飞快地闪动,如练习时熟练刺入敌人胸口,毫不犹豫的拔出,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就此熄灭。 战场上容不得马虎,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不多时身上尽是沾满的血迹,离军营越近,万月士兵越多,打斗越多。 越来越多的敌军向他们包围,在军营外排列起两列步兵,取出利箭搭在弦上,数百只箭雨已经射到身前,几人连忙抽出剑向箭雨挥舞起来,许多银箭被剑刃隔断打落,一波未息身后的一波重新补上,寒光群闪,齐刷刷的向他们射去。 暗影打落几根银箭,冲她和晨夕命令,“你们先去军营大帐,护送段副将和机密图到安全的地方,以烟花联系。” 说完推了一把文成送她到靠近马匹的空地,文成咬牙,看了还在箭雨中浴血奋战的众人,侧身躲过一支冷箭,飞速上马。晨夕已经在另一匹马上坐好,只听一声嘶鸣,马蹄声落,两匹马一前一后越过飞跃拦在面前燃着的的半米高护栏,冲向硝烟弥漫的营地。 战场,是一场修罗地狱,是死伤无数,有命来没命去的地方,只有胜者的旗帜才会高高悬挂在这片血流成河的土地上空,迎风招展。 文成不再犹豫,寒光闪烁带着杀气剑气飞扬,毫不客气的刺向敌军的胸膛,身形流转,凌空在马上伫立飞翔,挥起的长剑映出剑气无数,剑锋凌厉袭向最致命的要害。 杀人,不是本意,但为了在乎的人,守住一份安宁,她愿意背负一身罪孽与杀戮,送他们前往彼岸奈何,手起剑落,一击毙命,不给人留下痛苦。 厮杀声响彻耳边,不知道手中的剑染上多少鲜血,刺目腥红的血液竟然比武陵山上的红叶还要红,成片交叠的死人伤员,在马蹄下扭曲成一幅幅无以名状的惨状,战场,从来就是这般残酷,绝望,却让嗜血之人欲罢不能。 在最中央的大帐外,段副将正被推搡着从大帐里走出来,明晃晃的两把弯刀架在脖子上。 曾经在高府里见过他,自小对人过目不忘,她自然认得这个脸颊瘦瘦的男人,大约十年没见,他头发中已经夹杂些白发了。 “放下兵器,否则,我杀了他。” 听到说话的声音,文成一怔,随即随声望向段副将右侧说话之人,不由大吃一惊,尽管被黑巾蒙住面部,但认得那双眼睛,那双蓝色邪魅的双瞳,这不就是在京城承德王府曾经轻薄过自己的黑衣人,害娘亲重伤至今下落不明的黑衣人么?! 文成握紧手中的剑,不由怒火中烧,想不到自己没去找他,他竟主动送上门来,所谓冤家路窄说的不过如此。上次让他跑脱,今日,绝对不可再放他离开! “有本事你就杀了他,就算他死了,你也休想得到高家军军防图!”文成凝眉仇视的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想必,他早被千刀万剐,尸骨无存了。 依照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这里出去,对他而言,视人命如草莽怎会留着没用之人,以他作威胁,只不过是掩人耳目,那军防图根本就不在这营中,至于在哪里,只有这段副将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段副将还活着的原因。 那人挑起眼眉有兴趣的打量他,究竟是什么下属竟然不顾及上属的性命,连威胁都不怕。 脖子上的刀又近几分,刀沁入皮肉,深处殷殷鲜血。 文成不退后,腰背挺直迎风而立,站在门外与他们对峙。 空气中隐隐流动着无名夜火,像埋藏了火药,一触即发。 谁最先让步,那便是输了。 文成赌的是他的欲念,至于他,赌的却是高家影士的忠诚。 风夹杂着血气涌来,掀起两人的衣袖,猎猎作响。树梢上飘来几片残青的落叶,也被这种无声的压力逼迫,绕了远远,画下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焦黑的木栏上。 阳光明媚,在这里却是冰凉,犹如寒冰掩埋的地下,刻骨的森寒。 段副将不经意在底下比划,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由宽大的盔甲遮挡,他的小动作没被敌人发现却尽收文成的眼中,在她面前看的清楚,他画的是‘坤’。 坤者,地也,属西南方位。而阳城西南是参毗,难道,他是想说,军机图在参毗城么? 文成疑问的看他,却见他笑着比作一个城的手势,想来也知道她已知晓自己的意思。 就在僵持继续的时刻,胁在身前的人向前一倾,蒙面男子眼中掠过一丝惊诧,急忙将弯刀挪开半分,文成趁他分神之际,手中弹出两颗石子,一粒打中段副将的穴道,另一粒向那名男子的手腕方向弹去。 石子刚出,文成便凌厉出击,只在一瞬之间,剑影飞速闪过向他袭去。 男子一愣,手腕处竟传来一阵疼痛,甩来弯刀挡在胸前避开他的凌厉攻势,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小的影士,竟然伸手如此了得,剑光闪烁,寒气沉沉,人与剑视乎都融作一体,攻势猛烈,身形流转,真真假假竟然分不清哪里是他的身影。 ------------ 第54章:万月的王 男子大笑,想不到高觉的影士越来越厉害,若是再找不到死士营的老巢,恐怕高家军真的不容易攻破。心里如此想着,手上丝毫不敢放松,黑色的长发妖娆弥漫,随着周身内力消散,卷起地上沙尘环绕。 黑衣黑发,剑舞飞扬翩翩飞起飞落,晨夕已经救下段副将替他止住流血的伤口,待再回头时却看到的是昙纵那飘逸出尘的风姿,身形矫健如燕,玉立在天地之间,似乎所有的光都围绕着他流转,让人无法移去视线,一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更为强烈的挥之不去,茫茫的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那一瞬间,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曾经的执着…… 灼灼剑光将他环绕,趁着蓝瞳男子疏忽露出一个破绽,文成挑剑挥去,在他飞速移动的身形中只挑下蒙在面部的黑巾。 依然还是俊美的容颜,除了更为妖娆,丝毫没有被岁月打磨的痕迹,像是娇艳的彼岸花,是毒物,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样倾城绝颜为何生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惊艳的美丽,天地都失了颜色,这种美,美的让人窒息,让人倾狂。 叶子垂落,似乎被这美丽扰乱神智,连秋天等不到便纷飞而下,翩飞的绿叶随风起伏,一瞬间,只觉天地万物尽化作无声,只为看他的绝世容颜。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而他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轻启薄唇妩媚轻笑。 天下人不过如此,不过一群只识如花美貌的粗人罢了。 四周静寂如深更子夜,没有一丝声音,光影流动在血战沙场之中,硝烟和血腥都被他的容貌抹淡,为了望一眼这容貌竟不顾前方的万丈深渊…… 文成最先从诡异的沉寂中醒悟过来,他勾魂的轻笑,湛蓝色的眼瞳里像一个无尽黑洞把一个个生命尽数卷入其中,看着一干呆愣的人,段副将是,晨夕也是,男子生此容貌,定是妖孽!举起剑,划破空气毫不手软的向他喉咙处刺去。 他衣袖轻摆,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浅笑,随着她的攻势向后退去,刚刚飞落的树叶迅速从地上卷起形成两道绿浪包围住两个人。直到被逼到墙角,右腿向后用力一蹬,侧身从她面前交叉而过。 文成气愤的从墙缝中拔出剑,只见他噙着笑意背手站在大帐之上,背后的黑发狂舞飘在半。 空,狂放不羁的笑,“高觉果然有能耐,竟训练成这样身手的影士,如今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他。”他指着她,略有意味的说,“你是第一个能触及我的影士,希望你能保住性命,但愿还有下一次与你再见的机会!”说完哈哈大笑,飞去更远的空地,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休想跑!”文成运气追向他。 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下一次,如何找他报仇? “昙纵,你斗不过他的,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要再追了!”晨夕焦急的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却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 湖边,淡紫色的花朵从树间沉落,洒满青绿色的草丛,花本无香,却惹来片片飞舞的彩蝶,在树间追逐打闹。这雨后的梧桐,在寂寥的湖畔,伴随一场春雨如酥,在硝烟的背后,粉饰太平。 文成举剑指着黑衣人的背影质问,“你到底是谁?是万月国什么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紧追不舍?还是被我这绝色美貌吸引想做我的下一任男宠?”他邪魅一笑,竟然倾国倾城。 文成冷哼一声,四年前的痛,无人能说,但一样要找他报仇! “你休要多言,拿命来!” 越过布满桐花的草地,文成再一次向他刺去。而他却不躲不避在原地等着她,直到剑尖距离他的咽喉不到半尺距离时,突然觉得腹部一紧似有什么拦住,文成低头,只见一条柔韧的长鞭已经将她卷落在芳草凄凄的草地上,文成仰头,愤恨的看他,这个人竟然还有帮手! 他俯身到她身旁,挑起她的下巴,啧啧感慨,“想不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年竟被高觉那孙子训练成影士,要不是如此,我必定会带你回万月呢?” “王上,他怎么办?”刚刚出手甩出长鞭的人询问他的意见。 “王上?你竟是……万月的王?!” “哈哈,哈哈……”他笑起来,用折扇抵住下巴,俯身反问,“那你以为我是谁?难道像你一样是个无名替人卖命的影士么?不,恐怕还没那么简单呢!呵呵……” 他又笑起来,倾人之姿像毒物一样,忍不住让饥渴之人想要饮鸩止渴。 “从见到我开始,你眼睛里迸射的杀意这么强烈,怎会像初次相见人表现呢?一个素不相识的影士,怎么会对我有如此的恨意?你说呢?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他带着笑意,意味分明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她,像一只小猫好奇的玩弄股掌中的老鼠。 不,她才不是受人掌控的老鼠! 文成从地上站起,沿着被束缚的方向,全然不顾被皮鞭撕痛的腹部,硬生生的向外拽去,在本已经暗红色的衣衫上又增添一道裂口。 万月王上勾出的弧度更深,双瞳微眯,越加对他感兴趣。 好熟悉的感觉,眼前的影士少年,会是当年的她么?墨黑的青丝高高束在身后,如溪流映照,那紧抿的嘴唇像红透的樱桃,依然坚决的双眼……早就怀疑,男子怎会生出这样清秀的模样,当然除了自己,这世上还有人配拥有这样的美丽容貌。 他掩唇一笑,如果真如所想,她岂不是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么?呵呵呵,真是有意思。 管他是不是,先看看再说! 踢起被他挣脱下来的长鞭握住手里,脚尖轻点草地,如飞燕在天向他掠过。碧空万里无云,阳光下,他湛蓝如水的双瞳美艳无比,唇边的笑慢慢展开,只一瞬之间,同样黑色的两个身影就纠缠在一起,速度之快卷起的桐花都从丛间飞起,围绕着两个人,旁边的护从脸色都发白了,担忧的看着自己主上,想不通他为什么非要亲自捉拿一个无名的影士。 面对文成的狠戾剑法,他只避不攻,手中的鞭子如蛇身一样蜿蜒发出咆哮,却都只是震慑落在她的身侧,没有伤害她一分一毫,美人,从来不需要用武力解决的。 文成越旋越快,手中的长剑光影又亮了几分,杀气渐重,“你为什么不还手!” ------------ 第55章:无耻的小人 每次剑都落空,想不到他的轻功如此了得!他竟凭着身轻如燕出神入化的轻功躲避了一次次的攻势,还这样云淡风轻的看着自己,时不时还要动手动脚轻薄几下! 一想起承德王府那夜,气更加不打一出来,凝了十分力气向他冲去。 也许料想到他会像之前一样躲闪,但当剑刺穿手臂的时候,文成愣住,明明他有机会可以躲开的,为什么没有? 突然胸口一麻,这个卑鄙的人,竟然又点住自己的穴道! “放开我!”文成怒喝,全身不能动,快速涌动内力想要冲破穴道。 “呵呵呵,怎么还像只刺猬,一点不友好呢!” “对你,不需要友好!”文成英眉弯起,恶狠狠的瞪着他,刚刚涌出的一丝愧疚重新沉没心底。但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刚刚还处变不惊的神色立马因为他的动作而出现惊慌,这个变态的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他竟然又要脱自己的衣服! “你干什么!畜生,变态!”文成怒斥,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这个该死的男人,究竟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他…… 完了,完了,且不说身份曝光的事情,就连最起码的自尊都被他践踏的一败涂地,如果这样,还有什么颜面再存活于世? 文成闭上眼,神色复杂无比,凝眉痛苦,不甘,怨恨,愤怒,这个男人,今生,注定是她的仇敌,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冰凉的手指拉开肩膀处的衣衫,露出大半截香雪般的锁骨,文成动不了,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宽大的衣袍就会从肩头滑落。随着他的轻轻触摸文成像被蛇咬噬一样战栗,非常不习惯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这样轻薄放肆无耻卑鄙之人。 内力在身体中游动,只要一点点,再一点点就要冲破穴道了。 那双手停留在肩处的殷洪色梅花印记没有再移动,耳边听到他戏谑的声音,温热的气息纳兰吐气,文成极为不习惯这种痒痒的感觉。 “果真是你,想不到几年未见,我的小妾竟成了死对头的影士,哈哈哈,你说,我该拿你家主上怎样呢?”勾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文成瞪他一眼厌恶的垂上眼眸,一字一顿的说,“你若敢动他一分一毫,我就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 “哈哈哈,一辈子,好啊。”他笑起来,折扇在手掌处一拍,合实,随即转身,青丝拂在她脸上,似三月柳条浸着迷人气息。 “一生之约,我等你!” “你……”一时气结,明知他曲解自己的意思,文成依然对他没有办法,这样性格扭曲,厚脸皮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可以迷倒所有人,唯独迷不到她。哼,这样的狂放的家伙,是怎么坐上万月王座,将国家交给这样人的手上,真为万月子民悲哀。 就在他好笑的将手指游走在自己身后,像一只小蛇一样,冰凉冰凉的,阴森阴森,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拿开你的手,信不信我用剑给你斩断!” “哦,不是已经刺过一剑了么?还不够么,如果你夫君的手臂废了,你是会受人欺负的。” 还是一样的口不择言,变态,文成在心里怒骂他千遍万遍,一口气从心底扩散,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竟然冲破了穴道,哼,死变态,抬起腿向他身下踢去…… 对方身形一闪闪到她背后,掠起她满头华发,在指尖拨弄轻嗅,淡淡的体香还有血腥,正是他喜欢的味道,“怎么?这般不见得为夫好,竟下阴手,如果你想一辈子没有子嗣,赏你一碗药便好,怎能打本王子孙后代的主意?” “你个无耻小人!”一片红霞染上她的脸颊,在他看来别有一番风味。 突然天空处亮起大朵烟火,文成眺望,收回剑放在身侧,“这次饶你一命,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运!”说完掠过草地向眼花处奔去。 万月王南宫染闻着指尖残留的香气,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这个女人,真是有趣,但她是谁?怎么会成为影士呢? “王上,我们该回去了。” 看着她飘走的方向,湛蓝色的眸子像一汪望不尽边际的海水一样深邃,“阿木,你去查一下,这个影士的身份,记住,越详细越好。” 文成一路御使轻功回到军营刚刚与晨夕离开的地方,段副将已经被送进大帐里休息。 刚赶到帐外,就看到晨夕在旁边焦急的徘徊。 “怎么样了?”文成从后门拍住他的肩膀问道。 显然他在想事情,被她惊到,转过头看到是他,兴奋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你没事吧。”他问道,看到他腹部的一道伤痕,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文成安慰他道,“没事,好端端的活着。” 晨夕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些松动,还是拉他到一边,低声说,“暗影在大帐里,听你跑出去肯定要罚你,你要小心。” 文成点点头,刚刚是自己一时气急,没有多想就要找人报仇,索性现在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局势,段副将和军机图都能保住,踩着烧焦的泥土撩起垂落的布帘走进大帐。 刚进账一记风声响起,文成不躲避,任凭那道凶狠的鞭子落在身上,然后垂首单膝跪在地上抱拳,“属下该死,任凭教习惩罚。” 鞭声再次响起,随着他的呵斥声,“教训你!打死你都不足惜,昙纵,第一次任务你便不守规矩,这鞭子的滋味你是受够了是么!” 暗影走到她面前,抬起一脚将他掀翻在地,文成急忙起身,双手伏在地上,“昙纵不敢。” “你还不敢,我看你的本事大的很!竟敢不听指挥,随意行动,你以为暂时救下他就是安全,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主上的命令就是一切!” “是,昙纵明白。”喉咙中咸腥,刚刚暗影用了十成力气,嘴角都已沁出血丝。 “今日我不惩罚你,但是,今年的解药我延迟一日给你,还是我太过纵容你,蛊毒之痛,你是该尝尝了。”冷哼一声走出大帐。 文成凄凄一笑,心里了然。 自己的推测不错,一定是暗影带她来到死士营的,银哨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山谷中的那粒丹药,是延缓血蛊的解药,怨不得在迷雾谷中晨夕难受的死去活来,而自己却没有感觉,蛊虫一样进入身体,只是被解药压制没有体现出来。 ------------ 第56章:又见父亲 既然如此,那他一定知道师父的下落和自己的身份,他究竟是为什么,非要一个女子进入死士营? 五月的风还是挺大的,烟河旁边的塘沽从前是万月国的疆土,现在已被高觉攻下,积粮屯兵,与对岸的万月国临江而视。 背后已经上过药,颠簸大半日还是火烧一样的疼痛,文成坐在马上,脊背挺直,但双手已经发抖,近乡情更怯,完全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心里就像怀揣一只兔子,突突跳个不停。 距离上次京城一别,四年没见,爹爹他现在则么样?这些年来,他还记得这个小小弃儿么? 匆匆相遇,又匆匆告别,相逢的喜悦变成离别的痛楚,时间这汪只去不回的水,一旦逝去便不会回头,如果还能再来一次,从来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绝对不会让娘亲这样无声息离去,哪怕形神俱灭,也要留她在世间。 留住…… 娘亲,没有心交换,你现在怎么样? 是生是死,都无人知晓了。 渡厄星君,既然你能带走娘亲,一定有法子就她的对么?只是,你们现在在哪里…… 到达烟河下高家军军营,已经日落时分,漫天红霞浸透西天的云彩,像开满天边的簇簇花朵铺满了大半个天空,橘红色的光线透过鲜红的云朵洒照在波光点点的水面,如一幅彩色画轴,沿着江岸,一点点铺展开。 随着暗影进入军营,都说影士是麻木没有感情的机器,但是,当文成见到高大挺拔,身穿银白色铠甲的父亲时还是无法抑制的多看了他两眼。 高觉靠在皮质椅子上揉鬓细听段副将的禀报,暗影在一边的木椅上斜倚靠背,翘起腿,揉弄手里的鞭梢,有一句每一句的听着,似乎毫不关心前线的战况。 文成呆呆的看着坐在上座的爹爹,满头青丝夹杂了些许银发,眼角入鬓的地方泛起三三两两细小的鱼纹,俊朗的面容被日晒成古铜的眼色,下巴上冒出稀碎的胡须,许是这几天战况紧急没来得及打理,只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如鹰一如当年的锐利,以及一如既往抿起的双唇。 岁月这把无形的刀,像个小偷一样,偷走了锦瑟青春。 韶华不再,剩下的只是平淡似水的等待,或者心死,或者被岁月淹没在滚滚红尘,消散的无影无踪。 高觉现在,被它蹂躏的体无完肤,一日日等待,等到的不是爱人回来,而是青丝变华发,期许的心渐渐沉寂成一汪平静无漪的死水,似乎只有征战才能让自己感受到活着的气息,生活在仇恨中,总好过在失望中痛苦的死去。 幸好面部被一条黑巾掩住,看不清面容,否则,即便她掩饰的再好,身份也会被揭穿的结果,万月孽子,即使现在处死都无人替她求情,除了不在身边的师父…… 入帐前,还在幻想着父女相认的一幕,期待父亲能在万人从中寻她出来,八年养育之恩,与八年离别相比,谁能占据主导? 但自从见到座椅上衰老哀伤的他时,这种念头愿望突然没有了,尽管高高在上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文成看得出,娘亲的离开促成了父亲的心死,哀默大于心死。 隐隐中文成又有些庆幸,幸好娘亲现在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突然有一天,传来的是噩耗,可想而知,那时,父亲一定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因为,他对娘亲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寻找她的消息,是支撑他等下去的唯一动力。 心,为这个霸道又冷漠的男人心痛,尽管他不是自己的生父,尽管他现在对抗的是自己生父的国家,为什么心还是向着他这一边? 文成痛恨自己,恨自己出生,恨自己是个给人带来灾难的灾星,恨自己没有立场的选择…… 这是养她长大的土地,那人是她的父亲,而自己是他的影士,文成不敢想,曾经有道士预言,说自己会成为叛逆,不知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体内流淌着的血液。 不知何时段副将已经退出大帐,上座的高觉疲惫的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喝下一口,目光掠过暗影,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目光如炬扫视在场新送来的一十名黑衣蒙面影士。 “摘下黑巾。”他吩咐,冰冷的声音威严十足。 文成极力抑制住颤抖的双手,解下黑巾,目光低垂,不敢正视他的视线,生怕忍不住流露心底真是的想法,那时,恐怕连作为一个影士的资格都没有了。 感觉到那道如火的视线在脸上停留了许久,文成一遍遍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心,疯狂的跳动,血液涌向头颅,似乎就要从血管中爆裂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皮肉里,维持最后的镇静。 “抬起头来我看看。” 心脏忽然漏掉几个节拍,缓缓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对上那久违熟悉的视线。 从他诧异的眼神中文成看到的是慢慢融化的寒冰,正像三月春天一样,悄然消融在阳光下,从眼底泛起的温柔,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只有在娘亲和弟弟妹妹身上才有的,那一刻,文成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是否被藏在眼角的泪水映射的幻想,为什么这样不真切……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上,属下昙纵。” “昙纵,昙纵。”高觉反复念叨几句,“以后你就做他们首领吧。” “是,属下遵命!” 条件式的回答他的每一问,这些都是被暗影训练出来的,即使再思绪最混乱的时刻也会记着的话。 影士首领,十人一组,除了首领不需覆面,其他人都要用黑巾蒙面,影士的面容从不轻易示人,除了他们的主上和暗影,其他人都不知道影士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就像没有人知道暗影是何方神圣一样,那么父亲一定知道暗影的模样吧。 高觉挥挥手让余下的人出去,只留她一个人,文成不敢动,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脸上,看的她背后布满细细的汗水,思绪混乱心里一个劲问自己,为什么单单留自己下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身份被拆穿了么?拆穿了怎么办,会赶自己走吗?如果这样何必许下影士首领呢? 半天,天色暗下,宽敞的营帐里点上盈盈烛火,烛光摇曳随风晃动,面前的影子与脑海中的人交叠重合,越来越近越来越像直到融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 第57章:师父竟然来了 “婉儿,你终于回来了……” 文成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怀里,摇曳的烛火映射在他麦色的脸上,沧桑写满额头,这些年父亲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文成忐忑的唤道,“主上!” 神色迷蒙的高觉惊醒,意识到自己唐突,轻咳一声甩开他的手,恢复以往的冰冷语气,指着帐门出命令,“出去!” “是,昙纵告退。” 文成在离开的那一刻,看到他失神的望着烛火,有只飞蛾扑向那团光亮扑闪掉几团火光,瞬间陨灭。 可是,现在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明明知道前路困难重重,为什么还要像飞蛾一样,拼了命的向那火里飞? 出了帐门,抬起头看黑色的天空月色正好,文成触摸脸颊,摇头苦笑,还是这张酷似娘亲的脸让父亲念念不忘…… 看着他失神的面孔,心终究为他而痛,虽然无法寻到娘亲,至少,为还可以替父亲分忧,这也许是最后能替他做的事情了。 八年养育之恩,换来一生影士相随,这一生也不枉此行。 天空中几颗星星闪着微光,习惯性的寻找北方的天空,层层薄薄的云朵漂浮,变化不同形状向两旁游走,在无尽的夜幕下,北极星像一块璀璨剔透的宝石一样镶嵌在巨大的黑幕中。月色沉静如水,微风依依,吹皱的水映着两岸火把,整个河面流动着无名的波光,周围传来阵阵虫子低鸣。 宁静的夜晚,不知背后爬满多少泪和悲欢。文成在一棵垂柳树下抱膝而坐,执起几粒石子缭乱的扔向闪着微光的水面,望着不远处涟漪破碎如镜子一样的烟河水,聆听叮咚叮咚的落水声。 武陵山后面有一泉清澈的小河,自己不敢下水,看着同龄的孩子去水里摸鱼玩耍只能一个人坐在岸边,扔起小石子,看着它们一个个沉入水底,打出片片水花。从小烙印下的阴影,已经深深植入脑海,因为爹娘的缘故,尽管在水中摸爬数载,心依旧是极为害怕它的,这水将是她伴随永久的噩梦。 北风携着花香袭来,月上柳梢头,风略带凉意,文成紧紧环住双腿,蜷缩在一起。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只有靠自己。 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随着一阵马镫碰撞声起,马上的人下地,文成本不回头,她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做将军的影士。然而,当后面的声音传来时,再也忍不住的回头。 “属下参见门主!”几个人同时跪地请安,文成心猛然一跳。 环武五郡,武陵门大。 而这能称得上门主之人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师父。 站起转过身回头,马前那抹熟悉的白影,在月光下站立,柔和的光影洒在他的面颊,几丝微风掠起他垂落的青丝,发间白色的丝带隐隐夹在在一团墨发之间,借着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一座安静的雕塑。 抬眸紧紧注视着这完美的画面,整个人沦陷在那抹白色的身影里,耳畔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鼻尖似乎能闻到清新的竹叶的气息,柳絮飘飞暗潮涌动,似乎被这谪仙一般的男子折服。 不知不觉间眼角已经润湿,干涩的眼睛许久没有泪水相拥,瑟瑟的疼痛,连同那个柔软脆弱的称作心的地方一起,为他揪起,默念师父,一遍又一遍。 夜色浓的更沉,天空中的星星隐去光辉只为让地上的白影更明亮几分,时间似乎停止转动,河水停止奔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久久忘了呼吸。 师父…… 黑暗的树影下,一个孤单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衣衫,她是见不得阳光的影士。 胡孜陌将缰绳交由武陵门人,衣衫飘飘融入月色之中,只走了两步停住,目光向左后方的柳树下眺望,文成急忙躲在柳树后,借着赤灰的树干掩住身形。 胡孜陌低叹一声摇摇头,也迈进那丝朦胧里。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文成再已经抑制不住,泪水如这延绵的烟河,大颗大颗无声的淌下,心被揪的疼痛。 仰望那片如水如墨的夜空,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在死士营时时常从梦中惊醒,害怕黑云山一别师父被自己连累受到危险,满脑子都是他曾经的温柔曾经的关怀曾经的谆谆教导,承载满满四年的爱。四年的想念四年的担忧,待看到他好端端站在马前,丝毫未变,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还要奢求什么? 再相见,尽管咫尺却如隔天涯,几十米的距离,只因一株垂柳拉开万水千山。 不是已经安心,已经死心了么? 但,心为什么这么痛。 思念,像幽幽藤蔓缠绕整颗心,四年,如影随形,如果说那天上的北极星是她的信仰,那师父便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一丝阳光。 想着今后无法再与他相认,竟然像针扎一样的疼,疼的侵入骨髓,疼的没法呼吸。世上唯一一个不嫌弃自己身份的人,就要这样远去了么? 月色渐渐沉下,下弦月,月向东,那抹北方的光亮慢慢被黑云掩去光芒,文成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三更已过,夜色浓的深沉,军营里传来微微鼾声,火盆里跳出的火花噼里啪啦作响。不知是月色迷蒙还是眼帘的雾霭弥漫,隔着薄薄的一层水雾,麻木的挪动脚步向营帐走去。 时间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海角不是天涯,而是我躲在黑暗看着阳光下的你,而你却不知我的存在…… “成儿……是你么?”暖入身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微微轻颤。 沉入谷底的心瞬间提高提高直到嗓子眼,血液剧烈涌动,所有的神经都不受支配,呆呆愣在原地,只为这声熟悉的成儿。 成儿…… 成儿…… 是师父的声音,他怎么会认出自己? 不知道身后人是什么样的神色,文成急忙拉起黑巾掩住面部,呆立过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走!自己不是他的成儿,而是影士昙纵! “成儿,别走!” 胡孜陌紧追上来,随着她一路向西面的竹林掠去。 两条身影,一前一后,一黑一白,淹没在黑暗的竹林深处。 月光透过斑斑竹叶洒下一地清辉,胡孜陌焦急的在竹林深处寻找,从进入竹林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成儿!我知道是你,不会错,虽不知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师父在这,没人会欺负你,到师父这里来,师父带你回武陵。” ------------ 第58章:你是城儿吗? 胡孜陌手握一块配饰,在竹林里发出淡淡的光,“成儿,是师父不好,没能保护好你,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不是怨恨师父,迟迟不肯来见我?” 听着他真切的呼声,文成更加感觉无颜面对于他。 何尝不想做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徒儿,如果时间还能回头,如果这四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娘亲爹爹都在,不知道有一个死士营的地方,情愿一生呆在武陵,不出入江湖。 文成用力揪扯住衣襟,堵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黑巾下,五官尽湿,师父的话句句落在心头,像温暖的煦风吹散心底的阴霾。 “有师父在,没人能伤害你。”他的许诺,掷地有声。 忽然,呼唤的声音暗下去,取代的是连续的一阵轻咳,借着月光,文成看到竹林中他单薄的身躯,一手扶住摇晃的翠竹向这边走来。 才发现,他的面颊已经消瘦成这般,四年,师父他怎么会这样孱弱? 胡孜陌拂开挡在面前的竹叶,侧过头,扶住胸口又咳嗽几声,俊朗的眉毛皱起,眼睛里流露出分不清的光芒,适才消耗太多,尽管极力压制,依然忍不住闷闷咳嗽几声。 文成心里一痛,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刚刚他追来时就隐隐觉得不太正常,凭他的身手,怎么会这么久才追到这里,还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处,刚走了没多久温和的脸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身体有些轻晃一路上扶着竹竿才站稳。 师父他怎么会这样,他是武陵门主,武功剑法一流,怎能弱到如此地步? 刚刚感受周围,他的气场极弱,就像一面支离破碎的泡沫包围,只要轻微的撞击就会消散的一干二净,惊异的望着那个近乎透明的面孔,师父他的功力…… 竟然……废去七七八八,怎么会这样? 四周万籁俱静,胸口膨胀欲裂,胡孜陌紧捂胸口,在原地休息,手中捂着的青铜饰物越来越热,斜下的光线被一抹身影挡住,顺着立在眼前的黑影向上看去。 “成儿。” 他弯起嘴角,漆黑的眼眸如碎影片片飞舞,在黑色的夜晚流露温暖的和煦光芒,如柳絮在静谧的夜色下纷飞。 胡孜陌缓缓直起脊背,伸出手掌,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饰物,正发出微热的光芒。 “成儿,真的是你……” 文成听到心尖冰冻的地方突然裂开一条缝隙,尽数融化在他温暖的眼眸里,伸出的手触到半空停住,最柔嫩的那寸柔软像被蜂蜇一样刺痛,眼前的师父像是一块就要碎裂的瓷器,一碰便要碎掉。 印象中,师父都是保护着她的伞,在下雨的天替她遮挡风雨,在寒冷的夜,供她依靠的港湾,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的脆弱,涣散的内力,只剩下很少的修为,十几年的苦修,竟就这样没了? 透过斑斑泪滴望向四年未见思念已久的师父,再也抑制不住,紧紧伸开双臂扑向宽广的胸膛,嘤嘤大哭起来,“师父……” 颤抖的声音,在静谧的竹林里回荡,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竹叶婆娑,在风中敲荡,胡孜陌轻轻拍打她的脊背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像对待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却忘了四年已过,什么都在变,不仅是人,还有那些无法控制的……情愫。 不谙世事的少女长大成人,不仅能够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更多的人,他,已经如墙角落败的野草在寒冬秋月苟延残喘,只为找到她的消息。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他又咳嗽几声后,文成忍不住问道,透过泪眼看着他。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胡孜陌笑笑,触摸她的额头,摇摇头,“没事,风寒罢了。” “你不要骗我,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师父告诉我,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你的功力呢?为什么散去了?你的身体这么弱成这个样子,是谁伤害的你?”文成握着他的手掌,除了瘦弱一如既往的温暖,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担忧的望着他的脸,颊骨突显,因为消瘦,下巴处的刀疤越加明显,尽管身姿依然,文成触摸到他脉搏处时明显感觉到衰退的迹象。 天人之姿,身形飘然,他是玉树临风的七公子,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 “成儿你不要问这些,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徒儿,我是你的师父,只要我还是一日武陵门主,就不会容许别人伤害你,你懂吗?” 文成眼含泪水,心疼的看着他,不论何时,师父想的都是如何保护她。 “现在环武与万月对抗,已经进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爹快要成魔,一心杀戮,只想如何攻下万月,为你娘报仇,而万月新主,绝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是带兵奇才,更加嗜好征战,这样继续下去难免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师父劝阻不了你爹,能做的只有保全你,送你回武陵,别人无话可说,即使是你爹也无法阻止。” “那你呢?师父也会回武陵的么?”她问,眼睛舍不得停留在被月光笼罩的身影身上,透明的皮肤在在月下发出点点的虚光。 他转开目光,漆黑的深瞳流向远方,“师父不走,西南郡是打开环武的边塞要道,我还要在这里,将收集来的情报逐一分析,这样,知己知彼,对不可避免的战争能多一些胜的希望。” 武陵门送去万月国的探子应该发挥作用了,不用几天,北稷山的地形就会送来,那时,那片秘密古老的深山丛里之后的一切,终将暴露在人前。 “师父不走,成儿也不走,既然师父能留在这,成儿就要留在这保护师父,保护爹爹,与你们一起保护好西南郡和环武国。” “你不要任性,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刀剑无眼,明日就让秦风带你回武陵,有你三师伯和一干师兄弟在,我在这里也好放心。” 战争岂是如此容易,刀剑无眼,稍有偏差就会万劫不复,如何放心将她留在这残酷的军营? “可是成儿不放心,师父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万一,万一,有万月士兵打来,师父能怎么办?这些年成儿已经练就了一身本事,从前都是师父保护成儿,现在轮到成儿保护师父了,有成儿在,绝对没人能伤害师父半分的,师父!” 她用力向他眨眨眼,更加坚毅了自己保护他的想法。 “不行,这里太过危险,不能让你冒险。” “师父!”文成跪倒在地,拉着他的宽大衣袖,“师父,求你让我留下来,盼了四年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我不要与你分开,师父去哪,成儿就去哪!” ------------ 第59章:原来的她已经死了 “成儿,不要任性,毕竟,你还是尚文公主,还有皇上。” 听到这几个字文成一颤,极力逃避的过去还是呈现在脑海。尚文公主又有何用,如果这个名分能够换回娘亲和爹爹,她宁愿一辈子做一个弃儿。 死士营的种种,她早已无权利拥有这样一个名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机器,一个靠解药维持的傀儡,缘何承蒙皇恩,霸占这虚无的身份。 “尚文公主已经死了。”薄唇轻启,修长的睫毛下闪过一丝暗影,遮住如水双眸,“师父,我是影士昙纵。” 胡孜陌心徒然一紧,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刚一开始见到她的装束就该猜到她的身份,还是欺骗自己死士营从不收女子,这是意外是巧合,即使理性如他依然接受不了她是影士的事实。 感受到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以及身体的轻颤,文成微微一笑,心却是苦涩的紧,放开他的衣襟,慢慢退出他温暖的怀抱。 “师父,我不会走的,影士是不会舍弃自己主上,就像成儿不会舍弃师父。” 胡孜陌惊诧,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她决定寻母的那一幕,看似小小的一个孩子,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即便作为师父的自己,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你还是放不下。”极为无奈的一声长叹,不着痕迹的收紧手掌,然后放开。 “师父,我是放不下,我的出生像一次乱了调的琴曲,不受欢迎执意闯入世间,殊不知当初的无心伤害了这么多人。弄丢了娘亲,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愧疚里,每天闭上眼梦到的就是在承德王府的一幕。” “爹爹他厌恶我,那种痛入骨髓的恨,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娘亲,对不起爹爹,对不起环武和万月子民。我没有过多的能力纠正已经错乱的前尘往昔,唯一能做的弥补就是守候在自己珍惜人的身边,尽最后一份力量,守卫这片疆土不被鲜血染红。” 胡孜陌心疼的看着眼前长大成人的徒弟,瘦小的身体承受了多少委屈伤痛,极力抑制来自声音的颤抖,上天,怎能可如此不厚,她不过一个孩子而已。 “你长大了,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八九岁的孩子,你有你的思想有你的决定,为师都干预不了了,我还是那句话,成儿,我希望你能平安,善良的活着。” 他背起手,透过竹叶婆娑望向茫茫天空,星象万千终究看不到属于文成的那一颗,她的命就像迷雾一样,除了渡厄星君的预测和当初出生时道士的揣测,谁都预测不到她的未来,她的前路。 “成儿,在黑云山上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击退妖鬼,你是如何进入死士营的?几十年来,死士营是从没有过女子,你,又怎么会进去?” “师父还记得京城那个乞丐神仙送我的一串五彩灵链吗?” 胡孜陌点点头,眼神中带着疑问,只听文成继续讲着,“就在那妖鬼要向我袭来的时候,从灵珠链里出来一个仙子,她说她是红灵仙子,来自天山,是她收服妖鬼,将那些无法投胎的魂魄带到奈何桥投胎轮回。” 顿了一顿,文成仰起头看着满天星斗,回想那日荧荧点点的魂魄多么像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是一个生命,只不过它们现在应该由红灵仙子引领,渡过奈何,走过彼岸了吧。 “那些魂魄都是被妖鬼杀害的人,它们都化作一个个光点,无数的包围在我身边,它们没有温度无形的萦绕,没有面容只是发出淡淡光辉,我不知道娘亲是不是也在那里面,就连她是生是死我都没法确定,师父,你说,我连骨肉相连的娘都找不到下落,凭什么做她的女儿?” 感觉到她眼中闪烁的悲哀,胡孜陌将她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像在红叶宫一样,尽管男子装饰,心已经坚毅无比,尽管极力掩饰心中的悲哀,还是忍不住肩头的颤抖,忍不住眼角酸涩的感觉,身体僵硬的靠在这个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暖怀抱,在死士营筑起的坚固的防线瞬间崩塌,溅起无数灰尘迷住眼帘。 “但我隐隐觉得娘亲她还活着,既然渡厄星君能带走娘亲,绝对不会让她落在妖鬼手上,他是神仙啊,有法术的,红灵仙子可以收服妖鬼,那他如何不能全身而退?”她像是喃喃自语,“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哪,但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找到她,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娘亲只是在世界的某一处,等待自己找到她而已。 “红灵将剩下的仙气渡给我便消失了,我将它们给你之后便睡过去,醒来时扰青玉和三哥哥送的银哨都不见了踪迹,而我就在一处黑暗的小屋里,直到三日后暗影带我出去我才知道那里是死士营,通过考核随着暗影来到这里,成为一名影士。” “这么说,是有人带你去的死士营?” 文成点点头,“是。” “那,带你去的人势必是死士营的人,那日,在客栈里店小二说过有几个人也去黑云山照过你娘,后来我派人打探,是暗影带人去的。既然他没事,那说明,在黑云山带你走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但他为什么要带你走呢?” 胡孜陌疑惑,暗影是死士营的首领,为人狂放不羁心狠手辣,为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为高家军培养影士,从前在西南郡攻打南丰时曾经与他见过几次,每次他都是一幅挑衅的样子,胡孜陌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样一来,稍一推测便会知道携走文成之人是谁。这个目中无人的人,竟然敢在自己眼皮下掳走他的徒弟,甚至将她训练成影士! 暗影,就算你再狂,再放,怎能选她做你的死士!你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可以无视死士营只收男子的规定,你可以心很冷酷绝情嗜血,但是,我胡孜陌的徒弟,不是你说动就能动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单单掳走她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徒弟,不知道她是高觉的长女么?暗影,你是何居心?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我明日便跟你爹说,让你跟在我身边,你是我胡孜陌的徒弟,不是他的影士,不是死士营的一份子,暗影,他不能再从我身边将你带走,谁,都不能!” 文成猛然抬头,看着他被月光虚化的脸颊,一如既往的安静,但明明刚才觉察到他流露出的一种无形压力,这是她所陌生的,记忆中的师父,从来都是平静波澜不惊的,这样失控的时候还是极少有的。 ------------ 第60章:万月王送来的箱子 “师父,不要说我的真实身份好吗?”她拉住他宽宽的衣袍,乞求的望着他的脸,“成儿不想让爹爹知道,他恨死我了,如果被他知道我就是害娘亲下落不明的人,他一定会赶我走,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师父,我要与你和爹爹一起,守卫环武。” 胡孜陌心底心底升起一股酸涩,这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滋味。她还是放不下她绝情的父亲,放不下那份渴盼不可求的亲情,为了他,她甘心忍受万千折磨,拼劲力气夺来出山的资格,为了他,她可以放弃自己的身份,甘心做一个无名影士。 眼神移过她的头顶,望向更深处的竹林,在她心中父亲的地位高高在上不可触摸,那么师父的地位呢,她又放在何处?胡孜陌好想赌一次,看看自己与高觉在她心目中孰重孰轻。 究竟还是不想知道结果,害怕她的答案,又或者已经猜到她的答案。 一枚竹叶飘飘摇摇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头顶,胡孜陌伸出手捻起那枚青翠的叶子,扬起手掌让风将它落带走,看着那枚绿色的弧线划过眼前,“好,我不说就是,但我还是要让他将你调到我身边,有他在,我不放心。” 清明的双眸闪过轻松的笑意,文成拉住他的胳膊,左右摇晃,“师父你真好!有成儿在,一定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胡孜陌拍拍她的头,宠溺笑说。”这孩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还不快将扰青玉收好,这次多亏它才能找着你,要不是这样,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一起瞒着,躲我一辈子?“。 她扬起头,眼睛忽闪,忽然问道。”师父,成儿现在已经手沾鲜血,杀了好多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成儿了,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后悔收我为徒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出来见我的么?”胡孜陌问她,看到她迷惑的神情,轻轻的说,“师父怎会怪你,情形所逼,身不由己,我相信你本性纯良,绝不会轻易取人性命,更何况,就算今后上了战场,也要杀人性命,只要你的立场正确,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师父都会原谅你。” “师父……”她向胡孜陌身上靠近几分,淡淡的竹子清香在一片竹林里更加芳裕。 东方的天空泛起白晕,寥落的繁星隐了身形,藏在浩渺天际之后。 为了避免在一起引起的不必要麻烦,文成跟在他身后,向军营方向走去,还没有走进营门就见一个士兵向这边匆匆跑来,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文成掩去身形躲在黑暗里,现在她是影士在没有被主上许可是不许与别人轻易接触的。 “胡门主你去哪了,将军他找你有要事商讨,已经在里面等你半天了!” “将军找我何事?” “不知道,好像是万月王送来一个箱子后,将军在里面发了很大的脾气。” “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是。”报信人离开后,胡孜陌向身后喊道,“出来吧,他走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在一处阴影之后,闪出一个身影,文成走到他面前,看着士兵远去的方向不乏担忧的说,“师父,究竟什么事,爹爹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 “不清楚,我去趟将军那里,你先回去休息,别担心。”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更何况,爹爹是我主上,我有义务保护他的。” “听我的话,回去。”胡孜陌佯怒的对她说,“再不走师父就将你的身份告诉将军,送你会武陵。” “师父!”文成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焦急的看他,生怕师父说的是真的。 胡孜陌好笑的看着她因焦虑皱起的秀眉,经过岁月打磨,从稚嫩蜕变成英气,再向下顺着衣袖揪起的地方看去,光滑如水的绸缎上拉出褶皱,那双紧紧拉住自己衣袖的收,胡孜陌心里一惊,那双原本白嫩如藕的手腕,竟然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 尽管被时间淡去,依然是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是?”他轻轻的伸手触碰,如一件易碎的瓷器,一碰便要破碎一地。那蜿蜒遍布手背手腕上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刺痛他的眼睛。 文成急忙撤回手掩在背后,低下头,掩饰住满身伤痕的同时,也掩饰住千疮百孔的内心,她本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死士营里的种种,早就在心里种下难以永不能消退的印记,从前不觉的什么,但是现在跟仙人之姿的师父站在一起,真的从心底涌现出一种自惭形秽,她是无名的影士,他是人人敬仰的武陵门主…… 胡孜陌震惊的重新拿起她背在背后的手,眼中尽是无尽的担忧和心痛。当看到手背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蜿蜒如蚯蚓,从手腕爬到手背,又像千腿蜈蚣一样分出无数腿脚。 胡孜陌看的心惊,手掌中亦是块块疤痕。刚刚在竹林里被叶子遮挡看的不真切,这回在皓月之下,那光洁如藕一样的皮肤,尽被千万个坑洞遮住,胡孜陌心里一惊,不顾身份撸开她一大截皓腕,同样的伤痕遍布,触目惊心! “师父不要看。”文成抽回手臂,放在身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神伤,退出一步之外,“师父不要让它们污了您的眼睛……” “你说什么!”月光下,胡孜陌静静站着,白色的身影掩饰住身体的颤抖,她怎能说这样的话,难道在她心目中,自己就是那样高高在上,会嫌弃她的人么!想到这里,整个胸膛犹如火烧,喉咙处一阵咸腥,捂住嘴角连续咳嗽,文成急忙上来为他捶背顺气,手指从背向下推送,连续十几次,直到他不再剧烈咳嗽,才拿开手。 “我何时嫌弃过你?你是我的徒弟,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这些伤疤,纵然可怕,那为师脸上的疤,你有过厌恶么?” “师父!”文成惊诧的看他想要说话又被胡孜陌打断,“看到他们生在你身上,我实在心痛,都怪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那么多的苦,成儿,放下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师父不会放弃你,从来都不会,知道么?” 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的悲苦生活,从将军府,到死士营,没有爱滋养的情形下,让她如何不自卑,惧怕面对阳光,这样的缺少安全感。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师父?”迎着他的目光,文成仿佛看到他内心的坚定,这样的感觉真好。 ------------ 第61章:箱子里有蛊毒 “还疼吗?”他指着她手上刚添的一处伤口问道。 听到他的许诺,文成感觉天地都变了颜色,连没有太阳的夜也这般温暖,灿烂一笑,“不疼,都好了呢,有点伤算什么,就算满身疤痕,只要成儿活着能见到师父,师父不弃,那不就是上天最好的馈赠?”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这满身疤痕,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 “你,这个傻孩子,你是个女孩子,留着些疤,今后又怎么嫁人?” “那成儿不嫁不就是是了,正好一辈子陪着师父。”她俏皮一笑,胡孜陌眼中恍惚,明明她是自己的徒弟,明知她是开玩笑,但总觉得心被什么填满,酸酸涩涩的感觉。 “师父师父?”文成试探叫他。 “咳咳。”胡孜陌尴尬轻咳,岔开话题,“你该回去了,我自己去。” 刚走几步胡孜陌回头,向后看去。 跟在他身后五米远的文成急忙收脚步,一只脚刚刚抬起还没有落地,迎着他有些微愠的视线,立刻堆起一脸明媚笑容。 在胡孜陌警告的眼神中,悻悻收回迈出的脚,“我这就回去。”依依不舍一步步退回到刚刚离开的地方。 她幽怨的看着师父孑然独立的身影,一脸的委屈。 胡孜陌看着她离开走向自己的住处,这才摇摇头向着军营中心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心里似乎有什么充斥,从看到徒弟满身伤痕时的心痛,到她说陪着自己的复杂说不出的情绪,胡孜陌感觉到什么在悄然变化,明明还是一样的人和事,经历四年的花谢花开,光阴流转,她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明明还是自己宠溺的孩子,为什么,有什么在悄悄发生了改变? 刚入帐,胡孜陌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沉下,在不大的帐篷里流动,帐篷里除了高觉正坐在案前,胡乱翻动几张公文,哗啦啦作响。 胡孜陌眉间一紧,走过去问道,“你找我?发生了什么事?” 高觉指着桌角处的一个木箱子,气愤的甩出手上握着的书案,“你自己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径直从椅子上坐起,在原地不停来回的踱步,整个脸上青筋暴起,愤怒的样子不可想象。 顺着他的目光,胡孜陌看到一具方方正正的箱子,并没上锁,粗糙的木箱外伸出斑斑血迹,刚刚进帐就注意到这个在桌角的异物,被压抑的气氛埋葬着丝丝血腥气。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这是什么?”胡孜陌心里涌出强烈的不安。 “你的探子!”高觉咬牙切齿的说道,更加狂躁的在桌前踱步,“可恶的南宫染,如此狂放,竟然敢这般挑衅我高家军的威严!” 胡孜陌愣然,温和的脸上掠过震惊,脸色苍白。已经两日没有收到他们的讯息了,在听到万月军征战北稷山下的阳城时就隐约觉得不对,武陵门的探子是从来不会放过丝毫讯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传消息回来。 除非遇到险境,狡猾的南宫染,费了好大精力才派人安插到他身边,已经取得他的信任,甚至有的位居高位,全凭他们送来的情报了解那个阴险毒辣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万月新主。 胡孜陌手指颤抖,绕过桌案,慢慢走到那具散发阵阵腥气的木箱。用力,笨重的箱盖咣当从箱子上砸落地面,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瞬间抱过住整个营帐,胡孜陌颤抖的后退几步,眼眸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箱子中一个个圆滚滚渗着隐隐鲜血的头颅,他们都是同一个表情,双目瞪圆,嘴巴大张,万分惊恐的样子! 他们这些被砍了脑袋的人,不是自己送向万月国去的探子又是谁!?他们在死前究竟遭遇过什么,竟然被吓成这样,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探子,处变不惊的探子! 恢复神色后,胡孜陌蹲下身伸出手,为他们覆上双眼。死不瞑目,死后还身首异处,六名探子就这样被葬送在异国他乡。 伸出的手突然停住,胡孜陌发现在距离指尖不足一寸的那名探子的眼睛下有一个白色蠕动的物体,针尖大小不细看根本不容易察觉。再好好看着,只见那发梢眼眉,睫毛处都有形态各异的白点,四个人的头颅上都有,甚至有的还从眼角,鼻孔,耳朵,嘴巴处向外爬出…… “他们好像是中了蛊毒!”只听胡孜陌幽幽开口,不大的声音在军帐中吐出,如惊雷一样炸开。 高觉惊讶万分,想不到这个箱子里装着的不仅仅是探子的人头,竟然还是装着蛊毒的东西,南宫染真是会利用,连这些探子都能用来摆一道。 居住在深山之中的万月国,那是个古老悠久,却无人知晓的国度,以饲养蛊产毒,也正因为蛊种类繁多没有人轻易接示过它的面目。 即便再低调再神秘的种族一样会在几百几千年后因利益权位蠢蠢欲动,张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盯视着停在面前不远处的一块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肥肉。 “来人!”他冲外喊道,这个箱子摆在这多时,真不知里面的是什么蛊虫,该死的南宫染,用此卑劣的手段!现在还是先将他们处理了。 “主上有何吩咐?”文成撩起布帘进门,刚刚随着师父撩开大帐的时候闪身进了大帐外侧的阴影里,心里放不下师父和爹爹,只有跟来。 听到她的声音,胡孜陌猛然抬头看到单膝跪在地上的瘦弱黑影,心里怒气,不是看她回去了么,她怎么又跟来了?“出去!”随即不假思索的冷声呵斥,一时竟然忘记,现在她是一个只听得高觉命令的影士。 一句无意的,几乎是潜意思里的呵斥,文成顿时冷汗涔涔,更加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对上父亲质问的眼神,看到师父严厉的注视,头上隐约有两道不一样的视线投下,锐利又含着怒火,视乎要将她炙烤刺透,刚刚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几分。 她不敢动,心里忐忑,刻意不去想两道目光,师父是成儿自作主张,但是,父亲又是如何的模样…… 只是安静的垂首,等待,像一个无人在意的摆设,单薄的身躯半跪在平整的鹅毛地毯上,厚厚的容貌从地下沁出丝丝寒气,似在以凉寒诉说着这个季节这个地域的气息。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胡孜陌也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解释道,“这些白色虫蛊能溶于空气,越多人接触就越多人受害,这里懂得蛊术的也只有暗影,不如找他来,我们也好寻一下对策。” “是么?”高觉上下审视他,从来淡漠淡定的武陵门主刚刚明明慌乱了,尽管很快恢复神色,但丝毫的讯息都逃不过那双阴柔凤眸,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他透明跳跃的心,他掩藏保护在心底的东西,那份柔软,无以名状的角落。 ------------ 第62章:怎样才能解毒 胡孜陌别过头,可以忽视盯住自己的丹凤眼,眼睛是打开心灵的窗户,胡孜陌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将这木箱子拖到没人的地方,烧了!”高觉看到他有些抽搐的嘴角,心底某个地方隐隐打开,像堵塞已久的血管终于涌动起一丝生气。 对,他是故意的,怎么就是有些看不惯他清高的样子,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深暗色的眸子对上丹凤眼,胡孜陌凝眉怒视他,高觉丝毫不回避,迎视他愠怒的眼神,电光闪动,谁都不肯想让。帐篷里诡异的沉寂过后,是身后传来的稀碎声,高觉挑起嘴角,满意一笑,好像是自己赢了呢,他的影士,从来都是听话的,不论是谁…… 当文成从面前经过,因走路掀起的风带起他耳边垂落的散发,胡孜陌再次看到那双略显苍白的脸颊,五官因烛光照耀透明的像一尊玉塑,心,狠狠一痛,从前他保护不了,现在,难道也保护不了? “不能过来,快走开!”胡孜陌急忙拦住她的去路,推她远远的推离这个箱子周围。“高将军,你怎能这样草菅人命,即便她是影士,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就不会为他们考虑一下么!” “这是我高家军的事,不需要你来管的,古月,你管的有些多了,这可不像你。” “我在乎的不仅仅是高家军,更是环武国的百姓,你纵容暗影四处掳掠孩童,将他们训练成你杀人的机器,你的影士,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能做出来,为何不许别人说?这又像你的风格么?” “我是让纵容他了,又怎样,既然能让暗影选中的人,作为一个影士,护卫本将,那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即便让他们死,也是他们的荣幸。”说着他从帐前悬挂的剑鞘中抽出长剑,横在眼前的影士面前,冷声道,“他的命是我的,我可以允许他们死,也可以允许他们死!” “你想做什么?!放手!”胡孜陌用手握住剑身,丝毫不在意锋利的剑刃将手掌割开,刺目的红色顺着剑身留下,一滴一滴,滴淌在鹅毛地毯。 “哈哈哈。”一阵轻笑从门外传来,“真是有趣,好像我来的正是时候,还没有错过一场好戏。” 几个人不用抬头就知道这笑声是出自谁口,几个人都沉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不在意他的存在,但他丝毫不在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斜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透过冰冷的面具看着在场的三个人,微微启唇,阴柔的笑说,“好像,你们现在最该关心的是那个箱子吧?” “告诉你们,这里面所盛放的可不是一般的蛊虫哦,虽说那些白色小虫是杀死他们的凶手,但后来混入的红色小虫可是情蛊呢!” 他呵呵一笑,以手抚面,掩着银色的面具,“你们可不要小瞧了它们,这白虫之毒尚可解除,但情蛊入体,啧啧。传言,这情蛊来自万月王族,是女子用来检验丈夫是否背叛的凭据,这丈夫如果真心喜欢自己的妻子,那么蛊毒发作时只要与爱人交合就可痊愈,但如果不是,每半月终将再次发作。” 他摇摇头,“这情蛊可是极为敏锐,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愫都会从心底翻出来,中毒之人只能日日思念自己心爱的人。当然,胡门主清心寡欲,自然是不必惧怕,至于将军嘛,这夫人虽然不在身旁,但想念是扯不断的线,这发起作来自然是性情绝变,浑身发烫难忍,夜不能寐只有泡入冰水里稍微缓和一下痛苦,你们说,南宫染这个时候送这份礼,是不是有些煞风景呢?” “你少阴阳怪气的废话,快说,怎样才能解毒?”高觉丢开手上的剑,大步踏过来走到暗影身边,脸色相当的难看,他的蓝婉,记在心底,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南宫染的这个情,承不起!更不需要! 暗影毫不在意的将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打掉,高傲的拉拉被他弄皱的衣襟,再一次幸灾乐乎的说,“情蛊,除非交合,无药可医。但是嘛,有个方法倒是可以解除一下,你们要不要听?”他狂放笑了,这些事,本就不归他管的,一生随性放浪形骸,他做的只是自己,别人无权干预,即便一军之主的高觉也要让他三分呢。 “什么方法,快说!” “不要这么不理智吗。”他再次从高觉手中脱离开,走到墙边,取来一坛子酒,揭开酒缸盖,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随着流窜的血腥一起在空中散开凑到鼻间轻嗅,“好酒哪呵呵。” 只见他左手微倾,扬手一挥,酒坛中的酒水纷纷沿着坛口倾斜而下。在巨大箱子周围的地面撒上一圈,黑色的土地瞬间像遇到毒物一样嘶嘶冒出白色泡沫,汩汩向外冒出,然后沿着带着血气的箱子周围浇灌。 当浓烈的酒气溅到皮肉上时,就像皮肉被火钳所烫冒出白烟滚滚,发出嘶嘶的声音。不多时刚才还弥漫着血腥气的大帐就被焦气充斥,散发到帐外。 “当然是找女人啦!即使解不了全毒,至少可以缓解疼痛嘛,压制十天半个月也是可以的,与其日日夜夜疼痛难忍,倒不如保存体力,留着性命,将军,你说这道理对么?” “一派胡言,我的心永远在婉儿身上,这种事本将是不会做的!” “不要逞能嘛,我只是建议你找个女人暖床而已,又不是让你把心给她,更何况,这男人,找个女人算什么,正好借着情蛊,也好随意放纵一回。你说,这样委屈的享受,为的是终有一天与夫人团聚,夫人又怎么会不谅解将军的苦心用心呢?” 看着他急躁的摔了案上的白瓷杯,转过身去面对着帐窗外蒙蒙的天亮,却是一个人生着闷气。 暗影无意的瞥了一眼沉闷在一边不言不语的胡孜陌,冷笑几声阴阴的说,“要我说,还是胡门主好呢,无欲则无求,这些年一个人多好,还要惧怕这小小情蛊?” 果不其然见到他灼热眼神,犹如野兽之火,眉头因为思考而紧皱,烛台噼里啪啦作响,映的人影惶惶,诡异的气氛在空气里流转,想必在这之前他见到了昙纵了呢,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痛快。他刻意走近他身边隔着他对文成说,“昙纵,你还愣在那做什么?难道你嫌血蛊不够也想尝一下这情蛊的滋味?呵呵呵……” 他话音刚落,三道目光射来,如火如冰的眼神三分是含着冰冻的寒冷,七分是含着毒信的烈火。高觉的探究的眼神,胡孜陌惊愕震怒的眼神,还有中间那道苍白颤抖想要逃逸却无路可逃的眼神…… ------------ 第63章:无药可解 他不经意一笑,阴柔的声音碰撞在金属质地的面具,传来清脆的回声。伸出细长甚至比女人更要葱灵的手指轻轻揉捏着柔软的指尖,一只手侧头拂开头上的发丝,心里更是得意万分,这恐怕是今天最最有趣的消息,好戏搬上戏台,这出戏,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演呢! “暗影!你,不要太过分!”胡孜陌终于忍不住动怒,手指微曲,紧紧握在一团,忽然衣袖一紧,他知是文成在给他示意,不要说出身份,不要为她与暗影为敌。 她,究竟还要忍到何时?这个孩子,她可是高家长女,是尚文公主,是他的徒弟。 暗影,他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要将她从他身边带走,残酷的将她训练成影士,这些年她受尽万苦,还被种下血蛊!这种生不如死的毒物,比任何刑法都要厉害,她小小的身体,又怎样能承受得了! 一想到这些,胡孜陌感觉到周身气血上涌,就要冲破血管,内心的愤怒就像被狂风席卷的海浪,一浪浪撞向那焦黑的崖壁,又如在密闭石室的回音,不断的回荡反弹,直到耳边只传荡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中了血蛊! “师父不要。”他仿佛又听到文成小心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望向她隐忍的眼眸里布上一层看不透的雾霭,幽深漆黑的眼瞳晶亮深邃又流露无比的坚定。 她终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是沦为影士,身中血蛊,她依然要留在那人的身旁,而那个人却是恨不得扼死她的西南郡将军,她的养父啊! “怎么?”暗影凑近他,面具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透过狭缝似的眼洞注视着他,这个男人身上迸发的怒气散发,充斥在周边,终于在与那个影士做了几个眼神交流,渐渐消散下去。 终于再次扯开嗓子森森笑了几声,跃出他的周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白色的药丸在手心之中,“吃了吧!”随着他话音落下,高觉伸手在胸前接过弹来的药丸。暗影轻笑,侧过身以同样的方法送到胡孜陌和文成身旁。 “这药丸只能解白蛊之毒,情蛊是可不管用的。” “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的。”高觉冷冷吞下药丸,拿过桌案上的那坛子酒一饮而下,突然握住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在燃烧,就像迸发的火焰想要冲破血管,从心脏中跳跃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断断续续的说,怒瞪着暗影。 暗影无辜的耸耸肩,摊开双臂,“哦,我忘了说,这情蛊嘛,它忌酒……酒会催化情蛊幼虫,及早从从幼虫转化为成虫,看来,该考虑该及早在军营里找几个女人了,这没有女人的军营,总是这么无趣。” “暗影,你胆子太大了!” “将军别动怒嘛,这蛊虫起码还要十天半月才能出来,没事没事,届时一定会找来女人的。” “带着这箱子,都出去!”高觉甩下衣袖,头也不会的下逐客令。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将军,能否让她随在我身边,听从我的调遣?”胡孜陌指着文成说,得知她中了血蛊之后,更加不放心她。 高觉皱起眉,上下扫视了几眼影子一般没有存在感的影士,眼神冷冽,阴沉着脸,摆摆手,“去吧。”似乎这两个字有千斤重,极耗体力,说完,高觉便不再说话,站在窗前在屋子里拖下一个长长的黑影。 “属下遵命。”不必不吭,极力掩饰住心里掀起的波澜,似惊喜,似疑惑,但却什么都无法表露此刻的心境,只是麻木的回应他的命令。 暗影望了一眼胡孜陌,优雅的掀起布帘,绕出去。 胡孜陌与文成一前一后随着他走出营帐。 远离高觉营帐外,胡孜陌拦在暗影身前,摊开手面无表情的说,“解药。” 暗影笑道,“不是已经说过这情蛊无解药,难道也要我帮你找几个解毒的女人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要的解药,是血蛊的解药。”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难道武陵门主不知道这血蛊的解药配方,这引物都没了,去哪弄来解药?没了引子,血蛊同样无药可救。” “我要暂缓血蛊发作的解药。” “这个嘛,呵呵,呵呵,是不是武陵门主要的有点早了呢,这个恐怕你真不知道,这个延缓发作的解药嘛,要在每月毒发前一个月研制呢,这太久的解药可要比毒药还毒,难道你要这变了质的解药?” “药方给我。” “真好笑,胡孜陌,你不知道这血蛊的药方从不外传,这是死士营的规定,不可公开的秘密?” “暗影!”他突然反握住拳像暗影袭去,十足的气力毫无预兆的向他的下颚方向,暗影急忙侧头,凭借着矫健的身手,躲过他的袭击,但胡孜陌的手还是碰触到金属质地的面具,掀起一丝缝隙。 暗影瑟缩一下,躲在黑暗里,急忙重新摆好面具。 “你到底是谁?”胡孜陌审视黑暗里的人影,毕竟功力有限,比不过从前,刚刚只触到他面具的一角,看他如此紧张的掩饰,想必是掩盖面具后面的面容和身份。 他到底是谁,是敌还是友? 他是南宫染派来的细作么?但随即又排斥了这种想法,他掌管死士营多年,南宫染一直在派人寻找死士营的位置都未果,如果他真的是南宫染所派,怎么能隐忍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去。更何况,跟随高觉多年,他对高家军的军事布局甚至是了若指掌,为高觉也是出生入死,不逊于他。 既然不是,那为何单单他懂的万月一族的蛊术,对那些蛊虫如此了解,甚至不敢以面目示人,他面具后掩藏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他为何要带走文成,他明知道她的身份,还将她训练成影士,影士,为高家军效力的影子……想到这里,突然一阵冷意袭来,胡孜陌打了个寒战,心里产生一个极其令人心痛的想法,难道这是高觉的意思,是他授的旨意…… 不能不能,胡孜陌摇头,甩开这种想法,刚刚在营帐里他惊讶的表情,显然他对文成中血蛊一事的震惊不逊于自己。这中间到底是哪里的问题,暗影,他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不干你的事,胡孜陌,好奇害死猫,我的身份,你最好不要弄清楚,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他说着,从阴影的一边飘走,像一个无名的幽灵飞快逃窜在尚不明朗的黎明里。 ------------ 第64章:万月王的阴谋 扬起的阴沉的语调里隐藏了无尽的恨意,莫名的情绪纠缠一起,如同草丛里的菟丝子一样盘绕树干,纠结缠绕依附丛生,用力挤压在心脏的位置。胡孜陌心里一惊,心里更加不安,愣愣停在原地,茫然的看着他远去的地方。 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望的出神,他已经后悔了一辈子,但是那个令他后悔一辈子的人在生命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师父,暗影他走了,我们该回去了。”文成走到他身边,对失神的师父轻轻的说。 是,他走了,像一道烟一样,没了踪迹。 甩开那些曾经的回忆,他看着触及自己胸膛处一脸担忧的徒弟,化开眉间淡淡的哀愁,“成儿,师父绝对不会弄丢你,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他凝视着东方升起的旭阳,喃喃自语,“我已经失去了一次,不能再失去一次……” 隐藏在大片古老深林深处,有一处琼楼宫廷,那便是万月王宫。 掠过参差不齐的金光闪闪的琉璃瓦,紫檀木漆的宏伟建筑,在宫廷东北角处终年喷涌着一泉雾气氤氲的温池,微波清流,引入王宫之中。 万月王宫一处幽静典雅的宽敞大殿里,此刻层层轻纱微掩,香烟弥漫,玫红色的花瓣铺洒在波光漾起的水面,映照着水池上两道香酥曼妙的身姿。 南宫染此刻正斜靠在池水旁一张紫色软榻上,白若透明的肌肤上只搭了一条紫色丝绸一样仿佛能被清风吹走的轻柔浴袍,正眯起眼眸享受着从屋顶泻下来的光芒,微卷的发丝染上缕缕金光,好看的脸庞沉醉在这美轮美奂的烟雾里。 “王上,吃颗荔枝吧。”香酥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旁边露出双肩玉藕一样胳膊的粉红色纱裙女子凑上前来,白葱纤手里执起一粒剥好的梅子,依靠在他旁边的软榻。 南宫染勾起媚人笑容,启开双唇,含笑的将说话的女人勾到面前,“好,但我要美人一吻。” 那女人借力倒在他怀里,娇柔媚笑,“王上,就怕你吃不够呢。”说完含下那枚果子,蛇一样攀附上他的脖颈,将去皮剥好果子用香唇递送到他红色,诱人的唇边。 南宫染仰头灵巧的捉住递来的香唇,舌尖蛇信一样挑开她的口舌,那梅子从她口中滑入他的口腹,甜甜的果子全然没有她的唇齿香甜。 似乎没有尝够那份柔软,南宫染继续向她口中探去,舌尖在唇齿之间搜寻,女子眼角含笑,更加凑近几分,贴在他光洁的比女子还要白皙的胸膛上,婀娜的身躯隐在薄如蝉翼的裙衣里,曼妙的身体散发着撩人的体香,舌尖轻巧的与软榻上娇美的男子追逐,不多时那张秀丽妖娆的脸颊上泛起潮红。 感受到她慢慢下移的手指,南宫染猛然推开她,眼神中刚才的温柔已经淹没在冷冽的深潭里,警告说,“彩蝶,你又逾越了。” “王上,妾身也是一时心切,看王上今日心事重重,也想为王上分忧。”她脸上还保留着一缕未退下的红潮,软语娇柔,只拿青葱玉手拂开遮在面前的一缕青丝,继续抚摸那张绝美的面容。 “哦?那你知道本王在想什么?”南宫染挑起眉,感捉住那双不安分的手。 彩蝶掩唇轻笑,又凑到他耳边,娇声说,“王上是在想送去高家军营的蛊毒,是不是已经发挥作用了?” “彩蝶,只有你懂本王的心思。”他挑起她的下巴,双眸微眯,“那你还知道什么?” “一切都在王上的掌握之中不是吗?” “哼哼,那是当然,如果没有暗影的存在,那更容易了,有他在只会坏事。”南宫染冷斥一声,手指紧握。 “王上,你弄疼妾身了。”她娇嗔,眼神指着紧握在手掌中的手指,洁白的手腕处,泛着淡淡的红痕。 不着痕迹放开她的手,手指卷起她散下的头发。 “暗影在万月呆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这么容易的除去。再说,您又不是不了解他,当初既然得知他身份,就该及早除了,以绝后患,这会儿在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成了绊脚石了才后悔,晚了。” “哼,本王念在同他同出一门的份上少惩大戒,想不到他的命那么硬,竟然能从地牢里逃脱,留了半条性命,专门与我为敌,废了这么多周折,如果下次他落到我手上,一定让他生不如死,绝不是上次的待遇了。”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那依你看,本王该怎么铲除他呢?” “这不都在王上的计划里,还来问妾身。”她重新拿起一颗熟透的梅子,以唇渡给他。 南宫染笑的妖娆,轻轻咬下她的舌尖,“本王爱妾里,数你最聪明,那你说,本王下一步要怎么呢?” “王上!”她娇嗔,缠住他的身体在光洁的胸膛上挑逗,媚气十足佯装生气,“怎么说妾身还是您的侧妃,您怎么能将彩蝶往火坑里推。” “火坑吗?呵呵,彩蝶,你不愧是这里最懂我的人,本王怎么舍得你去跟了高觉,但是除了你,这件事怕是无人能做了吧,本王做聪明的爱妾,一定有你自己办法全身而退,你又怎会让本王失望呢?” “讨厌。”她甩开衣袖,携着纷郁香气拂在南宫染脸颊,“王上从来只有在有任务的时候才会想着人家,平日里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南宫染重新拥她在怀,邪魅的眼睛眯开一条缝,挑眉一笑,“本王要的是这天下,在本王这里从来不留无用之人,跟了本王这么久你难道不明白?” 仿佛一阵风吹过,吹得有些寒冷,彩蝶望着那张绝美的脸颊,抚摸着,这毒药一样的男子,明知他的心坚硬,跟着他在身旁,就像是自掘坟墓,为什么还不肯放手,宁愿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将心给了这个男人,再也不愿收回,就算他是一杯毒酒,也愿意一饮而尽。 “那待彩蝶完成任务,王上又将给彩蝶什么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 “王上,你难道不知道么?”她重新伏在他胸膛上,感受着坚强的心跳声。 “只要你完成任务,本王便许你王妃的位置。”南宫染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平淡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冰冷。 “王上……”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南宫染打断,“彩蝶,这是本王许你的最好的奖赏,不该求的,不能求,你懂吗?” 彩蝶微微一愣,看着他没有温度的眼眸,应下,“是。” ------------ 第65章:喜欢就是喜欢 “你先去准备一下,后日,让阿木送你出去,去了高家军营,风倾他会帮你的。” 一眨眼,四五天过去了。过了立夏正式进入夏天,即便如此,在梧桐树梢上停驻十几天有余的紫色花朵在一夜夏雨之后开始垂落。紫色灯笼孤零零散在草丛,铺满一地落花,从万绿丛中一点紫,渐渐变成万紫从中一点绿,只剩下簇簇翠艳的野草在花毯里探出不屈的脊梁。 这日文成正在山坡上的一处低矮的树丛里给师父找些草药,这些还是当初从武陵山上从书上学来的,尽管多年已过,书本上的药材的长相是不会便的,昨夜听着他帐内又传来低低的咳嗽,听秦风师兄说,师父这几年一直这样咳,每每到了阴沉的天气,便会严重。 秦风也不知门主的病从何而来,只记得那次他失神的返回武陵山后便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月才下床,他起来做的不是整理门派事物而是重新整组,将一干师兄弟分派成不同的地方,打探消息,形成一个密集的情报网。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门中猜测许多。 有人说,是因为她的失踪让门主心性大变,不惜整改门庭。有人说,是因为在承德王府上西南郡将军府人被人掳走,高觉气极以文成胁迫武陵门救回爱人。 有人说,是因为在京城皇上与他彻夜密谈,要想出一种对付越来越嚣张的万月的方式,才将剑术闻名的武陵门改成情报收集处。还有人说…… 众说纷纭,似乎到了最后,大家都忘却了整改的初衷,看到门主虚弱疲惫的身躯,所有的猜疑都被他无声的眼神压制,他像个谪仙一样,一个眼神就将悠悠之口封住。 大家都知道,这个淡漠,心怀天下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一念私欲,推武陵门于风口浪尖,他有他的道理,不论做什么,所有人,都看着他,听他的号召,似乎,这个人从生便开始散发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心安将性命交付的气质,也许正因如此,才让白逍遥一眼相中,收做闭门弟子。 “昙纵,你跟我来。”晨夕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棵树旁,夺过她手上刚采到的一株草药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向丛林外走去。 “晨夕!放手啦。”拂开挡在前面的枝杈,跟他到了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文成弯下腰从他手中夺过被揉烂叶子的草药,小心翼翼摘取上面的枯草收在布袋里。 “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我怎么了?”他反问,“我倒是问问你,这几天你怎么跟在胡门主身旁,你们之前认识是不是?”他有些激动,有抓起他的手,脸色因为恼怒有些微红,发梢上沾了些露水,在太阳下晶亮发光。 “我几次找过你,可你都不在,听说你出去办事了,是主上交代的吧?”文成无辜的眨眨眼,对他今天的反常感到莫名其妙。 “是……”晨夕停顿,“主上派我出去办了些事情,今天刚回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今天刚回来就听说他到了胡孜陌身边,而且今天早上还看着他们在一起,像是早已认识了一般,而且,出乎意料昙纵竟然这么关心他,还为他到山中采药! “你跟胡门主认识是吗?”他尽量将语气放平淡,心里压抑万分,早上自从看到他们两个极为和谐默契的一面,心里更加不安,不舒服。 他们是共患难,一起从死士营摸爬走过来的人,默契程度竟然不及他们的一丝一毫! 看着晨夕焦急认真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你这个表情像极了吃醋的小媳妇!” “我像小媳妇???”他眉头微曲,拧在一起,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是很认真的在问! “不要这样严肃,你看都成两条毛毛虫了。”文成伸手摸平他额头上的两条眉毛,当冰凉的手指触碰到眉尖处时,晨夕心里一缩,万条神经将那丝温度传递到脑海,绘成千丝万缕幸福甜美的感觉,一起涌向心头。 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好想轻轻触碰,这泉触碰不得的地域,他好想做一个贪婪的孩子,将最喜爱的糖果永久占据在自己怀里,什么性别,什么使命,什么身份,他不在乎,好想悄悄的将她禁锢在身边,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树上飘来片片水滴,滴落在她脸上,给那一抹醉人大的脸庞再添几分灵动,向一个调皮的水晶由额头滑落。 “别动。”他轻轻的说,温柔的声音醉人心房,他抬起手,触到那粒破碎的水珠,那片冰凉的光滑的地方,湿润的好像泪水一样。然后慢慢下滑,直到唇角,那片柔软鲜红的地方。 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风声,还有自己铿锵的心跳…… “晨夕。”文成感觉到奇怪的地方,脸突然红了,从晨夕的沉醉的注视下走出,这么暧昧的一幕,“我还要给门主送药,我,我先走了。” 她拿起落在地上的布袋逃也似的离开。 “昙纵。”晨夕拉住他的手,止住他离开的脚步。“我想,我是不是疯了?” 晨夕喃喃自语,再一次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带了醉人红晕的脸颊,即使他一切让自己疯狂让又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即使他是个男子! 双手捧起她尖瘦的下巴,虔诚的如一个心爱的娃娃,只想将他碰在手心里,须臾的一生也好,黑暗中的挣扎也罢,有他在,什么黑暗他都不惧怕,因为眼前的人就是能温暖能照亮他方向的明珠,闪闪发着迷人的光芒…… “昙纵你知道吗,我就想坐在枯井里坐等几十年的青蛙,在孤独寂寞里守望井口大的天空,本来,我以为,这辈子我会一直这样寂寞直到死去,可是,突然有一天,在井里落下一粒种子,随着季节春天发芽,夏天抽枝,秋天枯叶,冬天与我一起沉睡在雪里,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它,看它慢慢生长,我栖息在它身旁,它的每一次变化都令我欣喜若狂,终于成了我日夜思慕的对象,但他的心却是向着太阳,向着那片高高在上的天空,不停的生长……”他依然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昙纵你明白吗?我好想将它锁在我身旁,不要离我那么远……” “你今天好奇怪。”她心里忐忑不安,晨夕的眼睛深邃复杂,像一泉没有边际的海洋,黑暗里带着淡淡湛蓝,现在只想离开,逃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晨夕却不给他机会,拦住她的去路,“昙纵,不要走,你知道吗,我就是那个困在井底的青蛙,而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那抹绿色,我喜欢你,昙纵,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第66章:她不是你娘亲 他说,他喜欢她…… 喜欢她…… 喜欢…… 怎么可能!身体像被什么揪扯到尽头,每丝神经都纠缠在一起,这是开玩笑的吧,不是真的,一定说笑,晨夕怎么能喜欢自己?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现在是个男子。 “没错,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昙纵!” “你,你疯了!”文成磕巴甩开他的手,现在思绪很乱,听到晨夕的话像一个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沿着来时的路飞快的逃逸,他们是兄弟,怎么可能是这种关系!一定是假的,怎么可能! 晨夕在后面的呼唤早已经不去听,害怕稍微慢些步子,就会再听到那些惊人的言语。 这些年来一直掩饰的很好,没有暴露女子的身份,他竟然还可以…… 不能想,不要想,头里像一团泥浆,在转个不停,根本不给她思考的余地。 文成一口气跑到烟河岸边,无声流淌的河水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落在绿色草地间,偶尔有飞鸟俯冲到水里捉起鱼虾。 一抹白影伫立在河岸,静静的眺望远方,刚刚混乱的心情又像开出新的花朵,文成跑过去,“师父!” “你刚去了那里,看浑身弄得,又弄的尽是水渍。”胡孜陌弯起笑意,收起适才的思绪。 “我去了那边……”他指着来时的方向,正好看到晨夕落寞离去的背影。 他是担心自己所以跟来的,想起他刚刚说的话,看到他又看到自己跟师父在一起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文成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晨夕只是喜欢而已,尽管这样的感情经不起阳光,无法暴露在人前,爱,无论什么样的感情,从来不应歧视,她也绝对不会因为今天他说的话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因为,爱,从来都是公平的,只要喜欢,就去追求,无需考虑世俗的目光。 逃离,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晨夕,他还是自己的好兄弟。 “怎么了?”胡孜陌问道,看出他的异常。 “师父你说,世俗,伦理真的那么重要么?如果师父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因为违背常理就放弃呢?” 胡孜陌平淡的看着面前的一汪无尽的河水,淡淡的说,“喜欢一个人,不能是只是喜欢,而不顾伦常不顾世俗,三纲五常,伦理道德,有很多东西不能触碰不能逾越的东西。放手,是最好的方式,及早将未萌生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为了一人或是两人欢愉而背上罔顾伦常道德败坏的罪名。” “依成儿看,喜欢就是喜欢,哪有是什么其它,这些世俗算什么,别人目光看什么,只要遵循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好了不是么?” “这个世界存在即合理,既然所谓的伦理道德能存在上千年,它必定就有其存在的必要,我们就没有不遵循它的道理,三纲五常说的就是这些,武陵山上不是给你看过书么?” 文成讪讪一笑,那些书,真没好好看,上面有些写的实在不喜欢,就偷偷的偷偷的将书送回去,幸好没被师父发现。 “我只知道,爱情就该像爹爹和娘亲那样,不论遭遇到什么,都不放弃。” “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到了嫁人的年纪,就会懂了。” “成儿不是小孩子了!”她抗议,“我都十六岁了。” 十六岁,早已是成家的年纪了,如果不是影士,她也早该行过成年礼了。 “怎么成儿突然问起这个。”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文成一顿,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我,我就随便问问。” “嗯,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胡孜陌望着河面上映着的彩霞,如五彩斑斓的霓裳,随水自由曼舞。夕阳渐渐西沉,已经不知觉间又过了一天。 “师父,你看!那是……” 循着她的声音,胡孜陌看到两个人,一个正是高觉,在他身旁陪着一位粉红色纱裙,头发长及腰后的女子,瓜子脸蛋,眉目清秀,樱桃秀口,肤若凝脂,与身旁的人说笑,高觉也是露出笑意不时插上几句。 “娘亲!”文成脱口而出。 “她不是你娘亲。”胡孜陌拉住她的手臂,“那个人不是她,她们尽管神似形像,但年岁不会变。” 经胡孜陌提醒,文成恍悟,父亲身旁的女子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尽管陪在父亲身旁也是温柔无比,但是却比娘亲多了些妩媚,少了些率真。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她不是娘亲,那么她又是谁?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文成又开始不知所措,手心冒出微微细汗。 胡孜陌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不要在意,跟平常一样就好。她感激的向他一笑,点点头。 “属下参加主上!”“高将军。” 高觉扫视一下两人,牵起旁边女子的手,云淡风轻的说,“看来有闲情逸致的不止是我们呢,原来你也在这里,怎么这夕阳还没落下就要打道回府了?” “我们都在追求美景,美景只因是何时的时间,何时的地点展现出来的美好,夕阳之所以被人欣赏不止是因为它的美丽也是因为稍纵即逝留在人心中的印象,短暂的美好固然是好,却不该顽固执着于那些虚幻不真切的东西,高将军,你说对么?” “哼,本将军喜欢怎样还由不得你说了算,古月门主如果这么空闲倒不如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这就会回去,可否请问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是万月国哪里人氏呢?” 万月?这个字在这里似乎有些扎耳。 只听那女子屈身说,“小女子乃烟河对岸姜廊人氏。” “那这位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前几日随父亲渡河想要前往蒙城的路上遇到歹人,与父亲失散,流落无处可归,幸好遇到高将军解救才得以保全性命,高将军乃小女子的救命恩人。” “这样。”胡孜陌思考一下,“那么这位姑娘怎么没有去找家人么?” “古月,你的话太多了!”高觉忍无可忍打断他的问话。 “为了将军安全着想,还是应该谨慎一些,调查清楚,你不觉得这么巧合么?” “你做好你的本职就好,我的事不用你管,人是我带回的,谁敢再说,军法处置。”说完冷哼一声,拉起美人的手向前方走去。 胡孜陌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夕阳照耀下越拉越长,无奈摇摇头。 “师父,你怀疑她的身份?”文成问道,“刚刚你是怎么认出她是万月女子的。” ------------ 第67章:居心叵测的女人 “她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跟我们的一样不是么?” “她服用了一种可以改变瞳孔颜色的药物,之前在承德王府我见识过,遇到光亮,他们的眼睛就会带着丝丝蓝紫色,她的瞳孔就是这种颜色。” “师父,那你怎么不告诉爹爹!”文成惊呼,父亲身边怎么能有万月的人,更何况,那个女人摆明了是有居心的! “将军他知道。” “他知道?” “是,那种草药,他也见识过的,只是他贪恋你娘的容貌,不忍将她送走,执念已深,即使拆穿了什么也不会怎样,倒是我们打草惊蛇。” “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文成暗暗咬牙,父亲的性命怎么能这样处于危险之中! 当两人走到帐营门口,暗影正环臂依靠在一株垂柳下,眼睛却是望着他们来时的路。 “人是你找来的?”胡孜陌冷冷的问。 “哼,我像那么好管闲事的人么?”暗影的阴阴的口气里不乏怒气,“他执意带回来的,与我何干?” “你是他的护卫,怎么能放任这么危险的人在他身边,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责任,就应该该赶快派人去保护他的安全。” “胡门主,论起来,我的事何时要你来操心,他的安全我自会想办法,倒是你,将好端端的武陵门糟乱成这个样子,门中弟子有多少为你送命,现在你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既然送入万月的人被南宫染给灭了,你还留这做什么,不该收拾行囊带着仅剩的弟子重回武陵做最后残喘,说不定还能在江湖里以从前的剑术之名享有一席之地。” “我做完我该做的事自然会走,暗影,你为人阴冷,但心念不坏,我相信你也一心为将军着想,他的性命关乎高家军,西南郡乃至环武国的安危,你万不能掉以轻心,感情用事。” “闭嘴。”暗影突然有些激动,“少说这些道理给我听,我是好是坏轮不到你们管,这一套,我听腻了!他中血蛊才被那个妖女迷惑,你也不想将军有事就暂且留着她的性命,哼,情蛊之毒岂是你能小觑?” 又飘过几场雨后,天气慢慢潮热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倒是相安无事,万月国偶尔派兵前来骚扰,高家军都将他们击回烟河对岸。 有时文成也会前往与敌军对抗,但都没有再看见过万月王。更多的时间她还是陪伴在师父身旁,保护他,看着他素白不染凡尘的衣襟,便觉得整个人都活在云端,幸福的仰看天人之姿,温暖的笑意,在一起便会觉得无比开心,无比快乐。 胡孜陌带她在与军营稍远的地方搭营而住,距离军营也有两三里路,这是一处比较清幽的山脚,沿着山上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一处飞流而下的瀑布。 “师父,尝尝这盘糕点。”文成端过一盘刚出锅冒着缕缕香气的精致点心走来,嘴边噙着笑意。 胡孜陌坐在木桌前手里不知在写着什么,秦风立在一旁,将他审阅的文本摞在一边。 “秦风师兄你也在!”文成高兴的向他打招呼,“一起尝尝我做的蜜枣糕。” “呃,我就不吃了,门主忙了了一下午,这会儿估计也饿了,他自己吃就好。” “秦风师兄……”无语,脸皱成苦瓜。 在她无声的压迫下,秦风只觉冷汗涔涔,讪讪笑道,“好,我尝尝。”说着从盘子里小心拿起一个,递到嘴边,轻轻含下一口,满口的味蕾都要被甜蜜的味道同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承载了满满的幸福与甜美,这么好吃的糕点,在街市上又怎么会有卖的,秦风突然好后悔,原来成儿师妹的厨艺这般的好,早几天为什么没有多吃点,就算是吃了再拉肚子,也值得。 文成看着他吃过一块又一块,后来根本不顾形象的两口吃掉一个,偷偷笑,秦风师兄的形象可是真的没了,眼睛却是瞄向在一边写着东西的师父身上。 胡孜陌正沾起砚台里的墨汁,低下头重新写起来,从窗下透过的光线落在桌案上,斑翠琉璃,朦胧的光亮照耀着他宽大的衣袍,纤纤不染的衣衫,满头的华发倾泻在背后,还没来得及梳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师父,我来替你束发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依然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 她点点头,目光依然落在他身上,哪里觉得不舒服,从前,师父从来都会笑着答应的。 “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吧?”胡孜陌突然说道,收起刚刚写好的信,交给秦风。 文成看着浓郁的山坡,细细想想,现下已是七月份,果真再有不足四五日便是月中,七月十六的生辰,死士营里,没有日子的计算,都快要忘记这个日子,生辰亦是罪孽的开始,自己的降生给了多少人带来灾难,如果没有自己,说不定,此刻父亲也不会举军征战万月了。 武陵山上,师父每年都会记得她的生辰,吃一碗长寿面,那些平淡的幸福,还能延续多久呢? 她点点头,生辰的前一天便是鬼节,对于影士来说,也许这个日更应该记住。 “明日带你去城里看看,这段时间闷在这里,也闷坏了吧。” “不要去城了吧,只要跟师父在一起,不论在哪,都好。” “呵呵。”胡孜陌笑了,捂住胸口咳嗽几声。 文成急忙走去,担忧的说。“师父,你的身体……” “没事。”胡孜陌摆摆手,从木凳上站起,避开她触来的手,转头对秦风说,“你把信派人送去武陵门吧,你师父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弟子遵命。”说罢离开。 胡孜陌失神的瞭望窗外,幽幽叹息。 “师父?”文成试着叫他,这几日他是没日没夜的写着什么,将事情归类整理完后交给秦风,或者是让他交给派出的探子或者是给军营那里,或者是武陵山。 文成总觉得师父最近有些奇怪,尽管还是一样的和煦温暖,一样的淡漠冷清,但总是哪里奇怪。 他的身体越加虚弱,时常在半夜听到他的有些痛苦的低喘夹杂着声声咳嗽,却是抑制在喉咙里生怕打破静谧的夜晚,但每次走到他门外还没有敲门,那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心里担心他的身体,经常做一些滋补的食物给他,他也会吃上一些,却没有多大的食欲,文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找不出头绪来。因为每次要想走近师父时,他都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支开自己,不让自己触碰他更加羸弱的身躯,文成不懂,师父,究竟是怎么了? ------------ 第68章:她哪来的家 这次,怎么又会想起要去城里呢? 只是看着他更加单薄虚弱的身体感到酸涩难受,心里被洒了盐一样疼。 “成儿,今年蛊毒的解药给了么?”胡孜陌望着远处山峦问着。“啪。”一本书从木桌上掉下,文成急忙弯腰捡起,点头道,“嗯,前几日我刚吃了。” “这就好。”他轻启唇说着,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暗影么,早晚也会好好谈谈的。” 在进城之前的一次,文成去了一次军营。 河边,微风轻扬,上半夜的水汽携着丝丝凉意。 晨夕一言不发的望着她,文成只是一个人看着河水,可以忽略他炙热的目光。 “你,还在怪我吗?那天之事,我……” “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文成打断他的话,神色平淡的如这平静的河水,“晨夕,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你,你不会看不起我?” “呵呵,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我倒是敬佩你,爱本来就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你有勇气说出心底的想法,这不是最珍贵的么?只是,我不值得。” “谢谢你,晨夕,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从死士营到现在,多亏有你在我身边,否则,我可能已经葬身在那深山老林,连出山的机会都没有了。” “昙纵……”他痴痴看着她的面颊,此刻的她伫立在河畔,风吹起丝丝长发。晨夕忽然在怀疑自己的初衷,这样的一个人,又岂是自己所能亵渎的,但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够配上她的心胸,她的美丽。 “十四日前你能回来么?蛊毒解药要在十四日才给,你这一去,要几天?” 文成一愣,“我……我也不知道,暗影得知我要去城里,先将解药给我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就好,血蛊之痛,你最好不要尝试,生不如死的滋味,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了的……我,不想你有事……” 与晨夕分别后,她直接去了军营,走到军营帅帐时突然通到清脆的碎裂声,借着便是沉闷的摔倒声。 “主上!”在她焦急的闯进屋时,正看到高觉倒在被酒润湿的地上,手中还握着一盏玉碗,呢喃着“酒,酒……” 一大缸子酒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酒气四溢,文成蹲在他身边扶他上床。屋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就连之前见过的那名像娘亲的女子都不在这里。 这一阵倒是听说,爹爹宠幸过那名女子,情蛊之毒,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毒,让这个对娘亲念念不忘的父亲都承受不住? 扶他上床躺好,从床头摊开薄毯搭在他身上,尽管夏日,夜晚还是有些凉的,从窗户处,还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在天空里忽闪,眨着眼睛。北极星明亮,在黑宝石一样的夜幕上空,看到它,文成便觉得心安了。 拿来一块湿毛巾拧干,小心擦拭他的额头,脸颊,以及被岁月染白的鬓角,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这样看他,文成多么希望,自己也像一个平常的孩子一样,有爹娘,一家人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但,希望只是希望,从来都只是虚幻,不能成真的。 如果今后也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绝对不会要他像自己一样,要许他一个完整的家。 文成凄然一笑,这依然只是如果,天下什么果都有,唯独没有如果,自己的命运如此,又哪来的家庭,哪来的孩子? “婉儿……”酒醉中高觉低声呢喃,面容温和,像是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也只有在娘亲身旁,他才会这样的安宁,重新为他掖好毯子就要退出,“不要走,婉儿不要走!”高觉急忙拉住她的手腕,文成一惊,想要撤出,却被他拽的丝丝,抽不出来。 这时,高觉也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开眼睛,凤眸里透着密密血丝,借着烛光像被鲜血浸红的双瞳,“婉儿,不要走,我不许你走!”他霸道的用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力道之大,文成只感觉肩膀像要被卸去一样。 “主上!”她惊呼,被困在这个宽敞的怀抱里曾经是心念已久的心愿,这会儿她却害怕万分,因为,此刻的父亲像是失了魂魄,没有意识。 就在他喷出热情的嘴唇贴上自己之前,文成伸出右手对准他的穴道,却被高觉识破,用力握住她的手臂,拿起落在床边的毛巾缠在一起,他的力气太大,勒得很紧文成根本挣脱不了。 脑袋里一片空白,如果此刻面对的是敌人还会有些理智,但现在面对的是父亲,是可以给她一份父爱的父亲,要如何去做! “不要,主上不要。”她瞪大双眼,整个人被她压在身下,颤抖的害怕,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毫无理智的想要撕扯自己的衣服,双目浴血,脸颊都是发烫,每喘息一下,都会喷出刺鼻酒气,摇曳的烛光下,她看到他的手臂,肩膀,脖颈,额头,每一次暴露一道道青筋。 “爹爹,不要,我是成儿!”她试图唤醒他最后的意识,却根本不可能,此刻的高觉已经听不进任何言语,被蛊虫支配一心将她当做最心仪的女子。 “婉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婉儿,不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要……” 文成无助的闭眼,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抹熟悉的白衣,此刻想到人是师父,师父,你在哪,快来救救成儿…… 突然帐门打开,文成瞥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向床榻方向飞来,身上的重量卸去,文成抬起头,对上那双深暗幽深又不乏担忧的眼眸,“师父……”她哽咽。 胡孜陌心疼的解开勒在手腕处的毛巾,抱她在怀,拍打她因害怕而颤抖的身躯,“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师父……”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委屈的像一个孩子,伏在散发青竹气息的怀抱,刚刚新年想着的都是他的影子,像有什么从心底最深处冒出,一丝一缕,剥开心底的迷雾,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师父,师父,从前因为身世的原因,一直忽视的角落,猛然回头发现,有跟亲情一样重要的东西在慢慢滋生。 这就是喜欢吗?缩在师父温暖怀抱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自己的一起,同节奏。 “我带你回去。”胡孜陌站起身,扯来一块衣袍披在她身上,伟岸的身影从床边站起。 “师父,爹爹他?”文成不安的指着一边昏睡的父亲。 “没事,他不会记得今日的事情。”说着大步离开帅帐,手指却慢慢收紧,如果自己再晚一步来,她是不是就会?! ------------ 第69章:他是你夫君吗? 月色下胡孜陌的脸庞更加惨淡,甚至比月亮还要白上几分,在脖颈后隐约浮现出一道道青筋,正感受着怀抱温暖的文成没有发现师父的异状。 高家军以北六十里外有座美丽的小城,那里的人淳朴,好客,生活在一片湖水中的小岛里,然而这里却丝毫没有因为蔽塞而失去热闹。也没有因为两国相斗,而出现任何紧张,一片平和,如遗落在世间的一处桃园,过着自己的生活。 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文成站在繁华的街道上,仰望着从街道上延伸出的合欢花,像走进了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簇簇淡粉色的花瓣簇呈扇子形环在中间的花心,细长的叶片对称在叶茎两侧,在街上洒下一片芬郁携着花香的清凉,路边摆着小摊的商贩爽朗的叫卖,露出憨厚的表情。尽管是夏日炎炎,在湖岛中间却丝毫没有感到任何暑气。 “爹爹,爹爹,我要那个花!我要那个!”前面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拉扯着身旁蓝布衣衫的男子嚷道,“爹爹给我摘。” “好,好,我这就给你摘,等着!”男人爽笑答应,露出白齐的牙齿,跑到小女孩指的树枝下够那支开的正盛的花朵。 “咯咯咯……咯咯咯……”随着男人一跳两跳,蹦跳着够树顶上那簇花,女娃指着她大笑起来,从树梢泻下的阳光落在她光滑的小脸上,笑的更加灿烂。 文成望着树下的一对父子,噙出笑意,向小女孩勾出笑容,曾几何时,自己也曾从她那个年纪走过,己也曾想过这样的场景,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宠爱的满足自己的要求。 想想,只是想想而已。 “爹爹够不着够不着!”她拍着小手咧开嘴跑到树下,垫着脚趁着男人不注意向树上爬去。 小女孩爬的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影里,“爹爹!”童真的声音从树叶传来,在一片花海间探出头一个沾满花瓣的脑袋。 “你这孩子,快下来,上面多危险,快下来!” “爹爹,我摘给你!”说着就去够那朵花,“小心,可当心!” “恩恩!”她满口答应,摘下那朵花,拿在手里,爹爹,抱我下去!“。 “好好,来,爹爹在这接着你,来,下来吧,当心,慢慢来!” “哈哈,我来了,咯咯……” “啊,我的乖女儿,又长沉了!”男人稳稳将女孩抱在怀里,用胡子扎她粉嫩的脸颊逗得怀里的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文成羡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湿润的。 “姐姐,你怎么哭了?”被抱在怀里的小孩随着男人走到她面前,天真的问。 “有么,没有。”文成急忙将在眼角的晶莹液体抑回去,“风太大了,吹着眼睛了。” “是吗,哈哈,姐姐,你是刚来这里的人么?以前怎么没见过,这里的人我都认识,我要姐姐抱抱。”说着就从男人怀里张开怀抱。 “是啊!”她笑着从男人怀里接过她,逗弄她。 “姐姐,旁边是你夫君么?”女孩指着一边静静看来的胡孜陌问道。 “……”不觉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偷眼瞄一眼胡孜陌,他好像没听到,“他,是我……” “爹爹说,合欢花开的时候,在树下许愿,花神会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天真的脸颊绽开童真笑意,她指着手中的花,“我把花送给姐姐吧,花神一定会保佑你们的!”说着咯咯咯咯从他怀里滑下,扑向男人的身旁,只剩下她立在原地,回想她的话,“合欢花开许愿,花神会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旁边遗世独立的男子,是她的师父…… 心,像藏了小兔一样,此刻的师父正仰望着头上的花海,风卷起他的一角,泻在背后的青丝,自从昨日在从父亲营帐里出来,师父的影子一直存在脑海,挥之不去,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么…… 这就是喜欢,在路上,只要看着他的身影,他的白衣,闻到淡淡的竹香,便会心安。 但是,高高在上的师父,那么清高,怎么能容许自己亵渎,怎么能接受……自己。 仰起头,看着丛丛花朵,默默的说,花仙子,师父,他会喜欢我么,我的这份情,是该放弃还是坚守,还是一直埋藏在心底呢? “成儿,你在想什么?”胡孜陌的声音忽然想起,文成急忙收回思绪,“怎么脸颊这么红?” “没,没事。”她支支吾吾的回答,埋起头向前走去。 “小心!” “师父……”她委屈的捂着额头,回头眼泪汪汪的对着胡孜陌,眼神里写满了,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 胡孜陌轻笑,走过来,温柔的笑说,“不是让你小心了,怎么还这么毛躁,走路都不看路,这会儿知道痛了么?” 一阵清风拂来,略带着淡淡清香,文成努力嗅一口,觉得整个人都是清新的,不由伸伸懒腰。 “别动。”胡孜陌按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她吸吸鼻子,努力一直痒痒的鼻子,刚刚吸得花粉飘进鼻子里了。 “有个虫子。” 当看到浑身赤灰的手指粗的虫子趴在衣袖上,弓着身子,一步步的向上攀爬时,文成再也抑制不住的叫喊,“额,师父,快,快拿走,拿走,我,不要虫子,啊啊啊。”已经吓得乱了分寸了。 胡孜陌好笑的捏起那条虫子,放在手心里,“师父,快,拿走。”一张开眼睛,就看到师父手心的那条虫子,连忙摆手,退后几步,“师父,快放走吧,别拿着。” “我刚发现,成儿你竟然害怕这些小虫。” “我……我。”她口吃,自知理亏,这些小虫,可是真真的心里看着发怵,当真不喜欢。 胡孜陌将小虫放回树上,文成急忙跑得远远的,原离那些会掉下虫子的树枝,心里可是害怕的紧,急忙弯腰上下检查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虫子残留,“师父你看我身后有没有虫子。” “有啊,在你背后呢。” “真的么,快拿开……”脸颊再一次变得青黑,惧怕的退回师父身旁,背靠着他,一动不敢动。 “呵呵,骗你的。” “啊,师父,你!” “好了好了,快写去找个地方,再一会天可要黑了。” 文成黑着脸,跟在他身后,刚刚却是被吓到了,但回想起来,心里甜甜的感觉,心里腹议原来师父也会开玩笑…… ------------ 第70章:师父不会有事的 “师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文成站在一家丝绸店门口,哭丧着脸。 “给你换身新的衣服,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也该买身新的衣服了。” “可是成儿喜欢这件呢,再说,不是秦风师兄还有带新的来么?” “呵呵,你是女孩子,你十七岁的生辰,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我……” “去,快。” 在胡孜陌的要求下,布店的老板乐呵呵的为她量体裁衣,选了几匹轻盈的素色布料,只等着布店老板两日后送到客栈了。 “师父……”文成低着头,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 “怎么了?衣服不合身么?” “不是……” “那是为何,怎么躲在门外不进来。” “我,我……” “哎呦,哎呦。”随着一声杯子碎裂的声音,只听店小二惨叫声传来,抱着被热水烫到的脚趾头在原地打转。 “怎么回事?”胡孜陌打开门…… 眼前的景象突然定格在记忆深处,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散的无影无踪,眼前全然被一抹粉红色的身影迷住眼帘,纱衣轻薄,随风轻飘,她贴在楼栏杆旁,几乎透明的脸庞似乎像是桃花中的花心,眼眸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泉,在浓密的眉毛下更显灵动。 那两只如黑色蝴蝶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两肩自然垂下两缕青丝。胡孜陌从想到过长大的她可以这样的美丽,她终归是要长大,终归是要从他身边离开,走向别人身边的。 想到这里,皮下的青筋隐隐发涨,心口突然一疼,急忙从她身边移开视线,落向一边狼狈的蹦跳的小二身上。 只听那小二嚷嚷,“哎呦,我还以为合欢花神送念我孤家可怜,从天上送了个神仙到这里,想不到原来是隔壁住的小姐,这不看呆了,撞门上,茶壶都撞碎了。” 文成闻言忍不住一笑,这个小二真会说笑。 “师父……”她双手绞着衣衫,从来没有这样穿着过,真的好奇怪。 “很好。”胡孜陌没有表情淡淡回答,没有再多言语转身会到房间。 怎么了,不好么,文成疑问,这不是师父挑选的衣服么……满身欢喜,落回心底,师父不喜欢吧。 文成一个人趴在窗前,上半身探出窗户,摊开手心,接过屋前树上飘落的零星花瓣。合欢花叶子在太阳沉入山下的时候也随着卷曲,它们对称的两两闭合在一起,安心享受这娇美月色。空中处处弥漫着合欢花的清香,合欢合欢,有合才有欢乐。 她手指一下,又一下,没有规律的轻轻点着雕花窗棱,今夜的月色真美,美的让人心醉,心里说不出的情绪,在一丝丝的揪扯着神经。 自从上次师父把自己关进房门里后,他再没有出门,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甚至连话都不说,实在想不到他怎么了。 夜色渐渐浓密,街道里的乡里都掌起灯,透过窗户,文成可以看到师父旁边的窗户大开,里面却是黑洞洞的,像是恶魔的眼睛,在黑暗里注视所有人,转身取来火折点亮桌角上的烛台,火光扑闪窜亮整个屋子,突然,她扫视着被火光照亮的屋子,眉头拧起,三两步回到窗前,再次望向隔壁窗户,还是黑暗的死寂,心里顿时萌生出一个念头,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揪扯起来,指尖冰冷,翻身越过窗户,借着屋前的合欢树,跃向黑洞洞的房间。 “师父?”她小心的唤道,打亮火折,借着淡淡的火光,找寻师父,桌前没有,床上没有,地上也没有! 文成慌了神,急忙点亮烛台,当光亮足以照亮整间屋子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不知要做些什么!因为,师父他不在房间,摸着冰凉空空如也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床榻,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时走的。 师父他,不会不要她了吧?心,顿时像被抽空一样,没了依靠,又像是大海里的小船,不知道接下去要走的方向。师父他不能走的,不会这样丢下自己独自离开的,他说过会陪自己过生辰的,怎么可能没了影子。 难道是?万月国的人将他带走了!?不行,一定要赶紧找到他!想到他的身体,更加担心万分,他一直瞒着自己,瞒着所有人,从来不肯说任何关于身体的事情,想到这些,更加担心的紧。 房屋细细查看,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房门也没有像白天一样反锁,这就是说,师父是自己离开的。文成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他暂时没有危险,但是,他为什么要走,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却无人得知。只听跑堂的伙计说下午时分见到他出了门,至于去哪就不知道了,听他说起师父脸色苍白时文成用力握住手腕,尽快捋顺思路。 冷静冷静,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文成返身回到房间,除了人他所带的物品都在,这就是说,师父绝对不可能离开小城,必定是在城中的哪个地方,到底去了哪里? 文成跃上房顶,飞速在各个小巷里穿梭,借着亮白的月光,扫视着街道上的每一个角落。 明日便是传说中的鬼节,据说从十四日晚,凌晨起地府的鬼门关大开,无数的鬼魂来到人间在街上游荡。人们都说八岁以下的孩子有天眼,能看到鬼魂一类的东西,这天晚上一定要看好孩子,千万不能让孩子出门,否则被一旦被鬼魂缠上,轻则疾病缠身,重者危及性命。所以街上的行人极少,心心念着的是那抹孤傲的白色身影,一刻也不敢放松脚下的步子。 此刻,她才不顾及什么鬼神,什么妖魔,心里七上八下,慌乱的很,师父最近太反常了,先是写那些书信,交代武陵与军营的事情,再是带她来这里,难道是,师父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呸呸呸,文成暗骂自己,师父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月亮从东方慢慢的向西面滑下,掩在薄薄的阴云里,终于,她无力的依靠在一株合欢树下,环住双膝,从怀中拿出扰青玉。 眼角的泪水苍白的从眼眶里淌下,一滴滴落在扰青玉上,他不知道师父去了哪,竟然连他的去向都找不到…… 心苦涩的紧,有种无力的挫败感,师父可以凭着扰青玉找到她的下落,而自己就算找遍整个小城都寻不到他的下落。 这就是喜欢么?自己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不是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彼此的下落,可是为什么自己找不到师父,爹爹找不到娘亲? ------------ 第71章:为什么要躲着她 为什么!她痛苦的捶打着地面,揪扯住心口的位置,这里像藏了万千只小虫,在啃咬着身心,眼泪不可抑制的落下,沾湿娟白的衣袖。 合欢花仙,你知道师父他在哪么?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他现在在哪,他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他看出我对他的心意,要躲着我的吗? 合欢花仙,我真的好喜欢师父,为什么,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师父,我怎么可以喜欢他,他是我的师父! 合欢花仙,不是喜欢就该努力争取的么?为什么我不敢向他吐露心声,我好怕,他知道我的心思后再也不理我,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合欢花仙,我好想像爹爹一样,对爱热烈的追逐,不顾结果,只为了心里的感受,可是,我不敢,我不敢…… 合欢花仙,这里的人都说,合欢花盛开的时候在花下许愿,你可以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师父他也有心,你会保佑我们么? 合欢花仙,求求你保佑我们,保佑师父好么,让他平安回来,好么? 合欢花仙…… 文成眼泪肆流,伏在最粗壮最繁茂的一颗合欢树下,师父,你真的看出成儿的心意了么?否则,你又为何这段时日总是冷落我? 我何尝不想做一个守护在你身边的好徒弟,可是我却单单喜欢上了你,喜欢上了作为师父的你! 东方的天空泛起白晕,黎明的曙光从云后升起,文成蜷缩在树影里,脸色惨白的像一张单薄的白纸,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滑下,嘴唇都是干裂的毫无血色! 蛊毒,发作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无声息的度过,但是还没有找到师父的踪影…… 文成向树荫里靠着,全身剧痛,她想找一处角落蛰居,不想让现在的自己吓着淳朴的乡民,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一样剧痛,每一处皮肉又像被针刺蜂蜇一样刺痛万分,每条骨缝都有着小虫撕咬,软骨骨髓,韧带,只要是有知觉的地方就藏了万千的虫子,万千的血蛊。 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就是血蛊的残酷,影士的悲哀。 喉咙里如火烘烤,发不出一个音节,空旷的街上开始有行人经过,她极力制止悲痛的嘶嚎,痛,全身都痛,无法呼吸的,痛入骨髓,痛彻心扉的痛! 沿路的行人也发现她的存在凑在树边围坐一个圈,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痛苦的在地上扭动抽搐,有几个胆大的乡民,走近她,试图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当手拂开她的头发时,只见惨白的脸上从眼角鼻口,嘴巴处深处殷红的鲜血,“鬼啊!”拂开她头发的人惊叫,吓的连连退后几步,跌倒在路边上,在爬起来远远的躲开她。 不知谁说了一句,“今天鬼节,是不是花神娘娘为小城安全制服了妖怪?” “看看那些血,还不定害了多少人呢!” “啧啧,你们看,她的手,那是什么!”顺着声音,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她手指上,只见从手指开始正一寸寸的变红,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在活动,沿着血管慢慢的向外爬。听到他们的言语,文成惨笑,此刻的自己应该是狼狈恐怖至极吧,试图收回袒露在外面的手指,压在衣服下。 “鬼要吃人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尽是人心惶惶。 “打死她,打死她!” “对,打死她,绝对不能让她出来害人!” “打死她,打死她!”随着太阳升起,从树影里投下,文成更加痛苦的挣扎,不明真相的乡民只当是她要恢复本身,从家里拿来棍棒像她身上砸去。 “打死你,打死你……” “让你害人,让你害人!” 不多时,她的衣衫已经浸湿,血顺着衣衫淌下,将白色的衣衫浸染成鲜红,蜿蜒渗入地下,她动不了,只能无力的承受着雨点一样落下的棍棒,在原地扭曲,手心里紧紧握住扰青玉,放在胸口的位置,眼角流淌下来的不再是清泪而是红色的血泪,沾在扰青玉上更加鲜红刺目。 “住手!”凌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文成抽搐一下,已经混乱无法凝聚的思绪飘回脑海,强睁开眼睛,透过红帘看到一个焦虑担忧的人走来,扶住她的身体。嘴角勾起一个角度,眼帘终究承受不住眼皮的重量,合在一起。 他,来了…… “成儿,不能睡,你不能睡!醒醒!”胡孜陌颤抖的唤她,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倒在血泊里,浑身是血的人是她的徒弟! “走开!都走开!”他发狂的怒吼一声,急速封住她的大穴,阻止血液进一步涌出流散。 手搭上她腕间,马上发现异状,又在她胸口位置点了几下,向她身体灌输内力封住主要经脉,将她横抱在怀里。“不想死的马上给我滚开!”他冷冷的扫视在场的人。 “不能走,她是鬼……”一个男人挡在他面前,但摄于胡孜陌的眼神,不敢大声说。 “找死。”胡孜陌衣袖轻挥,那个男人便被掀翻两米之外,扑到在地上,从口中吐出一个断了的牙齿,哎呀呀的在地上乱叫。 “谁再敢阻拦,下场跟他一样。”胡孜陌冷言,也不看众人,径自抱着文成离去,留下一干错愕的乡民目送他们离去。 “成儿,忍住,不要死,不能死!师父都没有死,你怎么能死!坚持住,师父这就带你回营,去找暗影,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你不是说,解药已经吃了么?为什么骗我,如果知道没有解药,我如何也不会带你出来的!” “成儿,坚持住,一会儿就到了,为师不会让你有事的,听到了吗?” 一路上胡孜陌源源不断的将内力输送到她体内,然而文成的气息越来越弱,整个身体冷的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胡孜陌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她周身的冰冷,脸色竟然与怀中的女子不分上下。 马车一路奔驰,不知何时天空中布满阴云,黑云压在头顶,狂风夹着落叶在空中打卷,只有赫赫风声吹在耳畔,胡孜陌面色冷峻,眼里尽是担忧愤怒,身旁无形的压力将靠近的枯枝落叶逼退一边,马鞭不时抽向马腹,一心只催促马儿快跑。 马蹄声落,溅起的灰尘淹没在阴云遍布的尘世,一滴滴晶莹的液体从头顶落下,落在怀中人的眼角,挂在修长的眉梢像极了一地碎玉水晶,文成迷迷糊糊感觉到丝丝冰凉,却无法移动身体去触摸,除了大脑的微弱感知,四肢像被万千丝线缠绕,移动不了分毫。 ------------ 第72章:门主很反常啊 只在闭上眼睛前看到师父焦急的面容挤开围绕的人群,将自己抱在怀里。这个柔软的怀抱是师父的,尽管血腥,但还是能从中嗅到几丝熟悉的青竹气息。 被血蛊撕痛的心似乎又愈合了,感觉不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心安满满的幸福,是幸福的,因为师父毕竟来了…… “主上?这是?”秦风早早听到马蹄声从营帐里走出,远远的便看到胡孜陌怒气冲冲的向这边飞奔而来,马匹还没来得及停住,他便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跃下,他的衣袍早已被血染成大片鲜红色,站立在黑云压迫的天地之中宛若战神肃立,威不可比。 “这是……成儿妹妹!”待看清血肉模糊的人影是,惊呼道,“门主,发生了什么是?成儿妹妹怎么会?” “你跟我来!”胡孜陌不停步,快步抱她进了自己的帐篷。 “是。”秦风望了一眼她,急忙跟上他去了帐内。 “过来,我去军营一趟,你在这里为她输送真气,切忌不能停知道么?” “是,成儿妹妹伤的很重不需要及早救治么?”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些伤,她中了血蛊,我要去找暗影,只有压制住蛊毒才能继续上药。” “血蛊,怎么会是血蛊?!”秦风张大嘴巴,指着床上被鲜血包围的人,此刻面部抽搐,脸庞上结了一层厚重的白霜,从未听说过她还中了蛊毒的,她可是…… “没时间解释了,我去去就回,记住,一定不能将扯出内力,否则她的性命危急!” “是,弟子谨记。” 胡孜陌跃上马背,一路飞驰像高家军营分奔而去,直接骑马在暗影帐外停住。 “胡门主……”一个士兵试图拦着他,却被他甩去一边。 “暗影!暗影!”直接冲进大帐里,帐里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暗影呢?他去了哪?”他抓住刚才那名士兵的胳膊怒问。 “小人也不知道……暗影大人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他在哪里,哎呀呀,胡门主手下留情,可能,可能,他在山下竹林……平常他常常去那里的……” “知道了。”他扔下士兵,跨上马匹,甩开手中鞭子,飞奔向山下竹林。 “二蛋,怎么样,那个人是胡门主吗?这么着急去哪啊?”另一个士兵走过来扶起扑倒在地的人,望着马踏出来的灰尘问道。 “是啊,可不是他,哎呦我的胳膊,疼死我了。”二蛋撸开被他捏青的手臂,向上吹气。 “不是说胡门主一向温文尔雅,从不轻易发火,这会儿又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这可不像他啊!” “可不是,今天胡门主可是很反常,我跟你说,据说啊,这暗影大人跟胡门主有过节呢。” “什么过节?”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暗影大人一向与胡门主对着干,像胡门主那样脾气好的人都能生这样的气,指不定暗影大人暗地里做了些什么呢。” “哎呦,也真是,胡门主可真是很温和的人啊。” “行了,快去干活吧,将军那里也该着急了。” “是是是。” 天空中的云压得极低,天黑的像要塌下来一样,狂风毫不留情刮倒片片苍翠的竹子,竹叶婆娑,如军旗一样吹得哗啦啦作响,还未进竹林便听到一阵铿锵的竹笛声,随着风动竹响,竹笛声融入此情此景,显露出一阵悲壮的情感。 听到竹音,胡孜陌愣了片刻,刚刚冷冽的神色有些松动,流露出诧异之色,脚步不由自主的顺着竹笛声的方向而去。 在一片空地上,暗影背对着他,黑色的衣衫被无情的风沙卷起,漂浮在半空之中,他桀骜的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灵动,在笛孔之间穿插回旋,从胸口吹出的气息沿着光滑的竹腔在笛中碰撞,气流沿着不同的空隙流出,化作一个个动人的音符。 吹竹笛的人并没有因为有人闯入而停歇下来,愈发张狂的吹奏,喝着声声电闪雷鸣,如痴如狂响彻竹林,直到雨滴毫不留情的落在洁白的手背上,如美人的泪冷的让人发颤,才呜咽了最后几个声音,凄凄切切结束最后的音律。 “孜然?是你么?真的是你么?”胡孜陌走近几步,站在他的背后,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这是不断重复这几句话。 暗影潇洒的挽起竹笛,回身,冷冷的说,“胡门主怎么来了,不陪在爱徒身边,到这竹林里做什么?孜然,什么孜然?哈哈哈,胡孜陌,你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呢?” “孜然,一定是你,不会错,这是父亲临终前留下的曲谱,天下会弹奏的人只有我与你,一定是你,否则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哈哈哈,你是说这首曲子啊,倒还是有一段渊源的呢,当初我在万月国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小乞丐,被打的断了一条腿倒在街,面黄肌瘦的样子,我呢,就好心给了他几个铜板,但是嘛,这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喂饱了他,就从他身上要来了这个谱子,听起来还不错,怎么,胡门主是好奇曲子还是好奇当初的小乞丐呢?” “胡说,你胡说,他怎么会去万月国,怎么会成为一个乞丐!你给我说清楚!” “胡门主,不要激动嘛,怎么,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么?呵呵,真是有趣,原来那个乞丐与胡门主认识呢,哎呀,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个乞丐怎么有资格攀上这样一个风姿绰约门主做亲戚呢?” “你住口,你快告诉我,你在哪见到的他,他现在人在哪!”他揪起他的衣领质问。 “哎呦呦,不要这么激动嘛,谁还会在乎一个乞丐的死活,估计不知在哪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呢,呵呵呵。” “你胡说!他怎么能死!他是不会死的!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你可不知道他当时的惨状,那条腿啊,血肉模糊皮肉都烂的生了蛆,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被一群叫花子追着打,跪在大街上,苦求,抓住我的腿,让我救他,真是好笑,我当时就在想,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何苦要硬撑着一口气活着,他说,他等人来接他回去,胡门主,你说,那个人是谁呢?哎呦,不说也罢,这些年过去了,说不定早就被饿死在街头了呢。” “怎么会?”胡孜陌痛苦的闭上双眼,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落下,打湿白色衣袍,“孜然,是哥哥的错,哥哥没能保护好你……” ------------ 第73章:要你活在痛苦中 “哈哈哈,胡孜陌,你很痛苦是吗?很自责吧,人们眼中高高在上的武陵门主,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一样连自己的弟弟人都保护不了!” “世人的眼睛瞎了么!你不过是个虚伪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做武陵门主!我倒想让所有人看看你的面目,什么清高,什么天命,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是落魄的一只丧家之犬,一个没有功力,没有本事的废物,你究竟用什么方法骗过众人,让所有人替你卖命,连老天都向着你!” “你倒是说话啊!”暗影疯狂的摇动他的肩膀,银色的面具上布满一层水雾,溅起的水花如雾迷住尘世的繁琐。 “你当真如此恨我?”胡孜陌望着他看不清的双瞳,淡淡的说,衣袖下的手指卷曲握在一起,怔怔的看着他发狂。 “我是恨你,恨……你!” 暗影只觉面部一松,铮亮轻巧雕工精细的面具从面前滑下落在地面,雨水好不留情的落在皮肉上。 “你……”他慌了神,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急忙用衣袖遮住面容,弯腰探向地面的面具。 “孜然,你的脸?!”胡孜陌扶住他的肩膀,惊诧的问,“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暗影急忙退后,失魂落魄的挣扎出他的禁锢,也顾不得泥水里的面具,声音像极了颤抖的音弦,全然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 “孜然,你还要逃我到几时!”胡孜陌叫住他,身体已经飘到他面前,“你气哥哥是不是,是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怨恨我是吗?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毁容。”他抬起手指,想要触碰坑坑洼洼的疤痕,却不敢触碰,那些伤疤恐怖非常,竟像之前就有的疤痕。 “谁是你弟弟!”暗影的声音骤然发冷,“胡孜陌,你不要乱认亲戚,身为门主的你,我高攀不起!” “你是他,你一定是他,否则,你不会这样的语气来驳斥我,这些年你一直与我对着,我知道你的恨有多深,当初只因为一纸命数,你便被带走,而我却留在武陵,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好恨自己,我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下落,师父他临终前只告诉我让我来西南郡辅助高将军,原来,你早就在这里,我为什么不早些发现呢!” “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暗影发怒,“谁不知师父当初偏心,什么天命,什么命数,你的命注定要成为武陵掌门,为什么我为何偏偏是细作!你有着幸福的童年,你像天神一样受众人追捧,在你享受那些尊荣的时候,有想过我么!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你怨我。是我不好,没能早早找到你的下落,让你平白吃了这么多苦,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你是我的弟弟,我会保护好你。” “不要过来!走开!”暗影紧紧重新戴面具,疯狂的向后退去,雨水顺着面具淌下,形成串串水流。闪电闪过,映照在银色面具上,更显的恐怖几分。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像你这样尊贵的人,怎能知道万月国蛊毒的残酷,那个阴冷的地方宁愿我死都不想在进去第二次的地方,像你这样上天垂爱之人怎么会去,又怎会知道阴森森地牢的恐怖!你看到我这满脸的疤痕了么?” “我至今清楚的记得那些虫子穿破我的皮肤,无情撕咬啃噬,一点点将皮肤撕去,那种痛,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那纸天命,我怎会被被送去万月国,怎么会因身份拆穿被施以蛊毒,弄得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害怕是吗,想要忏悔是吗?晚了!当你看到那个孩子在将军府受欺负带她会武陵,你以为对她好就能弥补这些年你心里对我的亏欠!你太天真,我嫉妒她,凭什么她能受好的保护,我就要像狗一样活着,是我在黑云山将她挟持走的,将她训练成影士,也是我给她种下的蛊毒。” “你!” “怎么?想杀我,为她抱不平么?哈哈哈,要怪只能怪她为什么拜了你做师父!” “也是你故意不给她解药,让她毒发是吗?”胡孜陌心冷,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哈哈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胡孜陌,你今日要为她报仇么,来啊,杀了我,看你这辈子会不会活在愧疚之中!” “给我解药,成儿她是无辜的,你恨我,冲我来就好,不要将她拉下水。” “冲你!?你算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我就是要让你难受,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你面前受苦,将我受得痛,千倍百倍的用在她身上,怎么?你舍不得?” “解药给我,我的命,你拿去。” “你的命,呵呵呵……我要它做什么,你不是救世主么,看着你的爱徒那样痛苦。想救她是么,你来求我啊!你求我,我便将解药给你,呵呵呵,你不是救她么,跪下,跪在我面前求我!” 闪电过后轰然从天空传来一阵响雷,雨水哗啦从竹子梢头落下,胡孜陌望着他嗤笑的身影,攥紧手心,在雨幕冲刷下更加削弱。 终于缓缓出口,“你说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我暗影,哪次有过食言?”他拿出解药,摊在手心里,“只要服下解药,她立马就会没事,否则,今夜她还要在痛苦中度过。” 胡孜陌仰望黑云压抑的天空,深叹一口气,膝下弯曲,跪在泥泞的雨水里,随着一记闷雷炸响在头顶,“我求你,给我解药,救她。” 暗影后退几步,身体摇晃连连摇头,面具下的人脸苍白几分,“你为了她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胡孜陌,你疯了是么?你是她师父,为了她竟然不惜向我下跪!” “成儿,她不能死。”他重重的喘口气说道,“我已经欠她太多了,她不能死。” “你?”暗影走近几步,“你起来吧,解药我会给你。” 胡孜陌身体虚晃几下,想要站起来,但身形不稳,又重新跌在雨水里,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你怎么了?”暗影走近他,于心不忍,拉他起来。 胡孜陌避开他伸来的手,退后几步,“我没事,给我解药。” “什么没事!”暗影一把抓住他的手,搭在他手腕处,眉头紧皱,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你的情蛊怎么会发作?” ------------ 第74章:死也要救她 胡孜陌不着痕迹将手抽出,也不说话。 暗影质问,“那个人是谁?高文成是不是!” 胡孜陌背对着他说,“我的事你不要管。” “你喜欢上你的徒弟,哈哈哈,你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徒弟。”他仰天长笑,在闪电的照耀下更加苍白。 “真是好笑啊,我早该想到,你为了她不惜将武陵门百年基业毁了,说什么要情报机构,只不过是你寻找她下落的借口罢了,胡孜陌,你的心,早就被世俗同化,你也不过是个有情有感的俗世中人罢了,为了一己私欲,武陵门历代门主可是在天上看着,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么!白逍遥,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你所选的好的继承人!” “师父的名讳,不容亵渎。” “笑话,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他和你所赐!” “我不与你争论,我去救成儿,回头我自会给你交代的。” “哈哈哈,这是解药,我说话算数,只怕,这解药即使救活了她,她也要被你伤的更深了……”说完凄笑着消失在竹林里。 “胡孜陌,今日之事,我不会与谁说起,至于以后如何,便是你们的事了……但我要提醒你,你最好留着性命,不要这么早死了!否则,我是不会放了你那心上的那人……” 胡孜陌从竹林回到营帐,瓢泼大雨已经渐渐小去,但天空依然阴霾,透着凉意的雨如丝一样从云中泻下。 “门主,你回来了。”秦风看到他浑身湿淋淋的回屋,急忙起身,内力却不敢松却,输送太多内力,现在他的脸色也很差,“解药拿来了吗?” “扶她起来。”胡孜陌说着从袖口中拿出暗影所给的药丸,想起刚刚竹林里的事情,眼中闪过片刻恍惚,随即恢复常态,他走近床边,伸手拦过她的肩部,捏起药丸递到她唇边,手指刚触上那片苍白的柔软,噬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神经传到大脑,心仿佛停滞了,许久都不知该继续跳动。 “好了,你先出去吧。”他沉默片刻,稍微施了些气力,让药丸滑下咽喉,才将她重新放回塌间。 “要不要请军医来瞧瞧?”试探的问了一句,随即想到她女子的身份,恐怕不妥。“成儿妹妹,她还受着伤,我是说,找个人给他瞧瞧。”他解释说。 “你下去吧,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胡孜陌望了他一眼,接过文成冰冷的手腕,吩咐。 秦风抬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要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心里随即想到他的打算,恐怕,这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是。” 除了高觉身边的那个女人之外,这里再没有了女人,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她的命徘徊在鬼门关门外,再晚一步,可能再也拉不回来,更重要的是,胡孜陌是不容许别人触碰她的,他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使情蛊作祟,胡孜陌依然相信,自己会控制好自己的心。 秦风刚要撤出脚步,再一次瞥向在床榻上躺着的文成,忽然一指。“门主,你看,她的脸!” 顺着他的方向,只见,刚刚寒气冰封的脸颊正在慢慢变成灰色,变成黑色,胡孜陌摇头,这不可能,这药是暗影所给,只要服下就会没事,怎么可能这样? 难道他是?不行,胡孜陌心下一怒,脸色难看,面容如冰,死寂的双眼,此刻却是紧紧的落在床上人的身上。 难道是暗影反悔了想要杀人灭口!他这是要保全他还是要陷他一辈子生活在自责当中! “门主,这是怎么,难道解药不对,她的气息正在消散!” 胡孜陌微颤,不可能,解药不会错,暗影也不会食言的,胡孜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曾经高觉为了防止有人对蓝婉加害,在血蛊之中添加一种毒药,只要解药在体内相撞,便会毒发,文成体内的血有一办蓝婉的,这样说来,当服用解药后,便是毒发的时刻!胡孜陌大惊,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急忙以手抵在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向她体内输送内力,这辈子他已如同废人,只剩下残存的内力与体内的毒相抗衡,才勉强活下一条命,这会儿竟毫不在意的将最后的气息传向面前的人,胡孜陌不怕死,唯独怕她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暗影也不会将她带到死士营,她将会幸福的生活,像她这个年纪,也该嫁人生子,为他人妇,心被无数花藤缠绕,花开的妖娆,每一朵下面的茎枝上尽是无数密密细刺,扎的心疼无比。 “门主,停下来!”秦风打断他的手,阻隔从他体内流出的内力,一把将他拉下床,吼道,“再继续下去你会死的!成儿妹妹她已经救不活了,她就要死了,你的这些内力对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没有用处!” “走开,就算我死,也要救她。” “门主!”秦风紧紧将他拉住,“难道你要陪她一起死吗!” “放手!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面前,什么也不做,她是因我而成为这个模样,是我害她至此,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师父……”用力挣着他的禁锢,但根本不及他的气力,直到床上的人脸色尽是漆黑,死了一半,秦风才放开他。 只见他跌撞在床前,浑身颤抖,心犹如被凌迟一样,无法呼吸,望着床上没有气息的人,眸中闪过刻骨的悲痛,“成儿,是我害了你,是师父害了你!为什么会这样,当初如果没有拜入我的门下,你会过的比现在好,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人生也不会变样,怎么会有今日的劫难……” 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瘦弱的关节也是冰凉没有温度,从指间开始正慢慢变黑,胡孜陌用力揉搓,害怕这种寒冷,竟然比湖岛的水还要冰冷,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她,怎么现在就这样安静的躺着,没有生气,安安静静的像极了一座唯美的雕塑,这不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 忽然,一道黄光射出,是从她手腕间发出的,那道光束在慢慢扩大,直到将床上躺着的人慢慢包裹在里面,一圈一圈,闪闪发光。 “门主?这是怎么回事?成儿妹妹她……”秦风张大嘴巴,适才还处于悲伤中,见到这样的情形实在不可思议,她的身体,竟然,浮在半空中,被黄光环绕! 胡孜陌掀起她的衣袖,正是那颗彩石中的一颗正在发出道道金光,这是,当初疯乞丐送于她的彩链。 ------------ 第75章:五彩灵链 “这串五彩灵链,是由天山灵樱果核集成,能在关键时刻护佑平安,今日我送它与你,希望今后它们能护佑你平安度过一生。记住,灵链虽能护平安,却不能保生死。” 它会保佑平安的是吗,这是在救文成是吗?有了她成儿就不会死了是吗! 神,请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让她少些痛苦,少些折磨,这是他的罪过,不要让她来替他受过了。 文成只觉得五彩斑斓的光包围着自己,好轻快的身子,看到师父,站在红叶宫外那块巨石上,在那道虚光里露出暖暖的笑意。“成儿,师父带你走,我们一起找个平静的地方隐居可好?” “师父……”她喃喃的说,不由自主的身体,轻飘飘的向他的方向飞去。 微微黄光亮起,从文成手腕处发出,一圈圈裹住她的身体。 “文成,不要走。” “谁?” “我是黄灵仙子。” 文成停住,回头看她。 “不要过去,过去了,你将再也回不来了。那是死亡门,每个人死前都会经过它,不要怕,我会救你。” 文成露出一笑,在如梦如幻的光影中却那样真实,眼中波光流离闪烁点点星光,“那是师父,他说,要带我走。” “那是幻境,是你的心境。” “是么?可是,好真实……”她望着崖前的一抹白影,在阳光下闪耀着缕缕温和的光芒。 “傻孩子,你的师父,此刻正陪在你身边,你如果喜欢他,怎么忍心丢下他不管呢?来过来,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回去。”她伸出手,隔着结界温柔的看她。 “仙子姐姐,师父他会喜欢我么,他能接受我么?” “事在人为,缘分天定,不争取又怎么会知道呢,若是,你现在就这样不明白的去了,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心呢?” “是啊,我怎么能死,我死了,师父该会很伤心的。”她回头看着折射光里的身影,“我说过,我会陪他一辈子的。” 黄灵仙子手中黄光乍现,自袖口飞出两道黄色绸带绑缚在她腰间,轻抬手腕,将她从死亡门前拉到自己身边,食指一动,那两条绸带便又没了踪迹,只见她将手心贴在文成胸口,体内的黄色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 “这是……仙子姐姐,这是什么,你的灵力么?” “别说话。”她又有一道光芒自她额头上方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泡沫将两人包围。 “不行,放开我,黄灵姐姐,放我下来。”文成极力抗拒她传来的气息,“我不要你死,红灵姐姐已经走了,我不能让你再消失,我不要你们为我离去,不要再让灵珠暗淡,如果真要离开,就让我离开吧。我不值得,我只是一个弃儿,有什么资格得到你们的眷顾,我死后,你便可以回到天上,重新生活了。” “傻孩子,为什么总为别人而活,替他人考虑,你命中劫难,我们姐妹五人下入凡尘为守护你,当任务完成便可重返上天,我们的形神未灭哪来的牺牲,却是你的牺牲成就了我们,该感谢的人是你!”说着在她面前一晃,文成被施了施法,缓缓合上双眸,任由她再次将灵力灌输到自己体内。“。 “门主,你看,成儿妹妹脸上的黑色退去了。”秦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黄光灵动,整间屋子都有股暗波涌动,在黄光之中仿佛有个飘逸的身影,衣袂飘飘飞舞在虚空之中,。 手腕中的黄光一圈圈闪烁,直到半柱香左右,她重新落回床榻,腕间的黄光慢慢淡下,隐匿于灵珠之中。 胡孜陌急忙拿起她的手腕,细听。 刚刚没有跳动的脉搏重新开始跳跃,血液也慢慢开始流动,手背上的黑色,正一点点消散,知道逼退到之间,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推开黑色的肌肤仿若心声,光洁的肤色平整如初,竟丝毫不见得从前的些许疤痕,她重生一般,在鬼门关前徘徊过一遭,将从前岁月留下的痕迹尽数磨去,只剩下如初生婴孩一样莲藕一样,光滑如水的皮肤。 她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换过新生的肤色衬托下,她更加美丽几分,是啊,她本就很美,随她娘亲一样的容颜,甚至,比她还要沉美三分。 她沉沉的睡着,修长的眉毛弯弯,拧在一起,像是梦到什么揪心的事情,这样安静的文成,还是极少看见,这样近距离的看她,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记得当初在武陵山绿竹宫,她因为竹叶婆娑被噩梦缠绕,也不过这幅神情,也不知现在,她梦中又梦到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至少,她活过来了…… 仿佛心口处又有什么在碰撞,胡孜陌笑了,随后捂住胸口,只留下几个字,“照顾好她。”说完消失在白茫茫的雨幕,白影渐渐被溅起的水汽迷了身影。 经过一夜的雨水冲刷,攀在山边翘石上的凌霄花没有因为这一日的大雨毁去颜色,愈发的美丽鲜艳,在茎间又冒出椭圆形粉红色的花骨朵,夹在在翠绿色的花藤间,沾着晶莹剔透的雨露,在阳光下闪烁如一粒粒无暇的水晶。 这花最娇艳的时刻不是吐艳芬芳之时,却是含苞待放停在枝头,就像美人,最美的不过是豆蔻年华,再老,便要是美人迟暮了。 地上残存的花瓣,长在草丛里,像开了遍地红花,露出星星红芯,在绿意正浓的草间愈发鲜艳。 文成俯身拾起几片残花,上面还粘连着几滴小小水露,她轻轻的弹去它们,收起,这些花本就可怜,无辜被风雨连累脱离枝头,再也享受不了雨露恩泽,只等着在烈日下干枯,直到褪去曾经的鲜红,腐烂在泥土里。 放在鼻尖轻嗅,残存的香气还诉说着在枝头的辉煌曾经,她轻摇头,又拾起一片来,其实她捡来这些残花,也不过是想夹在师父常看的书里,想他常常一个人在桌案前看书,极少讲话,这些日子里讲的更少了,也许在书页里添写花色看起书来也不会太过单调,在武陵山的时候,曾经见到师父偶尔会捡起落下的红叶,想来,师父是个感性之人。 想到师父,又愣住了,又不知道师父人去了哪里。甚至连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弄明白,她只知一个身着黄衣的仙子将她救回,醒来时,整个屋子里只有秦风师兄守在那里,师父也不见了身影。 下意识的抚摸手腕,那颗黄色的灵珠已经失去了颜色。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别说在湖岛被误当做鬼受的伤消失不见,就是全身上下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疤痕都全然消失,竟像是换了一副皮肤! ------------ 第76章:你到底是谁 秦风将昨天见到的事情告诉她知,文成吃惊的听着,自己真的是在死亡门前徘徊了一遭,当听他说师父不惜要用全部内力也要救自己时,心里顿时被暖意包裹,眼眶酸涩湿润,自己在他心中到底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想到这里,文成急忙从床上跃起,一扫黄色灵珠暗淡的失落现实,想起她在虚光里与自己说的话,她双手合十与已经前往天庭的仙子,事在人为,缘分天定,如果师父真的喜欢自己,她才不会顾及什么伦理什么阻隔,只要能与他在一起。 但究竟师父又去了哪?这会都快正午了,他还没有出现,军营里把手的士兵没有看到他。晨夕随着父亲好像迎接什么重要的人,也不在军营里,文成只得守在山下这片草地上,对着凋零一地的花儿感叹岁月。 “军营重地,这位姑娘为何会在此地?”朗朗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文成猛然回头,正好落在一双明亮如黑夜般的眼睛里,“三哥哥?”她在喉间轻声低语,秀美弯起,凝视着眼前宝蓝色衣衫的男子,几年未见,他越发英俊成熟了。 “你说什么?”他走近几步,举手示意跟来的随从退后,望着她的口型,猜不准她在说的是什么,“敢问这位姑娘是何人,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会知道我是女子?”文成回身,从凄凄草地里站起,迎着日光看着他的身形,诧异的问道,自己明明穿着影士的衣衫,留着男子的发饰,他怎么会一眼望出自己女子的身份? “呵呵,我当然知道。”他轻轻一笑,如同雨后的阳光,明媚又不失温暖。“从你的衣着来看,只有高将军身边的影士会如此穿着,但是,你见过影士会跑来山底,为花哀叹么?”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反驳。 “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能说,这个影士太奇怪,但是,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女子,而且,你不是也承认了么?”他摇摇头,好笑的看着她。 文成脸色微青,原来,他是在试探自己,不禁暗骂自己这个笨蛋,见到来的人是他丝毫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是谁,为何会扮作影士的样子,你有什么目的!”龙应宇的声音徒然严厉,从腰间抽取一柄长剑向她走来。“你是不是万月的细作,想要跟军营里的女人里应外合,觊觎我环武江山是么?” 还好他没认出自己来,文成松下一口气,既然如此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可不想让三哥哥见到此刻的自,她已经是个没有明日的影士。 “我的的确确是从死士营出来的人,是影士,不是万月细作,这点所有人都可以证明。”她说,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人,“至于我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去了那里,我也想知道,是暗影带我去的。” “死士营是不收女子的。”他上下扫视她,辨别她说话的真伪。 “我想是她错当我为男子,在死士营里,为了活命,我只有将身份隐瞒下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的身份被拆穿,杀死我的不仅是规定,暗影也绝对不会放过我。”她这样说,但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不是能瞒过他。 “是么?”他审视着她,突然手一动,毫无预警抓起她的胳膊,笑说,“听说,死士营里出来的人身上都会留下疤痕,我看你手背如此光滑,怎么像在生死会里走出的人?” “你放开我。”文成用力挣脱他的手掌,但那双大手极为用力,根本不许她逃出。 “你快给我说,你到底是谁,否则,我剑不留人!” “我是影士昙纵,这不许要解释。”她依然这样说着,眼睛里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压迫而有何惧意,迎上他凌厉目光。 “好啊,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无需跟你废话。”说着,举起剑向她刺来。 文成急忙以手阻挡,阻断他的攻势,“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此般无礼,我都已经说了,你大可以找了胡门主对峙,今日我所说句句属实,你怎可这样步步紧逼!” “胡门主么,他现在不知去了哪里,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应该将你制服,倘若跑了,你说我该去哪再找呢?” “你放开我,我跟你去。” “好啊,另一个手给我。”龙应宇伸出手,将她脖颈处遮住喉咙的黑巾扯下,两手拦在一起,满意的笑了,“好了,跟我走吧。” 文成无视他轻笑的脸,率先向师父的住处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秦风刚出门就看到走在前面被双手缚在身前一脸无奈的文成,还有跟在她后面紧跟着的露着些许阴谋笑意的龙应宇。 “门主呢?”她向他眨眨眼睛。 秦风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刚回营,现下已经回屋了,你们这是?” “是这位公子不信我是影士身份,偏偏要来与门主对峙。” “这样啊,恐怕现在……”秦风脸色一暗,“门主他……” “找我何事?”玉石一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文成心里一喜,师父总是来得总是及时。 “门主,这位公子他不相信昙纵的身份,偏要说是万月来的细作,定要将昙纵绑来与您对峙。” “不错,她是影士昙纵。”胡孜陌低沉的回答,双手背在身后,黑发微湿披在身后,一身白袍更加飘逸。 “胡叔叔!”龙应宇见到他掩饰不了心中的兴奋,喊道,但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又隐隐担忧,“胡叔叔你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你是?三殿下?”胡孜陌拧眉,目光落在眼前的翩翩公子身上。 “是,我是应宇。”他握拳,在空中挥下,“父皇派我来协助高将军坐镇西南,将万月蛮人哄回老窝去。” “也好,师兄他最近可好?” “父皇身体硬朗,前几日应宇离京前,父皇还在面前让我向胡叔叔问好。” “孜陌一介草民,多谢皇上与三殿下记挂。”胡孜陌抱拳行礼,文成佯装吃惊,向他行礼。 “胡叔叔,莫不可行礼,折煞侄儿。”急忙拦住他,惶恐的说。 “这是礼仪,君臣之礼,万不能错的,草民理应做的。” “胡叔叔,我们是自己人,就不要这么多礼数。对了,既然你说她是影士,死士营如何开始收女子了呢?” “她是……”胡孜陌向她的方向瞥过,眸中闪过一丝身上,随即转过,“她是暗影带去的,因为想要活命才将女子身份隐瞒下来的。” ------------ 第77章:取她心头血 “这样。”他点点头,倒是跟她讲的不差,转过身来,“你,过来。” 在她走过来之时,龙应宇举起她的手,撸起衣袖解开束缚,“胡叔叔,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既然她是在死士营里出来的,理应会留下痕迹,但是她身上光洁如初,根本没有任何疤痕。” 这……当初只想着昨夜她起死回生,也为她消除满身疤痕而高兴,现在这些恢复的肌肤要成为她身份被争议的目标么? “胡叔叔是有什么瞒着我的么?她根本就不是影士,她是成儿妹妹对不对?!”龙应宇激动的指着她问道,刚刚在草地上与她纠缠也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那双熟悉的眼睛,他怎么能够认错! “你……”胡孜陌转过身,微叹不语。却听文成大声说,“我不是,不是!”说着捂着耳朵向外面跑出去。 “胡叔叔,她是成妹,是成妹是不是,她没有死对不对?你告诉我啊!” “是她。”胡孜陌望着她远去的地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本不想隐瞒她的身世,但刚刚她眼中流露的神情告诉他,她受的伤有多深,她不要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情,与其换一种身份活着,也不要让大家为她担心。 胡孜陌将这些年文成的遭遇向他说了,甚至包括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当听完她的遭遇后,龙应宇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的心情,这些年,她竟然是这样过来的,她是个女孩啊! 第一次在京城里见到她时,她还很小,却很懂事,执着的人是自己最欣赏的地方,当在皇宫里听到她失踪的消息时,他不信她会平白的没了,甚至连她的讯息都找寻不到。 于是,他开始期盼夜海鹰的异象,曾经亲手将银哨交到她手上,银哨没响就说明她还平安,否则她没有理由不吹响它,聪明如她怎会不知夜海鹰听到哨音就会带来救兵,将她接走。但是为何,这样一等就是四年? 而见面才知晓这些年她所受的苦,难怪,她要躲着自己,不肯与她相认,连胡叔叔她都不肯相认,何况自己?她真的伤的太深,地狱一样的记忆,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脑海,虽然她佯装坚强,心底深处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蛊毒,如何能让她来承受!即便食了解药一样是致命的毒药,如果没有彩链护佑,昨夜她是不是就已经死去,甚至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 怎么可以! “难道她的血蛊真的没有办法再解了么?要什么稀世药材,雪莲么?千年灵芝么?只要能治好她的毒,我去为她寻来!”看着胡孜陌沉重摇头,腾升的希望尽数浇灭。 “还有一种方法。”胡孜陌突然启唇。 “什么?!” “高将军身边的女人看到了么?如果,她已经是他的人,只需取她的心头血,混以缓解血蛊发作的解药,便可救她性命。” “这样?这样就好了么?” 胡孜陌点头。 “好,我去取她的血。” “慢着,高将军是不会许你这样做的,你不觉得她的相貌更像将军夫人么?” “是又如何,只要能救她的命,我定要去找来。” “你该想到,她现在深的他心,如果得知你取了她的心头血,势必会拒给解药,到时候即便解了血蛊,她一样会毙命的。” “她是我环武国的公主,谁敢不给他解药!” “他不会理会她的身份,他已经将对夫人的失踪归结到成儿身上。” “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不成,你且等我回来。” “他不会让你动她的,哪怕她是个万月奸细,知她的目的,他还不是一样不肯动她分毫。”胡孜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的位置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不是没勇气为她找来解药,却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将她陷入伦理的囚笼,他怎么忍心,让她背负唾弃,永远的背负骂名。不管这条路能否行得通,总之,文成不能有事。 是日傍晚,落霞铺满天边,胡孜陌与文成坐在帐前的紫苏树下,桌上摆放了精致的菜品,还有一碗长寿面,今晚胡孜陌亲自下厨,为她煮的面,在武陵山上,每当这日,他都会给她煮一碗面。 文成望着面前晶莹发亮的长寿面,久久不动筷子,上面零星点缀着几片绿叶,如在白色的水面上飘起的荷叶,眼睛酸酸的。 “赶紧吃吧,一会儿面该凉了。”胡孜陌温柔的说,拿起筷子放在她碗边上。 文成拿起筷子,夹起一些,递到嘴边,眼泪簌簌落下,滴答滴答。 “怎么哭了,不合口味,还是放盐太多,好些年没做过了,我再去做一碗。”胡孜陌说着从她手上拿过筷子,就要起身。 “不是。”文成哽咽,急忙解释,“很好吃,成儿是感动的哭,师父,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 “今天是你生辰,为师不要你什么报答,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一辈子就是最好的。” “嗯,成儿和师父都会好好活着,平平安安一辈子。”她说,眼角含着泪水,嘴角却流露着笑意。 “我……”胡孜陌不忍毁去她满心期望,意味深长的说,“人亡只是肉身离去,灵魂是不灭的,它会前往奈何桥,再重新走过轮回之道,以另一种身份活下去,万事皆有因果,如果哪天有人不在了,你只需记着,那人没有真的死去,却是在别的地方重生,你明白吗?” “不明白。”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跟自己讲这些,既然死了也是生,那怎么要嘱咐自己好好活着?隐隐之间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师父他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师父,每天你都有好好吃药么?” 胡孜陌眼神一暗,“有。” “但怎么你的身体还这样虚弱,你的好像……好像更加严重似的,师父你告诉我,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日不如一日了,你……是不是……”快要死了,这几个字她如何也不敢说出口,只惶恐的望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中了什么毒,除了情蛊还有什么毒!” “你不要问这些,只记着就好了。”你胡孜陌转过身,想起当时的情形,万分危急的时刻,但是,直到如今,自己从未为当时的选择后悔过,就算是现在功力已毁,依然这样想着。 从身后传来一阵烦躁的脚步声,只见龙应宇脸色青黑的向这边走来,后面小跑跟着几个亲兵。 ------------ 第78章:万月王攻城了 “成妹!”见到她时,脸上的阴云立马如被春风沐浴,消散的无影无踪,“这是?”他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饭菜上,“今天是你的生辰么?” “我……”文成心里一阵颤抖,垂下头,眼神中闪过片片阴影遮挡住那片清澈透明的深瞳。“我与他说了,成儿,不要再把自己囚禁在那段阴暗的角落,不管的身份是什么,在我心中,你的身份永远不变,对我,对三皇子,甚至对你父亲,只是你一味逃避,用身份的枷锁困住自己,你在乎别人的眼光,在意最亲人的看法,你应该知道,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改变而对你失望的。” “是啊,成妹,这些年没有你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跟我们团聚的,果真,看到你真好。”他笑着说,眼眸里如星光闪耀,在蓝色的衣衫下更显俊逸,翩翩少年,英俊潇洒。“今天你的生辰是么,看了我来的正是时候,我一起为你庆生吧。”他点点她的头发,揉弄两下,一如当初在皇宫里。 “三哥哥……”她哭笑,又被他弄乱了头发,绽开凌霄花一样的笑容,对他说道,“你先做,我去添双筷子。”说完快步向屋内走去,掀起的细风吹干眼角将要流淌下的眼泪,她仰起头,抑制心里幸福的酸涩滋味。 胡孜陌在桌前,拿起案前的茶盏,微微啜饮,苦涩爬满口腔充斥所有味蕾,“遇到闭门羹吧。” “哼,胡叔叔,那个女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还真会留有一手,她明着跟我走,在我说了初衷以后表现的很理解,另外一面偷偷派人找高觉来,看到他来的时候,反手不承认不说,还说我拿刀逼着她,要她的心,我要她的心早就取了,还要跟她多费口舌!胡叔叔,你不知道,高觉中这个女儿你的毒有多深,对了,她是万月的人,我看到她的眼睛时蓝色的。” “这我知道,她是南宫染派来的探子,我已经派人盯住她了。” “胡叔叔,你?你明知道她是万月来的人,怎么还放任她在军营,这对高觉和西南郡有多少隐患?” “这我知道,高将军他身中情蛊,你看这个女人像谁?” “像,将军夫人。” “那就是了,高将军对蓝婉钟情至深,他是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这也是我为什么放她到现在的原因。” “原来如此,我看她面上的脸皮不像是假的,难道这世上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的脸是易容的,她的真实身份是南宫染的王妾,名叫彩蝶,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是个绝顶的易容高手,这也是我前几天刚得到的消息。” “想不到她竟然是南宫染的枕边人,南宫染这回下的本够大,竟不惜把自己的侍妾都送过来了,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胡叔叔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很快高将军就会毒发,这情蛊是没有解药可医的,还有……成儿的毒,也要靠她的血。” “那我就绑她一次,软的不行来硬的,先救了成妹再说!” “这也好,只是不会很容易了,高将军她不会轻易让人伤害她了。” “得找一个完全之法……”他以手支在下巴处,凝眉不语。 “你们在说什么?”文成将手中的筷子递到龙应宇面前。 “呵呵,没事,我们在说,该怎么给你过庆祝生辰。”胡孜陌笑笑,夹起一些青菜放在她碗里,“多吃些,你看你都瘦了。” 瘦了么?不是一直这样的么…… “不好了,不好了,胡门主,三殿下,这……这万月王,率兵攻入南城了!” “什么?!”几人都是一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攻入南城了呢?” “这小人也不知道,好像他给城里的人下了毒……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城而入了,高将军已经率兵先去一步……” 南城地位重要至极,是运送粮食的交通要道,是与郡都传递信息的必经城市,落在南宫染手中,无疑是敌人在背后安插一只冷箭,随时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形下置人于死地,受人所控,高家军几十万大军暴露在敌军之下,最令人担忧的是,如果万月军队再从延绵北稷山度过,与南宫染汇合,一挥令下,南宫染率军直趋郡都,后果终将不堪设想! 三人皆是神情凝重,是不是军营的那个女人搞的鬼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南城从南宫染手中夺回,在高高的城楼上插上高家的军旗。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凝重,终于龙应宇率先打破沉寂,“我倒要去会会这个南宫染,看看他究竟长了几头几臂,本殿下今日刚到,他便挑起事端,他这是给我接风洗尘的么!看我不将他赶回万月。” “三殿下,不要冲动,想必南宫染这次是早有安排,不能这样贸然前往,你身份尊贵,舟车劳累,先在军营里稍作休息,我带人前去南城。” “不行,师父,你的身体这么弱,怎么能上得战场,让我去吧,有灵珠保佑,我会平安归来的。” “你不能去!”胡孜陌与龙应宇同时反对。“你也在这里等着,没我的指使,不许去。”胡孜陌说道。文成还要再说,他冷然打断道,“就这样决定,你们呆在这里,我带人去与高将军汇合。” “胡叔叔,我也一起去。”龙应宇也迁来一匹马。 “你留下,成儿还需要你。”他跃上马背,制止他的跟随,低声跟他说,“成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胡叔叔你?”他的眼神坚决中带着决绝,忽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胡孜陌策马走到文成身边,“记住为师今日的话。”说完用力夹住马腹,马儿蹬蹬跑开,扬起青烟弥漫在文成眼眸深处。 “师父……” 此刻高家军已经直逼南城城下,高大的军旗上遒劲的高字如黑龙一样盘踞发出怒吼,士兵手握长矛,弓箭,长刀,盾牌。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高觉坐在一批黑色的战马上,紧拉住缰绳,眼睛眯起,唇边抿起透着丝丝杀气,在千军万马簇拥下一袭银色的铠甲更显的英勇夺目。 他的目光落在城墙高台上,在贵妃椅上斜躺着的妩媚男子,这男子的身形浸染在西天铺落的晚霞里,光影呼应,映照他那张精美唯美的脸,所有人皆是深吸一口气,这美,就是盛开的花儿见到都会自惭形秽躲在叶里,不敢与他媲美,黑色的风衣泼墨在暗红色的背景下,更显得鬼魅妖娆。 ------------ 第79章:她会回来的 “王上,这回西南郡将军亲自出战,您是否先下楼回城?” “阿木,那个影士怎么没来呢?” “这,她现在跟着武陵门主胡孜陌帐前,想必胡门主也不会让她出来冒险吧。” “哦。”南宫染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问,“她的身份,现在还有谁知道?” “胡门主和一个叫做秦风的武陵弟子,暗影恐怕也知晓,还有刚派来的环武三皇子龙应宇,再无人知晓。” “龙应宇,呵呵,他倒是消息灵通。”他展开扇子,不紧不慢的摇着,“暗影早就知晓了,否则也不会将她带到死士营了,他的恨倒是很深,哼,就是这么深的恨都不能让他背叛那些伤害他的人,真是小看了他的忍耐程度,对了,风倾他知道这件事么?” “还不知晓。” “不知晓,哼,好一个不知晓,如果他知道她的身世,你说,他会不会直接疯掉呢?从喜欢一个男人,到喜欢自己的妹妹,这是有趣,呵呵呵……” “王上的意思?” “这纸再厚终究包不了火,可惜有人明明可以很轻易的知道真相,偏偏不去追查,宁愿将她交给别人也不愿意父女相认,哎,那就让我当个好人吧,也让风倾早点死心,专心配合彩蝶拿到军防图,这军防图一日未到手,高觉就有翻身的机会,就算我们的毒再有效,暗影也会一一破解,到时候我们就该处于被动的局面了。呵呵,只是,不知道,那个有趣的女人,她到底会站在那一边呢?” “她是我万月的后人,本就该与王上站在一边。” “是么,可是我觉得她跟那个叫做胡孜陌的武陵门主走的更近呢,而且她根本就心心相念的是她那个恨她入骨的父亲大人!” “胡门主带她到武陵门,有教养之恩,但再深的感情总比不过血缘亲情,至于高觉,他们毕竟没有血缘,风倾是他的哥哥,相信她会随他回到万月的。” “这可难说,今天我倒要试试她会不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父亲甘愿冒一次险,如果她的心终究向着那个人,那我宁愿毁了她,也不要再一个暗影的出现。” “可是,她不是没来么?” “她很快会来的。”南宫染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顺着他的目光,胡孜陌正骑着马向城来的方向飞奔而来,这个人在她的心中的地位倒是不浅,倒是师徒有情,听说,这个师父不要命也要救她,可真是让人感动,哼,只是,他的情又怎么会得到祝福,乱伦之爱,哈哈哈,真是好笑! 他阴阴笑着,眼角闪过冷意,完全忽视黑压压的一片士兵,眼睛阴鸷望着飞来的那抹白色,白色的身影白色的战马,心里某个地方被填的满满,不禁用力紧握折扇,哗啦,折扇承受不住他的力气,散开片片被扔在地上。 “搭弓箭。”他冷冷的吩咐,得到指令,立马弓箭手从两边散开,从身后弓囊里拿出羽箭搭上弓弦,指着城下同样以箭搭弦的高家士兵。 “南宫染,你还是快快投降,说不定本将军还会留你条全尸,否则城下这几万高家军可不是吃素的,等到攻破城门的时刻,你说,像你这样长得如此美貌的男人,送去青楼会不会比头牌姑娘还要受欢迎?” 南宫染听到他的侮辱也不气恼,从榻前起身,走到围城边上,“哈哈哈,高觉,你那算得什么高家军,吃了我的药还不是一样乖乖的缴械投降,我都攻了你的城,你还敢这样大放厥词,哦,对了,我怎么忘了,你中了情蛊呢,还要日日靠女人解毒才能续命,你都是个半死的人了,还不赶快滚回你的温柔窝里,不怕一会毒发找不到女人了么?” “南宫染,你竟敢如此放肆,本将军是你随便可以折辱的,看你不但长得像个女人,就脸说话都这么娘,是万月国宗亲没有男人了么,怎么选了你做王!” “哈哈哈,本王就是做了万月王上怎么了,以后,不光是做万月王,整个环武国都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他擎起双手,指在空中,“要想夺城,来啊,但箭可是不长眼睛的,哈哈哈,弓箭手,放箭!” 高觉向身后挥手,立马有人冲上前去,肩负云梯向城楼攀爬,巨大的木头一下下撞上漆红色的城门,有人被射中砸落,很快,有跟多的人补上代替前人,高觉由影士包围,遮挡住密密箭雨。 马蹄声鸣,胡孜陌蹙起眉,紧抿双唇,长时间奔波使他的脸色都不自然的发白,苍白如纸,甚至可以与一尘不染的衣袍相媲美,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挡下袭来的暗箭,城门打开,高家军与万月军混战在一起,人人握着兵器,嘶喊声、叫杀声、号角声、马蹄声、兵器刺入胸膛的声音,瞬间灰黑色的土地上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面前倒下扭曲的面孔,在剑下狰狞挣扎。 文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修罗地狱一般的景象,每个人都在厮杀,在搏斗,不时有人被流箭射中从马上翻下,立即就有人拿着长矛再向没死透的人胸膛上补插几下,她策马在尸体垒成的战场中策奔,很快目光锁在被几人围困争斗的身影上。 他白色的衣袍早已沾满粘稠的血液,肩上甚至还留着被人砍伤的痕迹,担忧的望着那个血人,他却像不要命了似的,全然不顾又添在身的伤,拼命似的打斗,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师父!”眼眶湿润,他不要命了吗!这样下去会体力耗尽会死的!毫不犹豫的从马上跳下,飞奔到他身旁,挑开他要害处的长矛,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剑送到那人的胸膛,她顾不得擦去睫毛上溅到的血迹,扶住摇摇欲坠的师父,“怎么样?” “你怎么回来,不是让你呆在营帐里么!”胡孜陌愠怒,甩开她的搀扶,撑着剑又挥向身旁的敌兵。 “师父不要再打了!你已经没有力气,在下去你会被杀死的!” “我不用你管,你走开!”胡孜陌用力推开她,“为师说过的话,你都不听是吗,好啊,那你就不要再认我这师父。” “师父,不要这么说,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是成儿的错,是我私自跟来,但师父千万不要不认成儿。”她哽咽的说,头顶仿佛听到一个闷雷炸响,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思考,心瞬间被揪的很痛,很痛,竟然比听到父亲不要自己更加的痛! ------------ 第80章:你不走,我走 “那你赶紧回去!”胡孜陌以剑指着来时的路,那里龙应宇正策马过来。“与三殿下一同回去。” “我要守着师父!要替师父担着责任!” “放肆!你真不听我的话是么!” “师父不走,成儿也绝不会走!” “你,你!真好,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那好。”他指着不远处的高觉的方向,说道,“你的父亲在那里,你去保护他吧,我不需你的帮忙!” “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 “不要师父,你不能不认成儿……” 南宫染在城楼上望着城下的一切,脸色冷然,看不出表情,却无端散发的气场压迫的人不敢出声,他收紧手指,从身旁的箭囊里取来一柄金黄色的箭羽,搭在金丝弓弦上,猎物出现,现在只需要一箭便可以探知对方是敌是友,只需一箭就可以让城下的人心散乱,只需要一箭,他就能离胜利再近一步…… 当目光落在城下的女人身上时,她的焦急,她的担忧,她的矛盾,甚至她的心,深深的刺痛他的眼睛,他再次从取来一只羽箭同时搭起,两箭同发,他倒要看看,她会先救谁! 金色的箭化作两条金色小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弦上飞离,飞向城下混战的人群中,此刻文成正被师父推向一旁,刚要拿起剑为他接下敌人的进攻,突然眼前一闪,余光之下她看到两只黄色的箭破空向这边飞来,一左一右,一支射向左边战马上的父亲,另一只,正向右侧拼杀的师父飞去。 他们就像两只飞离的鹰,长着锐利的眼睛,准却无偏的朝这边射过,从箭来的力度与精准程度,可见射出此箭人的箭术水平多高,眼看两只箭同时飞来,力道又狠,文成根本来不及多想,飞身向胡孜陌身旁扑去,因为父亲身边有影士护卫,他一定会没事,但是,师父……他的身体怎么能再承受这箭的锐利,对准心口,一箭便可毙命! 当箭穿过小腹的那一刻,文成听到了胡孜陌的惊呼,他心痛的表情定格在心灵深处,师父,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怎么会真的不要自己,接着就是龙应宇的呼声,他已经劈开人群向这边掠过。 文成捂住中间的地方,手上沾满鲜血,头望向高高的城楼,那里南宫染阴郁的盯着他,手中的长弓已经被他拧断。“你们小心……小心……冷箭……” 她将目光移向马旁,果真他毫发未伤,有影士护佑,他怎么会受伤,欣慰一笑,又转回头望着胡孜陌,“师父……不要吓成儿……我说过……要呆在你身边的……一辈子。” “成妹,成妹!”龙应宇扑到她身边,紧握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你不会有事的,军医会救你的,你挺住,我这就带你回营医治。” 胡孜陌眼中黯淡无光,布满血丝的眼眶下整个人都苍翠下去,他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她又一次为了自己而受伤了,原来她不是灾星,真正带给她灾难的人是他啊! 他木然站起身,怀抱着她,向战马方向走去,龙应宇在一边为他开路,有借机想要刺杀的敌兵,皆被毫不犹豫的斩于剑下。 晨夕目光随着她一举一动,包括刚刚她为了胡孜陌挡下羽箭的那一刻,心像是裂开了一个口子,凭什么胡孜陌能得到他的关怀,而自己却不行,刚才看到他们拉拉扯扯,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又猜不透,这完全超过了一个影士对主人的忠诚。 她苍白的脸缩在胡孜陌的胸口,紧紧依偎,凌乱的刘海在细长的眉间被风吹起,她弯起嘴角似是幸福的微笑,她怎么会笑,她都为她受伤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心里泛起阵阵酸意,明明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为什么在出营后感觉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明明可以以剑阻断暗箭的方向,那样胡孜陌也只会受些轻伤,但她为什么还傻的用身体为他挡箭,难道不知道这很危险的么! 只要再向上几分,她就会毙命的,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她的本能,处于最初不想让那个人受伤的本能!心头如被烈火舔伤,刘海下的眼瞳里隐隐掠过一丝肃杀的蓝色。 “胡门主,这么匆忙就要走么!”阴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只见一个黑色的飘飘然的身影从城楼上落下,落在不远处的空地。 “哦,也是,尚文公主为了你都受伤,也该赶紧回去,这千金之躯怎能随随便便受伤,你说是么,高将军?” 高觉冷冷的盯视着那张失血又酷似她娘的脸庞,冷哼一声不说话。 倒是南宫染恍悟,“原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啧啧,真是遗憾,原本以为能看到一场惊天地的父女相认的好戏,哎,长女失踪四年,再回来时变成你的影士了,高将军倒是看得开,这女儿反正不是你亲生的,丢了就丢了,反正将军府里还有一双儿女。” “只是她怎么说也是你们环武皇帝御封的公主,这身份似乎要更高贵一些吧,你怎么能让她当个没有身份的影士,难不成当初也是你授权暗影带她前去的死士营,为了发泄心中的怨念,不顾她的公主身份?” “不要再说了!”胡孜陌率先阻止他的话,怀中的人儿剧烈颤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尖刀插在她的胸口,她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双唇,眼颊垂下依然遮挡不住溢出的泪水,她紧紧靠在自己怀中,温热的液体润湿他的胸口。 她的每一次起伏颤抖都撞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当伪装坚强的外衣,当自欺欺人佯装没事的外壳,被毫不保留的当众机会,她甚至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连躲藏攻击的缝隙都找寻不到,只能无助的蜷缩,让那些记忆,那些曾经像一浪浪打来在海礁上的浪花,将她一点点淹没吞噬。 然后封存在一个暗无天地的角落里……“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指点,她今日的这一箭,我会替她讨还的。” “就凭你?不自量力,要不要我再说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呢?胡孜陌,你的情蛊……哈哈哈。” “你住嘴!”胡孜陌剧烈颤抖,怒视他湛蓝色妖娆的眼睛,手中的拳头紧紧握起,心里的魔鬼让他恨不得将这个人的头颅砍掉,这样就不会感到他的眼睛如烈火一样炙烤煎熬的身心,他的口中再也不会说出剩下的话语。 “她的生死关我何事,这本就是她该受的惩罚。”高觉冷哼,“除非婉儿平安回来,否则一辈子消除不了她犯下的罪孽!” ------------ 第81章:她的身世 “怎么说她体内流淌着万月国的血液,是我万月大将风轮海的骨血,当年他玷污你的妻子,你也已经将他剁成肉酱,既然这样,我们也算两清了,既然你的这个长女这么不受你待见,不如让她跟随本王回去,本王将这南城还给你,你说怎么样?” 晨夕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他紧紧盯住南宫染的脸,既然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巡视在场的人,大家都没有反驳的意思,这个消息,竟然比知道她是个女子的身份更加令他震惊。 刚刚得知她女子身份的喜悦,又被无名的情绪所包裹,一个巨大的泡沫将他们融合在一起又彼此分开,他只能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身影,却不能再有丝毫的想法去触碰,真是可笑,他喜欢的不是男人,而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么! “不成!”胡孜陌脱口而出,成儿她不是物品,怎么能依此交换,狡猾的南宫染这回又要耍什么把戏,像他哪会那么好心辛苦夺来的成只这样随随便便就奉还的道理,“将军,这恐怕有诈。” “我也反对!”说话的是龙应宇,刚刚听他说她的身世,原来她是万月人的孩子,难怪当初在承德王府时会见到那样一幕,这终于找到当初她们父女矛盾的源泉。 真是命运弄人,她竟然是被玷污所出的孩子,而他的父亲竟然就是这万月的将军,是陷她娘入泥沼的凶手,不能否认,心里有过一丝丝犹豫,终归是私心占了主导,“怎么说她是父皇御封的公主,绝对不容你带走!” “哈哈哈……别说你父皇,当初如果知道她的身份,恐怕怎么也不会封她做公主呢!你说是吧,高将军?”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她,你不能带走,这个条件本殿下不答应!” “高将军,你可要考虑清楚,只要交出一个人,无需一兵一卒你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城池,你说这笔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高觉阴鸷的望着他,冷峻如冰的脸上再添几分寒意,额上的青筋浮现,双拳渐渐握紧,他始终没有看向胡孜陌怀中的人,片刻窒息的沉默之后,终于缓缓抬起手,手肘微曲,阴冷的吐出两个字。“攻城!” 几人终于松下一口气,随着越来越多的高家军涌来,被众人围攻,在阿木的劝说下南宫染不甘的甩身向城楼方向掠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将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南宫染休得逃!”龙应宇与高觉向他追去,最终还是被他逃脱。 晨夕的目光随着被胡孜陌抱走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却是五味杂全。 当听说父亲的命令时,文成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如果他真的恨自己到那种地步,断然不会留下她,答应万月王的条件是最好的方式,这一切都有救,一切都可以弥补,一切伤害还可以挽回……她笑笑,终于忍不住的沉沉睡在这个温暖的怀抱。 只是胡孜陌在想,南宫染为什么宁愿以城交换一个对他而言的女人,他做事从来都有目的,成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目的呢?还好,她还平安的呆在自己身边,如果当时高将军答应了南宫染的条件,自己会不会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带她走呢?也许只有到了那样的情形下,自己才会知道究竟爱她有多深…… 胡孜陌坐在她身边,望着拧着眉头的文成,拧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塞到她口中防止她无意之中咬伤舌头,手指轻轻颤抖,落向被血浸成漆黑色的衣服上,倒来一碗酒,小心用酒精擦拭着被血液禁锢的地方,使它们分开。 昏迷之中,文成感觉到伤口处麻麻的,似乎有人在掀起自己的衣衫上药,她本能的抗拒不想要别人触碰,师父从前就教给他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除了万月王和暗影…… 感觉到床前的人温柔小心的处理着伤口,想要挑开眼帘看看是谁却怎么也掀不开,眼眸被遮住只透过来红色白色的光,似乎淡淡的竹香,被冲散在刺鼻的伤药里,头昏昏沉沉,从四肢传来的无力感,甚至慢慢侵蚀所有的器官。 渐渐她感觉不到疼痛,只闻到熟悉的气息像是凝神的香,这气息又像是安神的麻药,将整个人包裹在一个浮生的泡沫中,与外界隔绝,她终于沉沉的睡去,不再似刚刚的抗拒挣扎。直到恢复安静,沉睡的容颜像极了刚出生的孩子。 当渐渐袒露出来的肌肤暴露在烛光下,第一次这样近的看到她的身体,十七岁的文成,已经长大成人,尽管在死士营里显得身形消弱,还是难以阻挡少女的成长。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武陵山上缠着他的孩童,几年不见,早已亭亭玉立如玉莲含苞待放,停靠在水面。胡孜陌从没想过此时此刻,尽管在情蛊发作时,总会出现过这样活着那样的画面,心不停地跳动,仿佛就要撑破胸口跃上喉咙。 他从来排斥,可以忽略与她的情感,在湖岛上,宁愿跳入水底,也不要没日没夜的念着自己徒弟的名字,想着她的面容,中了情蛊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将她埋在心底,四年的不见更加是这份情沉积,从前不知,不愿承认,现在,在情蛊之下,又怎么能够不信呢! 胡孜陌感觉到整个心都在疯狂的跳动,不由蠕动喉结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将视线定格在赫赫伤口之上,点住心口的位置的穴道,阻止皮肤下的情蛊的骚乱。 只得加快手上的速度,快速用小刀剜开箭头,整个将它挖出来放在旁边的瓷碗里,用酒消过毒,再一次上好药,拿起桌边的绷带替她包裹伤口。 弯腰时,她的体香一缕缕飘进鼻息,像是一缕缕细线牵扯动整个心房,感觉到再次筑起的高墙毫不费力的被她击溃,胡孜陌脸色苍白,身体内的情蛊越发难以克制,哪怕再看她一眼,心绪就会随着起伏几次,急忙收回停落在半空的手,从床边走开,大步走出帐外。 现在他是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的思想,真怕有一天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片片碎碎的月影从窗前洒下,一波一波荡漾,久久在面前徘徊,眼帘掀起一条缝高文成才发现已经是夜深之时,身上的伤早已经处理过了,昏暗的床前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师父……”她惊喜的唤道。 “成妹,你醒了!”听到声响,正在稍稍休息的龙应宇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们了知道么?” ------------ 第82章:帮我找到他 “怎么是你?”她呆望了他,明明感觉到是师父他,又环顾了周围,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摇摇头,这是哪,难道是幻觉么? “当然是我,你已经昏迷十天了!” “啊?”她不可置信一坐而起,终因气力不足露出痛苦之色,揉着还有些发昏的头,“我只感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怎么睡了这么久。” 龙应宇从旁边接来一杯水,试试水温,拿过一个靠枕为她垫好,“来,喝点水吧。” “那日,你中的箭上涂了一层麻药……不用担心,只是麻药而已,没有性命之忧。”怕她误会,龙应宇急忙解释,“这药能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这样是你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这南宫染既然要射出箭,毒药不是更简单省事,怎么偏偏弄些麻药。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后来将剑上的毒药换了,换成这种麻药,这种药没有危险,反而会在疗伤时显得没那么疼痛。 “我师父呢,他在哪?这又是哪?” “我也不知道,胡叔叔从你受伤回来之后,就不见人影,极少回来。” “师父他……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门主他带你回来的,没受伤。”“还有这里是南城,你父亲已经将城攻下,南宫染滚回万月去了!放心,安心养伤,我去让人为你准备些吃的。” 文成心里七上八下,这段时间师父他真的很奇怪,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但又不敢确认,期待是真的,又不敢相信是真的,这最后的窗纸捅破看到的,不是碎了一地的琉璃,就是飘了一地的落叶。 师父的情蛊真的发作了么? 不行,如果这是真的,那必须要赶快解毒,但是那个人是谁?会是自己么……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心里极度的矛盾,一面是隐藏在心中无法说出的感情,一面是羸弱的师父……是该为了保护这份师徒缘分继续淡漠下去,任由他的身体一再虚弱不闻不问,还是要不顾一切的如飞蛾扑火,为爱争取一切?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龙应宇端着汤药进来时,床上空空如也,摸着温度,已经离开片刻。 此刻文成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瞭望远处迭起的山峦,风吹得护军旗帜猎猎作响,黝黑葱郁的山脉延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伸向远方接连天边。师父他果真不在房里,这么晚了他能去了哪? “你怎么在这?”略带焦急的责备声音从身后响起,身后一暖,肩头已经多了一件长袍,“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害我到处找你。” 说话的正是龙应宇,“三哥哥。”她低声唤道,“师父他去哪了,我问过守城的人,他们都不知道师父去了哪,你帮我找他好不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着急?” “这你不用管,总之很急,尽量快的帮我找到他好吗?” “好,我帮你。” 月儿如钩,凄迷着双眸,看不穿迷雾,剪不断离愁。 两人并肩站着,文成习惯仰望星空,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大地,远处传来呜咽的啸声,隔着一座座山,从城墙上依稀能看到敌营里燃起高高的篝火。 一群人围绕成一个圈,围绕着篝火跳着舞者,燃烧的篝火,跳动的火焰,意味着希望同时也是毁灭,即便他们面临的战争面临的不知何时的死亡,他们仍然放下手中弯刀聚在一起,对月把酒,载歌载舞。 将活着的每一天当做是上天的馈赠,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无法平静,从前的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那颗北极星的不似从前明亮,周围裹了一层层暗色的云彩,如迷雾一样弥漫挥之不去。 为什么要战争,这样平平淡淡,圆满的生活难道不好么?如果,师父的情蛊当真发作,她情愿与他一起找个无人的小岛,或是身居在深山,平淡度过此生。 “让我上去,走开!”身后传来一阵吵杂声,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堂堂将军的千金,赶快给我滚开,他们说宇哥哥到这边来了,他说今晚吹箫给我听的。” “什么事这么吵?”龙应宇皱下眉头,深褐色的眼眸微转,似乎对闯入这打破这份静谧的夜感到生气。 来人抱拳屈身报,“回殿下,是高将军千金,要来……”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文馨兴奋的喊道,“宇哥哥,你真的在这快跟我走,爹爹送我一支上好的玉箫,你来吹给我听。”跑过来拉住龙应宇的手,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旁沉默快要融入夜色的人影身上,倒不是因为她的突兀,只是,她身上披着的衣服是龙应宇的。 “他是谁?宇哥哥,你怎么把衣服给她穿啊!他一个影士而已啊?”忽然她想到来了之后听侍卫说的事情,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走到文成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不可思议的说,“你,你就是……” “昙纵参见小姐。”文成在她错愕的时候,屈身问好,冷清的声音,像夜中的风声在空旷的城墙传荡,整个人半跪在冰冷坚硬的石台上,像一块无声的石头。 “好啊,原来是你,你这个贱种怎么还没死,瞧你这幅模样,深更半夜的跑到这个城墙你想做什么,你想勾引宇哥哥么!”啪一声脆响,红色掌印已经印在文成脸上。“你个贱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狐媚子样,怪不得宇哥哥都不去找我,原来都被你勾引了。”说着又要打来。 红色的掌印,在苍白的脸上更加突出,文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无声等待着迎面而来的掌风。 “你住口!”龙应宇怒斥,紧紧钳住她的手腕,“她是你姐姐!你侮辱她不说,你还要动手打人,真是小姐脾性改不了!” “她算什么姐姐!她就是个灾星,一个野种,宇哥哥,你为了这个贱货对我这么大声说话,爹爹他都从来没有这样对我,她,一定是她,我打死你!”说完怨愤的瞪着一边沉默不语的文成,手脚并用的向她身上乱舞。 龙应宇护在她面前,替她挡住文馨的撒泼,一只手扼住文馨手腕甩在一边的高城台,冷斥,“有完没完!她刚醒来你不过问也就罢了,你还对她拳打脚踢!就算她的身份再不济,至少是父皇御封的公主,成妹起来,该行礼的人是她,你这做什么。” 文馨气结,被他一席话堵住,高高的帽子压下来,真的接不住,气愤的指着他们,“宇哥哥,你们!你为了她,就这么伤我,我才是高家的小姐,她算什么,该做公主的人是我,不是她!” ------------ 第83章:师父讨厌她了吗? 看着他阴云一样的脸,软下口气道,“宇哥哥,你说的是气话是不是,我不说了就是,你不要生气,我们下去看玉箫好不好?” “你下去吧,我不会去的。” “宇哥哥……” “你不必再说,天英,带她回去。” “宇哥哥,你,哼……”她赌气的跺一下脚,甩头向城楼方向走去,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向文成,直到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你不该为我与她闹翻的。” “这本就是我心中所想,没必要掩饰,况且早说清楚也好。” 文成望着他的侧脸,淡淡的星光笼罩,镀上银色的光芒,朦胧的面容直到这个面孔恍惚,换成另外一个人…… “成妹,你怎么了?” 文成才从恍惚中摇醒,收回思绪,“我没事,对了,馨儿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是高将军带她来的,下个月是她的生辰,她便央求来这里过。”其实,他不知道文馨是听说他的到来,每日一封书信央求父亲接她来南城。 “哦这样。”想起生辰,仿佛昨天一般的记忆,又出现在脑海,树下的片刻安宁,被一场战争尽数毁灭。 黑暗,一个破庙里。 “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晨夕抓住女人的手腕,质问。 “你的妹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说正事,我已经探得军机图的位置,王上吩咐,此事不能再拖,要及早动手,这是我的计划,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下个月中秋节动手。” 晨夕扫视手上的薄纸,“我不同意!不能让昙纵牵扯进去!” “呵呵。”女人将手搭在他肩头,凑近妩媚的说,“你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是万月国的人,如果你想将她带回万月,就按照我的计划,没有逼上绝路,怎么肯轻易的放弃环武,我……这是为她好,你好好想想吧,呵呵呵……”说着飘起一阵异香从身前走过,晨夕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收紧手掌,将纸片用掌力化成一团粉末。 胡孜陌终于在两天后回来,得知文成醒来的消息时并没有去看她,却是呆在距离城门很近的一处宅子,身边只留下几个门中的弟子,却对任何人避而不见尤其是文成。 他继续整理手上的工作,任凭文成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见他一面,每次都是还没进到师父在的院子外就被请回,这更加剧了她的担心。 时间过得飞快,八月的桂花,仿佛一夜之间簇簇开满了整个树梢,黄白色的花朵隐在墨绿色的叶间,散发浓郁的香气,桂花做成的月饼更是香气扑鼻。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万家团圆的日子,边关的将士虽不能回家,但也有城中的百姓会送来桂花做成的月饼与他们分享。 这天晚上,清朗的夜空没有云彩,圆圆的月儿悬在天上,在黑色的夜幕不带一丝伪装。 在胡孜陌所住的宅院门口,一个女子正捧着食盒交与秦风手中,眉宇之间似乎有化不开的忧愁,“师父他的身体还好吧?” “嗯,还好。” “我前几天送的药他有没有按时吃?” “我都按照你说的法子给他煎服了,每日两次,他都服下。” “那就好,那么……师父他,有没有问过我?” “他……他……有啊,昨天还说你做的桂花糕好吃……” “真的么?他喜欢吃桂花糕,早前怎么不知道,这些是我刚做好的桂花月饼,说不定师父也会喜欢。”她兴奋的说,头不经意间扫过夜幕,又暗淡下来,“今天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师父他真的还是不肯见我么?” “成儿妹妹……”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师父他这样厌恶我,躲着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么?一个月了,难道师父真的要一辈子不见我么?” “不是的,门主他只是很忙,不想被打扰,绝对不是厌恶你。”秦风急忙解释,月光下她面容姣好,堪比天上的圆月,睫毛微闪下面一汪深潭闪烁晶莹的水珠。 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秦风都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他哪里经得起文成软磨硬泡,如果不是门主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进来,他肯定会让她偷偷的见他一面,但是现在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门主好像是在生气,至于生谁的气就不得而知,每晚屋子里都漆黑的看不清人,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总之门主很奇怪。 “谢谢你秦风师兄,我知道了,先走了,明日再过来,师父这里就摆脱你了。” “放心吧。” 文成一个人走到城楼,手搭在古老的墙头,一遍遍触摸着这些古老的石块。许久之前的工匠们就建起了这座护城墙,日复一日的打磨,不规则的石块被磨去棱角打磨平整,无数个岁月过后,石头已经被磨得光滑如镜。 时间在它们身上留下的印记,已经伴随着风吹雨打沉积积淀。岁月沧海,磨难不会打垮一个人,却会让他更加成熟稳重,文成自以为经历的足够多,可以用自己的肩膀撑起生活带来的一切,但是,却在感情的问题上无法承受,没有师父陪伴左右,整颗心都空了,手里紧紧握住扰青玉,努力从上面嗅出一丝一毫竹叶的气息。 “昙纵,原来你在这里。” 文成不着痕迹将扰青玉收进衣领,恢复如常的神色,扯出一丝笑意,“你不陪在主上身边,怎么也会在这里?” “主上在为小姐大摆筵席,不需要我们陪着,今天团圆节,就到了城楼上看看月,顺便看看家乡,怎么?胡门主他也没让你过去么?” 文成惨然一笑,摇头转过身去,看着姣好圆月,“没有,他还是不肯见我。” “为什么?他是你师父。”文成的身世早在她中箭那日便已传开,但晨夕还是愿意喊她昙纵,也许是心中的丝丝执念作祟,尽管得知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妹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我也不知道啊,他总是躲着我,从不出门,我也有一个月没见他了,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 “胡门主?前几日我还在城外的忘忧湖见过他啊?”晨夕不经意的一句话,恍若惊雷炸开在文成心底,急切问道,“你说哪个湖?” 晨夕一脸茫然的说,“就是城东十里外的忘忧湖啊,你难道不知道么?” “知道了,晨夕我先走一步,回头再跟你说。” “哎哎昙纵,门主下令不许出城的!” ------------ 第84章:你喜欢我是不是 “我有我的方法,放心好了!”说着匆匆向城楼下跑去,忘忧湖,忘忧湖,师父去哪里做什么? 在城楼的黑暗处闪出一个蒙着面的女人,走到晨夕身边,望着城墙上一闪而过的身影,媚媚的笑,“这么快就走了呢,你还真有一套,走吧,开始行动吧。” “你最好保证她没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呵呵,风倾,你这是关心你的妹妹,还是关心你的爱人呢?” “你住嘴,别以为你是王上的女人,我就会怕了你,要是昙纵损了一根头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的命王上有数呢,你就不用操心,看看,我的妆容怎么样。”说着她接下蒙在面前的黑布,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面前,简直一模一样! “走吧。”彩蝶刮起一阵清风从他面前经过,手中甩着刚刚覆住面部的丝巾在他面前一晃,晨夕晃过神来,愤愤的看着她的身影,急忙跟上前去。 忘忧湖上波光闪烁,草丛里低低传来阵阵虫鸣,弹奏起一曲曲高低起伏的歌曲,文成按照方向找来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穿过大片一人之高的芦苇丛,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月光高悬,散发的柔和的光洒在水面之上,风轻拂水面,水波轻轻漾起,激起一圈一圈涟漪,芦苇左右晃摇,发出稀碎的叶片撞击声,又像精灵在白色的芦苇上轻盈的跳舞。 因为急切的想要找到胡孜陌的踪影,文成根本来不及欣赏这样的美景,但搜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正在文成想要离开时,突然瞥见在一处昏暗的草丛里堆起的一抹白色,文成诧异的走过去,俯下身拿起一团白色的衣服,这是……师父的。 师父他真的在这! 突然水中激起一阵水花,文成猛然抬头,只见淡淡的月光包裹之下,从湖岸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从水中浮出,露出被水淋湿的乌发,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师父,是你么?” “你怎么会在这?”胡孜陌显然为她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脸角的轮廓一路下滑,这才发现,他又瘦了,湿衣紧紧贴在消瘦的身上,脸也苍白许多。 “师父,你怎么从湖里出来?”不由顺着他的方向去了。 “别过来,走开!”胡孜陌连连退后,又退到水中,别过脸移开自己的视线。 看到他又回到水边,文成不免着急,“你的身体虚弱,不能受到风寒!夜深水寒,你快些到岸边来。” “我说了,让你回去。” 文成才不会轻易回去,这些日子来好不容易见到他的身影,而且还是在这里,又走进几步,不安悲戚的说,“师父,你为什么要躲着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成儿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我改啊,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 “不要过来,走开……走开……”眼看越来越近的她,胡孜陌慌乱的拨动水边站立的芦苇,想要以此与她划开距离。 文成哪里肯依,执拗的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腕,不许他再次想水中遁去。水深及腰,波光闪烁,忽然文成指着他脖间的青筋惊叫,“这是什么!?”在月光下,只见有一道道青筋暴起,小手手指粗细,在温润的皮肤下挣扎。不可置信的说,“这是……这是……情蛊……师父你……你的情蛊发作了?!”那日在爹爹身上见过情蛊毒发的症状,只不过见到身上的青筋没这么明显罢了,小心的疑问,“你……动情了?” “干你何事,你走!”胡孜陌急忙用湿法掩住狰狞的脖颈,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岸边走去。 “那个人……是谁?是成儿么……” “住口!”一股热血从胸口冲上,胡孜陌重重咳嗽几声,再次推开她的手,怒斥,“走开,不要过来,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提!” “师父,你喜欢的人是我是不是,是不是!” “一派胡言,我怎会……”心口剧烈的疼痛将未说完的话堵在喉间,胡孜陌用力摁住心脏的位置,一点点弯下腰,整个脸都苍白如纸。 “这是真的,原来师父喜欢的人是……自己,他真的喜欢……”眼眶再也承受不了眼角的泪水,心坎像被温水浇灌,暖暖的满足感。 文成微微一笑,又走近几步,带起片片水花,伸手解开腰间的束带…… 胡孜陌大惊,“你要做什么!把衣服穿起来!”他用手挡在面前,一步步后退,渐渐走向湖水中间。 文成只是跟上他,在水下解开外袍,“师父,别怕,成儿帮你解毒,解了毒,你的病就好了……”说着将手中刚接下的衣服落在水中,墨色的衣衫铺展在水面上,如黑色的夜。 “不要过来。”胡孜陌一把将衣衫捞起,扔到她面前,“你快把衣服穿起来,快走!” “师父,不要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来把手给我,不要再退后了。” 胡孜陌怒斥,“胡说!我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徒弟!” 文成向前一步,“怨不得这些日子你的身体日渐虚弱,原来都是情蛊惹得祸,不过很快就会没事的,暗影说过,只要交合就能够解毒,成儿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手中已经将随身的小衣解开。 随着“啪!”一声脆响,两个人都已经愣住,胡孜陌怔怔的看着自己高高扬起的手,手心还隐隐发麻,再看面前的女子脸上掌痕隆起,哀叹一声缓缓落下,别开视线不去看那双悲戚的眼神,发狠的说,“穿上衣服,马上滚!” 文成幽怨的凝视他,心里委屈至极,从来师父都没有舍得动过自己一根手指,更没有用这样重的语气数落过她,只记得从前无论犯了多大的错,师父都不会计较,这次明明没有做错,他竟然…… 心里委屈,一百个一千个的委屈,眼泪像泄了阀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师父不是喜欢成儿么!我就在这,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说。你知不知道成儿也喜欢师父啊,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想做你的妻子,想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难道这还有错么?” “我什么也不求,只想跟师父在一起,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喜欢师父,师父也喜欢成儿,难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喜欢不就是应该两情相悦的吗!” “怎么没有错!”胡孜陌怒斥,手狠狠砸下,溅起水花片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难道你想背负乱、伦的罪名吗!” ------------ 第85章:别喊我师父 “我不管什么乱伦不乱伦,什么师徒什么父子,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师父!” “放肆!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逐你出师门?” 文成眼含泪水的望着他,秀美弯起,饱含了无数的酸楚,更加心痛的说,“好啊,你逐我出师门,成儿不做你的徒弟,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是吗?” “你!”瞪视着她,内心汹涌澎湃,她怎么不懂,在这个世间生活,就要遵从世事规则,没有人能坏了规矩,这种罪责她怎么承受的起? “喜欢就是喜欢,彼此喜欢的人就该在一起不是么,师父,不要管什么世俗,我们一起走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一家人平平淡淡的生活好不好?” “一派胡言!我再说一次,今日之事不能透露半句,穿上你的衣服,赶快回去。” “不!”文成执拗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抹黑色的深瞳,毫无预警的倾身上前一吻,封住还要再说什么的他。双手缠绕着他的脖颈,身体也贴上他的胸膛。 胡孜陌一愣,只觉浑身一颤,全身各处的情蛊越发放肆的叫嚣,牵动各处神经不由之主的想要对她更深入的探寻。 文成撬开他冰凉的唇齿,舌尖探入进去,去纠缠那片柔软……闭上眼睛轻嗅萦绕的淡淡竹香,身体紧贴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感受他急促不稳的喘息,还有心脏的剧烈跳动……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水流无声,月色银亮,这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湖水中央紧紧的拥抱,亲吻…… 清风拂过芦苇丛,泠泠作响,飘起的苇絮像雪花一样在夜空飞舞,萤火虫点亮一盏盏小灯,驭使黑色的小翅膀徘徊在湖面,星光,月光,镜面一样的湖光映照,无数流萤都赶来驻足游荡……细细的虫鸣低语,在葱翠的草丛里弹奏一曲曲婉转的旋律。 一望无垠的天际之间,星光闪烁,流萤飞舞,桂花飘香,湖水轻轻荡漾,闪烁无尽的水光。 两个人,两颗心,一样的节奏,仿佛要冲破胸口,合二为一…… 文成紧紧的抱住身前的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这个梦,是个虚无的幻境,生怕闭上眼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手指一点点滑下,顺着薄薄的一层衣衫,凹凸不平的肌肤上,那些都是情蛊在骚动,这么厉害的蛊虫,怕是已经侵入骨髓了吧。 胡孜陌感受到那双小手在身上游离,身体叫嚣的更加厉害,整个身心都是涨的疼痛,那些小虫子正想着破体而出支配着神经组织,想要将她占据。 她香甜带着桂花的香味的小舌,调皮的挑动他脆弱不堪一击的身心,整个人如水蛇一样紧紧纠缠着他,胸口处的温柔带着暖意的触碰。 就在衣衫将要滑落的那一刻,无数个声音涌入脑海。 “他是你的徒弟……你们这么做这是乱伦……是无耻的行径……就该沉入河塘淹死……” 反斥的声音充斥在耳畔,胡孜陌终于恢复片刻的清明,当浑浊的眼瞳睁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衣衫已经随水飘远,在水面上铺上一层白,眼睁睁的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她的体温,她的体香,她头上温柔的发…… 胡孜陌用力将他推开,甩开欲罢不能的思想,“走开,不要靠近我!” “师父?”文成诧异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幽深悔恨的眼睛,深邃的眼瞳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成儿是自愿的,只要一刻你的毒就解了……” “我不需要你解毒!穿好你的衣服,赶快走!”他怒吼,当看到自己已经不着寸缕恼怒的咆哮,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衣服脱下! “不怕不怕,师父,今夜的事成儿谁都不会说,只要我们……你的毒就解了,成儿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大不了我们一起隐居,不问世事好不好?” “胡说!为师宁愿死也不要你来解毒,你赶快给我回去,否则一辈子别喊我师父!” “呵呵呵。”文成凄然一笑,望着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夜幕一样的颜色,被水光映着如天上一颗颗星星一样闪亮,“我不走,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走的,我是不会让师父有事的,只要成儿有一口气在,就要护你周全,师父,我们都听从内心的想法好吗,彼此喜欢就在一起吧,不要再固执的听人俗世之人的看法,缘分天定,事在人为,就算前面有万千的艰难,有无数人不理解,我们一起对抗流言好吗?” 她再一次游近几分,在他还要推开自己前首先出手点下他的睡穴,手臂托着他的身体慢慢向岸边移动。 小心将他放在绿色的地毯上,手指轻轻触摸他光洁的身躯,无数的水珠一颗颗的停驻在他肌肤上,如颗颗水晶一样闪烁其华。 触着有些冰凉脸颊,文成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像是天神下凡,英姿焕发,而自己只是路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无爹无娘,一个街头的弃儿,武陵山的日子是今生最快乐的时光,他的陪伴他的温柔,他的笑容他的宠溺,一点一滴的都印记在童年的记忆里。 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也许早在八岁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刻,他气宇他的暖人心脾的眸子就已经记在心底。 四年的朝夕相处,又是四年的日夜思念,在劫后再重逢的那一刹那,心像彼岸花,在一刹那间尽数绽放,在心底另一处角落里悄悄的冒出头角。那夜父亲无意识的纠缠,只不过是让她发现除了亲情之外的那个角落,那棵爱情的枝丫已经在不知觉之间长高长大,上面刻着一个人,一个名字,那是她今生今世不敢奢求只能遥望的人啊…… 师父…… 泪水一颗颗顺着脸颊滴落,冰凉的泪水落在他的嘴角,渗进唇间,胡孜陌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不喜欢这种酸涩的滋味。 文成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如果能这样安安静静与他生活一辈子该有多么好呢…… 可是,终究是命运捉弄。 慢慢俯下身,轻轻吻去滴落在他嘴角的泪水,当触到流入其中的酸涩时,更多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淌下来,她轻轻的伏在他不着寸缕的胸膛,用体温暖着那丝冰凉。 从前师父总是很温暖,无论是眼眸还是大手,亦或是宽敞的怀抱,总会让人感到心安。 如今若不是情蛊作祟,他如何能到现在的模样,身形消瘦。以情做蛊,无欲则无求,但是,活在世间的男男女女,有几个能真正的做的忘情忘爱,一辈子薄情无欲孤独终老。 ------------ 第86章:师父,不要离开我 爱是天意,当两颗心走进的时候,不要推脱,一切随缘,那不就是最好的? 泪水一点点蒙住视线,紧张又期待的贴近面前的男人,钟爱的人,即使他现在无法反抗,文成还是不能心安,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定下来的时候,他就会沉默的接受现实,接受自己,可惜她到底是算错,到底还是小觑了他心中被世俗压迫的正义感。 他是武陵门主啊!是众人的表率,如何能够做出这等伦理不容之事? 夜虫在不远处低鸣,流水潺潺,还有不远处的夜莺啼叫,两处黑发紧紧纠缠在葱绿色的草丛里。 山中渐渐起雾,慢慢隆来像天庭一样迷雾重重,旖旎的春光刻画在朦胧之下。 银月撒下银白的光影,白茫茫的一片虚光,青山绿水,中秋夏夜,伴着沉重的呼吸声,山风更添几分温柔。 望着面前人的睡颜,文成轻轻的触摸他的身体,看着肌肤下的青筋渐渐淡去,慢慢消散,才微微一笑,伸手为他擦拭鬓角的细汗,抹平因痛苦挣扎而紧皱的眉宇,如今终究是他的人了。 月亮慢慢向西方漂移,东边的天空一点点泛起白晕,天终究还是会亮的,只是,心中无比忐忑,实在不知道在师父醒来以何种姿态面对。 还能做师徒么?昨夜的种种,早已冲破了禁锢。 那么爱人呢?他会放下身份,抛弃世俗带她一起远走高飞么…… “你还是做了……你还是做了……”胡孜陌悲戚的苦笑,跌跌撞撞的起身,从草丛里拿起月白色的长衫搭在身上,不再去看泪流满面的爱徒一眼。 错了终究是错了。 最后的一层窗纸被捅破,透进屋不是阳光而是毒药。 当一切进行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谁还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呢? 文成紧紧抱住他的腿苦求,“师父,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带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离开……” “放手。”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不带丝毫的感情。胡孜陌用力挥下衣袖,将他她甩在一边,清冷的眸子比这湖水还深,比冬月飞雪还要寒冷,月白色的长衫罩在身上,被风鼓起道道风痕,“错了就是错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你我毫无瓜葛,你好自为之吧。” “我不放,师父,不要丢下成儿,成儿好不容易见到你,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你到我走,去哪都行,武陵也好……” “不要喊我师父,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师父……你,真的不要成儿么……你明明喜欢的人是我……” “住口!”胡孜陌怒斥,拿起佩剑指向文成,满心的心痛。 文成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那么黑的眼睛,温文尔雅的脸,曾经温暖的平静无波的面容正皱起眉头,厌恶的看着她,不由心酸的笑了,自己还是不了解他。。。。 凄美的面容堪比东方升起的明珠,眼帘被雾气遮挡,眼前的白影一点点模糊下去,委屈的说,“师父,你要杀了成儿么……” 她向前走一步,握住短剑,指着胸口的位置,“你就为了怕别人的异样眼光,这么急着想要与我划清界限吗,呵呵,你怎么这么胆小,这么懦弱,你连爱都不敢爱,你现在很纠结,与其说你不知如何面对我还不如说你是无法面对你的心吧?你恨我,我的出现毁了你的一生,我的出现让一代武陵门主的英名毁于一旦……来吧对着这里,一剑下去,成儿再也不会纠缠你。” 一道重音从头劈下,胡孜陌黑色的眼眸里闪过惊骇,心口的位置再次疼痛起来,两人僵持片刻,胡孜陌挥起衣袖,只见剑光微闪,刀光剑影之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半空降落,飘飘然落在地面。 “你我关系就如此袖,就此了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胡孜陌!你就这么在意那些虚名么,你从来不敢正视你的心,连爱都拿不起,你凭什么拥有世人的信任,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胡孜陌没有回头,决然的飘尘而去,在文成的印象里,只记得那抹白色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万丈光芒之下,他还是孤高不可一世,飘逸的如天神下凡,情蛊虽解,情结更深。 芦苇荡飘起飞絮万千,像下了一场白雨,她踉跄的跪倒在东倒西歪的草丛里,混乱的衣衫遮挡着玉、体,再难掩饰心中的悲伤。 最疼爱她的一个人也走了。 现在,她又成了一个人。 没爹,没娘,没师父的弃儿…… 文成不知道是怎么回答南城的,全城戒严,不时有卫队在街上来来往往,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文成双手环在胸前,心冷,全身都跟着冷,没来得及问就被带着刀剑的影士拦住,“昙纵,奉主上之命带你回去,你最好不要反抗,乖乖跟我回去,主上吩咐过,不管死活都要带回去。” “发生了什么事?”文成心知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问道。 “你会不知道?”黑衣人冷笑,“高家军的军机图不是你偷得么,还在这装傻充愣作甚?” “什么军机图,我没有偷。”高家军军机图乃机密之事,如何能被轻易偷去,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我跟你回去,但军机图绝对不是我拿的。” “是不是你拿的,到了大牢自己跟主上说吧。”说着毫不留情的用锁扣将她困住,带到阴森恐怖的南城地牢。 “说,军机图在哪?”在一间潮湿的渗着血腥气息的囚室里,一个黑衣女子被束在十字刑架上,一个青衣男子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鞭子甩向她身上,高文成闷哼一声,紧紧咬住干裂的嘴唇,脸色苍白的可怕。 石室发霉的气味阴森森的,靠近墙角有一盆火焰在随着气流不停攒动,滋拉滋拉的窜着火苗。正中间有一张与石室不大匹配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更加与此气氛不同的男人,面色如冰,面无表情的端起桌前的茶杯,吹开浮起的茶叶。 “我……没有偷军机图……”嗓子如被火烤过干哑,但文成还是清晰的说着这句重复许多次的话。 高觉眉头紧皱,揉揉太阳穴,“你昨夜去了哪?听人禀报你昨夜你并不在房中。” ------------ 第87章:我是你的亲哥哥 “……”文成抬起头,眸光微漾,火光勾勒出她的美丽的侧面,很快她又低下头去,昨夜……思绪又飞回昨天月光清明的晚上……想起他决绝的身影,她的心头涌起更深的酸涩,如锐刺花藤紧缠在一起,刺的鲜血淋淋…… 高觉对她的沉默表示很生气,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捏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注视自己的眼睛,“看着我!” 当明亮的眸子迎上他的眼睛,恍惚中,从她的眼睛中又看到了心念已久人的身影,婉儿…… 他摇摇头,目光如炬再次甩开这些想法,“说,你昨夜去了哪里?与谁去偷的军机图,把它藏在哪里!看着我,说话!” 双手用力掐住她的脸颊,疼的厉害,文成眸光落在他脸上,与凤眸射出的寒光交汇,绽起一抹凄美的笑容,吃力的说,“我没偷。” 高觉狠狠甩开她的头,举起手……作势要挥下去。 文成闭上眼睛,感受着凌厉的掌风在面前顿时停住,久久没有再动,再次睁开眼时,映入一张神色复杂的眼眸里。 高觉高高举起的不甘的落下,从青衣男子手里抢过鞭子,劈头盖脸的乱打一通。 但每次都是避过她的脸,因为这张酷似蓝婉的脸,让他既恨又恋,纠结压抑的情绪,只能却又因见到这张脸而发狂,恨意丛生,鞭子如雨点一样落下,道道红痕破衣而出,黝黑的鞭子都给染成红色。 “将军,她昏过去了。”刚刚执鞭的汉子过来提醒,看到她身上的道道伤痕时,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尽管伤人无数,极少见过这般坚强的人,尤其是一个女子。 “脱下去,扔进牢房里。” 当铁门合上的那一刻,腐败的稻草里传来吱吱的老鼠声,她蜷缩在一起,借着过道里昏暗的灯光,一双双暗绿色的眼睛从稻草里钻出,还有些这样那样阴暗里生存的虫子,都被血气吸引,钻出头来。 地处西南,南城的地牢总是透着一股潮湿的霉气,文成侧身躺在一处角落里,从牢顶青灰色的石缝里还在渗着点点水滴。 身上的鞭伤不是很疼,但是心底的创伤才是真的疼痛。 无法愈合,痛彻心扉,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喘息都让她想到那个人。 她的天神,她的全部依靠,已经弃她而去,在昨夜的湖边,在中秋家人团聚的日子里,狠心的走了。 割袍断义,呵呵,真是可笑。 一块布袍一袭衣袖就能将这些年的记忆全部抹除,就能让发生的事情重新归到起点,就能让已经付出的感情再次收回么? 阴暗的地牢里,没有窗户,她都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只是那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提审她。就这样又呆了几日,在文成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地牢的长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举着火把过来,火光晃得眼疼,肆虐的老鼠蟑螂见到光亮也隐去身形躲藏起来,文成下意识的用手臂遮挡一下光亮,久在黑暗里突然遇到这样的光亮实在不适应。 吱悠悠的铁门打开,矮胖的牢头举着火把到她面前,手指探到她鼻尖还有气息,殷勤的说,“爷,还有气呢。” 晨夕沉声对开门的人说,“火把放着好了,你先回去吧。” 牢头将火把插在一个铁制器皿上,呼啦啦的火光立刻将石室照的透亮,应诺退下。 晨夕摘下黑色的帽子,黑暗里,一双眸子无比的担忧,待走廊的脚步声远去后,快步走到角落里的女子身旁,扶她起来靠在自己腿上,“你怎么样?” 文成勾起一抹苦笑,干哑的声音回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主上他……咳咳,同意么?” “他不知道,是我自己来的。” “你?”头有些昏沉,全身提不起力气,挣扎的想要坐起来,焦急的说:“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么,快回去,他们认定是我偷了军机图,你跟我扯上关系就麻烦了,万一被暗影知道又该责罚你了。” “对不起,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晨夕不理会她的焦虑,捂住她冰凉的手,一点点捂热,拿来一个水囊,“别说话,喝些水吧,暗影他管不了的。” 正在喝水的文成一怔,皱皱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安心养伤,过几日我会来接你出去的。” “不行,晨夕你说清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万月王攻打过来了,主上呢?你怎么不在他身边?”她用力握住晨夕的手,直到后者闷哼一声,文成慌忙收回手,“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昙纵,我之前从来没有问过你的身世,我知道我们是一路人,是在最求亲情道路上被引上不归途的人,只不过我的道路是正确的,因为我遇见了你,我问你,在你心中,主上的地位有多重要?如果我说,这个世上你还有一个哥哥,一个亲哥哥,你会跟他走,还是留下来守着一个不值得你追求的父亲呢?” “什么?哥哥?”文成诧异的望着他因为激动而带红色的脸颊,“晨夕你再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哥哥……我只有一对弟妹……” “你有的,你有的。”晨夕扶住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眼瞳在火光照耀下又显现出诡异的蓝色,“十七年前,你的生父风轮海在派往西南郡之前曾育有一子,名叫风倾。当年他只有四岁,当装有他父亲尸首的摊子被送到风家时,他娘吐血身亡,那日他便发誓一定要将残忍杀害父亲的凶手找到,为父母报仇,后来前万月王找到他,让他继续父亲没有完成的任务,继续探索死士营的下落,直到他循着父亲生前留下的香粉找到暗影……” “这下,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是?你就是风倾?”文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摇头不信,怎么肯能! “你还不信吗?你来看!”晨夕将她拉到火把前面,“看着我的眼睛,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蓝色的眼睛……你是万月的人……你是风倾……呵呵,你是风倾……” “是,我是!不光是我,你也是万月之人,我们是亲兄妹啊!” “是你带人将我高家军军防图偷走的对吗?”文成用力抑制住眼角的泪水,仰起头盯住他的眼睛。 “是我做的,昙纵,放心好了,再过几日,我就会来接你,我们一起回万月,那里才是你的家啊!” ------------ 第88章:三哥哥有难 “也是你故意引我去忘忧湖的?”她的声音中带着颤音,像是极力抑制即将奔涌的情绪。 “是我……妹妹,如果我知道那样做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如何我也不会同意的!” “呵呵,好啊,呵呵,原来这些早就是有预谋的……”文成凄然大笑,捂住胸口的位置,那里真的好痛好痛,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的无疑提醒,既解了师父的毒,又将她逼得毫无退路。“你还在这做什么?是要高家军一起毁灭么!” “你不要激动。”晨夕过来扶住她踉跄的身躯,文成厌恶的甩开手,“我不是你的妹妹,我师父呢,他在哪?是不是也在你们的计划之内!” “他没事,已经回武陵山了。” 是么,提起的心稍微放松一口气,“暗影呢,主上呢,三殿下呢?他们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暗影?”晨夕挑起一个不屑的弧度,“怕是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没了这块绊脚石,王上估计很快就会攻到南城了,杀了高觉到我们就可以为父亲报仇了,还有环武国的皇子,只要活捉了他,还怕那皇帝不肯乖乖就范?” “你将暗影怎么样了!” “他呀,只是被送到万月王宫去了,对于背叛的人,王上很有办法惩治的,成千上万中折磨人的方法,就怕他没有命尝。” 文成死死咬住嘴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你走么?” “不管你走不走,王上很快就会攻下城了,高觉现在左右受敌,他哪里顾得上你,再说,他现在认定你是盗窃军机图的人,你除了跟我回万月,没有别的选择。” “你就不怕我跟他说实情么!” “昙纵不会说的。”晨夕望着她的脸,拂开贴在额角的发丝,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容,即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还是忍不住的喜欢他,“昙纵从来都不会背叛,尤其知道了我是你的亲哥哥后,现在我依然会赌,你不会说出我的身份。” 晨夕满意的看着她沉默的脸庞,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的说,“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带你走。” 火光熄灭,囚笼里再次陷入黑暗。 老鼠声,虫鸣声,再次充斥着耳膜,文成无力的瘫坐在地,心口顿顿的疼,抽搐的神经甚至都无力支配四肢,支配意识的思考,苦笑,这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果真是兄弟…… 传言,死士营头领暗影于中秋之夜不知所踪,武陵门主胡孜陌也与当夜回到武陵,不问世事。皇上御封的尚文公主盗取军机图弃城不顾,投奔万月而去,至今下落不明。 八月底,万月王南宫染凭借高家军军防图,将高觉布置的各个关口一一击破,高觉与龙应宇率军在西山峡谷阻隔万月大军。 自从晨夕那日来了之后,许是特地嘱咐了牢头对她多加关照,这里吃喝供应很全,有特地的医女来为她诊断伤口,说是奉了主上之命,只有高文成心里清楚,父亲绝对不会为她一个弃女再费一丝力气,这些不过是晨夕命人做的罢了。 这些药都是上好的,每日来的人都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每当文成问道外面的情形时,他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就这样在平安又慌乱的日子里又度过了几日。 这日文成在角落里翻开一本书籍,只听外面打斗声不断,似是有人闯了进来,在与牢狱里的人发生冲突,下一秒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男子冲破囚笼向这边飞来,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只箭。 他把手搭在木铁门上,从袖口露出一把钥匙,对在牢狱里不清楚状况的文成说,“我是主上派来的,他要你立即前往阴山护送三殿下撤退。”说完就晕死过去。 文成惊诧,扯开他的面巾,是当初一起从死士营同时出来的一个。来不及细想,过道里又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文成不再犹豫,从他的手中取来钥匙,向狱门外冲去。 赶来的人见到时她时,微怔住,犹豫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上面有人吩咐,不能伤她一分。文成趁着他们犹豫的空隙,率先动手,冲出牢笼,在漆黑夜色的遮掩下,很快甩开一干人,从马厩里牵来一匹马向阴山的方向奔去。 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黑衣影士的话,相信她是主上派来的,相信三哥哥遇到了危险。果真如她猜测的一样,还未踏进阴山的脚下,远远便问道阵阵血腥的气息,这里刚刚发生了惨烈的战争,断肢残体尸横遍野。 一路上不时有烧焦的战旗倒下,文成都是策马快步冲过,心下万分着急,依战场情形来开,高家军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应该是受到万月国的埋伏,但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龙应宇的消息,至于他是死是活,是被劫持还是逃脱都不得而知。 不时也有万月的士兵点着火把搜寻什么,想必他们也是在寻找三殿下的下落,文成弃了马,从小路上山,野草及到腰侧,完全不顾什么毒蛇猛兽,只想快些找到他的下落。 这里地形复杂,树木高耸,更有断壑峡谷无数,却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如果三哥哥顺利逃脱,这万月士兵也是极难搜寻到的,只是,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天色微暗,漆黑的树丛像野兽的巨口,司机捕杀闯入的猎物。文成猫着腰从一处深谙的丛林里穿过,这里水雾众多,错综复杂的景象如幻境一般,极难找到方向,就连天上辨别方向的北极星都不见了踪影,这里就像一片混沌的原野,又像再一次遇到的鬼打墙,总之她很快就找不到来时的路,在丛林和峡谷之中兜着圈子。 无奈之下,文成拿起手上的灵珠,双手合在胸前,仰头闭上眼睛,“仙子姐姐,如果你们能听到成儿的呼唤请你们指引我三哥哥的去处好吗?他现在有危险,我要去帮他,拜托了。” 只见椭圆形的灵核发着淡淡的光亮,仅剩的三颗正指向左前方的方向,文成大喜,紧紧跟着灵核指使的方向。 到了一处断崖之下,流水声不断,文成仰望这陡峭的峭壁,再瞅瞅手腕上的灵珠,不错就是这里啊,但是他人在哪呢,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在原地搜寻几圈,突然崖壁上的一簇绿色的植物引起文成注意,不由的御起轻功,配合手中的长剑,向那里攀爬。 ------------ 第89章:我没偷军防图 当脚尖触到那簇绿色植物所在的地方,才发现这里还是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路,却很隐秘如果不仔细观察,非常难以发现,下面就是一条不知多深的河流,绿油油的水不停地向山外流淌。 她谨慎的收起剑,扫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跟来之后才小心的拨开面前的草簇,突然从里面闪过一把冷剑,文成急忙闪身贴在崖边,以剑鞘阻住他的进攻。 “三哥哥?”文成试探的问。 “成妹?是你么?”洞穴里的人显得很激动,但以声音来判断,他必定受伤不轻。 “是我。”她闪身走向洞穴里,这里潮湿的紧,从山洞上方不时有水滴滴下,在她迟疑之间,已经有几滴水落在脸颊上了,龙应宇捂住胸口拉她离开那个滴水的地方,坐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块上,焦虑的问,“你怎么找到这里了,成妹,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军防图真的是你偷得么?” “我没偷军防图,难道三哥哥你也不相信我么?” 看她委屈的眼睛,龙应宇忙说,“我当然信你,只是军营里的人都说是你做的,甚至连你爹都认定了是你,再加上这些天你不见踪影,这传言才越传越真。”他拉起她的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胡叔叔呢,你怎么没有跟他会武陵?” “他……”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头又隐隐抽痛,那夜的话如毒酒一样洒在她的伤口上,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忍了忍苦涩的情感,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只说,“武陵门突然有事召他回去,便先走一步了。” “这样……”龙应宇点点头,浓厚的眉毛弯起,脸色有些苍白。 “三哥哥怎么只有你自己,其他人呢?还有你的伤……” “我们中了圈套与大部队失散,南宫染带了人在阴山埋伏,我受了伤,我的亲信为了掩护我分头引开万月的追兵,估计现在也是凶多吉少……”说着眼角闪过悲伤。 落在文成眼中,“三哥哥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保护你平安的离开这里的。”她信誓旦旦的说,这是赎罪么,如果不是晨夕,那么他也不会受伤,高家军也不至于这样一败涂地,她果真是灾星,带给身边人的从来都是灾难和毁灭。 龙应宇因为被万月王的剑伤失血过多,再加上医治不及时有些溃烂,此外在这里天气潮热,发生了感染,要赶紧将胸口处的腐肉剜开。 一堆燃着的枯枝前,文成用匕首在火堆里烤热,对依靠在洞壁旁的龙应宇说,“三哥哥,准备好了吗?” “嗯”他用力点头,从衣袖上撕下一块袍子堵住嘴巴,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在文成眼中又勾起阵阵触动,想起那抹白色的衣袖,此刻还在自己的怀中收藏,就算他说恩断义绝那又怎样,她依旧尊他为师,心里心心念着的人还是他…… 滚烫的匕首触到皮肉上滋滋冒着焦着的味道,望了一眼满头汗水的龙应宇,手中的匕首更快的剜开那块腐肉,硬生生的切了出来,此时龙应宇已经痛得虚脱,半眯着眼睛回复力气,将匕首重新收好,用衣袖为他揩去脸上的汗水,轻声说,“我去采些草药,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龙应宇想说什么,但身体虚弱的很,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蠕动几下喉结,话音又落回肚子里,文成看出他的担心,投以放心的笑容,“我会小心的。”龙应宇这才不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开洞口。 洞穴里阴暗潮湿,当拨开绿色植物时,太阳光很快照进来。只听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有人指挥道,“你们去那边找!”“王上吩咐,一定要找到龙应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混乱的脚步声四散而去。 不一会儿有人禀报,“大人你看崖下百十米有一条小路,那里似乎有个洞穴。” “准备绳索马上派人下去查看!” “是!” 适才堵着洞口没有听清楚,这回声音清晰的从正上方的陡崖上方传来,不禁心头微凛,这声音分明是晨夕的声音,那次牢狱里说的果真不假,他就是风倾,埋在生死营里的探子,现在,他正派人向这里来…… 文成急忙退回到洞穴里面,灭了燃着的火焰,沉沉的说,“他们追来了,就在上面,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龙应宇睁开眼睛,似乎也听到外面的声音,艰难蠕动喉结,从干裂的喉间挤出几个字,“是祸躲不过,这是命……成妹,你先走,不要管我……他们要的人是我,不要连累你。” “三哥哥,我怎么会丢下你,我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离开这里的,你放心好了,我带你走,就是拼了性命,我也会护你周全的。” “不必……成妹,我只会拖累你,你回去告诉高将军,他的影士里有万月国的细作,让他小心,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三哥哥你干什么!”文成抢过他手中的匕首,扔在一边,“你想干什么!” 龙应宇苦笑,“我不会连累你,更不会让自己落在敌人手中成为俘虏,你该知道,俘虏对一个皇族中人是多大的讽刺,我绝对不会给南宫染威胁父皇的机会,更不会折辱皇族颜面,成妹,如果你想让我体面走的话,就成全我吧。” “你说什么疯话!”文成激动的说,“这仗还没打,你就要放弃吗?他们既然还没有追来,就说明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就有活着出去的希望,三哥哥,我不许你有事,你一定不可以有事的!” “不要傻了,成妹乖,把刀给我,你也不想让我三哥哥成为俘虏是不是?” 龙应宇伸开手,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摊开放在她面前,文成摇头,退后几步,眼眸里已经蓄满泪水,“不,不可以,我不要你成为俘虏,也不要你死……” “傻瓜,世上有多少东西无法两全,得到一件东西之前,必须有所代价的放弃,我宁肯放弃性命也要维护皇族颜面维护环武国安全,这就是我的选择。” “不要,我不要你这么做……”文成用力摇头,眼眶已经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从眼角落下来,为什么不可以两全,师父为了道德伦理,为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伦常,宁肯放弃她也不要承认这份感情,如今三哥哥为了皇族,为了疆土又宁肯放弃性命! ------------ 第90章:坠下山崖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么?为什么选择这么残酷!“我带你走,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文成用力握住手掌,似是对这句话的肯定,也是对自己的暗示,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逃出这里,三哥哥一定要平安无事…… 不顾龙应宇反对,将他背在背后。 这山崖高几百米,他们缩在的位置也是在山崖的偏上方,之前文成攀爬上来的确废了不少功夫,这回想要在敌军的监视下,带着一个重病人安全脱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刚走到洞口,已经有士兵从山上落下,腰上缠绕一道长绳,刚一进门还未适应黑暗的环境已经被文成拉进洞内,打晕过去。连续四五个人皆是如此。 看到派来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又派了些人下来,此时文成正从他们身上解下绳索,迅速的系在一起,拴在洞内的一快长方形巨石上。背起龙应宇顺着长绳向下飞快下落。 “大人你看!是龙应宇!” “快拦住!弓箭手放箭。”晨夕急忙下令,待看清与他同行的人是她时,急忙下令停止放箭,脸色变得阴沉难看。 他迅速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条绳索,从崖上跃下,身体飞快的在峭崖上跳跃,心里却是极为震怒,昙纵这是要做什么,那日不是已经讲清楚他的身份了么?怎么他如今还是宁愿帮助一个外人,她是想要做民族的罪人么! “站住!你再动小心我不客气了!”晨夕已经落到与她对其的位置,横起长剑指着文成还有她背上背着的脸色苍白的男人。“把他留下,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带你回万月。” “我不会放手的,晨夕,即使我们的父亲是一个人,但是我体内依然留着一半环武国的血液,我的娘亲是这里,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这里,早在牢狱里我已经想好,这辈子,我只会忠于一个国家,不论这里的人如何待我,我都已经做好了选择。晨夕,原谅我不能跟你走,也请你念在生死营的日子里,放我们走,行吗?” “放你们走?,妹妹,你宁愿为了待你万般恶劣的国家放弃自己的国度?!万月是你的家,我是你哥哥!你就忍心与我们为敌么?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他们又是如何待你的!” “不要再说了!”文成眼中闪过一丝悲恸,却是一闪而过,“我已经做好的决定,你不要再逼我了。” “妹妹,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看你还是没有想好,你先把他交给我。” “不要……”文成急速下退几步,却给晨夕用剑拦住,长剑指着龙应宇的脖颈位置。 只要稍微用力,就可能挑破他的血管,文成顿时不敢再动,提防他的一举一动,一方面在想着脱身的策略。 “成妹,不要为我受伤,把我交给他吧。” “不行,三哥哥莫说胡话,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势必要共存亡的。”又转过头来对晨夕说,“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晨夕稍微移开剑尖,“他是王上指定要捉拿的人,绝度不能放过的。” “是么?”文成点点头,似是对他的说法的认可,但随即一道银光闪过,晨夕急忙收剑挡住攻势,文成已经带着他又向下跃开几米的距离,适才文成从衣袖里甩出一柄匕首,意在移开他的注意力,好将龙应宇带走。 晨夕有些生气,又纠缠过来,但是文成已经做好防备,左手用力抓牢绳索,右手使出长剑与他对抗,龙应宇与她共缚在一起,也不担心他会落下去。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刻,一道飞快的银光闪过,文成想闪已经闪不开了,眼见这那只银箭刺入胸口,旁边晨夕的震惊的大声制止,身后龙应宇的大叫,都比不上锐箭划破衣衫刺穿皮肉骨骼来的刺耳。 “不要!” “成妹!” 文成移开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慢慢绽开一朵妖娆的红莲,温热的气息正在慢慢的扩散…… 还未反应过来,银箭再次飞下,这一次倒不是向着她来的,却是对着那股两只粗的绳索而去…… 银箭刺进绳索蹦进坚硬的岩石里,紧握绳索的手再也找不到依托,直直的向山崖下坠落,晨夕大睁着眼,想要拉住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形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整个心都空了似的。 仰头怒视山崖上的女人,她手里握着的长弓还没放下,嘴角弯起一个阴冷的弧度,丝毫不在意他的怒视。 半空中,耳畔的风赫赫吹过,这悬崖真高,这回还没有到底,文成丢开长剑,用力折断胸口的银箭,从胸口拿出一块白的不能再白的碎布,放在鼻尖,微微一笑,下一刻旋身与身后的人对调位置,风起鬓角的发,吹起被血然后的衣袂,嘴角绽开一个凄美妖娆的弧度……直到身体被冰冷所包裹,手中紧紧握住那块娟白的碎布。 冬天的雪比以往来的都早一些,当洁白的雪花盖住清冷的大地,万月王宫的一处长廊前,一个姿容绝美的男人站在一株光秃的梧桐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绣有金丝边的披风慵懒的搭在身后,墨色的发丝披散在身后,簌簌雪花从树梢之间飘落,慢慢落在他的黑色身影上。 只见他俯下腰从雪丛里拾起一片还未被完全掩埋的枯叶,拂去上面沾着的雪,细细的摩挲,眼中竟是如水一样的温柔。 雪花片片落下,雪已经下的很厚了。 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人沿着雪地向这边走来,“王上,早些回去吧,王妃等您许久了。” 听到王妃这两个字,男子适才温柔的蓝色眸子瞬间结冰,隐隐泛着不耐之意,“阿木,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我想事情的时候打扰我么?” “王上,今日册封王妃大典,时候快到了,您不出席恐怕不妥。”阿木说的极为恭敬,生怕不小心惹得他再生气。 “哦?阿木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走阿木,你随我一起去,去看看本王的王妃。”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阿木,风倾他在么?” “风大人身体不适,没有过来。” “噢,他是不会来的。”南宫染失神的说,转而又问,“我派你的任务有消息没?” “……回王上,还没,我派人在崖下方圆百里都搜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还有,除了风大人,还有武陵山和士兵在也寻找……” ------------ 第91章:就知道欺负我 “风倾势必要寻找,那些士兵,想必是高觉派来寻找龙应宇的,至于武陵山的人,胡孜陌看来还是没放下他的徒弟。” 阿木望了一眼主上,寒风呼啸着吹过他的脸颊,黑发被风卷起露出湛蓝色的如冰眼瞳,明明很平淡的话,在阿木听来却渗着无尽寒意,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被他的神色骇住,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只听南宫染又说,“务必要在他们之前将他们带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阿木明白。” 武陵,红叶宫。 十一月,漫山的红叶染成醉人的红晕,漫天的飞雪落在枫叶上,堆砌在枝头,散落在树下,大片红叶林经过一夜的风雪,终于遮盖红色的海洋,装点成一树树银色,只露出点点腥红,在阳光下闪耀夺目刺眼的红光。 一抹纯白的身影立在木屋窗边,与被雪覆盖的大地一样的颜色,若不是满头青丝随风翻卷,洁白的身影静静的站着,很难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他两手背在身后,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但是只有他心里清楚,此刻的自己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他。 在这高高的武陵山上,他再也不是可以依赖的门主,在这纯白的衣衫后面,掩饰的是一颗无法被人接受的心。 尽管那夜决绝的离去,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乱伦…… 一个师父,一个徒弟 情蛊又怎样,现在还需要什么借口? 本以为割袍断义便能填平心里那道沟壑,以为与她恩断义绝,便能忘记那夜发生的一切,以为逐她出师门,便可护佑她不被世人垢污…… 到头来,自己的保护,从来都没有保护过她。 带给她的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没想过,那一夜的分离会以这样的方式惨淡收场。 当收到消息说她与三殿下一起跌入山谷,尸骨未存,整颗心都冷了,整个人都空了。 如果当初自己没舍下她一个人走,是不是她就不会被陷入狱。 如果当初狠一狠心带她一起回武陵,是不是她就会躲过一劫? 可惜,世界上什么果都有,却独独少了如果…… 世上什么药都有,却惟独没有后悔药…… 胡孜陌始终相信,文成她没有死,只是在哪一个角落里等着人去找她。这也是支撑他等下去寻下去的动力。派了不少探子前往她坠落的山崖,去搜寻蛛丝马迹,只为找到她的一丝一毫活着的线索。但是,这么久过去了,她依然没有消息。 此刻,在一处山谷的腹地,这里却是春意盎然,百花齐放,温度适宜,丝毫没有冬天的感觉。 山谷里开满了黄色的不知名的花朵,还有大片大片的杜鹃花,它们一直延伸到几十里外的深林边缘处。 这里是四季如春的杜鹃花谷。 从山谷上游流下一条蜿蜒的温泉,将整个山谷氤氲在雾气腾腾的仙境一样的地方,水汽的温度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若不是误打误撞闯进这里来,这辈子都不知道真的还有这样一处堪比世外桃源一般的人间仙境。 在一片花丛里,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懒洋洋的躺在芳草萋萋的草地上半眯着眼睛,头发随意挽起在身后,轻纱一样的衣衫将身体裹住,手掌微微贴在小腹上,一脸满足的享受阳光的滋润。 在她躺的草地不远处用红木打起一间小屋,泉水从不远处经过,一个男子正弯腰在水流旁清洗刚刚采来的浆果。 沿着水流向上看去,还有零星的几座红木房子,也有人在水边说笑着洗衣洗菜。 男子跳过几块横在水流上的石块落在女子所在的草地上,凑到她身边,用未干的手指轻轻弹出几粒水珠,被水珠淋到,女子颤抖几下睫毛,不想睁开眼睛,只想继续睡觉,男子又弹出更多的水珠在她脸上,忍住笑意。 只见女子忙从地上坐起,还没睁开眼睛却迷迷糊糊的喊道,“宇哥哥,下雨了,快点收衣服!” 龙应宇被她的样子逗笑,扑哧笑出声来,促狭的打趣,“哪里下雨了,成妹你是睡的太香,把口水当成雨水了吧?” 女子方才睁开眼睛,待看到他不安好意的坏笑时意识到被他给耍了,恼怒的向他挥手而去,“宇哥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哈哈……”龙应宇捂住肚子,敏捷的逃到一边去,眨着眼睛,“你不说你睡的太香,连雨和水都分不清还来怪我。” “喏,吃个野果吧,我刚摘得,很新鲜。”说着用鲜红的果子引开她的注意,待她接过果子,发泄似的咬了一口,还气鼓鼓的瞪着他。 龙应宇嘿嘿一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的身体刚好怎么能直接躺在地上,躺久了要生病的,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嘻嘻,有宇哥哥照顾,我不会生病的。”她撒娇的凑过去,就在龙应宇想要将她头上黏上的草叶拿走时,文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吃剩的果核向他袭去,龙应宇急忙跳起还是晚了一步,被果核袭中小腿。 这回倒是该文成哈哈大笑,指着他洁白衣衫的一道印记,打趣道,“宇哥哥,看来今天你又要洗衣服了呢!” 然后扬起头看看天,“好像这天似乎不是很晴朗,说不定一会儿又要下雨,昨天刚洗的衣服好像还没干吧,要不我把我的裙子借你,宇哥哥将就一下?”说着俏皮的冲他扮个鬼脸,一溜烟的向屋子里跑去。 龙应宇好笑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出笑意。 “我师父?我还有一个师父?宇哥哥,跟我讲讲武陵山讲讲师父吧。” 龙应宇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将她抱回屋外的一张软榻上坐着,手指轻轻为他拂去额前的一缕碎发,“你师父是武陵山的门主,白衣飘飘宛若神人,从他进入武陵门的那一刻,他便注定了是新一任的门主,淡漠如他坚持如他,他是人人敬仰的天人,是风倾万人的七公子,未完成上任门主遗言征战助西南郡将军征战南丰,可惜惨烈的战事在他俊逸的容颜上平添一道疤痕,南丰大捷他遇到了你,将你带回武陵山,住在红叶宫。” “红叶宫?”文成用力的拧着眉毛,好像在记忆里有过大片鲜艳的红叶,自己像一个困在岛上的人,没有方向在寻找着什么,但都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是在寻找一个人,但又记不得那个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 第92章:失忆,怀孕 “怎么了成妹?”看出她的纠结,龙应宇忙凑过去,抓住她捶打自己头的手,“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记不得,什么也不记得……”她痛苦的说,在红叶林里模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但无论怎样努力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怎样都无法到达那个人的身边,仿佛什么在硬生生的拉扯着神经,每走进一步,心就会痛上一分,直到冷汗涔涔,这个衣衫都湿透,那个人还是在静静的伫立,仿佛一座高高在上的雕塑,看不清容颜被雾气蒙住了双眼,悲悯的看着在枫林里挣扎探寻出路的她。 心阵阵抽痛,嘴角沁出丝丝血迹,舔腥的气息弥漫进口腔, 龙应宇急忙点下她的睡穴,文成才慢慢沉静下来,她垂上眼眸身体瘫软在他怀抱,龙应宇触向眼前清秀的脸庞,微微叹息,抱起她向里屋走去。 日子平淡却幸福的度过。 自那以后龙应宇很少再提起过往的事情,就算她再缠着自己讲述从前,也会移开话题或者轻描淡写几句掠过,既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又不至于让她的情绪大起大落。 看着在大片黄花丛里逗弄野兔的她,笑意盈盈,唇边绽起明媚的笑容,云彩的边缘染了一层金黄的太阳,泻下光芒万丈,一点点晕染着整个山谷,浓的浅的,丝丝金黄色的光芒落在她的发丝上,折射着道道明亮光芒。 太阳慢慢潜入云朵里,文成仰起头美眸流转竟说不出的风倾万种。她抱起地上的野兔踱步过来,与他一起并肩坐在花丛里光滑平整的石块上,侧过脸支起头,眼睛忽闪忽闪。 “又在想什么鬼主意?”龙应宇轻笑,伸手圈住她的肩膀,文成也不反抗,顺势依靠在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里一下下的跳跃,目光依然留在他的脸上,眨眨眼说,“宇哥哥,你真漂亮。” “咳咳。”口水还未来得及咽下被呛住,龙应宇满脸黑线尴尬的望着她纯真无邪的脸庞,无奈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有这样夸人的么? “我发誓,你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男人……”见到他不信,急忙举起手,一脸严肃的说。 “哈哈!”龙应宇大笑一声,刮刮她的鼻子,“你是说失忆前,还是还是失忆后呢?” “当然是……失忆后了。”她小声的回道,甜美的声音掩在阵风吹拂的花丛里,龙应宇将她圈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你这里才见过几个人,哪知道外面人长成怎样就在这夸赞我。” 她笑嘻嘻的转过身,用头蹭一下他的胸膛,双手磨蹭的攀上脖颈,抵住额头,朱唇轻启,“只要我说漂亮就是漂亮,宇哥哥就是最漂亮的,但是还是没有成儿漂亮。” 龙应宇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困在胸前,从前,她从来不会这样活泼顽皮过,失忆后,她果真变了,开朗许多。 如果,没有那些过往的曾经,那些磨难,那些遭遇,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纯真无忧的长大,如果,自己当初能在京城拦下她,阻止她的寻亲之路,是不是她就会少一些磨难,多一些快乐? “宇哥哥,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好看呢?”就在龙应宇愣神的片刻,文成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凸起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这一个生命,而他是孩子‘名义’的父亲。 六个月的身孕,她的腹部越发的凸出,尽管身形不似从前那般轻盈,但美艳,嘴唇,整个人不再干瘦,渐渐丰腴起来,整个人竟像脱胎换骨一般,明艳动人,哪里还像从前见过的那个隐忍沉默的成妹? “孟婆婆说,孩子很健康呢,宇哥哥,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 “都好。”龙应宇含笑,温暖的手指滑向她的脸颊,引起阵阵温柔。 “怎么都好呢,你是不是想要个男孩?孟婆婆都说,有了男子就是有后了,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文成拉住他的手,不依不饶,嘴角下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人说,女孩随爹,男孩随娘,不如来一双可好?” “啐,讨厌每个正形。”文成甩开他的手,佯装生气,嘴角却是勾起的,美眸流转,脸庞已经爬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微风轻扬,带来花香叠叠,草丛弯下又浮起,如海浪一样一片金黄,一浪接着一浪。 石块上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平淡安详的望着西方的天空,夕阳西下,由黄色的光渐渐化作诡异的橘红色,再变成血红。 大片云朵嵌在天空之中,簇拥明亮鲜艳的太阳。 风声又紧了几分,半腰之高的野花丛里,簇簇花枝被压倒,怀中的野兔不安分的挣扎几下,指甲不小心弄疼了她,文成惊叫一声,手掌一松,只见那白色的小小身影一溜烟蹿到花圃里,遁走。 掀起的风大了几分,脚步声慢慢近了,龙应宇蹙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警惕的看着周围。 突然一道白影从黄花丛里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箭一样飞翔野兔遁走的方向,一阵扑咬过后是诡异的沉寂。 龙应宇紧紧搂住文成,皱眉看着不远处倒塌下去的一大片黄花。 如果刚才没有看错,那分明是一头狼,一头浑身雪白的狼。 一头雪狼…… “阿宇啊,这小娘子的身体恢复的可好?我这有几棵刚采来的山参,拿来给小娘子补一下身体。”龙应宇刚要跟她进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挎着一个篮子,手里提了两棵绑了红绳的野参,白白嫩嫩的样子。 “李婶,这如何是好,我与成儿叨扰许久,多亏你们大家相照,这会哪能再收下这山参。” 龙应宇正要推脱,李婶笑呵呵的说,“你瞧你说的哪里的话,跟我们客气啥,我呀,也是顺路,去山上采药看到它们就顺便采了。阿宇,这小娘子的身体需要滋补,两个人毕竟不比一个人,这怀了孩子的人,这头三个月就是关键的时候,你这当爹的可不能大意了。” “李婶说的是,我会记住的。” “那就好,赶快拿着这野参熬碗躺,你瞧瞧这小娘子那么瘦哪行呢,你这当丈夫的得好好的关照着些才是。” ------------ 第93章:雪狼 看着李婶转身走过屋角,龙应宇望着手中的野参,恍惚片刻,直到屋子里的黄色身影闪身到身前,才恍悟,傻傻一笑。 “宇哥哥,是李婶么?怎么也留她不进屋坐坐。”她疑惑的看着通往后屋的小路,手指卷起肩上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手指间。 “……是啊。”他不自然的扯出一丝笑容,看着面前纯真的少女,失神脸上重新弥漫上一层温柔,“她刚送来两颗野参,我这就给你熬汤去。” “什么是野参啊,呀,怎么这么可爱!”文成皱眉,对他说的东西很是不解,当看到他手中晃动的两柱小人一样的山参时惊叫出声,一把抢来拿在面前细细观赏,捏捏,嗅嗅,疑问道,“怎么跟个小人似的。” 龙应宇笑说,“这是人参,顾名思义就是长得像人呢,是上等的补药,呵呵。”他说着望着她好奇的小脸,突然促狭的补充,“如果怀了孩子的人吃了它,长出的孩子也会这野参一样白白胖胖的呢!”说着目光逗趣的落向她还不是很明显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宇哥哥你又说我。”一抹红晕像云霞一样爬上她脸霞,文成羞涩的举起白皙的小拳挥向他的胸膛。 龙应宇如以往一样笑着躲开,相反,他突然拥住她,脸上写着文成看不懂的神色,眸子漆黑明亮又想看不清楚的泉水,一圈圈的看不尽,将眼前的女子紧紧的拥在怀里,胸膛的位置铿锵有力的跳跃,像是一朵正燃着的火焰,灼的人暖暖的。 “成妹……答应我……不要离开……” 文成仰起头,伸手探向他的面容,而后缓缓触向额头的位置,疑惑的说,“宇哥哥,你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了。”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们一辈子呆在这里好不好,不去关心外面的是是非非,什么地位责任我全都不在乎了,成妹,我现在只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宇哥哥?” “答应我!”龙应宇用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文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点点头,更加想知道他今天犯了什么神经。。。 听到她的答复,龙应宇顿时轻松不少,不管今后如何,至少现在她是与自己在一起的,如果能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峡谷里,那该多好……“ 重新纳她入怀里,文成感受着他的心跳,又向里蹭蹭,在模糊的记忆里,也曾有一个这样的怀抱,似乎还有淡淡的竹叶香,但现在除了这些,她再什么也想不起来。 “宇哥哥,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些日子我做梦,总是梦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竹林里哭,或者是在一片火红火红的枫林里奔跑,却不知道究竟要找谁?” 听到他的话,龙应宇的心顿时沉下,更加用力的抱住她。眼前又闪过三个月前惨烈惊险的一幕。 那日她中箭后,两人从峭崖上坠落,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在落地前突然亮起一道绿光将两人包裹,顿时失重的两个人像是落在一团软绵绵的绿色云朵上,缓缓落地,那绿光像一个巨大的气泡一样带着两人落在这片繁华簇锦的草地里,模糊中从绿光里走出一个身着绿意的仙女。 那是文成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整个脸惨白的骇人,气息甚至已经可有可无,只有一条游离的线在牵扯,那名绿衣仙子摇摇头,将她胸口的箭逼出,缓缓的覆上一层绿光在她身旁,不知过了多久,龙应宇只看到绿光之中,她的身体又在发生着变化,那伤口的位置在慢慢愈合,整个人只想是睡着了一样。 “我用她的记忆,换取他们母子平安,剩下的,就交个你了。”龙应宇只听到那仙女最后的话语,仿若惊雷震得神魂不定。他质问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仙女只是轻笑摇头,然后消失在半空中,再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后来,他抱着昏迷中的文成走到了溪水旁,被这里人救下。 再醒来时,她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除了怀中多了一个生命外,她还是她。 龙应宇都震惊孩子的父亲是谁,那段时日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对于已经失去记忆的文成来说,都是过去,什么都记不住…… 也许,在她还是个影士时,女子身份被揭穿,她被人强暴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是一个谜,那些曾经的过往伤痛,再也不愿提起,也许这样就好,忘却从前,重新开始一段新生。 她不再是高家的弃女,不再是见不得光的影士,不再是万月国的余孽,她只是高文成。 而他,不再是什么三殿下,只是阿宇,她名义上的丈夫,名义上孩子的父亲…… 杜鹃花谷,曾经有一位神医带着其女来此隐居,直到现在尽管神医一去,但是他的子嗣依然继承了神医的医术将他的伤医好,但依然对文成的失忆和血蛊无法下手。 “宇哥哥,你说话啊!”文成拧起秀美,攀着他的脖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骗你,你是武陵山胡孜陌的徒弟,胡门主是我父亲的师弟,然后我们就相识了。” “就这样么?” “是啊。” “但我们又怎么来到这里啊?” “你从山崖上摔下,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却失忆了。” “是么?怎么总觉的哪里不对……宇哥哥,给我讲讲武陵山的事情吧,我怎么会有一个师父?他长什么样,现在在哪呢?” “啊!”文成大声惊叫,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蒙了,撞进他的怀抱,两手紧紧揪住他的长衫,光滑如水的青衣上添了几道明显的褶皱,龙应宇用力将她拥住,像个孩子一样边轻轻拍打她颤抖的后背,边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有我在,没人伤的了你…… 没人伤的了你…… 许诺。 在记忆里,好像也曾有人这么说过,但是那人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是什么?” 她指着从花丛里渐渐露出一对三角形一样的耳朵,惨绿色的眼睛里投射出森森慑人的光,一张锐利的獠牙刺穿刚刚遁走的野兔,鲜血一滴滴的顺着它的身体落在娇艳的黄花上。 它小心翼翼的向着边走近,每走一步都紧紧注视着两个人,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龙应宇幽幽的说,“那是狼。” ------------ 第94章:叫你雪儿好吗 “狼?啊,它、它过来了,宇哥哥……”怀中的人声音发颤,害怕的贴在他身上。虽然不不知道狼是何物,只看他紧张的反应还有凝重的气氛就知道这肯定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 龙应宇手掌缓缓收紧,想不到在这桃园一样的地方还有此野兽,这里的人难道不知道么? 正在想着如何带着文成顺利逃脱,突然那白狼放下口中的野兔,冲天嚎啸一声,飞奔向这边冲来。 这是要攻击么?龙应宇顾不得想太多,抱起文成御使轻功向木屋附近掠去。 雪狼见他们要走,迅速弓起身体,越向两人飞走的方向。 龙应宇面色一凛,脚下更加加快速度,但那团白光丝毫不肯想让,呜咽几声,像是看穿了他们离开的路线蹿到他们前面的一块空地阻拦住去路。 龙应宇不禁恼怒,下意识攥紧手心,内力游动齐齐聚到手掌处,眼中寒光突显,如锐刀一样射向从中拦路的雪狼。似在说着不怕死的尽管来。 冷战片刻,那雪狼也没有扑上来的迹象,只是拦住他们的路,慢慢蹲下身体,坐在大朵花丛里。 感觉到龙应宇的异动,他好像是要先发制,文成忙拉住他的衣袖,“宇哥哥,它好像没有恶意。” 那狼听到她的话更加安静的耷拉下耳朵,前爪也弯下,呜呜几声,伏下身体,蓬松的大尾巴扫过,身后的花又摆动的厉害。 “你看,它没恶意,让我下去,我去看看。” “不行,狼是凶猛的野兽,你怎知它现在不是在耍诈。” 听到龙应宇的话,那狼竖起耳朵不开心的样子,绿油油的眼睛怒瞪着这个男人,另一面身体在地上匍匐几步,摆出一副低姿态,整个身体都直接铺在地上,两耳下垂,贴在毛茸茸的耳朵上。 “咦,宇哥哥,它真没恶意呢。”不由打趣道,“宇哥哥,它是不是认识你,或者是你从前养的一只小宠物跑出来,随着你到这里,要把你带回去?” 龙应宇白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这只雪狼却是表现奇怪,身为一只猛兽,怎么会像小狗一样卖乖呢?也没有听乡民们说过附近有狼出现啊。 就在他犹豫关头,高文成已经按捺不住,从他怀里滑下,小心的向雪狼走进几步,蹲在地上向它招手。 那雪狼竟然兴奋的又匍匐几步,凑近她,龙应宇心惊,急忙想要将她带走,但下一刻发生的一幕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雪狼蹭到她身边后,毛茸茸的雪花花的脑袋蹭在她脸上,软软的皮毛惹得她娇笑连连,那雪狼还不罢休,伸出粉嫩的舌头对着她的脸舔呀舔,像极了失散多年的朋友。 揪起的心又放回肚里,刚刚紧紧攥起的手松开,放回身体两侧,也走到她面前。 雪狼似乎不太喜欢他,低唔几声,继续用头蹭啊蹭。 文成两手挥舞娇笑的喊,“宇哥哥……快来快来,我受不住了,这,这家伙太顽皮了……快,快帮我把它挪开……咯咯咯咯……” 龙应宇无语的看着他们,走过去,全然不顾它是不是雪狼,一手提着它的脖颈扔到一边,走过去将被它“蹂躏”的女子搀起。 雪狼哀怨的凑到她另一边,用头蹭着她的肩,一双眸子分明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楚楚可怜,文成伸出手,探探它毛茸茸的脑袋,见它更粘着自己,才放心大胆的端起它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蹂躏。 也不管龙应宇的脸色变的有多难看,两只手在它脑袋上揉去,软软温暖的触觉,真是一种享受啊,“宇哥哥,你说,晚上如果抱着它睡觉该多暖和啊……” 见他久久没有回复,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有些生气的眸子,急忙打住后来的话,讪讪拉过他的手,“来,你也摸摸……” 雪狼很听话,半大的样子,只有半个人那么大,雪白雪白的一团。 “宇哥哥,你看,它真的好可爱啊,还这么听话,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可怕。”文成捏起它的两只尖尖的耳朵说,“怎么我看着它好像认识我们?是不是之前我们真的见过?” 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 龙应宇心里酸涩,它那么粘着她,一定是从前他们就相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分离了,如今再次重逢却是以这样的形式,她失去了记忆,但它依然记得她,音容也好,声音也罢,总之,在茫茫人海里,它能将她找出。 而自己呢,四年后的重逢,即使心里认为那人就是她,还不是犹豫不决,差一点将她错过。如果再有一次四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分离过后,自己还会认得她么? 会的。 一定会的。 他告诉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怎么能让她逃脱,怎么能放任她再离开自己,就算她走了,也定会追到天涯海角将她带回。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有一种情形叫做身不由己。为了爱而舍弃爱,放手是最好的结果。 “以后就叫你雪儿好不好,你看你的毛这么白,宇哥哥说,雪花就是这么白的,好了,以后你就叫雪儿了!”望着她的笑颜,她自言自语的说笑,伸出手,触向面前的雪狼。 依照这头雪狼的年纪,只有不到两岁的样子,他们相识的时间只能是在死士营,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那个困住她四年的地方……这只雪狼就是在那时陪伴她的吧。 龙应宇轻轻的触着它的毛发,小家伙似乎不太喜欢除了文成之外的人触碰,龇牙,文成坏笑,“它好像不喜欢你哦!” 龙应宇听了,弯起嘴角凑到雪狼耳朵边上轻语几声,再触碰时,雪狼没有再做反抗。 文成惊呼,“宇哥哥,你跟它说了什么!它怎么……” “没说什么啊?”他痞痞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只说了,我是你肚子孩子的爹~” 她的脸瞬间红透,举起小拳向他回去,“去死去死!” 却被龙应宇捉到,禁锢在怀里,幽幽说笑,“我死了,谁做孩子的爹?” “你!”文成就要追着向他打趣,却被龙应宇俯身抱起,轻轻的吻上她晕红的脸颊,“小心孩子……” 夕阳的余晖下,两个人一头狼迎着落落红霞向木屋方向走去。 直到影子越来越长,一日又在幸福中度过。 ------------ 第95章:放下一切好好过 “雪儿,你以后就叫雪儿了哈!”文成兴高采烈的揉着雪狼的头,美滋滋的拿了一盘美味佳肴献宝似的端到它面前,还没放下就听龙应宇不满的捶胸顿足,“成妹,我与你相识一场,我在你心中的地位竟然还比不过只认识半天的狼。不公平,怎么能这样……” “好啦,好啦,你怎么能跟雪儿一般见识,今天我下厨,保管让你们大饱口福。”说着摸着它尖尖的耳朵,雪狼调皮的伸出白花花的前爪,摁着她手臂撑起头,小爪子在她面前挠着痒痒,“别闹,别闹。”她伸手握住软软的掌肉,在触碰到足腕间时,很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似乎在皮毛下面有一个硬硬的物件…… “咦?这是什么?”文成掀起刚刚触到硬物的皮毛下面,那里是个银闪闪的圆柱形的有小手指粗细东西。 龙应宇起身过去查看,当看到嵌入皮毛的银色物件时,一眼便可以断定,那是曾经送于她的银哨。 历经许多年,还是一样银色不减一如当年闪亮,若不是系得极其隐秘,极少有人能发现那里,上面镂空和雕刻清晰可辨。 “这颗银哨你收下,深陷险境时吹响,夜海鹰认得哨音,不论你在哪都它会找到你的。”“不要推辞,收下。我特地命人连夜赶做一颗,幸好来得及给你,你要记住,你是环武国的尚文公主,有我和父王,也有胡叔叔,我们不会丢下你,你更不是一个人懂吗?” 曾经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恍惚之间又仿若隔世。 龙应宇从雪狼蹄子间取下银哨,摊在手心里。 “这是什么东西?”文成从他手心捡起,拿在眼前左右端详,却看不透,只是本能的往嘴边送去。 “不要吹。”一把夺回,龙应宇紧张的喊出口。 看他那样紧张,文成不解,“为什么?你认得它?”感觉他怪怪的,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它……它是我送你的银哨。”龙应宇淡淡的说,微微偏头,看着她的眼睛,如水的眼瞳泛着点点涟漪,又如奔涌的河水,下一刻就要浪涛汹涌。“成妹,你想出谷么?想出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么?” 文成眼睛微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犹如黑翼蝴蝶,轻笑一声,“想啊!”看着他脸色暗下来,一脸失落,忍不住笑,“逗你的啦!看你紧张的,我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但是,更想,跟你在一起……” “是么?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愿意与我一起呆在这个山谷?”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的眼睛,那一泉清灵的水潭,清澈可见底,这就是她啊。 “是,是,是!”她再次点头,“孟婆婆也说过这个山谷,只有一条出路,但已经被水冲毁,与外界隔绝,这会想出去都难,我们一家人就安心的在这里带呆着好不好,宇哥哥你愿意么?” “我愿意,我愿意……”龙应宇急忙点头,执起她的皓腕贴在胸前,眼神灼灼,“好,成妹,我们不出去,一辈子都不出去了,我们成亲好不好,就在这杜鹃谷,一生一世在一起。” “成亲?”文成侧过头略带疑问,“我们不是已经是夫妻了么?” “……”意识到自己口误,急忙掩饰说,“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要提,既然已经决定在这里好好生活,我们就放下过去的一切,既然你记不得从前,那么我们从新来一次,让孟婆婆做我们见证,一生一双人,一世一白头。” “好……”她沉醉在他的眼眸里,那片深邃的眼瞳,正诉说着沉埋已久的心声。好似透过这片深黑之后,有一抹素白闪过,心了一阵酸涩,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见她流泪,龙应宇慌忙拿起衣袖给她拭泪,一脸担忧,“怎么好端端的哭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是心里有些难受,感动的。” “傻瓜。”龙应宇揉揉她的柔顺长发,抱她到床上,轻轻一吻落在她额间,“你好好歇着,我先替你收着这哨子,今晚剩下的我来做。” “宇哥哥……你……”文成欲言又止,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放心吧,我不会把好不容易搭起的房子点着的……” “额……”听到这句话顿时满头黑线,无语的望着地上不知有什么要发生的雪儿,在龙应宇离开后,招手它到跟前,“雪儿过来。” 雪狼直起身体,大尾巴扫过地面,将尘土挥向一边,文成暗笑,以后有了它,可不用准备扫帚了,几尾巴扫过,整间屋子都干净了。 雪狼跳上床与她并肩靠在床上,文成揉弄它软软的皮毛,它也不动,爪子不安分的在她身上动来动去,若不是现在龙应宇在厨房忙得满头是汗,手忙脚乱,指不定该吃哪门子的醋,自己都不曾做过的事,这小狼就敢随便乱摸…… “宇哥哥,饭什么时候好啊?”文成无力捶打面前的桌子,瞥了一眼在桌角边啃咬筷子的雪狼,幽怨的说,“再不上饭雪儿就要把筷子吃了。”雪狼听到她提及自己,掀起眼皮望望,重新埋下头继续啃咬竹筷。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厨房里又传来锅碗碰撞声,可想而知他现在是多么忙乱。 紧接着是阵阵浓烟,乒乓作响的烧火声…… 从屋前甚至能看到厨房方向冒出的黑烟,文成忍不住出门想要去厨房看看怎样了,却被龙应宇挥手赶回,“回去坐着去,我这一会儿就好了,别呛着怀里的宝宝。” 文成白了他一眼,“之前不也是我做的么……” 他不管她如何的鄙视自己,从前在皇宫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每次到了用膳的时候自会有人送来,各式花样,珍馐美味,应有尽有。 刚入谷的时候,各家乡民也会送吃的过来,后来文成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厨艺了得,这才免得每日挨饿的惨况,这会儿子,想要自己做一次才知道,做出那样的美味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宇哥哥,宝宝饿的踢我了……” “好啦,好啦,等急了吧。”龙应宇终于从里屋端来一盘不知什么的黑乎乎的汤汁出来,端放她面前的桌子上,脸上留着一块块黑色灰烬,顺着额上汗水淌下道道黑沟,“饭好喽,快趁热吃吧。” ------------ 第96章:蛊毒提前发作 文成正喝着一口茶水,望着他的狼狈样,“噗!”一口茶叶水尽数喷出,喷到地上耍的正欢的雪狼身上,只听文成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你的脸……” “怎么了?”下意识抬起手摸摸,却不想越摸越多,文成只得从桌前起来给他擦拭干净。 “宇……哥哥,你,你确定这个能吃么……”挑起一筷子,不知什么黑乎乎的一条丝,不禁皱眉,嫌弃的推到一边,“这还是你自己吃吧,我跟雪儿吃别的……”讪讪将汤递回他身边的桌前。 龙应宇拿起筷子,捞起来看看,自言自语道,“还行吧?我尝尝……”说着筷子递到嘴边。 下一刻他就为自己的话后悔,因为咸涩的滋味立刻充斥着整个口腔,忍不住将嘴里来不及下咽的食物尽数吐出,捞起桌前的茶壶,都不待倒进杯子里就被他对着口咕咚咕咚喝下,这才勉强将那古怪的味道削减下去。 不好意思的说,“这汤……做的咸了……” “好了,你在这里陪着雪儿,我去做。”文成从桌前站起,一阵眩晕袭来脚下没有站稳,幸好龙应宇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勉强稳住身体。 “怎么回事?”不禁担忧的望着她,文成只一圈圈揉着额头,那里还是有些晕晕的,“就是头有点晕,肯能是没睡好吧。” “怎么可能!”龙应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这几日,你睡的一日比一日多,怎么能是睡的不好,快告诉我,什么症状。” “没事啦,孟婆婆不是说有孩子的人就是嗜睡么,不过,就是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游走,像小虫子似的。” 听闻此言龙应宇神色大变,“多久时间了?” “大约半个月吧,只是这几日频繁些才会有些晕……怎么宇哥哥,这么严肃,来笑一个嘛。”文成伸手扯扯他的脸颊,直到龙应宇扯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才罢手,摇着他的胳膊,“没事啦,我这就做饭去。” “成妹,不要去……” “嗯?” “还是让孟婆婆看看吧,这对……孩子好。” 文成眼眸忽闪,想要推脱,却被龙应宇拉入怀里,一溜烟已经飞向屋外,直奔孟婆婆的住处。 大片长有草药的院落外,龙应宇激动的问,“这蛊毒不是已经压制下去,怎么现在就有毒发的迹象?!你不是当初跟我说至少会延缓四五年么?” “阿宇,你冷静点,我的确是用草药将她的毒压制下去,但是她生长的孩子将我准备药效吸入自己体内,脱离束缚的蛊虫如得催化,提起有苏醒的迹象。” “你什么意思,这样说,成妹体内的蛊毒会提前发作?” 孟婆婆摇头,还是应答,“是。” 龙应宇更加慌乱,听说过她毒发的情形,上一次她毒发差点死掉,就算是有了缓解药物的解药,同样也会因为体内的血液毒发身亡,即便再有彩链护佑,又能护佑她几次?待到彩链用尽时,她又能如何?“再给她服用药压制体内蛊毒啊!” “不是我不给她服用药,你知道,她现如今怀有身孕,如果再用药,药物全部会被胎儿吸收,即便下的药量够多,保不齐会危害腹中孩子,到时一尸两命,更加不可啊!” “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毒发么?那样,成妹她一样活不了!” “身为医者本不该提及,毕竟已是六月的孩子了……”孟婆婆怅然,幽幽说出口。龙应宇见还有回旋的余地,急忙问道,“什么方法,只要能救成妹,什么都行!”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吐出两个字,“堕胎。” “什么!”龙应宇退后一步,长大嘴巴,心里默默重复她的话,堕胎……这已经是个成形的孩子,听说还是个男婴,再有几个月就会出生,见一眼外面的世界了。尽管不是孩子的父亲,依然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出生,可是,现在……真的要牺牲他的性命去挽回成儿的命么? “是的堕胎,这是唯一可以救她命的法子。依照成姑娘现下状况,距离毒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届时孩子出生时,就是她丧命之时,要想救她性命,唯有现在堕胎,我继续用草药压制她体内的蛊毒,这样两日内,我等你的答复。” 一面是心爱的女人,一面是未曾出生的不是亲生的孩子。 终于他抬起头,拦下她要走开的脚步,暗黑色眸子更深几分,“不需两日,我现在就想好了……堕胎。” 当听到堕胎两个字时,站在门口的文成踉跄几步,紧抓住门框,从后面走来,清晰大声的说,“我不同意!” “成妹?”听到她的声音,龙应宇的更加慌乱,蛊毒之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一来担心她承受不了,二来那些过去的不好的记忆就让他们永远不被她知道便好,今日想不到被她听到自己与孟婆婆的谈话,心下更加担心她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 文成一步步走来,脚步虚浮,想必听到这番谈话震惊的缘故,她双手扶住腹部,颤抖的说,“这是我的孩子,你们谁也不能动,就算我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成妹,你,不要任性。” “宇哥哥,早前我就知道你瞒着我什么,我不追问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中了蛊毒,虽然我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我还是知道那是一种很厉害的会要我命的东西。” “宇哥哥,不要管我,孟婆婆也说,就算堕了胎我一样只有三五年的时间可活。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也爱我们的孩子,你不想让我有事,我更不想让他有事,既然只有一个可以活,那么请把这个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吧,让他待我好好活着,如果你想我,就待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好不好?”她凝眸望着他的面容,眼睛里尽是水雾。 “不好。”龙应宇摇头,“成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受了那么多苦,现在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好吗?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放他走,我们重新来好不好。” “不!不要”她痛苦的哭喊,“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没有见过太阳的孩子!我怎能不要他,我的孩子,就算我受再多的牺牲,只要他活着就好,我绝对不会抛下他,绝对不会!” ------------ 第97章:她不要孩子有事 眼眸里沁着三两丝暗红血丝,退出他的怀抱,退向不远处的枯井,“宇哥哥,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丢下孩子好不好,我只知道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如果他死了,我也后悔一辈子,我要守着他,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守着,宇哥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成妹,我们不说这个,先回去让孟婆婆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 “不,你先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现在就跳下去。” “好好,我答应你,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宇哥哥,我可以死,孩子一定不能死,你知道么……”凄美的眼眸,刺的龙应宇心痛万分,究竟为什么她一定要守着这个孩子? 她的娘亲当初舍弃了她,难道就是因此,才会让她有此执念一心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我都答应你,成妹来,手给我。”听到他的许诺,文成才勉强伸过手,拉住他的温暖手掌。 许是刚下过雨的地面太滑,在她离开井边的一刹那,脚下一滑,整个身体竟不受控的向后倒去。在她身体失控的那一刻,下意识紧紧护住腹部,闭上眼睛。 风声起,衣袂飘。 万籁之中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曾几何时,记忆里也有一个这样一幅画面,但怎么也记不清那人是谁? 只是本能喃喃的说,“师父……” 听到这两个字,龙应宇一怔,心里升腾一个非常不安的想法,但随即又摇头甩开这种想法,怎么可能,他们是师徒啊…… 杜鹃花谷纵然四季如春也留不住满谷的烂漫花香,终于在一场冷清的夜雨过后,绚烂过后开始出现颓废枯败的迹象。 漫山遍野的野花被一场雨打的七零八落,低垂着黄色花冠被水珠沾在一起,花瓣边缘呈现一幅萎靡不振的枯黄,似是在哭诉昨夜风雨的惨烈,殊不知,不是风雨无情摧残了较弱的花朵,却是无情的岁月要将它们掩埋在季节的交替里。 清澈的小溪也因下过雨,水势涨了许多,慢慢漫过青石垒成的石台,淹没了半米之内的凄凄青草。 红木搭起的木屋里,龙应宇端来一碗汤药走到床边,小心扶起床上眯着美眸小憩的女子,那女子带了不自然的红晕,脸颊更加消瘦几分。 轻轻吹拂汤药,乌黑色的液体在青翠的木碗里漾起一道道波光,哄劝,“来,成妹,喝了这药,对身体好。” 女子听到他的低声呼唤,似乎也问道刺鼻的草药味,睫毛微微一颤,可怜兮兮的说,“宇哥哥,这药好苦,能不能不喝?” “怎么能不喝?这药能压制你的蛊毒,乖,起来把药喝了,喝了你的病就好了。”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我的病脱不了多久,即便这样拖着,也早晚熬不过几日,现在我只想这孩子能早点出世,能让我在走之前看他一面。”说着用手轻轻抚上凸起的腹部,神色平静慈爱。 那里真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呱呱坠地,“宇哥哥,以后给孩子起名叫安儿好不好,我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以后我不在了,孩子就交给你了,等他懂事了,你替我告诉他,告诉他,他的娘亲很爱他,好吗?” “你说什么傻话,你还有好久的时间可以活,会听到孩子喊你娘,会看到他在院子里奔跑……成妹,你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你们都会好好的活着的!” 龙应宇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却发现自己手里已经布满一层汗水,“我不会容你有事,成妹,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会想办法为你治病的。” “宇哥哥以后有安儿陪你也不至于太过寂寞,如果有机会,就带他出谷看看,让他替我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记得每年的清明节回来看看我就好了……” “成妹,你是不是一直想出谷看看,却是为了我而留下来的?”龙应宇怜惜的摸着她额头前的碎发,温润的手指摩挲着因血蛊作用而潮红的脸颊。 “最近我总是梦到一个冲着我笑,但是在我伸手向他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的说,出谷就会知道答案,但又如你所说,既然上天安排让我忘记过去,那些曾经的只当一阵风散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我已经这般,我不想出谷如何,只是如果有机会,希望安儿能够出谷,替我向那些曾经的故人问一声好,那便好了。” 龙应宇伸手揽她入怀,轻轻的说,“成妹,我会带你出谷的。” 文成只当他是安慰,向他怀里凑近几分,斜靠在他的胸膛上,微眯起眼眸,聆听窗外吹过的阵阵风声。 待到床上的女子再次沉睡之后,左边一侧的手臂已经全麻,小心将她扶在枕头上躺好,起身走向屋外,手里紧紧握着一颗小小的精致的银哨。夜海鹰,现在只有你能带人找到这里了。 环武国,京城灵山皇宫。 永昌宫一全身乌黑的猛禽张开翅膀锐叫几声,冲向蔚蓝色的天空。 皇帝所在的朝阳宫内,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跑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瞬间激动的神情浮现在平素严肃的皇帝脸上,只听他下诏,“命全安然立刻追踪夜海鹰的踪迹,无比带领三殿下平安回宫,不得延误。” “是。” 朝廷派人来的比预想中的都要快,只在第二日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入西山前,在溪水里冒出几个身着军人服饰的人,其中之一便是训练夜海鹰的卫官全安然。 “属下来迟,请殿下降罪。”刚一开口便是请罪的话,看着他们奇怪的装扮,还有这架势,雪狼呲咧着牙从他们一干人等嚎啸不止。 “雪儿,不要闹,他们是自己人。”文成拍着它的脖子安抚,却因为蹲下时耗得力气太多,一时血气供应不足差点晕倒,被龙应宇眼疾手快扶住。众人看到这形式,这些年虽不认识什么文成公主,但看自家殿下还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一起,关系还挺亲密,心里立马有数,都不多言。 龙应宇只招呼侍卫造成一个足够大坚固的木箱,将文成与雪狼抱进箱内,要想出谷,只有从这条溪水下穿过,木箱虽不是保险的方法,但这也是唯一可以带她出谷,为她医治血蛊的方式。 ------------ 第98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已经想好,出谷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西南郡,找高觉讨来一颗缓解毒发的解药,还有一颗防止解药与她血液相克引起毒发的药物。 不知道在水下游了多久,终于浮上水面时,龙应宇急忙打开箱盖,还好,文成没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抱着雪狼睡着了。 好笑的看着吃她豆腐的雪狼,瞪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大尾巴蜷缩在一起,贴着她的身体,两只雪白的小爪子搭在她胸口。龙应宇提着它那两只前爪拉出箱子。 雪狼支吾一声,勉强在落地之前保持了一贯优雅的身形,抖擞抖擞被他弄乱的毛发,傲然走开。龙应宇小心抱起箱底的女子,感觉到她双手的冰冷,尽量用身体替她捂热,温柔的对着梦中的她说,“成妹,我们出谷了,你先睡着,宇哥哥为你去找解药,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们带她先去找一间客栈住下,我去高家军军营都走一趟。”龙应宇吩咐,尽管身穿布衣依然无法阻挡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属下们应诺,将她接到早已经准备好的舒软马车上,龙应宇才安心骑马奔赴高家军军营。 “你说什么?”在还未抽芽光秃秃的一棵梧桐树下,一个容貌俊美身着青色绣有金丝边的男人用力握住手中的琉璃杯,绝美的眼眸适才的欣喜转眼化作一缕狠戾,涤荡在眼底,阴冷冷的问,“她怀孕了?” “是,听探子回报,的确是怀了身孕,已有七八个月的样子。” “哦?这么说来,孩子应该是龙应宇的了?” “这个……属下……”阿木揩揩头上的汗,不敢继续说下去。 “哼,龙应宇!”南宫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他手中的琉璃杯已经挤破,透明的碎片扎进皮肉里深处丝丝鲜血,把通透的碎屑染成美丽的淡红色。 “王上……”阿木大惊,急忙要上去查看,却被他拦住。 “龙应宇,我的女人岂是你所能随便动的。”听到他冷森森的语气,阿木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起几个月前,如今的王后彩蝶姑娘被他派送到西南郡军营侍奉高觉,他可半句话都没说过,如今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他却付出了这么多…… 一直以为王上的眼中只有江山领土,权势地位,以为他把所有的女人只当暖床和繁衍子嗣的工具,利用来争夺更多疆域的垫脚石,他的妾室那么多,从来没有见过他会为了哪个女人有何其他的情愫,但是对于那个女人,即便他风倾的妹妹,想要拉拢他也不至于如此担心她啊! 为了她,南城下,不惜将箭头上的毒药换成麻药。在得知她坠崖后,命王宫密探搜寻他的下落。在没有她消息的一段日子里,他几乎日日前去长廊旁的梧桐树下,因为他们再次见面的那时候,正是梧桐花开的时候。一向薄情的王上,这一次,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还有呢?”南宫染松开被捏碎的被子,只提了茶壶浇在鲜血淋淋的手掌上,终于不再似刚才那样冷冽。“这么久都没有音讯,这会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阿木才抬起头,略有担心的望着他继续说,“好像是文成姑娘身体不好,血蛊毒要发作,命不久矣,龙应宇才召唤夜海鹰,带她出谷” “嗯?血蛊?”南宫染微皱起眉,思忖片刻,“这血蛊每年七月十五发作,想必她怀了身孕后影响了蛊虫规律,这才提前有发作的迹象,龙应宇去找高觉要解药了么?” “是,已与今日上午前往高家军营了。” “哦。”他点点头,背起手来,似不经意间的问了一句,“她的身体现下如何?” “据说她失忆了,记不得从前的事情,而且随着腹中胎儿产期临近,距离毒发最多有三个月的时日了。” “失忆?”听到这些南宫染又皱起眉,背在身后的手不经意间捏进,未来得及挑出的碎片又扎入皮肉几分,“你是说,她一点都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在阿木点头后,他又走了几步,最后坐在树下的桌前,只见他一双眼睛锐利的落在高高的梧桐树上,沉默片刻,说道,“派人将她的真实身份放出去,最好尽快将消息传入京城,堂堂的尚文公主是我万月风轮海之女,还有整顿军队,两日后,前往北稷山。” “王上?”阿木疑惑的不知他卖得什么药,既然她已经失忆,何苦要再让她受到刺激再一次将她逼入绝路?后来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这段逼迫,她如何能死心来到万月国。 高家军营。自从三皇子失踪后,皇上又派了几个营的兵力增援,直至将南宫染所领的万月兵逼退回繁茂的丛林深处。 而后几个月,南宫染似乎没有什么异动,再没有派兵骚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极为安静。高觉除了派人在龙应宇失踪的地方加派人手寻找他的下落,彩蝶走了后,他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一个酷似蓝婉的女人做替身,缓解情蛊的药力。 他也暂时回到西南郡郡都与一双儿女呆在一起,一来这是蓝婉留下的念想,而来,他也担心南宫染会抓他们作为要挟,只有守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三月春风吹开冰封已久的大地,嫩黄的草芽从厚厚的草地里冒出尖角,青丝柳条上也布满蓉蓉黄絮。 天色渐渐朦胧,暗淡的流云掩了微弱的星光,龙应宇立在高文成曾经居住的荒凉小院,不经意间看到西山上的斑斑灵异鬼火,心里更加抽痛几分。 “解药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别说这一次,这辈子的解药我都给你。” “什么条件?” “娶馨儿为妻,让她做你的福晋。” “什么?不可能!我爱的人是成妹,我们早在杜鹃谷结为夫妻!” “呵呵,夫妻?三殿下,娶妻可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又有什么,若是皇上得知她的身份,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父皇不会的,成妹是父皇御封的公主,他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那是从前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现在她的身世满城人人尽知,皇上有心将尚文公主的封号褫夺,纵然她是武陵门胡孜陌的徒弟又如何,她的身份,她体内留的血液,就注定了不能被皇族接纳,赐死,是体面的了。” ------------ 第99章:爱她就放开她 “你胡说!高将军,别忘了,你的欺君之罪一样不可饶恕!” “欺君之罪,我是有罪,但皇上会念及我劳苦功高,要守卫西南边境,还有对妻子专情从轻处置,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三殿下倒是答不答应本将军的条件呢?” “你在威胁我?” “高觉不敢,只是在劝慰三殿下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毁去未来大好前程。” “你什么意思?” “高觉只是实话实说,还请三殿下不要怪罪。皇上五个皇子中,最器重的就是你,若是你一意孤行想要取文成为妻,势必引起其他皇子不满,皇上势必也会因此迁怒与你,若是他执意培养于你,势必会毁去你最爱的女人,若是他对你失去信心,那你的前程也为她尽毁了。” “哼,那些虚名我岂会在乎?” “你是不在乎,但是你的母亲华妃呢?你忍心看着她在无尽的皇宫里孤独终老么?” “若是你真的爱她,就离开她,娶了馨儿,我助你事业大成,只有有了权势才能真正守住你爱的人不是么?” “送她去武陵山,我给你解药,她的性命尽在你的手中。” 书房的话,一声声回荡在耳边,龙应宇痛苦的闭上双眸,心中一阵剧痛。 就算放下前程,放下身份又如何?我放不下你,放不下母亲,我想过一世平凡的生活,可是我终究无法做到,我许诺你的,只能化作东风里的一片飞影,没有踪迹也追寻不到。 “爱她就放开她。” 只有离开才是唯一的方式…… 武陵山,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至少那里有她的师父…… 龙应宇不知道怎么回到客栈的。 回来的时候文成还没醒,听侍卫说,从回来以后她就一直这样睡着,请来的大夫诊断说她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睡个三两日虽然不碍事,只是这蛊毒万万不能再拖,如果在一个月内不能及时拿到解药,蛊毒何时都有可能发作。 心疼的看着床上的女子,摸摸她精致美丽的小脸,日渐消瘦下去眼中闪过几丝悲凉。爱她却不能拥有她,杜鹃花谷的日子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可惜,快乐总是太过短暂,好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已经走向尾声。 只听外面有人回禀,“殿下,马车已经备好,即刻便能启程。” “哦。”他敛起适才的温柔,收起脸上的情绪,“我也一同前往武陵山。” “是。” “还有,为我准备笔墨,我要书信传往京城。” “属下这就去办。” “这是哪?宇哥哥……”文成揉着发涨的头缓缓睁开眼睛,只感觉睡了长长的一觉,睡醒头还是晕晕的,感觉到些许晃动,她微微动了一下手臂,见她醒了,龙应宇惊喜的说,“你醒了?感觉好些没有,饿不饿,我让他们准备吃的?” 文成摇摇头,一只手支起半边身体,撩起身侧的帘子望着慢慢后退的小路,“宇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带你去武陵山,你不是一只很好奇武陵山的剑法么?呵呵,这会儿我带你去,还有,你师父也在那里哦。” “嗯?真的么?好期待见他一见。”听到这些,适才浑浊的眼瞳里恢复些明亮,神气也好了许多,转念又问,“这一觉,我睡了多久了?怎么无穷无尽的没个头似的。” “三天了。”龙应宇心里一痛,如果不是因为血蛊和肚子里的孩子,她哪里会这般瘦弱,这般没有规律的作息。 “哦,怨不得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她自言自语,依靠在软榻上看着帘子外的风景,不知想些什么。 龙应宇靠近紧挨着她依靠的地方坐好,伸手拦她在自己怀里,“成妹,这段日子我想办法帮你找到血蛊的解药,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先送你去武陵山安顿一段时日,待到忙完这阵子找到解药后去接你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又担心的搂住他的胳膊,侧头靠上去,“宇哥哥,如果找不到就不要找了,生死有命,有你陪着我走完剩下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淡淡的说,听在龙应宇耳朵里却是像芒刺一样扎的心口疼。不禁更加用力收紧手臂,“不管付出再多,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解药,成妹,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只有知道,我只爱你一个知道吗?” “嗯,我知道宇哥哥是爱我的,你也只能爱我一个,不许爱别人。”她调皮的眨眨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我知道,你又喜欢上别人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哦~” 虽是玩笑话,却如重锤一样落在龙应宇心头,迟疑片刻,还是更紧的环住她,闻着从发间飘来的阵阵香味,沉很快醉其中。 当从马车上踏入武陵山的第一步,无尽的熟悉感自心底腾升脑海,望着一条白龙一样盘踞在巍峨山峦之上的台阶,幽幽青山一望望不见峰,隐于飘渺白云之后,壮观的不可一世。 在山下已经有四五名青衣佩剑的武陵门弟子在接迎他们的到来,文成好奇的四下巡望,一如当年那个调皮的女孩,但岁月不再,过去的她早已淡漠在茫茫的时光岁月里了。 “看什么?”龙应宇含笑的牵起她的手。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看看还有没有印象记起从前,这里却是有些熟悉,但是……我还是记不起来。” “不要想,你只知道这是你的家,有胡叔叔在,他会护你平安的。” 胡叔叔。 胡孜陌。 师父…… 马车沿着隐于山下的一条幽静的山路飞奔而去,在武陵后山,一片枫林之中,胡孜陌静静站在山边翘起的巨石上,举目眺望。 他是遗落世间的神,在漫漫岁月里被同化成人。他心怀大爱,却独独伤害了她。恪守礼教常规,又被困入其中,到头来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最爱的人。 “门主,三殿下他们已经上山,正在主殿方向。” “嗯,我知道了。”胡孜陌没有回头,一阵冷风吹来鼓起衣袂翩翩,秦风迟疑一会儿犹豫片刻没有退下,“成儿妹妹她也一起来了,门主,你不去你看看她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秦风不知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仿佛在天涯今天传来一声低声叹息,碎玉一样的声音,却又满怀哀愁,“你先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 第100章:你是我师父? “门主,你不是……”你不是一直在找寻她的下落,怎么现在她来了,你又避而不见了?想起适才在主殿见到她的模样,到口中的话硬生生停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起。 失忆,病重,怀着身孕…… 胡孜陌是在那日下午见到她的。 三月的傍晚还是带着丝丝凉风的。 在红叶宫不远处的小溪旁,清水轻轻漾起波光,风儿吹起的细小草叶落在水里,顺着自北向东的水流慢慢飘远。 胡孜陌从山中回来,恰巧看到被龙应宇搀扶,两人沿着河水散步,落日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诡谲的艳影荡漾在溪水中央。 熟悉的人,即便再久不见,他依然能够认出那个人。 形神消瘦,身怀有孕,这些日子她是怎样度过的? 明明告诉自己从前的一切都当做什么没发生过,一遍遍告诫自己的心自己只不过当她是个孩子……如今看到她与别的男人手牵手站在一起,脸上漾起幸福的笑意,心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纠结。 在那片进不去的地方,一直住着一个无法抹去的身影。 最后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胡孜陌心中泛起一阵紧张,那个孩子,是谁的…… “胡叔叔!”龙应宇发现他的存在,再黑暗的树影依然挡不住他的一身素白。随着他从树后闪现出的身形,文成瞪大眼睛望着这个熟悉的又无比陌生的男人…… 风似乎安静了,太阳也停止了转动,一点点光影落在这片静谧的山林,晕染的云霞倒影在河水中。 心中如怀着小鹿在装,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眨眼,不敢回眸,只怕稍微一动,这个截然孤傲的男人就会从眼前消失离开。 “成儿……”碎琼玉音传来,文成一阵战栗,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诉说着曾经与他的往事。 “你,就是我师父?”她惊讶的问道。 听在胡孜陌耳中却是一颤,为什么她会如此问,一个不好预感从心底升起…… “你,就是我师父?”熟悉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远,高文成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袭素白衣衫的男子。 高高束起的长发,万缕墨色青丝飞扬,暮色洒落的柔和日光落在他俊秀的侧脸上,眉目清淡,眸子如夜空中的北极星光,唇角弯起一抹看不透彻的复杂,在光影映衬下满身的清辉犹如夜空下最明亮的星星,卓然脱俗又散发着淡淡暖意。 尽管下巴处的一处疤痕在温文如玉的脸上清晰狰狞,却也无法遮挡他温柔芳华。 你就是我师父? 听到这话,胡孜陌感觉到心跳漏了一个节拍,心如乱麻,神色更加复杂。回到武陵没多久,就听到西南郡传来的噩耗,传言她与三皇子坠入悬崖被大水冲走了,尸骨无存。 那段时日,才终于明白什么是真的心痛,情蛊毒发又算的了什么,当亲耳得知最在乎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自己却没能在她身边守护,那才是真的悲苦。 将自己囚禁在红叶宫中五日,却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就此死去,重新派门人前往她失踪的地点查看,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线索都要找到她的下落。 就这样等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终于收到那边的飞鸽传书,见到她重新返回到这片土地…… 那日,听说她怀了身孕,人人都说孩子是龙应宇的。可他知道,那个孩子,也有可能是他的。 那夜河边,即便被她点了睡穴,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的传递到脑海。每一次触摸,每一次喘息,每一回战栗,都是那样刻骨铭心,印记在脑海深处。 甚至还能感觉到她腿间淌下的温**体,那是处子之血。没想到,毁了她清白竟然是自己这个被她称呼为师父的人……若是那日还有以后,那么这个孩子,又将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哈哈,宇哥哥,怪不得在梦里总是梦到一个白衣人,原来他就是我师父啊!”话音刚出口,龙应宇与胡孜陌都陷入沉默。 文成丝毫没有觉得说错什么,只是摆脱龙应宇的手臂,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胡孜陌的位置,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一如当前的拉扯着他宽大的衣袖摇晃,“师父师父,你是不是很厉害,听宇哥哥说,当初对战南丰时你战功赫赫,功不可没,啊哈,我的师父就是传说中的七公子,哈哈,真是幸运,想不到我的师父是这么玉树凌风神仙一样的人,想到这,我睡觉都会笑醒,哈哈……” “成儿……你……你说什么……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你……我是你……”胡孜陌激动的握住她的双肩,心惊的看着她,难道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么! 怎么可能,曾经他们那样亲密……怎么能够将他忘记?肩胛的位置被他捏的有些疼,文成一动不敢动,双眸微颤似乎被他现在紧张样子吓住,又似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当恢复常态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轻咳一声,放开他的手,他还想要说些什么,愣了半天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吐出这样无力的两个字“师父。” 师父,两个字就足以代替一切。一句师父就足以表明他现在的立场和两人的身份。 文成突然笑了,不知住在心底的那个影子受到些许感应,整个人像被开水烫着一般,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心里头突然间空落落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难受,突然间的很低落。 然后退出他的范围,重新回到龙应宇的身边。眼神还是没有回复适才的异样,回避开他刚才的问话,怯怯的挽起龙应宇的手,打了一个轻颤,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还在纠结中的胡孜陌,“我们回去吧宇哥哥,这里好冷。” “成妹?你……你不与胡叔叔再说些什么了么?” 高文成摇摇头,无力的将身体大半重量依附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一个角落好像空了一样,好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我带你回去休息。”龙应宇轻轻抚摸她贴在额前的碎发,安抚道。与胡孜陌点头示意一下,歉意的离开。 望着两人相伴离去的背影,胸口的那片区域像是被什么抽丝剥茧,慢慢升起的疼痛,终于从心底弥漫,渐渐遍布全身,她说,她冷,胡孜陌笑笑,她不知,没有她的日子,红叶宫从来都是冷的。没有她的日子,那个叫做心的位置,从来都没有温度。 ------------ 第101章:孩子是他的 “她失忆了。”红叶宫外,片片葱绿的枫林之中,龙应宇与胡孜陌对面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摆了一壶清茶,两个白色精致的瓷杯。杯子里倒有醇香的茅山茶水,但两个人都没有动,只这样坐着,也不喝。 “我受了伤,她背着我在山崖边上,被人追着,她中了箭,我们逃跑的绳子也被射断,跌入悬崖。”龙应宇闭着眼睛,回忆这当日的情形,“几百米高的悬崖峭壁,本来以为我们必死无疑,当时耳边传来的都是风声,每喘息一次,都会如猎刀刮进鼻腔,她转身挡在我下面……” 想到那时的场景,至今还是不敢回忆,她已经身受重伤,还想着要保护他……“就在要着落的那一刻,我看到一道绿光从她身上发出,借着便是一个巨大的泡沫把我们裹在里面,带着我们慢慢沉入水底,再醒来时就是在杜鹃花谷的另一片天地里。” “从绿光里走出一个仙子,她救了我们,然后消失了,在走之前,她说,用她的记忆换她的平安,我想,绿衣仙子只是将她的记忆暂时封存,也许等到时机成熟,她就会把过去的一切都记起来。”龙应宇这样说着。 胡孜陌凝望着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没有风吹拂,他们就像一汪死水,抓起来一仰头吞进肚里,苦涩的滋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她怀孕了。”幽幽的说出口,平淡中掺杂了说不清的情绪,似是在诉说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询问他那些过去,头上飞下一片青色的树叶,静静躺在石桌上。 龙应宇抬起头,对上他一望无尽的黑瞳,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孩子是我的。” “孩子是我的,我是孩子的父亲。” 不论她的过去如何,他都顾不得了,只记得悬崖上,中箭后她凄笑转身,迎着大地的方向,将最后一夕可能活命的机会让给他,就算最后会一起死,也要维护他的尊严。 命运的不公带给她太多伤害,甚至已经残酷的将她的青白毁去,坚强隐忍如她,不被苦难吓倒。为了文成,为了心底的那份爱意,就算背上一顶绿帽子又如何,纵然无法给她一个名分,这样全心全意爱护她也是好的。 她已经失去记忆,忘记从前的不快乐,终于如一个同龄人一样开始生活,难道还要因为曾经的伤害遗留下来的孩子,再次伤她一次么?龙应宇不许别人,再有机会利用她的身世为话题,再次推她如深渊,再次毁去现在来之不易的安宁。 胡孜陌深呼吸,眯起眼睛望着龙应宇,似乎在极力从他平静又坚定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讯息,面色渐渐凝重,心头早已掀起狂风巨浪,石桌下紧紧攥住手掌,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心坎里腾升起的愤怒酸意潮水一般涌来,“你的孩子,很好,很好。”语气中明显带了怒意。 龙应宇只当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徒弟,也不在多做解释,解释的越多只会更加让人生疑,如今他的目的已经完成,大概不出几日,所有人都会知道,高文成怀中的孩子是他三殿下龙应宇的孩子,体内流淌的是环武国皇室的血液。这样,即便他离开了,她和她的孩子也会安全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龙应宇释然一笑,从桌前站起,对胡孜陌抱拳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胡叔叔,应宇此时拜访,有一事相求,恳请胡叔叔一定要帮忙。” 胡孜陌眸光一闪,想到这些日子他们的朝夕相处,甚至还有的肌肤之亲,心里如梗着一根刺,难受万分。“三殿下真是看得起胡某,如果还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来。”尽管是客气的话,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口吻说出。 龙应宇知道他淡漠的个性,继续说,“明日我就要离开武陵,恳请胡叔叔待我好好照顾她。” “她是我武陵山的人,我自会护她周全。”胡孜陌也从石凳上站起,甩了一把衣袖,双手背在身后。 龙应宇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低声道,“过几日我会派人送来解药,她的血蛊正有发作的迹象,这几日还请胡叔叔费心,多多照料些,待我回到皇城,从宫里派几个医女过来,也可以今后好好照顾她和孩子。”说道此处,他的目光从温柔转化为凄苦。 胡孜陌听出他的意思,眸子变得冷峻起来,蹭一下转过身,“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去京城后再不回来了是么?” 当看到他点头时,胡孜陌毫不犹豫的上前揪起他的衣领,眸中蹦着无尽的火星,一瞬之间就将满心怒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只听他怒气冲冲的质问,“你说什么?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抛下她一个人在这!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你还有良心么!”说着愤怒的甩开手,携着几分内力将他退出一丈之外。 龙应宇默默从芳草丛里爬起,手捂住胸口被他推到的位置,仰天长笑,胸口传来一阵刺痛,肉体的痛如何也比不过心灵的痛,咬住下唇,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抛下她,呵呵……抛下她……你以为我真的想走,我愿意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么?” 他的话苦涩至极,像吞了黄连的人,从心坎里渗入骨髓,眸子里蓄满别样的闪烁光芒,踉踉跄跄一路走来,声音徒然增高,“我丢下她,你以为我愿意丢下她么?可是这世上,除了武陵山是她的家,她还有哪里可以去!” “哈哈,我知道,你会问我让我带她回京城,你以为我不想吗?!”龙应宇轻轻合上眼帘,一脸痛苦的笑,“胡叔叔,你知道我这次回京城是为了什么吗?” “你不会知道……” “我回去是为了娶亲啊,那你又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谁么?……她是西南郡高觉的女儿高文馨啊!哈哈……笑话!我就要娶我最爱人的妹妹做我的正室!”龙应宇癫狂的大笑几声,像是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将满心的郁气一起发出,最后无力的依靠在一棵茂盛的枫树之下。 “高觉不肯交出解药,想要拿到解药救成妹,就要答应他的条件娶她的女儿,成婚当日,他自会将解药送还。” 听到这些话,胡孜陌眸子一缩,脑海里思绪万千,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席话,适才一时情急,只想着他会抛下她一个人走,以为他会如俗世凡人一样薄情寡义,原来他是有苦衷的。 ------------ 第102章:他必须娶她妹妹 “你……答应他了?”胡孜陌吞吞的说,虽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忍不住要问。胡孜陌是自私的,他不想让文成死,即使心里接受不了她,但还是想让她好好活着。那次看到他们牵手在溪边,一脸幸福的画面,听到他亲口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龙应宇的,心会顿顿的痛。 龙应宇笑了笑,扯起的唇角是那么苦涩,“胡叔叔,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你爱极了一个女人,你是不是也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胡孜陌眸中闪过几丝慌乱的神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禁微微皱眉。 如果换成他,是不是也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目光一暗。 如果他不是她的师父,她不是他的徒弟,胡孜陌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如今一纸乱伦就足以将他们的关系宣布死刑。 此生,他为师,她为徒。注定了,没有结局。又如何能够为了她,甘愿放弃一切,一心与世俗为敌? 久久没有话语,胡孜陌背对着满山的青色枫林。 一声叹息,遗落只剩下满目疮痍。 心已千疮百孔,却还是固执的停靠原地,不肯为了彼此幸福努力些许。 三月,初春,窗外下起细密雨丝,在空旷的夜色中涂添几分冷意。 这日,龙应宇离开了武陵山。文成不知道他此番前往京城究竟是为何事,只记得他的许诺,忙完这阵子就会带她走,也就安心的听他的话搬到后山红叶宫与胡孜陌住在一起。 她还住在曾经的屋子,整齐的床褥,桌案,墙角大箱子里细细碎碎的小物件,都从心底升起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拿着箱子里的圆滚滚的小石头们摆弄一阵子,爱不释手的都摆在桌子上,然后灿然一笑去看挂在墙上的剑。 紫色的流苏平整的垂下,悬在剑柄上,文成想了想,从脖颈间接下扰青玉找了一块红绳也一柄系在上面。一点点挪开剑鞘,哗啦闪着光芒的剑身呈现在眼前,在摇曳的烛光中闪过几道亮影。 好奇的用手点点锋利的坚韧,实在好奇它是不是真的很锐利。 “小心。”碎琼一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文成稍稍走神,手指肚间已经传来一阵麻酥酥的疼痛,已经在指腹之间划开一道不浅的口子,还没等她再作反应,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父?”她有些生疏的称呼胡孜陌,床边,胡孜陌眉头轻皱,小心处理着她的伤口,不乏关心的责备,“怎么这般无心,怎能用手去碰那剑刃,你不知它有多锋利,要是再用力几分,这手指指不定就废了。”涂上伤药,扯过绷带细心又轻柔把伤口小心包扎好。 “我只是好奇想要摸摸,怎知它会这样锋利,还说,要不是你突然跑出来吓我,我怎么能伤的这样深。”文成不服气的抗议,弯起的嘴角像极了小时候。 胡孜陌拾起落在地上的剑,看到上面的扰青玉,曾经他从自己剑上解下这块玉系在她颈间,现在她有将这剑重新拴在这剑柄上…… 不能否认,当初在高府上,被她隐忍的眼神触动,才送她扰青玉收她为徒。暗影说的对,自己只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影子,因为心底对弟弟的亏欠想要将这些年无法完成的关怀转移到她的身上。 扰青玉,能识人气息具有灵性的玉,那是孜然留下来的唯一纪念,送给她,只是不想让弟弟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在这个可怜孩子身上。 可是胡孜陌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当初的一意孤行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文成记起从前,将会以什么心态对待自己,对待世人。虽然龙应宇说,那个孩子是他的,但是那一夜的河畔,终究是发生了什么。 抬起头来不经意看到文成一直紧盯自己,嘴角还噙着傻傻的笑。有些尴尬和无措,“怎么,这样看着我?” 文成调皮一笑,“我师父果真好看!” 胡孜陌无奈笑笑,“好好休息,这屋子以前就是你的,把这里当成你的家,还有今后什么需要直接跟秦风说,我住在在石台旁的屋子,有什么需求找我也可以。” “好啊,好啊,是不是说你会照顾我?比如煮饭?”文成兴奋叫出声来,真不知道这个师父的厨艺跟宇哥哥比起来会怎样? 胡孜陌听他的话不禁牵扯下唇角,只说,“我不会做饭,如果你饿了,我让秦风送些吃的过来。” 高文成不免有些失落,不禁扁扁嘴,“真是可惜,我还想想尝尝师父的手艺呢。” “呵呵。”胡孜陌笑笑,“如果你真想吃,我去为你煮碗粥过来,不过你要答应好好在屋里呆着,外面下着雨,你身体不方便,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恩恩!”文成急忙点头,不顾身份的抱着他的胳膊蹭到,“师父师父,你真好。”举着两个手指一脸严肃的说,“我保证好好呆在屋里不出去。” 胡孜陌替她收拾好适才被她烦乱的屋子,无奈的摇摇头,小心掩上门退出房间。 痴痴望着如丝细雨,她果真如孩子一样,刚刚还在为两个人在一起可能会引起的尴尬而困扰,想着前几天在溪边她表现出的失落而烦心,这会儿看来她真的不在意那些,好像她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开朗许多,纯真率性许多,倔强许多,敢爱敢恨许多,从前她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现在都可以去做,都可以去说,完全没有顾忌,做了一会儿真的自己。 后来,胡孜陌回想起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她甚至可以痴狂到那样的地步,如果从前不是有着顾虑,想着更多,那种如昙花绽放的美丽,孤傲的绽放,即便之后华丽的谢幕,也会如飞蛾扑火毫不犹豫的在人心中留下最美的一幕,再慢慢消失。 雨水嘀嗒顺着窗棱闯进屋里,文成只脚从床上下来,走到床边支起窗子,随着一缕徐徐凉风,感到一阵凉意。漫山的枫树隐在夜幕之下,在雨水击打声中,簌簌发出悦耳的乐声,高文成不禁紧紧身上披着的一件薄毯,将自己裹紧几分,一个人立在窗前,淡淡的看着夜下枫林,聆听交织的音律。 ------------ 第103章:三殿下做的饭 不知过了多久,从夜色中走来一个白影,擎着油纸伞,头发束在身后,被风掀起在雨里狂舞,没有月色衬托,肤色一样莹白,浑身散发着卓然不同的气质,如踏着一团团洁白的青莲走过石阶,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像一幅画卷一样缓缓展开。 待看到窗边立着的人影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添了一抹担忧,文成长舒出一口气,刚才只顾得欣赏这美景都差点忘了呼吸,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文成还怔怔的回想刚才的画面。 刚刚许是外面的风大了些,淋湿了他的墨色青丝,细密的雨珠晶莹剔透连在发丝上,像极了一粒粒小小的水晶,文成看的有些痴呆,嘴角还挂着贪恋他容颜的痴傻笑容。 胡孜陌生气的走到床边将她带回床上,责备道,“地上这么凉,也不穿上鞋子,你不知道寒气最容易从脚底侵入的么,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总是不听……” 看到他这样紧张的样子,文成讪讪的盯着他好看的面容偷笑,“我之前常常不穿鞋子下地么?” 胡孜陌不理她,走到窗户边掩上窗户,将凌冽的风隔绝在外。端起刚刚煮好的清粥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执起勺子轻轻吹拂,递过去,“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不行我再让秦风送一碗过来。” 文成忽的笑了,用力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碗讨好的说,“师父,师父,你真好,下次我也做饭给你吃,保证会让你欲罢不能的,哈哈。” 说着舀起一勺子含在嘴里,“嗯,好好吃啊!师父,你的粥清淡可口,里面还加了枸杞木耳,哈哈,我说的对不对?” 胡孜陌含笑点头,想不到她还能尝出这些东西。 “如果喜欢,我下次再做给你吃就是了。” “好啊好啊,你的厨艺可比宇哥哥的好多了,你不知道,他根本不会煮饭,煮的菜难吃的要命,就连雪儿都不愿意吃呢,咦?雪儿呢?从出谷后就没见过它了。” “你是说雪狼吧,它回到属于它的地方去了。” “属于它的地方?是杜鹃花谷么?”胡孜陌没有回答,它去的是属于它的地方,曾经跌倒过的地方。 “你说,三殿下做饭?”胡孜陌岔开话题。 “是啊,是啊!”文成急忙点头,想起那日他将辛苦一天刚打好的屋子一把火找了,就好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连生活做饭都不会,你不知道,他把厨房点着后从火里出来有多狼狈,身上都烧着好几个窟窿,哈哈,他啊,跟师父比起来差的远呢!” “是么?”胡孜陌笑笑,回应一声,但现在在她心中装着的都是他呢,如果有一日她知道了,龙应宇为了救她的性命,甘心娶她的妹妹作妻子,会如何想?能否经得起他娶妻的打击,毕竟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会被他的牺牲所感动,不顾一切的追他而去。 “师父,你跟我说说,我从前是怎样的人,是不是我从前就会煮饭,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有那柄剑,是不是我的武功也特别好啊?” “你想知道你以前的事?”胡孜陌收好她刚喝剩粥的碗,重新坐在床边。 文成仰起脸,“是啊,有谁想这样糊涂的过一辈子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三殿下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从前的事了么?” “是说了,但我现在还是很感兴趣啊,他说我在武陵山呆过几年,我想还是这会儿师父跟我讲讲好了。” 胡孜陌叹口气,“我带你来武陵山的时候,你才八岁,很懂事的一个孩子,你聪明好学,只要见过一遍就能将书上的东西都记下,你天子聪颖,学什么都很快,不管是骑马射箭,还是轻功剑法,都能够很容易的掌握要领。” “你的厨艺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当初你苦练厨艺,差点将红叶宫烧了。”胡孜陌说着看了她一眼,当初她也干过这样的事情呢,“常常跑到前殿去请教菜肴的做法,后来你的菜也做的越来越好,时常有同门师兄弟来这里坐坐为了蹭你一顿饭吃。” “你将绿竹宫外的竹子让木匠殿做成木碗,碟子,这样可以重复利用,而且盛的饭里带着清香,后来有很多人依照你的方法去做,导致大片的竹林被砍,我也只能下令制止你们的胡作非为。” 文成嘿嘿一笑,“我哪记得那些,不过师父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将这里烧了,而且一定不会动那片竹林。” 胡孜陌转过头去看到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禁一笑,“我可听了你的保证了,量你也没有下次了。” 文成撒娇的抱着他的胳膊,“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了。” 胡孜陌宠溺笑笑,望着屋外的天,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明日再来看你。” 文成用力点头,调皮的说,“师父,我晚上睡不着觉,可不可以喊你过来呢?” 胡孜陌愣了片刻,化开一丝笑容,明媚的如三月春阳,淡淡的说,“可以。” “好耶!”文成兴奋的拉过被子扯在身上,目送他离开房间,直到火光熄灭还是保持着那样的笑容。 好温馨的感觉,好熟悉的感觉,好幸福的感觉,从前自己也是这样度过的么? 接下来的几天,天空一直处于这种阴霾的天气,胡孜陌怕她一个人呆在屋里太过无聊,也会时常去陪她。但是这几日,她的精神虽然好,但身体明显的一日不如一日,腹中胎儿脉象也有些不稳,胡孜陌只得用内力压制她体内愈发张狂的虫蛊。 就这样又等了两日,胡孜陌等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也于同一天,等来了解药和龙应宇派来的几名医女。 “师父,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吃?”文成扯着嗓子,那里还有残留的血腥气息。 胡孜陌倒来一杯水递过去,“那是解药,你吃了你的身体就好了。” “真的么?”她兴奋的大叫起来,但随即又恢复黯淡,“不是说,我中的是一种奇怪的毒,极难找到解药的么?在杜鹃谷,孟婆婆的医术那样高超还不是一样无法压制它,还有我的孩子……” 看到她失落的神情,胡孜陌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好言安慰,“这次绝对是真的,你把这颗也一并吃了,吃过后让医女为你把脉,然后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等着孩子出世好不好?” ------------ 第104章:孩子出生了 文成点点头,将另一粒圆圆的黑色药丸一闭眼扔进嘴巴里,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的送入肚子里,不顾形象的用衣袖擦擦嘴上留下的水渍,胡孜陌温柔笑笑,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小心将她嘴角还没有擦干净的水珠擦拭干净,文成也不推辞,安心含笑的看他擦拭。 在她看来这根本没有什么,就像龙应宇一直这样照顾她,而她也把着这种关心看做是理所当然。 胡孜陌最先发现不妥,将手抽回,帕子放在她手中,轻咳几声,从座位上站起,对一旁站着的医女吩咐,“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这几日的饮食起居什么需要都可以与我说。” “是门主。”几人垂首训练有素的回答。 见他要走,文成急忙喊住他,“师父,师父,不要走嘛!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胡孜陌停住步子,等待她的话。 “宇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接我?他都走了好几天了,一封信都没有给我来过。”文成说着委屈的撇撇嘴,“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他……还有些事情要忙,过一段时日就会回来见你的,你瞧,他哪把你忘了,这些医女就是她派来照顾你和孩子的,还有你刚才吃下的解药,也是他--不顾一切为你找来的,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待到你平安生下孩子,他就会来的。” “是么?”文成有些疑惑,好像他说的都很合理,而且宇哥哥却是说过,等到她生下孩子会回来接他们母子去京城的。还有一个多月……可是一想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文成心里就是各种不舒服。 胡孜陌点头,“你安心休养,我去看看秦风什么时候送来晚膳。” “不,我想吃师父煮的银耳莲子羹……”文成赌气的撅起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胡孜陌最后还是被她的表情打败,缴械投降,摇摇头,“我去给你做,但你要听几位医女的话,好好配合知道么?” “恩恩!”文成立马换成一副讨好的笑容,睫毛忽闪忽闪,“师父快去,我要放糖的。” 几天后,京城到武陵山多了一只灰色信鸽,每隔两日在红叶宫的小屋窗台上都会有一个女子兴奋的从信鸽脚上取下一卷信纸,上面写着思君念君不忘君的情话,但每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都会让她兴奋一段时间。 胡孜陌心里一阵酸涩,整个人都是矛盾的,他嫉妒龙应宇现如今可以完完全全的占据了她的心,又祈求上天能够保佑他们在一起,自己无法给她想要的爱,那么就让另一个可以给她爱和幸福的人来吧。 似乎高文成很乐意黏着他,向他撒娇向他提着这样或那样的无理有理的要求,只要他能做的,合理的,他都会尽全力帮她完成,就像每日的晚膳,文成偏偏要吃他做的羹一样,为了平衡她的营养,胡孜陌也学做了几样滋补的汤,只为了她能多多补一下身体。 每次不论她如何耍脾气不想喝药的时候,只要胡孜陌出现,拿着汤碗喂她喝,文成便安安心心的将药全部喝下。 有时候胡孜陌也在想,因为临近产期,她最近极易发脾气,但每次胡孜陌一出现她都会安安静静的听他的话。后来几名医女把他当做最有效的治疗药,每当她又赌气的时候,就会有人来请他过去,周而复始。 终于她临近生产,这几日,几名医女日夜轮流照顾她的起居,因为她体内的血蛊的缘故,怀孕后她的身体比平常人要虚弱些,而且在离开京城前,龙应宇曾亲自嘱咐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他们哪敢大意,这未来的皇室血脉可是尊贵的很,稍有不慎那可是大罪,几人也格外用心照看她。 胡孜陌像往常一样去厨房想要为她做些吃的食物,厨房里蒸的热气腾腾,一股子闷热。他丝毫没有被这烟熏火燎之势吓得退缩,虽说君子远离庖厨,但民以食为天,从前一个人从来不去品味菜品质量,只要有填腹就好,自从她的到来,许是那时候开始慢慢灌输了食物的品泽,这些年一个人的时候,胡孜陌也会亲自煮一些简单的饭菜,不再似从前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既然他可以放下身段投身入厨房,为何不能放下身段,接受一下自己的徒弟呢? 靠近门边的炉罩内添了最后一把火,看着白茫茫的热气从锅口溢出,满屋的香气荡漾。这锅粥里,胡孜陌多放了几位滋补的食材,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感觉亏欠于她,总之这段日子,他对文成尤其的好。 透过氤氲蒸汽,从前她也站在这个地方,手里拿着锅铲,做着香气扑鼻的菜肴,一晃之间,画面渐变,他们互换立场,他成了为她煮饭的人…… 胡孜陌站起来,想着她当初在武陵山的那些糗事,牵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正要洗了手,出去。从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草青色罗裙的女子匆匆跑来,气喘着插着腰,“门,门主……成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胡孜陌心惊,急忙从屋里出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扶起,眸子里写的尽是担忧。 “她,她要生产了……”那名小医女气喘吁吁的说。 话还没说完,只觉的身体一沉,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还没靠近她的住所,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阵阵呼痛声,半月前从山下请来几个有经验的产婆,这会儿子都在屋里,指挥着煮开水,准备剪刀、干净的毛巾、吩咐熬顺产汤药。 胡孜陌感到门口时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尽管他是以师父身份,但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本就该是丈夫相陪,他根本没有立场来的。胡孜陌懊恼,当时只是关心她,全然没有想得这么多,这回想到了,又实在不忍离开。 屋子里她正一声声的惨叫,听着她的声音就足以想象得到她正承受多大的痛苦,更加紧张的在门前的枫树下来回踱步。 时间一刻刻过去,呼叫声还是没有停止,听声音却是医声低过一声,突然从屋子里跑出一个医女,拉着他的手像屋里拉去,“胡门主,成小姐胎位不稳,孩子的头一直出不来,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孩子再不出来,恐怕他们母子都会有危险,她最听你的话,你进去陪着她说话,千万不能让她睡过去。” ------------ 第105章:孩子叫平安 听了她的话,胡孜陌担忧万分,但心里极为抗拒着这看似于情理之中的请求,女子生产,丈夫都不能进的产房,他如何能进得去。 看的出他的犹豫,医女二话不说已经将他向前拉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说,“门主不要犹豫,人命关天的时候还容你想那么多,现在救人要紧,如果你想他们母子平安,就赶快跟我来,晚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胡孜陌就这样愣愣的被她拉进屋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飘进鼻息,几位产婆早已拉起一道帘子,将她下半身隔于帘后,尽管如此,胡孜陌还是怔怔极为不习惯,眉头皱在一起,小医女拉他在床边靠着文成的地方。 床上般躺着的人额头上渗着密密汗珠,手指紧紧握住床单,单薄的床单被她抓出道道折痕。帘后又传来一阵催促,但文成明显是气力不足,身上冷汗涔涔,根本用不上力,只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在苍白的脸上衬托了点点腥红。 “胡门主,你快点跟成小姐说话,千万别让她睡过去,在这样下去不行啊!” 在漫长的煎熬中,只觉得浑身酸痛,骨缝错开全身都在一点点撕裂,痛得快要虚脱,一次次的重复,却无休无止的交替,但无论她再怎样用力总是无法摆脱痛苦,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 周围乱糟糟的,所有的声音像带着回音一样听不真切,所有人都在忙碌,但头痛欲裂,一片眩晕,一个个恍惚的人影,一声声朦胧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看不清,只是下意识的用力,想要将腹中的孩子推出,力气走到一半时就用尽…… “成,成儿……”突然在一片混乱中传来一阵清灵声响,如来自远远的云端传到彼岸,如山间的清泉叮咚流淌在心间。她睫毛清颤,这个声音好熟悉,想要睁开眼看看是谁在呼唤,却只看到一片片白。 “成儿,用力,别怕师父陪着你!”好听的声音继续在耳边传来,“成儿再用力,握住我的手,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冰凉的手落入温暖的大掌中,文成面无血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握得更紧,就像落入水里后本能的求救,“痛,好痛……” 胡孜陌细心擦拭文成额上的汗水,“别怕,师父在这里。”手握的更紧,只觉一股浑厚的气力源源不断的向身体内注入,温暖的气息,冲开冰冷的四肢百骸,沿着浑身经脉向小腹的方向传递。 “师……父……”文成一声低呼,终于看清床边陪伴着的男人,胡孜陌见她恢复清明,欣喜的又加入另一道气息在她体内,内息源源不断的输入,这也渐渐填平适才她空虚的身体。 文成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润湿,手里紧紧握住胡孜陌的手,不知是贪求掌心的温暖还是可以恢复体力的内息,两掌相抵,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皮肉,胡孜陌没觉得痛,心紧紧为她而揪起。 “哇”一声孩童啼哭声打破紧张的沉寂。 随着一阵沉默,爆发的是更热烈的欢呼声,“生啦生啦!” “恭喜成小姐,是个儿子!”产婆抱着包在襁褓里还在啼哭的小家伙来到她身边,文成累的虚脱手里还紧紧抓着胡孜陌的手,头发紧紧贴在前额上。胡孜陌扶她起来,从产婆手中接过孩子抱给她看。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什么渐渐停止了哭声,眉清目秀像极了床上女子的模样。 文成精神好了不少,伸手逗弄他软软的脸颊,看她现在的模样,胡孜陌放下心来,眼神流露出温和渐渐替代适才的慌乱,“这孩子长得真可爱,一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文成笑了笑,慈爱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小婴儿,这是她的骨肉,刚刚来到这个世间的孩子,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转眼间她就做了娘亲,“孩子乖乖,我是你娘亲啊,以后你要好好听娘的话知道么?” 胡孜陌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他现在这么小,哪能听懂你说的话,孩子平安出生,有没有想好名字叫什么?” 文成点点头,“叫安儿,一生平安。” 一生平安,这是对未来孩子的期盼,何尝不是你自己内心的期盼? “好,我飞鸽传书去京城,三殿下听到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胡孜陌淡淡的说,掩饰眼角一闪而过的失落。 “恩好,师父,听到这个好消息,你说宇哥哥会不会高兴的明日就来武陵带我走?”文成灿烂的笑着,眸光闪闪。 胡孜陌微微一颤,“也许,会吧……” 这是他们的孩子,如何不会?眨眼间,文成已经做了母亲,看着他们和睦的情形,胡孜陌心里微微刺痛,如果龙应宇解决了京城的问题,不几日就会来武陵接她回去了吧,他们那么相爱,如今又有了孩子,今后生活一定会非常美满的。 胡孜陌默默退出房间,就像从来没有进来过一样。 当飞鸽传书到京城龙应宇的府院时,环武的皇帝龙吟,西南郡的大将高觉都在这里。 前一阵西南边况吃紧,南宫染率领大军挥师进犯环武国,朝廷派了高觉抵抗,终于在前一段时日又消停下来。 因西南郡的重要地位,当今朝廷极为看重高觉,对于三皇子提出的要娶高家小姐为正室的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并张贴皇榜于全国五郡,一来为了拉拢高觉,二来也是为了最喜爱儿子今后打算。高觉作为一名大将在全朝上下的影响力也是很高的,有心将王位传于龙应宇,今后高觉将作为他的左膀右臂镇守西南。 至于曾经册封的尚文公主,两股血液两个国家,龙呤虽然心怜那个孩子,但她毕竟是万月的人,纵然是师弟胡孜陌的徒儿,他一样无法相信她的衷心,对于尚文公主这一封号也随着她身份的揭穿被褫夺,被无情的抹杀在人们异样的歧视中。 听暗侍回禀,说龙应宇与那个女人有纠缠不清的瓜葛,念在她是武陵门的人,龙吟也暂时放过没有动她的念头,也曾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提醒过儿子,让他远离那个女人,但龙应宇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每两日与她飞鸽传书一次,关系更加说不清。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实在是常事,但是他的儿子可以随便拥有天下的女人,却不能拥有她!且不说她是万月之人,就是她与高家的瓜葛,如何能够放任他们在一起? ------------ 第106章:皇上容不下她 “父皇,你瞧瞧,殿下他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高文馨拿着那一封信纸,身着一袭大红丝裙走来,满头的珠钗十分耀眼,“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什么?”几人皆是一阵惊异。 “生了?”龙应宇眼神中流露兴奋,一把从她手中抢过那张薄纸,一字字的看着,手心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太好了,她没事,都没事!” “宇儿!”龙吟终于忍不住训斥,威严的语气带了无形的压力,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天威。 “父皇。”龙应宇收起适才的兴奋,垂下头,刚才的举止哪里像一个稳重的皇子,更何况是在父皇面前。 皇上扫视了他几眼,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王者气质,眼眸犀利的射向他,伸出手,“拿来。” “父皇,要着做什么?”龙应宇手指微曲,用力握住手中的信纸,那是成妹送来的,饱含相思之情的书信,如何能让他看到!不由向后缩了缩。 “拿来!”语调又升了一格,威严之势更加使人震慑。见他还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沉声说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她的命要还是不要可全在你。” “父皇!”龙应宇大惊,对上他深邃犀利的眸子,只感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他是说真的,手缓缓收紧又放开,死死咬住唇齿。 龙吟满意的从他摊平的手中拿到那张写着娟秀小楷字体的信纸,扫视几眼,轻哼一声,“从今往后,你不能再于她来往,如果被我知道,别怪我无情,你好好考虑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说着,将那张薄薄的纸片对折轻轻一拉,再反复几次,那张信纸就这样化作满天的纸屑从天上缓缓落下。 父皇不容她,这皇宫不容她。龙应宇还想再上前说什么,却被高觉抢先一步,“皇上,三殿下只是一时糊涂,毕竟她救过殿下一名,心怀感激之情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殿下今后能看清敌友,不要与万月之辈交好就是了。” 龙应宇愤怒的瞪了他一眼,老狐狸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态装好人! 高觉却是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是说,别忘了,你女人的命也在我手里。 对视片刻,最终以龙应宇的失败收场,只要她的血蛊一日未解,便要一日受制于他!可恶!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离文成生下孩子后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京城再也没有来信,只有从胡孜陌口中知道他很忙啊,去这里那里办公之类的。 文成一日日对他的消息由热烈,到焦虑,再到担心。也许是有了孩子想的多了,文成总是胡思乱想,害怕他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不能来这里接自己,否则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写,是不是他已经死了? 文成暗骂自己乌鸦嘴,但心里实在担心他,去问师父,他也总是那一番话,总会以着龙应宇出门办事为借口,各种掩饰他不回信的理由。 终于,在一个夏日黄昏,文成抱着刚过完满月的儿子在枫树下等着胡孜陌经过。 “师父,你跟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宇哥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文成从石凳上站起,头上落了一片枫叶也不知道。 胡孜陌微怔,眉毛微皱,“怎么会这么问?” “不是么?”文成凄凄一笑,“如果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会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 “……”胡孜陌想要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你不要再跟我说,他忙,最近他又去哪了?是长江大水,还是黄河大旱?我问过秦风师兄了,派去南海郡的人根本不是他,师父,你跟我说,宇哥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好担心他,真的好担心他!” “他没事,真的没事。”胡孜陌解释,本来他便不善言语,想起那些蹩脚的借口已经实属不易,这会面对文成的质问更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说过,等我生完安儿,会来带我走,但是这都这么多天了,他去哪了,宇哥哥是个守信的人,他怎么能舍下我们不管呢!师父,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文成用力抓住他的衣袖,左右晃荡,十分不甘心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成儿,他真的没事,你冷静些。”胡孜陌扶住她的肩膀,劝慰,却被文成甩开,哭诉道,“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宇哥哥他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好吗?求求你了师父。” “外面天凉,安儿受不了,乖先回屋去,我跟你说。”看她这样的神情,胡孜陌终是不忍,安儿也被她吓坏,呜呜的哭起来,胡孜陌只好从她怀中抱过他,轻声哄了几句,才止了哭声。 再抬头时正好对上文成略微红肿的眼睛,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他看不懂的神情,胡孜陌不禁摸摸脸庞,奇怪她的表情,不由诧异的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文成幽幽的说,“师父,安儿好像很听你的话,每次他哭的时候,你抱他一下他就不哭了,是不是很神奇?” 胡孜陌震惊,如她所说的,的确每次安儿哭的时候,他接过来后轻哄几声就会安静下来,不知他是否也认得两人之间的气息是一样的呢? “好像他更喜欢你呢。”文成又接着说,指着他怀中抱着的襁褓婴孩,“你看,他都冲你笑了。” “成儿,我们先回屋,今晚我给你煮你爱吃的饭如何?” “好啊,师父先带安儿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 “你,成儿你没事吧?” “没事啊,师父,你确定宇哥哥真的没事吗?”文成走近一步,望着他的眼睛。 胡孜陌点点头,“嗯。他只是有些……忙……你要相信他,有耐心,等他来接你知道么……”胡孜陌欲言又止,沉声说,“他是有苦衷的……” 其实,龙应宇来过一封信,却是落在胡孜陌手中,上面写着让她死心不再联络的话,胡孜陌怕她伤心就没有给她看,后来派人打探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师兄找人模仿了他的笔迹送来的信。 胡孜陌感叹,夹杂在两人中间,龙应宇实在承受的压力实在不小,一方面要忍受着与爱人分离后相思的痛苦,一面还要扮演一个上慈下孝的好儿子,面对高文馨和高觉,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她的性命守护她的安全。 ------------ 第107章:她要去找他 胡孜陌惭愧,自己除了一次次带给她伤害,还能做什么?相较于龙应宇的付出,他究竟又做了些什么? 不安心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胡孜陌欲言又止,只目送她拐到小路尽头,消失在苍翠枫林里,目光落在怀中的小孩身上,他用无辜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手指伸在嘴巴里,吸允。 心里很不安心,纠结,是不是不应该对她有所隐瞒呢? 高文成是在两天后离开武陵山的,那天夜里,天空还飘着雨,她是孤身一个人上路的,什么也没带,包括刚过完百天诞辰的安儿。 那日清晨,她身边陪侍的医女慌慌张张来忙敲门,手中抱着啼哭不已的安儿还有一张墨迹早已干透的信。 信像是写了几天了,上面几道折痕和干了泪渍,想必在离开之前,她也经过了几番犹豫,最后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了,甚至连至亲的孩子都没有带走。 “成小姐走了,她说她要去寻三殿下!胡门主,怎么办,怎么办?”医女带着哭腔,手里哄着怀里的小主子,奉命来照料她没想到却看丢了她,如果传到殿下的耳朵里,失职之罪可不容易担当! 怎么办?“我现在马上,派人下山去寻她的行踪,一定要在她进入京城之前将她拦下。”胡孜陌说着,匆匆从门口闪过,一道白影消失在还没有亮透下着朦胧细雨的山林里。 高文成在马棚挑了一匹不错的马,不知道是不是无形中的指引,这匹马正是当初在武陵山胡孜陌教习她学习骑马的小马仔,几年不见,马儿还是一眼将她认出,亲热的与她呢喃。 文成只是有个大约的印象,幸好胯下的马认主也很温和,驮着她沿着隐匿的大路向山下跑去,到了山下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行,索性在天亮后看到人家循着他们的指引向京城的方向进发。 武陵山位于京城之南,骑马需要两日的脚程,胡孜陌不敢耽搁,匆匆放了信鸽给在京城的门人,要求他们务必要在她赶到京城之前将她拦下,护她周全。 一路上她一个女子,少不得诸多不便,他暂时封锁文成离开武陵山前往京城消息,如果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她的下落,势必会引起不小的争斗,且不说当初她坠崖后同样寻她下落的万月国,就是刚刚嫁入三殿下府的高家小姐,文成名义上的妹妹都不会放过她。 胡孜陌这次本想亲自带人去寻她的下落,但是安儿实在是无法离开他,除了文成,他最粘自己,连几个奶娘都不跟。 看着他哭肿的眼睛,苦哑的嗓子,一阵心疼,只好抱着他在自己屋里轻哄,心里惦记着离开武陵的文成,希望能平安带她回来…… 刚出武陵山,文成就找了一个当铺将身上的值钱的物品当了银两,在街市上买了几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装穿上,又学着街上的男子重新换了一个发型。 用手使劲恩恩前面的刘海,对着客房里的黄铜镜照了照,好像还不错,但是还是少了点什么,目光落在赤灰色墙上,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走上前去伸手蹭了蹭,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再对着镜子一看,暗自想这下应该没人再认得出来了吧。 文成收拾包袱昂首挺胸的走到马厩,看到马尾巴上的毛脑子里又浮现起一个主意。 片刻之后文成牵着马出了客栈,留意着过往的人,果真没有刚才那样扎眼,就连守在门外的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都没在意她的出现,文成满意点点头心里一阵偷笑,哼,小样想跟姑奶奶斗,打我的注意,没门!要不是今天还要赶着去京城,一定奉陪到底,保证让你们跪着求饶! 一路上,文成都是以这样的装扮出现,这样虽然很丑,但的确省去许多麻烦,就像在客栈外面的几个陌生形迹可疑的男人,从进城后就各种尾随,若不是及早发现,肯定不知道被他们怎样了。摸着鼻子下面两撮小胡子,现在就忍忍吧,等到了京城打听到宇哥哥的下落就好了。 午后的夏日,天气一点点炎热起来,太阳压榨着地面的一丝丝湿气,文成穿了一件普通的赤灰色的衫子,长袖子裹得严实,这会也被太阳晒得身上具是汗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领子里,十分难受。 文成又看了看同样累极的马儿,它身上也都是汗水,抬眼瞧见不远处的一处溪流,拍拍马脖子,引它带一棵树的阴凉里停下。 从马上跃下,文成没有拴马绳,放任它在河边自行吃草,自己一个人娶了水袋去小溪边上,马儿也悠悠走到河边喝起水来。再有不出半日就能到达京城了,沿路到京城来,文成非但没有听到关于三殿下龙应宇的丝毫噩耗,相反,倒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喜讯,比如成亲。 想着在城中看到的告示,心里就是一阵抽痛,环武国三皇子龙应宇与西南郡高觉之女高文馨的喜讯早已传遍五郡,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痴痴的等着他来接自己去京城。 文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怎么能这样做,怨不得他说京城又要事要回去,怨不得这些日子没了他的音讯,怨不得师父不肯告诉自己他的消息。 师父说的不错,他是忙,忙着自己的大婚,忙着自己的前程,忙着新欢佳丽,忙着,直到忘了在武陵山还有个傻傻的丫头在等着他。 安儿,你爹爹不要你了,他娶了妻子,那个人不是你娘!而你,也只是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 怎么能这样!文成掬起一碰山泉水将自己浸泡在掌心之中,直到带着凉意的水将沸腾的火焰一点点浇灭,水不断从指缝之中留下,滴答落在水里,漾起一朵朵浪花,面前的青山,绿水,平静的模样,像极了杜鹃花谷,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宇哥哥他已经抛弃了自己。 泪水融入掌心的水里,渗进口舌里,带了丝丝苦涩,文成不信,宇哥哥如何能这样对待自己,他不是说的很好吗?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可是现在呢? 不信,不可能,文成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满城的人都在传说他们的恩爱,都在祝福这对新婚燕儿,甚至有人亲眼见到他们一同去京城白云寺祈福上香,难道这些还能有假么? ------------ 第108章:来追杀她的人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一定要去京城见他一次,亲自问问他,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还记得武陵山上等着你回去接她的成妹,是否还记挂着那个刚刚出世的孩子…… 文成一直相信他不会抛下他们,当初的誓言和信誓旦旦如何会假,当初他为了自己宁愿一辈子呆在杜鹃花谷不愿出来,如何今日,才过了几月,他的心就变了,文成不信,宇哥哥从来都是信守诺言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一定有! 文成甩甩头,又掬了几捧水淋在脸上,借着水的凉意将将这些烦心事情都甩到脑后,叹口气正要从水边站起来。忽然身后官道上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啾啾,你看那边有个人,要不要问问他?” “去!”接着听到类勒绳后马儿鸣叫声,听到调转马头的声音,还有人向这边走来,文成急忙从水边刮起一些淤泥抹在脸上。 “喂,河边的那个!”一个表情凶悍的光头男人指着马鞭对他的背影喊道,声音粗犷语气充满不屑打马来到溪边一丈之外的空地。“过来!” 文成转过身,唯唯诺诺指指自己,那人点头,“说的就是你!过来,过来!” 文成哦了一声,揩揩手中的水,极其畏惧躬身到他跟前。 马上的人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白布,居高临下的呼喝,“小子,你在这多久了?见到过这个人没有?” 他打着官腔问道,循着他的指引,只见那副白色画布上面画着一个女人,当看到画像时,文成不由吓得一颤,下意识的握住藏在袖口的匕首,因为画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但还是装作一副维诺的样子,细看片刻,摇摇头,压着嗓子回道,“大哥,小人在这约莫一炷香时间了吧,哪见过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只好看的鸟也没见过呢!” 马上的人指了指南北向的道路,又问,“你是从那边过来的?要到那边去?” 文成堆起笑容,躬身道,“小人从京城出来,要往叶城去,这不赶着路谢谢,这会儿正要赶路呢!” 侧头看了看官道上的余下几人,他们刚刚是从京城的方向赶来,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奔去,不由试探道,“大哥也是也是从京城去叶城的么?小弟正嫌路上一个人没有说话的人,要是大哥不介意可否带上小弟一同走?” “少废话!”那汉子不耐烦的挥挥手中的马鞭,对官道上的人做了一个没有消息的手势,文成又继续堆笑,试探着说,“看大哥这么着急,我看这姑娘这么好看,可是谁家刚娶进门的小媳妇被人拐跑了,这会要去抓她回去?还是她犯了什么事,这会儿正要捉拿她?” 那男子露出一丝嘲讽,不屑的冷哼大笑一声,“亏你想得出来。”用阴冷的口气继续,“可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带她的人头回去呢!” 听到他的话,文成只觉得浑身血脉停滞流动,整个心都沉了下去。 他说,有人花了大价钱要买她的人头! 僵硬的扯出笑容,看着一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马蹄溅起的灰尘迷了眼睛,文成愣住,究竟是谁想要不惜重金要买自己性命! 当回过神来时,已经浑身冷汗,一阵冷风出来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顾不得拿起溪边的水袋,翻身上马,一路向京城方向奔驰而去! 一路不断挥起马鞭,马儿吃痛更加快速的奔跑起来,也许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在靠近,更加卖力狂奔,扬起一路灰尘,转眼间消失在长长道路尽头。 指关节紧紧握住缰绳,两片假的胡子被风吹掉了都不在意,一心催促马儿快些跑,索性那些人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否则已经横尸溪边。文成想不通究竟是谁肯花此重金买自己的命。 虽然不记得从前,但是也没听说过从前自己惹到什么人啊,生命就要平白受此威胁,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肯定是自己出武陵山的消息走漏了,幕后的人是谁呢?究竟是谁呢?!索性距离京城方向不远,一个时辰之后文成就看到长长的月桂河。 曾经听宇哥哥说过,这月桂河水常年温热,就像杜鹃花谷里的水一样,这河水从皇宫的所在的灵山上的喷泉汇集,穿过辉煌的皇宫庭院,经过鳞次栉比的街巷蜿蜒流出城外,文成抬头,果不其然在城郊几里之外的地方就看到高高的灵山,在一团氤氲雾气之下,朦朦胧胧闪烁着金光,碧色蓝天,金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恢宏磅礴又宛若仙境! 惊诧的望着那片彩光之中的楼宇,暗叹,那里就是宇哥哥平日居住的地方。 叶城城郊。 “吁。”跑在最前面的青衣男人紧紧勒住缰绳,身下的枣红马扬起前蹄站在半空中,旋转了半圈最后踏在地上,后面跟上来的人也同样勒住马缰,刀疤脸问道,“老大,怎么停下了?” 那青衣男人眉毛紧紧皱起,像是在像什么事情,又有人问,“老大,停下来做什么,不是还要去找那女人么” “我怎么感觉有些奇怪,越想越不对,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溪边的那小子可疑?” “能有什么可疑?”刚才前去问话的光头男人回说,“你怀疑那小子说话有假啊?” “小子?”青衣男人锁紧眉头,“你确定那是个小子么?” “这……”光头愣了愣,手拖着下巴细细想,“他穿的男人的衣服,而且又留着小胡子,这不是男人还是女人么……” 说道女人,光头汉子再次细想刚才的情形,突然提高嗓音,“老大,果真有古怪!我刚想起来,她跟我说话时脸上还抹了两把淤泥,你想啊,那么热的天,洗脸怎么还会往上涂泥呢!这分明是……哎呦!”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锐利的鞭声袭来,躲避不及结结实实落在他身上,光头男人随之发出一声惨叫那胳膊上立马浮现出一道狰狞的鞭痕。 那青衣人阴冷的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完不成任务唯你是问!”马匹掉头,他在半空打了个手势,“追!”双手狠狠一抖缰绳,随着一阵嘶鸣,枣红马飞快扬起尘烟飞驰出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却是向着京城的方向。 进了城,文成找了一间旅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又伪装了一番,才放心大胆一个人出门。 ------------ 第109章:带她进瑞王府 打听着龙应宇的住处,很快她走到瑞王府府邸,门外两尊两米多高的狮子,镇守着气派的府邸,文成想要进去但都被侍从拦下,“你是哪来的小子,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冲撞三殿下的王府?” “我是小子?”文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快给我让开,让龙应宇给我出来!” “大胆!”守卫人气愤的横起手中的长矛指向她,“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冲撞的,找死!” 文成可不管那么多,终于从武陵山找到这里来了,今天她一定是要见了宇哥哥把事情弄明白的,来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尘,指着自己的胸膛,“你回去跟你家主子说,我是……” 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人堵上,文成挣扎几番都不及那人的力气大,惊恐的睁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只听那人俯在耳边小声说,“别怕,我是门主派来的保护你安全的。” 听到门主,文成稍微有些放心,但想起在路上那一幕,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张开嘴就向他的手指咬去,这一口咬得极其用力,她可不敢掉以轻心,这性命攸关事情最好小心一点,何况他正拉着自己向一条无人的胡同走去,当下心急,用了全力咬住他的手。 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那人低喝一声,“成姑娘你做什么,快松口!” 感觉到身体的禁锢力量送了些,文成用力踩在他脚上,在那人吃痛抱住脚的瞬间一溜烟的向胡同外跑。“成姑娘!”那人顾不得被她伤着的手脚,快步跟上在空中凌空翻身,落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成……” 话还没说完,文成才不管他说什么,调转方向向另一个方向跑,那人也不拦她,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气喘吁吁的扶住胡同的尽头,一脸戒备的盯着自己,“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取我性命的?” 那个人听了她的话皱紧眉头,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问道,“你说有人要取你性命?” “少装糊涂?难道不是有人派你取我的性命么?否则你为何要将我拉到这里来!”文成扶住墙,深深吸入几口气,嗓子干哑,望着旁边的一棵开花的月桂树,心里飞快盘算脱身之策。 “成姑娘,是胡门主派来带你会武陵的,我是兴河宫宫主叶什久的第五弟子孟一清,你看这是作为武陵人的牌照。”那人解释,从怀里拿出一个青铜一样的牌子。“ 兴河宫叶师伯,听到是他的弟子,文成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看他身着普通又散发着习剑者所特有的气质,目光落到他流血的手上时略微有些迟疑,见她不再反抗,孟一清走进两步,”这会你该信我了吧。“ “不要过来!”文成急忙抬手止住他继续前进,她私自下前往京城的消息想必只有武陵山的人才知道,但溪边的人明显也知道了她的下落,这说明,在这其中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说不定那人就是武陵山的人,现在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你不要过来,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一定是想带我走,找个隐秘的地方把我杀了!” “你说有人要害你?你可知道是什么人么?”孟一清问她。 文成撇撇嘴,“我还想知道呢,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哪会知道啊!”孟一清感到一阵好笑,笑她草木皆兵,谁都怀疑,又一阵后怕,依她所说,现在有人要想要取她性命,幸好自己先找着她,否则落入敌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了。“你如何才会相信我的身份跟我走?” 文成眼睛一转,指着围墙,“只要你带我进去,我就信你!” 孟一清迟疑,只收到门主传信要平安带她回武陵山,但没有说要进这三殿下府,但是现在这丫头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根本无法带她走。 “怎么,你不敢了,这么说,你果真是坏人!?”文成大惊,指着他久久吐出这样一句话。 孟一清抬起头来,“好,我带你进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文成又扫视他几眼,似乎在确定他话中的真伪,“什么事?” “进了王府之后,你要随我回武陵山。” “好。”文成毫不犹豫的应下,没有想到的事,许诺容易承诺难,当心如死水的时候,什么诺都是空的,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王府,也是生平中的最后一次。 孟一清抱着她借着那棵含苞待放的月桂树枝杈,脚尖轻点瓦片纵身飞入府院里。这瑞王府府邸果真气派繁华,刚踏入府院就传来一阵阵浓郁的花香。 索性他们落下时四下无人,否则肯定吓坏府里的人或者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两人站落的位置是在一排开的正盛的紫藤花和围墙之间辟开的青石小路,不出十米就是一处悬有不知名藤蔓的长廊,美妙精美的雕刻,金光闪闪的壁画,还有满院子各色奇珍异色的娇羞花朵,只见这王府一角就足以看出王府的精致奢华。 孟一清巡视了四周,拉住她的胳膊沉声对她说,“不要乱走,这里我熟悉,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文成刚想说龙应宇的住所,但看着眼前的景致,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醋意,现在偏偏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成为这府中的女主人。当然她还不知道要去看的人是高家的女儿,她的妹妹,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然是那般不堪。 “好,你随我来。”孟一清点头,带着她向那片最浓郁的后花园方向走去,踏在错落的青石上,每一步都像是生了刺一样,思绪翩飞心情低落,见她这样沉默,孟一清忍不住打破这份宁静,“你来王府就是为了来寻她的么?” 孟一清知道她的身份,本想阻止,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却不忍心拒绝,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忍,才造就了他今生的遗憾。 日后每每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幕,他都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如果没有让她见到那个女人,哪怕用强硬的手段将她绑回武陵山,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将永远不会发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依照她的性格,就算是被伤的遍体鳞伤,一样要为了探求真相不顾一切,就像飞蛾,明知前面的是火,还是会义无返顾的跳入其中…… ------------ 第110章:她怀了三殿下的孩子 沿路的长廊,凉亭,天井,假山,流水池塘,精雕细刻富丽堂皇,无时无刻不再显示着王府主人身份的尊贵,文成再次给他定义一番,管他是什么劳什子皇子,只是自己喜欢的人,如今来只是为了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新娘能入得他的法眼,就就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他背叛毁约。 一阵嬉笑声从花丛里传来,“夫人,你瞧这蝴蝶都瞧得你的美丽,在您发间留恋不舍得走开了!” “是啊,是啊,夫人美艳动人,别说是蝴蝶,就是三殿下都留恋无比呢!” “咳咳。”一声轻咳后,只听花丛后又传来声音,“夫人,昨日太医来瞧了脉,还给开了几幅安胎药,我这就去看看厨房煮好了没。” 安胎药!听到这三个字,文成的心瞬间如坠寒冰里,僵硬的愣在原地眼睛怔怔落在声音传来的地方,他的妻子已经怀了身孕……他又有了孩子,是那个女人的…… “夫人,这头三个月可是最要紧的关头,这是您与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可不能大意了。” 他们已有三个月的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安儿才那么一点点,刚出生就得了一场大病,大夫说,是因为她的身体太虚弱,才会导致出生的孩子过于虚弱,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吃不进苦涩的药,文成就自己喝,让药物渗入乳汁中被他吸收。 胡孜陌不忍她这样折磨自己,毕竟身体刚刚有恢复的迹象,不能再这样折腾,又从山下请来几位乳母,轮流照顾他,直到他慢慢康复,小小的脸上恢复平常孩子那样的光泽。 可是,三个月前的他在哪里?沉寂在美人乡里,哪里还记得在武陵山上有一个得了重病快要死的孩子…… “你……没事吧。”孟一清看她脸色苍白,不由担心。 “没,没事。”她摇摇头,勉强扯出几丝僵硬的笑,“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可以么?” “这……”孟一清左右为难,文成急忙说道,“放心,她怀了身孕,我知道分寸不会惹麻烦的,我只是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走进他的心,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他忘记自己的誓言,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成为这王府女主人…… “大胆!你是什么人?!怎敢闯入夫人的院落!”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见到她不由训斥,“哪个院的这么没规矩,是刚收来的下人么?” 文成不做声,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花丛里一张软榻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听到声音也像这边看来,只见她肌肤如雪,眉如柳叶,唇若樱桃,一双丹凤眼眸微张,折射着刺眼光芒,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尽管头上插满朱钗,文成从心里感觉到不舒服,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问你话呢!”她身边的小丫鬟用尖锐的声音叫道,指着她,“谁给你的狗胆敢骚扰夫人清净,活的不耐烦了是么?” “绿娟。”榻上的女人伸伸腰,轻轻扯出丝绢捂住嘴,作势干呕的状态,唤作绿娟的小丫头急忙跑过去,扶她坐起,拿来桌子上宝绿色的缸盂递过去,为她轻捶背。 文成静静的站着,只是感觉身上的温度正一点一点抽离,那个症状自己也曾有过,后来有了安儿,目光落向她大红色幔纱遮挡的腹部,依旧平坦的腹部,那里正孕育这一个孩子,在不久之后的几个月,就会有一个新的生命呱呱坠地。 “你让她过来。”接过一杯温热的水,掀开盖小口啜饮,尖长的指甲扣在茶杯上,发出清脆的震荡。 “夫人?这人……”绿娟不解,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要与这样一个陌生人在一起,还要说些什么,被她抬手制止。 看她执意要让文成过来,绿娟走过去,从她喊道,“喂,夫人喊你过去,快点!” 本来文成只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嫁给龙应宇,看到这个女人,除了她的一张美丽的脸,文成实在想不出来宇哥哥喜欢她的原因,看着她的小腹,心里更加苦涩,但最让她吃惊的是,自己竟然下意识的跟着小丫头到了她的榻边。 “你抬起头来。” 文成循着她的话音,毫不掩饰的抬起脸与她对视,但目光触到她的丹凤眸子时,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一些零星破碎的画面,西苑,鬼屋,京城,地牢……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严肃的男人扼住她的脖子,甩出门外。 又一个画面,发霉的暗室,那个人拿着鞭子放肆的抽打在绑缚在木桩上的她……一阵锐利的刺痛,直接切进最深的记忆里,文成不由扶住额头,十分痛苦,豆大的汗水浮现在额头,那个人是谁,眼前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有着同样的眼眸,刚才的记忆都是真的么…… 头好痛,文成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再想起什么,到最后又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究竟是谁,那些记忆是真是假,一个个片段拼接又在关键处断裂,找不到头绪,巨大的惊慌包裹着她…… 高文馨望着她痛苦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己的眼光果真不错,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出她来。 “呵呵,果真是你。”文馨掩了嘴,从榻上起来,踱着莲花步走到她面前,“多日不见,尚文公主可真是越发出息了,刚刚我还不敢认,这会儿可终于认出来了,怎么,穿成这样是要来我王府里勾引谁呢?” “你以为穿了件男人的衣服我就认不出你了么。听说我成了亲,终于按捺不住,也想一朝嫁做人妇?呵呵,公主可莫要羞涩,王府上的男人可是多的是,要是看上哪个,别忘了跟我说一声,本夫人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呵呵,呵呵……” 文馨勾起红唇,意味深长的将手上的帕子在她身上清挥,含着淡淡的讥讽。 文成咬着嘴唇,进入京城,害怕被坏人盯上,才换了这身衣衫,本不想与她多做纠葛,但是从这人口中说出的话,实在让人心惊,“你为什么喊我公主?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文成自知龙应宇与胡孜陌对自己之前的身世有所隐瞒,但今天听她所说的口气,想必之前一定与自己认识,她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知道自己从前的事情。 ------------ 第111章:姐妹相争 文馨轻笑一声,凤眸轻眨,“怎么,你不记得了?哦!我怎么忘记了我们的尚文公主失忆了呢,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她突然恍悟,拍拍自己的额头,自责道,“哎呦,你说,我这记性,自从怀了孩子之后,这记性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果不其然捕捉到文成眼中一丝黯淡,文馨心里一乐,暗暗欣喜,哼,高文成今日,你可落到我的手里,看我怎样让你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不由继续煽风点火,“我想想,算起来,我还应该喊你一声姐姐!呵呵呵……就是不知道,姐姐这个称呼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还能不能安心的接受……”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既然你知道这些,想必你也对我做了一番调查,否则依照武陵山对我的保护,你怎么能轻易得知这些消息。” 文成压制心头的怒火,强制震惊,告诫自己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自己的眼光果真也不错,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简单善良之辈。“说吧,把你知道的能够刺激到我的都说出来。” “呵,想不到多日不见,失了记忆后,你竟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当初不知是我小看了你,还是你的伪装太好,装作一副维诺听话的模样,你以为凭着你那副狐媚子样你就能拢住殿下的心了么!呵呵,笑话,也不拿着镜子好好瞧瞧自己的模样,凭你,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文成勾唇浅笑,“我如何模样干你何事,我与宇哥哥相好又干你何事,反正宇哥哥就是喜欢我了,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要脸的狐狸精!”文馨听了她说的话,脸色变得难看,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反驳,凤眸里闪过一道寒光,“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在我眼皮底下进来这个王府!” 文成随即说,“我就是喜欢宇哥哥,喜欢就要在一起,我可不像你,非要做什么正室,只要两情相悦不贪求名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就不懂么?” “你!”对于她的反唇相击文馨一阵语滞,气的脸色发青,举起手就要向她脸上挥去,腕部一紧,文馨愤怒的看着被她扼住的手腕,想要挣扎却被抓的更紧,本能想要从她手中脱出手,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无法动弹,反而越挣扎扼住的力道越大。 文成抬眸眼里虽然含笑,在高文馨看来却是慑人的冰冷,不带温度的眼眸散着无尽寒气,“想必从前我没少受委屈吧,难道以前我就这样轻易被你欺辱?” 文成说完甩开手,将她甩回软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哼,你错了,既然你说我变了,那我就让你重新认识一下现在的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当初被你们随意欺凌的人了!” “你,你,大胆!”绿娟看到自己家主子被欺负,急忙跑过来,挡在她面前,“你好大的胆子,活的不耐烦了,敢动手打夫人?” “我动手?”文成冷笑,对她们临空而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了,呵呵,我哪有你家夫人厉害,上来就要甩人巴掌?” “你,你这个贱、人!不愧是万月国的孽种!跟你的族人一样无耻!”高文馨的头发有些散乱,由绿娟扶着在床上站起,来不及整拢一下凌乱的美人髻,“哼,高文成,你以为殿下是真的爱你么?” “呵呵,你不过是他无聊找来的慰藉!要不他怎么能抛下你不管,娶我过门,我告诉你,殿下他根本不喜欢你,你不要做什么白日梦了,而且,看到没有,我怀了殿下的孩子,而且已经三个月了,呵呵,哈哈,这么蠢的女人,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你胡说!”文成怒斥,“宇哥哥她最喜欢的人是我,他说过只爱我一个人!他甘心陪我一起留在杜鹃花谷一生一世的!” “呵呵。”高文馨继续掩唇而笑,“他愿意陪着你,你们最后还不是还出来了?少在这里自欺欺人了,殿下他不、爱、你!” “他、他是为了给我解毒。”文成慌乱的解释,气势已经消退一大半。 “那么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的毒就这么容易解了,听说,在杜鹃花谷里可是有神医呢,连神医都难以解的毒,你怎么能轻易解了,这不过是他找来要出谷的借口。” “你住嘴!”文成捂住耳朵,不愿听她继续说下去,宇哥哥不是的,不是的,杜鹃花谷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说的情话,他的誓言,哪一句都是那样真诚如何会假!“是你,一定是你嫉妒宇哥哥爱我,才编来谎言骗我的,宇哥哥他不会那么做的,他不会的!” “我骗你?”高文馨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如利箭一样冰寒,抚着肚子冷笑道,“我骗你,那么这个孩子还能骗你么?” 我骗你,难道这个孩子还能骗你么? 满意看着她心里防线渐渐坍塌,高文馨更加高兴,她心里自是很清楚这个孩子是怎样来的,说起来还真是不容易,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呢! 那日,收到来自武陵山说文成生子的信,那一次,龙应宇第一次与父皇冲撞,父皇的赤、裸裸的威胁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办法,与她断绝关系……付出的感情如何能说断就断,更何况她还有孩子…… 即使自己不是孩子的父亲一样为她高兴,可是父皇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在他最兴奋的时候浇灭刚窜起的火苗,整个心如坠黑暗冰冷的深渊。 无法抗拒父亲的旨意就像无法阻断这桩婚姻一样,身在这样的位置下,只能被动的接受着一切。后来的几日,他日日宿醉,借口推辞不去上朝,以酒精麻痹自己,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不满…… 酒是良物,喝醉了,就可以暂时忘却一切痛苦,麻痹疼痛不已的心。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那次不明不白的宿醉,再醒来时自己是赤身裸、体睡在自己新房中的,而身旁同样不着寸缕的女人正是被逼娶来的妻子,高文馨。 昏沉的头顿时清醒,手指颤抖的拨开猩红的薄毯,娟白的床单上绽开的大朵鲜红花朵正诉说着昨夜发生的一切,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寻欢后的萎靡气息,被酒气和淡淡的香气冲散在各个角落里…… ------------ 第112章:两人之间的厮打 龙应宇怎能不后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的一念成全了她,却将自己打入无尽悔恨的地狱。再后来,便听说了她怀孕的消息…… 高文馨从不排斥什么手段,用手段既能有了他的孩子,又能稳固自己的位置,何乐而不为呢?她也只不过派人将他带回自己屋里,然后在房间里添了些特殊的香料而已,只那么一点点,他就把持不住,冲破心魔,越了界限,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么就得到他的人,用孩子慢慢拴住他的心好了,高文成可以有他的孩子,凭什么自己不能有! “呵呵,怎么,没话了么?这会儿相信我说的了么?殿下,他不爱你,不爱你--”高文馨在她耳边轻轻吹起,“像你这种蛮夷之辈,怎么配拥有他的爱呢?呵呵,不要瞪我,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我就不信,你知道了自己怎么来的,还会有脸在这里呆着!”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那我说了……” “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文成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心灵再坚强的人都无法承受身世被血淋淋揭穿的痛苦。 一个不受欢迎的弃女。 她是万月国敌人的后代,当年娘亲被人强、暴后产下的孩子,自己的父亲伤了自己的娘亲,寒毒侵体,占有她的清白。而她又将自己的娘亲弄丢了……这些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怨不得他们都隐瞒着自己,宇哥哥,师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吧。文成苦笑,笑的凄苦,就像要将这些日子所有没来得及流出的眼泪一起流出。 高文馨冷冷看着抱作一团的她,对绿娟示意一下,绿娟立马凑过来,对着她耳边低声耳语几声,绿娟露出诧异的表情看了一眼榻边无助的文成,点点头,慢慢退出。 孟一清在隐蔽的花丛后,听到她无助的哭泣,心也跟着揪起,反复纠结该不该现在出去带她走。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接着就是文成“呜呜”的声音,似乎被人捂住嘴巴,接着就是拖拽挣扎声。 孟一清顾不得纠结,从花从后闪出,只见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正禁锢住文成,扼住她的脖子将她向小路里面拉扯,孟一清心中大骇,急忙拔出腰间的佩剑,向那人挥去。“放开她!” 孟一清扬起剑挥开拖拽文成腿的男人,几人根本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几人看向夫人,得到高文馨眼神示意,几人一起向他挥来,既然被他撞破,那就干脆一起杀了,神不知鬼不觉。 脖颈松开,文成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才消除了刚才差点窒息的感觉,心下不由恼怒,怒视高文馨,想不到这个女人这样阴狠手辣,竟然想着对自己下杀手,如果不是早前孟一清在花丛后接应,恐怕自己现已遭遇黑手。 当下顾不得她说的什么身世,只想着,这个蛇蝎一样的女人,万万不能成为宇哥哥的夫人,宇哥哥一定还蒙在鼓里,尚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真实面目,得赶快告诉他! “想走?”高文馨冷哼一声,示意一旁站着的绿娟,绿娟得到示意,拾起一块木棍向她挥去,文成下意识抬手阻挡,当木棍落在胳膊上,整条胳膊都要麻掉一般,绿娟瞅着空隙,又重新向她后背袭去。 在与其他三人争斗的孟一清看到这边的情形,急忙挥出一个暗器,刺向绿娟的右手,绿娟吃痛咣当一声将木棍摔落在地,在孟一清分神之际,只见两把闪着寒光的短剑瞬间向他袭来,他想要阻挡已经晚了一步,寒剑瞬间刮开衣衫刺进左臂,还有一柄直直刺入小腹中。 “啊!”见到他因自己而受伤,文成气愤不已,抓起落在地上的棍子不要命一般向刺伤他的侍从砸去,那人翻身遮挡,文成避让再挥,专门挑着他的要害袭去。 这名侍从显然是练过几年,但文成就是这样胡乱打,根本没有章法,他那里受得住,本想以剑的优势解决了她,但不知为何文成总能根据他的手势判断出下一步要使出的章法,都被她灵巧躲避,再加上她的打法,文成竟然渐渐占了上风。 看到文成逆转局势,高文馨眸子危险的眯起,拔下头上的金步摇,握在手里向正专注于防守的文成走去。“贱、人去死!” 文成似乎有预感一般,微微侧头,本来要落在她脖颈动脉上的簪子一偏,深深扎在她的肩膀上,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文馨看到失了手,又从头上拔下一根朱钗下足了力气向她挥去。文成一骇,看她死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心头寒凉,不由苦笑,算起来她还是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就这么想要自己死? 高文成啊,高文成,前半辈子,你做人未免太过失败了吧!在那簪子就要落在脖颈动脉上时,被文成一手握住,冷声质问,“我只问你,来京城的官道上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派的?”文成一字一字的说,“是,还是不是,说!” “哈哈,是又怎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高文成,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就是要杀了你,任何和殿下有染的女人我都要杀了,尤其是你这样身份的女人,有资格跟殿下在一起?!小时候我与你一起认识的她,哪一点不比你好,凭什么从小他与你交好,我才是正宗的高家小姐,你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只野草,凭什么霸占尚文公主的位置!” “我嫉妒你,恨你,我见不得的东西就是要毁了她,一辈子毁了她!你就受死吧!”高文馨目光锐利,露着凶光,脸色阴冷,一副不杀死她不罢休的神情。 文成眉头紧锁,最后牵连的血缘也渐渐淡去,她既然不仁,那么何必在意这本记不得的亲情。腕部更加用力,一点点将簪子向外推,顾不得看满手淌下的血迹。 “你想杀我?我偏偏不遂你的愿。”手腕一翻,又推开几寸,高文馨眼红,看她一寸寸将簪子推离,不由情急,两只手抱起她再次向她刺去,文成撂下木棍,咬咬唇,也不知从哪来的气力,徒手与她争夺起来。 那簪子在两个人之间推搡。孟一清继续几人纠缠,但因为受了伤败落下风中,文成心机,有心想要将簪子抢来摆脱她的纠缠,但高文馨偏偏握的很紧,只要她稍一放手就会向前逼近几寸。 ------------ 第113章:她的孩子没了 “你松手!”文成怒斥,又加了几分力气。 “不松,除非你死了!” “疯子!你无可救药!” “那也是被你逼的!” “绿娟,还不快来!”高文馨冲着那边呆愣的小丫鬟喊道,她的手臂上还留着血,这会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估计是吓的不轻,颤抖的从地上拾起那根木棍,握在手里,对准文成但被她一个眼神骇住,完全没有刚开始那样的勇气与胆量了,诺诺喊道,“夫人,我……” “快点!你再不动手,我就杀了你!” “是,是……”绿娟闭上眼睛,高高举起木棍,用力向下挥去,棍子携着赫赫风声,带足了气力,文成有意要躲开想要放开手,但高文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死死握住。 文成大惊,对上她丹凤眼中闪出的得意,以及必胜的决心,但下一刻那得意就变成了惊恐,因为她的躲闪是侧向的躲闪,受到惯性身体向着她的方向偏去,再想放手已经没有了机会,随着一声闷哼,拿棍子落在文成肩胛处,而高文馨却结结实实的磕在花坛旁边的青石台上…… “夫人!绿娟大惊,咣当丢下木棍,慌乱瘫坐在地上,她看的不错,在她腿间隐约深处丝丝血红,”啊,夫人,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肩上顿顿的疼,整半身体都是出于瘫痪的状态,文成抬不动手臂,那手臂还紧紧握在她手心里,有心扶她起来,却无力那么做,只呆呆的看着她膝下慢慢汇成一条血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流产了…… “是你,都是你!”绿娟大叫,“是你把夫人拉倒的!”她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嚷,文成无力解释,心里是极为难过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高文馨虽然阴险,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文成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的孩子,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孟一清也停下手来,几个人都慌了神,只见高文馨痛苦的捂住腹部,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整个脸都苍白如纸。 “快,快去找大夫。”文成最先反应过来,打破这份沉寂,几人才慌忙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甩下武器正要向外走,只见一个淡蓝色的影子飘来,落在花坛旁的红衣女人身旁,抱起痛苦蜷作一团的女子,剑眉已经皱成一团。 “宇,宇哥哥……”看到这个人的正面,文成终于吞吞吐吐的唤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苦找寻的人……龙应宇。 龙应宇看了看她,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显然已经从狼狈的男装里认出她,随即移开目光接着扫视下在场的人员,以及他们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佩剑,眉头拧的更紧,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是她把夫人拉到的,殿下,都是她!是她害的夫人!”绿娟尖着嗓子叫喊,头发散乱,手指指着一旁怔怔望着他的文成、其他人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高文馨痛苦想要从地上站起,绿娟的指认无疑将她推上杀人的风口浪尖。 龙应宇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她的话,文成摇摇头,突然之间好委屈,为什么他来的这么巧,偏偏看到的是她受伤的一幕,如果他再早赶到一份,看到的将是不一样的情形,那时这样的悲剧将如何也不会发生的…… “宇哥哥,我没有……”她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难道只是为了刚才他抱起的人是她不是自己?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吃这样的醋,明明这个女人受伤重,也许她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心里就是不舒服,宇哥哥是真的喜欢她的是不是,否则怎么会那么紧张她,那是他的孩子啊,就要这样没了么? 龙应宇没有再说什么,抱起高文馨就要向花丛外走去。 “宇哥哥……”文成急忙上前走了几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什么事?”龙应宇果真停住了脚步,淡淡的话语丝毫没有相遇的欢喜和吃惊,带着疏远,慢慢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拉着我的手……”她想要解释,但话没说完就被龙应宇冰冷的话打断,“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你说什么?”文成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好不容易见到他,想不到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不带感情,冷冰冰的责备! “你该回去了。”龙应宇又重复一遍,没有转过头,“我派人送你回去,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什么!?”她瞪大眼睛,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秀美弯起,盈盈如水的双眸蒙了一层透明的水雾,就像现在的心一样,除了模糊的人影,什么也看不真切,文成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这就是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吗? 没有解释,却比解释来的更痛心。“龙应宇,你给我站住!”凄厉的话从她口中说出,龙应宇正要抬起的脚再次放下,蹙了一下眉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与他之间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话可说,曾经的抵足同眠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无情的匆匆分别?就算他不打算解释前一段时间的突然失踪,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漠! 心里阵阵酸涩翻滚,亏得自己在武陵山上担心他担心的要死,舍下百日孩儿也要来京城寻找他的讯息,亏得自己冒着被人暗杀的危险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龙应宇,在你心中,我算是什么?”文成深吸一口气,用力咽下眼角的泪水,适才哭肿的眼睛还酸酸涨涨的,紧紧抿着嘴唇,赌气一般的望着他的背影,等着他的转身以及一个合理的解释。 龙应宇愣了片刻,久久没有言语,文成就这样等着,他不说,自己也不说,刚刚乱糟糟的花丛瞬间变得安静非常,没有人肯轻易打破这份沉寂,微风轻吹,携着馥郁芬芳,枝梢上几片凋零的花瓣被风吹走,就在两人之间翻上翻下,用生命最后的烂漫划过天空,做着最后垂死的挣扎。 风虽无情,可最无情的莫过于人心。 背对着自己,文成看不清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知道他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听到他的话,文成浑身一怔,整颗心瞬间坠入冰谷,感觉到每一寸经脉都变得异常冰凉,因为震怒全然没有注意到最后他颤抖的尾音。他说什么……忘了他,重新开始生活…… 重新开始……文成苦笑,迅速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凄凄笑了起来,“呵呵,好一个忘了你!龙应宇,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这样的负心人,难怪武陵山上师父不告诉我你的事情,好啊,好啊,你们都瞒着我,你们都知道实情独独瞒了我!” ------------ 第114章:长痛不如短痛 “哈哈,都怪我太天真,怎么相信了你的话,什么爱我,什么等你,原来都是谎话!是我瞎了眼,怎么没早早看清你的真面目,她说的果真不错,你欺骗了我,你骗了我!最可怜的是我的安儿,一出生就没了爹爹,早知道今天何苦要跟你出谷,就算死了也不要跟你有一分一毫的干系!” 龙应宇身体一颤,她的话如锐刺一样钉在自己心房,痛得不能再痛,字字锥心结在心头,几次想要转身跟她说明真相,但想到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让她对自己死心,这样也能保护好她。 周遭安插着父皇派来的眼线,只要自己稍一有所举动,就会传入父皇耳中,还有高觉……他们总会有理由逼迫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即使赶到,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当看到文馨倒在血泊中的一幕时,心也随之揪起,脑海里想着的是如何为她脱身啊,王府夫人流产,罪魁祸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岂是她能承受的,孩子虽然没了,但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安全更令他担心的。 断绝关系送她回武陵山是眼下唯一的方法。成妹,你恨就恨我吧,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宇哥哥愿意一个人背负这份沉甸甸的骂名。 “徐朗,带两位客人去休息片刻,稍后派人送回武陵。”龙应宇吩咐下去,抱着高文馨急匆匆的走了,没有再回头看佯装坚强,心底却已经支离破碎的文成一眼。 文成一直呆站着原地,眼睁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花廊尽头,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虚晃起来,唤作徐朗的侍卫从一边走来想要扶住她,却被文成一把手打开,“走开,我没事!” 孟一清身上受伤不轻,支着剑才勉强站稳,走到她身边,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文成眼眶发红,却死命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孟一清心疼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借了半个肩膀给她,“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强忍。” 算起来他们也算是师兄妹,当初在武陵山的时候也有几面之缘,后来她失踪后,武陵山重新整组,建立情报机构,自己也被派到京城一代,没想到在京城还能再见到她,这么久不见,虽然根据消息来源她经历了很多,再相见的时候,还是为她的改变感到诧异。 感觉到身上一个冰凉的身体靠过来,带着微微的颤抖,孟一清欣慰拍拍她的头,就像当初那个武陵山的小姑娘一样,虽然现在她已经长大为人母,如此脆弱的样子实在让人怜悯,文成紧靠在他肩膀上,小声啜泣,后来声音慢慢变大,知道整个衣袖都被润湿,从最初的温热变成一片冰凉…… 孟一清一动不动,直到她慢慢停止哭声,慢慢从肩膀上移开,眼泪所带的盐分渗入被割裂的伤口里,传来阵阵叫嚣的疼痛,文成抬起头,用衣袖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将满面悲伤化作一脸冷漠,转身对徐朗说,“带我回我来之前的旅馆,我不要呆在这里。” “可是殿下说……” “不要跟我提他!”文成毫不掩饰的将他的话打断,声音冰冷的说,“回武陵山前,先去客栈,否则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徐朗迟疑一下,最后点头说,“好吧,我找马车送你回客栈。” 掀起帘子,街道上熙熙攘攘,马车从瑞王府的正门出发,看着那两尊石狮渐渐远去,文成终于坐正回马车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从花园一别,他再也没有出现,就算是得知她要走的消息也没有来看最后一眼。心里如被蜂蜇一样苦痛,此刻他该是陪伴在自己妻子身边吧,那是那么多血,想来怕是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文成没有诅咒的意思,只是依情况分析,看他那么紧张,一定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可是,现在一切期待都让自己毁了。 不,是他一手毁了自己的期望,然后,她毁了他的期待,有意无意已经没有意义,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文成握了握手中刚才徐朗送来的红色瓷瓶。 “殿下说,请姑娘带上这解药,其他的每年鬼节之前都会派人将解药送去武陵山。” “呵呵,这算是对我的施舍,对这些日子的伤害做的弥补么?” “龙应宇他人呢?他就不肯再来见我一面了?” “殿下他……” “呵,好了,我知道了,他现在一定是陪着你们夫人身边,哪里会记得我这个弃女……” 缓缓放下帘子,连同已经冰冻的心。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雨,顺着马车帘子渗进来,文成伸手接来,不多时就淋湿大半手掌,嘴角牵起一阵苦涩,不用瞧帘外就知道这雨有多大。难道老天爷也在为自己哭泣么,聚成团团阴云压住清朗的天空,就像得知真相后压在心底的痛苦。 一场眼泪洒落一地美好回忆,待眼泪干了后,前尘往事终将化作一片虚无的泡影,消失在五彩斑斓的阳光之下,再也找寻不回。 “停轿!”文成突然大喊,文成看了一眼身旁伤的不轻的孟一清。 徐朗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姑娘有什么事?” “先找家医馆,为他疗伤。”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说去医馆就去医馆。”文成的话冰冷,直接打断他的迟疑,“你们王府的人做的,难道不该负责么?”说到这里,脑海里又想起龙应宇冷漠的身影,不由苦笑,“呵呵,我怎么忘了,你们王府的人向来不负责任的呢……” 徐朗不知道她的反复无常,也许失意的女人就是这样,既然她现在坚持要先为孟一清疗伤,为什么在王府里拒绝医治,这会执意要去医馆,再想问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徐朗只好调转马车,向另一条街方向驶去。 两个时辰后。 客栈马棚,一白衣女子牵起与她衣衫一样颜色的马,毫不犹豫跳上马背,跃进雨帘。 医馆,趁徐朗扶孟一清进去疗伤的时候,偷偷潜入药柜偷来些麻药粉末,趁着徐朗不注意洒在他的药里,这会估计已经睡下了。 雨帘里,文成一路挥起马鞭,豆大的雨滴砸落脸颊,顺着发梢淌下,心中悲痛化作一股郁气憋在心中,无处发泄,她现在都不想,只想把心里的悲痛发泄,文成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愿去想从前的一切。 在坠入断崖后这一段的朝夕相处的时日,悲也好,喜也好,欢也好,苦也罢,都已经化作一个句号再也回不来了,文成现在只想去一个地方,那是他们开始的地方,既然记忆的开始,那么就让记忆就此结束吧。 失魂落魄的文成站在断崖边上,双眼无声的注视着远方,凛冽的谷风吹散了满头的青丝,灰色的白衣在风中飘动着,舞动着。 ------------ 第115章:她不要他的怜悯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像是回过神来,不动的双眼转动了起来,看向天边的云朵,又看了手中的解药,凄苦的一笑,一行淡淡的清泪滑下了眼角,朱唇微张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宇哥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宇哥哥,你来告诉我好不好,到底为什么!” 灰色的白衣站在崖边,再次抬起了头,似乎从这断崖下看到了昔日的杜鹃花谷,一幅幅画面不断出现在心中,快速的出现又迅速地消失,往事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荡漾着,曾经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想着当初他同自己说,只有出了山谷才能解了她身上的毒,但现在呢? 突然之间除了解药她什么都没有了,真是可悲可笑!安儿么,他说那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呢?孩子出生这么久别说抱一抱,就是一面都没有见着,等来的是什么,只是他成亲的讯息! 文成突然对着断崖前方大声的叫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快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宇哥哥你为什么要……如此狠心!为什么……”清泪变成了泪珠滑落了清瘦的脸颊。 “为什么你如此狠心,狠心的抛弃我们!你说安儿是你的孩子,可你何时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职责!你说爱我一个,为什么转眼就娶了别的女人!还,还有了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孩子……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想起王府的一幕,文成用力摇头,绿娟的尖锐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是她要杀了我的,我不是有意的……” “你宁愿接受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也不要我,你知不知道是她执意要置我于死地!你只看到她受伤,我身上的伤你到底看到没有,为了找到你,我差一点就死在到京城的路上了!” “这个断崖就是你我曾经坠入的地方……呵呵,真是可笑,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我痛恨那些回忆,痛恨以前懦弱的自己!我的身世就是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原因么?”文成疯狂的对天哭喊,悲痛的语气让云彩都变了颜色。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有他的记忆,从睁开眼的第一幕开始,他的担忧惊喜,他熬黑的眼眶来不及清理的青丝胡子;他对怀中宝宝的用心,他的每一分温柔每一分关心。 触摸到一个小生命时的惊喜;得知自己身体毒要发作时的镇静,以及半夜抱着自己说过的情话;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么,一个美好的却像泡沫一样美丽的梦么? 画面好像静止了,过了好一会儿,文成凄苦一笑,如此脆弱的美好为什么要让他亲手打破!看了看手中解药,血蛊,解药,“呵呵,解药……解药又有何用,解得只是‘血蛊’,能解掉别的吗?你让我拿着解药有什么用处,是给我的怜悯和施舍么!” 说着文成抬起了手,盛着解药的血红色的瓶子脱手而出,飞向了前方,飞向了开满杜鹃的花谷。 “龙应宇……”文成大喊道,“你既然如此狠心,狠心抛弃我,抛弃你的孩子,你又何必给我解药,我要它有什么用。如果出谷的代价是这样的,那么何必要带我出来!让我燃起希望,又在憧憬最美好的地方让我断绝依托,收起你的怜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的一分一毫再与我没有干系!” 大喊之后,文成再次安静了下来,微微抬着头,看着远方。微弱的谷风吹过了断崖,吹过了她的发尖,吹过了她那灰蒙蒙的雪白衣衫。此时的风不再凛冽,想一个温柔的丈夫拂过妻子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 就在此时文成大声哭了出来,声音充满了无助。独自站在断崖之上的她在大哭过后,大声对着天边喊道, “龙应宇……你既然如此狠心,我又何必因你而伤心,你无情,我何须有意,就算我死,也离你远远的,一辈子不与你相遇!” “为了你这个不值得的人,我何苦委屈自己,从此以后你我各走各路,同是天涯人,相逢不相识!”说着豆大的泪珠再次滑落脸颊。 “龙应宇……你以后会后悔的!”文成再次大吼了一声。 “天涯人,不同路,生死由天命;往昔事,未来情,断崖斩青丝;从此天涯陌路人,情谊不再修来提;就算千水一朝断绝不复夕,云落崖断天地崩,此情此恨难两全!破镜毋重圆,分离难相合,比翼双飞斩翼去,连理分枝生,就此丛林鸟,今生不相干!” 说完文成挥剑斩下了一缕青丝,飘然转身走下断崖。 既然没有了结局,就让这个句号画在我记忆开始的地方,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你做你的瑞王爷做你的三殿下,而我,谁都不做,只做我自己。 与上山时不同的是,虽然眼颊还有红肿,眼眶带着血丝,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现在的她已经放下了那个美丽的梦,要重新做自己。 刚才弃了马一个人上了断崖,下山的小路崎岖,幽深的碎石路在茂密丛林里,没觉察到一份清爽,相反的是夏日炎炎所带来的几分烦躁,即使被高大树木遮挡,没有热辣辣的阳光,更没有空气的流动,这里就像是一座死寂的丛林,死寂的山峰,死寂的心的地方。 此起彼伏的蝉叫声已经悄悄隐退在浓重的深绿气息里,扭曲的热浪从远到近,由近及远,不停变换着轮廓。远处传来几声山鸟惊起的声音,文成揉揉眼睛,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蓦然腾身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留意身边的草丛,更加加快了步子向山下走去。 就在她转身要穿过一段幽长的岔路口时,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里响起一阵稀碎的声音,之间几个身影跳出,突然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高文成,这下看你还往哪逃!”文成舔舔干涩的嘴唇,眼中的惊讶随着刚才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而消失,这个人她见过,正是那日在前往京城途中溪边遇到的上来问路的光头男人,身边的其他几个也是他们同路的当初要捉拿取她性命的人。 想到他们说要取自己的人头,文成心里一沉,目光不经意的扫视六个面神凶恶的汉子,他们手里都是大刀长剑,一副凶神恶煞害骇人模样,心里暗暗盘算,要想从他们手里脱身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能做的就是先稳住他们,然后再做打算。 脸上丝毫不露出惧怕,强做震惊,朗声说,“虽不知你们是什么人,想你们从京城追我到这里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派你们来取我性命的人是谁?好像我不记得有什么仇人吧?” ------------ 第116章: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哼哼,你不记得?你当然不记得,要你性命的人多了,我们也只是收了钱财,替人消灾,只要取了你的头,我们就可以得到剩下的银子了。”刀疤脸抢先回答,将手里的砍刀往前一横,眼睛里流露着看到金子一样的兴奋,“你可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值钱,五千两啊,足足五千两!” 文成一阵轻笑,想不到自己的性命还这么值钱,就是不知道有谁会花这么多的银子买自己的一条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人,竟威胁到性命安全上了,“五千两?”文成忽的一笑,“如果有人肯出比五千两更高的价格,你们是不是就会放了我?” “哈哈,谁会出更高的价格?”光头大笑,“说来听听?” “嗯哼。”一个看来瘦弱的男人抬起手轻咳几声,文成一眼便看出他是这几个人的领头人,“再多的钱我们也不会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大哥……”男子摆手,瞪了光头一眼,光头吞了未说完的话,将手里的刀换了个手抗在肩上。 “呵呵,这位大哥如何称呼?”文成抱拳向他问。 “你少废话,今日不论你说什么,都难逃一死,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文成闻言,非但不怕反而笑了,“诸位想必在接这桩生意前,已经对我的身份做了诸多的了解,是不是也查到我是武陵门门主胡孜陌的徒弟了?” “哼,这个是自然,就是知道你从武陵山出来才半路堵截你,谁知竟被你金蝉脱壳溜走了,不过放心,这下,保证不会让你再逃出我们乌山六鬼的手掌心。” “乌山六鬼?”文成重复,一面思索这个名字在脑海里的印象,“据我所知,你们主要接的是乌山北面一带的暗杀生意,这么说来,派你们来要我命的人想必就是那京城的人了吧。” “呵呵,想不到你一丫头知道的还很多,倒不像是失忆的人呢!” “你们连我失忆都知道,看来你们当真要杀我了,但是如果你们杀了我,我师父胡孜陌必定不会放过你们,到时候你以为你们有了这些银子日子就好过了么?” 刚刚说话的刀疤脸不做声,青衣衫的瘦弱男子接了话,“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们自然会做的不留痕迹,那么我们不如就计,将你伪装成你上吊自杀的模样,这样也省去诸多麻烦。”说着示意一旁的人拿出一根长绳,向她走来。 “慢着,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要杀我,让我死也死个明白!”文成后退几步大喊,一边向靠近路旁的垂枝上靠。 “告诉你又有何妨,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了,派我们来要你性命的人就是……你的妹妹,如今瑞王府夫人高文馨,是不是很震惊呢?哈哈哈……” 高文馨,高文馨,又是她。 文成手掌握在一起,紧紧咬住唇部,瑞王府她要自己性命的一幕还在浮现,想不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狠辣几分,心里还在对伤了她的孩子感到愧疚,现在,只剩下恨了。 “好了,话说完了,你该乖乖受死了!”拿着绳子的人向她逼来,文成眼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笑,那人突然觉得不妙,只见她已经跃起抓住一条垂下的树藤,借力甩起,正逼那名手握绳索的人,他躲避不及,被狠狠踢向一边,哇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 “不要让她跑了!快追!”那名青衣男子喊道,举起鞭子带着风声向她甩去,文成灵巧的借力攀上更高的树杈,拉起另一根垂落的树藤,向前跃去,如果记得不错,过了这个岔路口,再走不足两百米的距离就是一段陡峭的山路,只要能在这里甩下他们,凭借着不知何时恢复的伸手估计会甩开他们,想到这里文成又向前跃到另一棵树梢上。 青衣男子、光头与刚刚被她踢伤的人在树下追着她的步子,其他几人飞快飞上树梢各路拦截她的去路,文成一面要顾及树下不时抛来暗器的青衣男子,另一面又要避免与后面三人的正面交锋,只是凭着莫名的矫健身姿在树藤和树梢上迂回与几人缠斗。 文成也想不出为什么身体会这样轻盈,从失忆以来身体跟平常人无异,丝毫没有什么学过武功的迹象,在武陵山文成还羡慕那些拿着剑比划的弟子,想象自己从前拿着剑的样子,也该谢谢在京城里瑞王府的受到的刺激。 那次决绝的离开,突然发现身体轻盈了不少,一路上奔赴西南郡的途中,发现身体竟然有一股说不清的暗流在身体内流动,整个身体灵活,甚至也随着感觉时常会舞起一套不知名的剑法。 这就是从前的自己,不愧是练过武功的身体,文成可不敢想依照自己现在恢复的功力能够与六人相拼,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拿着武器,而自己除了一柄不长的没有攻击力的尖刀什么也没有,拿什么跟他们拼? 这么久没有练功,没有多久身体就有些吃不消,还是应该速战速决,快速的甩下他们,找到白马的位置才是正事。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拿到银子了吗?既然你们知道在瑞王府龙应宇用言语刺激我,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的雇主都受了伤了么?怕是她现在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管你们?!” “她受伤了?”青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看了坐在树梢上的文成一眼,也分不用楚她说的是真是假。回京城后,有求见于高文馨,但是她推脱不见,只是拍了身边的小丫鬟送信过来,其他的都不知晓。 看出他的犹豫,文成笑道,“那你们知道那天她受了什么伤么?” “呵呵,告诉你们,她流产了,好像三个月的孩子,就那么没了?你们说,她现在还有心思去理会你们么,就算你们把我杀了,恐怕她也没有心思理会你们了。” 几人面面相觑,还真没有听说这件事,“你少在这唬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 “啧啧,你们还真是卖命啊,就不怕到时候人才两空,她反口不认账,最后杀你们灭口?”看他们不说话,文成继续说,“那个女人,可真不是一般人呢!你们知道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没有的么?” “呵呵,告诉你们,自作孽不可活,说起来还是要怨她自己,如果不是她一心置我于死地,她的孩子怎么会没了?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我就看着她倒在我面前,摔在台阶上,血流出来了,她的孩子死了!” 文成突然大喊,一双眸子带了血丝,妖异的笑声在林子里传荡,文成笑了一阵停下来,“死的好,死的好!” ------------ 第117章:师父来了 如果孩子出生后知道有这样的母亲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正好赶去轮回重新投胎,去一个好的家庭,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也不要像安儿一样,一出生就是被父亲遗弃了的孩子…… “哼,不要说了!不管如何今日,你都逃不掉,今日我就要取你的性命!”青衣男子迅速攀上她所在的高树,文成捞起一根树藤将他打落在回地面,其他几人见老大他击中,也冲上去与她争斗,五人围攻一个,就不信她死不了。 文成突然大吼一声,放声大笑,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一样的泻在身后,斩断刚才抓着的树藤握在手中,也跃到地面,她想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能逃出这个林子又如何,既然他们能随着自己找到这里,想必在山下的马也被他们带走了,那么,现在只有两条路要走,第一条,被他们杀死。第二条,打败他们,从这里走出去。 究竟走那条路可要看看,曾经的自己有多少本事了! 白色的衣衫被风鼓起,猎猎作响,墨色青丝在半空悠扬,蛇一样的青藤划过半圆落在地面,压倒大片浓绿青草。 几人面面相觑,情报上没说她还有武功啊,这会儿看她这样决绝的面容,警惕的弯腰包围着他,犹豫谁先上。 “我来!啊!”光头最先按捺不住,举着大刀向他砍去。 文成灵活弯腰,后退,旋身,甩起青藤。 一道青龙从天空带着风声落下,砸碎细嫩小草,光头抡起大刀瞅准青藤砍向那道青影,文成手腕收紧,向后用力一扯,再反方向一甩,那青藤立马转变方向,向着他的手臂方向袭去,光头大惊,急忙后退,才堪堪避开她的进攻。 几人不敢马虎,刚才光头只是试探一下她的伸手,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要高很多,但是,青衣男人眼光一闪,迸出冷酷的光,再怎样高也她只是一个人,就不信她能从这里逃出去。 “上!”青衣人甩手,几人重新向文成袭来,文成甩起手里的青藤,逼迫他们离开自己,但乌山六鬼并不想直接与她正面攻击,只是在等,等一个她疲惫不堪的时机,再一举将她拿下。 想她一路赶来并没有休息好,适才又爬了高山还在树间耗费不少体力,看她也没有多少力气,倒不如等她力气耗尽。文成看出他们的意思,果断换防守为进攻,手中的青藤狠戾的划破长空落向在场的人。想要她的命,那就拿命来换! 乌山六鬼哪里见过她这样决绝的打法,伤人七成自损三分,连连后退,躲开她的进攻,抓住她的破绽处向她砍上一刀,文成凄艳大笑,散开的头发在空中的飞舞,一袭布满灰尘的白衣变成腥红的血衣,还在张狂的笑。 从他们手中抢来一把剑,比划着不知名的剑法果断的与他们混在一团,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却不知道哪里的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饶!就算死也要一起死,黄泉路上也要拉个作伴的!一双黑瞳布满血丝,妖冶的红色,在张狂的打法中更加惊艳,让人震撼。 文成抓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用剑将他从肩胛处钉在树上,那人拼命的求饶,文成不屑的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身上得满身血污,狰狞一笑,举起衣袖中的尖刀,向他胸口刺去。 本不想伤人,是他们咄咄逼人,如果不解决他们,自己就是下一个,就像自己胸口的那个窟窿,还不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刺伤的,绕过了他一次,本想放了他,想不到他反而挥剑再反刺自己,就是这样还能饶过他么! 不能!绝对不能!但是,为什么脑海的另一个声音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伤人呢…… 文成闭上眼睛,在刀剑要刺入他要害的地方,稍微移开几寸,用力扎下,在匕首入体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匕首传入皮肉割裂组织的声音,另一个是熟悉的呼喊,“成儿!” 师父…… 文成拔下匕首惊艳转身,脸上还残留着刚刚被那个人的血溅了满脸的血渍,当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么,他真的来了,“师父,是你么……”修长的睫毛沾满了血珠,随着身体的起伏不断颤抖。 放开另一只手上的长剑,整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角扯起一丝笑容,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胡孜陌来了,胡孜陌来了!”光头大汉看到他的出现,大喊一声,随即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拿起地上被文成刚刚打落的刀,一溜烟向山林里跑去,其他几人也狼狈的从各个角落里钻出,向小路外面奔去。 胡孜陌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他们逃走的方向,只目光落在不远处树下的文成身上,此刻的她正立在一堆血泊之中,发梢上甚至还有血滴在向下淌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知是为此时的她而担心还是为她震惊。 文成心里一沉,想必刚才自己下手的模样已经被他看的,嘴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但目光突然落到胡孜陌身后。那名青衣男子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在原地站住,文成再看他举止怪异的模样,心里正在纳闷,突然目光落在他的衣袖位置。 只看他手中握了一柄黑色的带齿暗器,目光落在站着不动背对他的胡孜陌身上,就要像他的后心位置甩去,文成大惊,本能率先向他甩出手中还沾着血的匕首…… 只听一声闷哼,青衣人痛苦的捂住鲜血喷涌的脖子倒在草丛里,眼睛大睁不甘心的看着她的位置。 胡孜陌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人倒下的身影,眼中的复杂光芒更深,一脸的凝重和不可置信。 “你杀了他?!”胡孜陌指着那具还带有温度的尸体,凝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如何能不相信,刚才明明看到她将匕首送到刺入树上那人的胸口。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曾经善良的那个她几日不见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自己都不认识她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对你没有威胁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如果那个人我可以原谅,那么他呢?” 如果第一个是她的无奈,那么第二个逃跑的人呢,在这短短的一刻内,她已经在自己面前杀了两个人了! ------------ 第118章:连他都不信她 “师父……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那个人…是他,是他,要杀我,我才出的手…”文成突然好害怕,好紧张,她没想到师父会突然出现,还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狼狈残忍的样子,文成举起手,上面都是鲜红的血液,不由摇摇头,惧怕的向衣服上抹去,但衣服上的血更多,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却怎么也抹不掉,胡乱抬起手来抹掉头上的血,也是涂成一团暗红。 “你是说,为师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我诬赖你了?” “师父,我没有,你不相信我?”文成不可思议的退后几步,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凑巧的赶到,瑞王府是,这里也是,文成都不知道这样的凑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师父不相信自己,那个人也不相信自己,他们都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 文成慢慢走近他,唇边露出凄美的笑容,大颗大颗眼泪从眼角滑落,重开暗红的血渍,趟开一条清明的泪河。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素衣男子,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深邃如星的眼眸,俊美优雅的容貌,已经失去了一个人了,难道连最后的港湾都要一并失去了么? “师父,你真的不信成儿么?你只信你的眼睛,你为什么不信我一下?” 胡孜陌心头一颤,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对她的父亲说过这句话,承德王府拜寿那次。这一次……的确是她不留情的动手在先,如何让自己信她? 看她不说话,文成难过垂泪,紧紧咬住下唇,渗出丝丝鲜血,进入口腔里,惺甜的气息,心里涌起阵阵苦涩的惆怅,他不信自己。 他不信自己。 “好了,我知道了。”文成幽幽叹息,抬起氤氲雾气弥漫的眼眸,看着面前这个神仙一样高雅的男人,一步步退后,退到距离他一丈之外的地方,“既然你不信我,那我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我走了,自此天涯漂泊,四海为家。” “成儿!”胡孜陌惊叫,“你去哪,随我回武陵!” “我不去,既然你不信我,我才不要回去。”文成赌气这也是她的心里话,可以容忍陌生人的质疑,唯独受不了最亲致敬的人的猜忌,他的不信任,已经打破了心底最基本的底线,纵然无法舍弃龙应宇,还不是一样的断了,虽知师父在心中的地位特殊地位,也不能让底线一降再降,早已说过,她高文成,从今往后只做自己,不做谁的谁。 胡孜陌还要再说什么,只见银光一闪,天上飞来无数的银针。 “小心!”文成大惊,这漫天的银针都是向着胡孜陌的方向而去,文成想要过去为他挡住为被他推开一边。 只见白衣纷飞,衣袍翻卷,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天空飞上飞下,躲避从各处射来的银针,一波过后还有下一波。文成担忧的看着他,循着射来银针的方向,不知道什么四个方位每棵树上都停了一个黑衣的男子。 文成暗暗回忆,刚才与乌山六鬼打斗时,这些人根本不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胡孜陌出现后,这些人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但是为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师父,不是自己呢? 文成想不通,看着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银针战,黑衣人架在手指上一个像弓箭一样的器具,每一次射出都有十几枚银针,文成担忧胡孜陌的安全,也不知道这些银针上是不是有毒的,当下想着最近的正东方向的黑衣人方向飞去。 黑衣人并不想与她打斗,只是一路像远离胡孜陌的方向逃走,文成虽有惊异,但还是手里握着长剑追他而去,直到跟他来到一个开阔的地界。那黑衣人才转过身。 “你究竟是何人?”文成怒斥,举起手中的长剑,警惕的看着他。 黑衣人伸手慢慢接下面前的黑巾,文成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黑衣人挥手一扬,挥洒出白色粉末的东西,文成后退几步,一手挥扇尽量让视线清楚,一面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防止黑衣人的进攻。但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晕晕的,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就连眼皮都在打架,这是怎么了? 气力一点点的散尽,右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眼睛不甘心的望着白茫茫的地方,那里正走来一个黑衣的人,解开黑巾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在记忆里好像有这样一个影响,但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 就在眼睛慢慢合上的瞬间,看着那张脸在面前渐渐放大,放大,直到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在怀里,文成想要挣扎,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只能认着他将自己越带越远。 “昙纵,我带你回家……”这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 回家?她哪里还有家…… 文成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在天空里铺开,从窗户漏进来的橘黄色的光晕落在鹅黄色的软床上,一点点碎影在她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薄雾纱帐,随着风清扬,凉爽的清风吹拂身体,身下是软软的床褥,深陷其中,整个人平躺在不知添了什么材料的枕头上,传来好闻的淡淡清香。文成好不容易挣扎坐起身,想看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哪?带自己来的那人是谁? 不由捶打还有些沉重的头,身上虽然已经恢复些气力,但还是不足够从支撑整个身体,掠过层层轻纱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那里正坐着一个墨蓝色衣衫的男子,支着头很安静的坐着,薄唇抿在一起,勾起浅浅的弧度,他安静的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影子,跟这个屋子融为一体。 听到响声,他突然惊醒,“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急忙从桌前站起,几步跨到床边,柔声说,“快躺下,你现在还不适合起来四处走动,再一晚,明天就好了。” “这里是哪里?”文成敲打一下额头,听着他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也想不起,当目光触到他的眼瞳,那里,深蓝色的眼睛…… “这里是万月国?你是万月国什么人?”文成大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惊急之下想要站起,但没有力气又要跌倒,幸好他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文成推开他的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带自己来的目的,虽然与他有种熟悉感,但这里毕竟是万月国的地界,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见她推开自己,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没有为难她,贴在床边坐下,看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 第119章:为什么不带她走 面前的人有些面熟,但也记不起究竟是谁,有着陌生的熟悉感,也有着熟悉的陌生感,好像之前有见过。文成揉着脑袋,仔细想着之前发生的事,除了让头更疼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追一个黑衣人到空阔的地方,被他洒下粉末,再什么也记不得了,对了,还有师父,想到这里,整个思绪一团清晰后又陷入一团紊乱,抓着他的手叫道,“我师父呢,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我师父呢!” “你还想着他?”他摇头,脸上还残留几丝诧异,“他都不信你的话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他……”想着在林子里,他对自己的失望,文成心里也是一痛,还是强作镇静,没有好气的说,“他信不信我干你何事,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风倾捕捉到她眼中的失落,尽管很快消失还是落入他湛蓝色眼眸里,继续说,“你师父他没事,走了。” “没事就好。”文成低声自言自语,将头埋下,“他去哪了?” “武陵山。” “他回武陵山了?”文成抬起头,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他走之前,有没有,问我?” 风倾直视着她,温柔的将额前碎发为她拂到耳后,轻轻的说,“问了。” “真的!”文成惊喜,但转念一想,“他既然知道我被你们抓来了,为什么他不救我,是不是你们把他弄伤了?” 看她这样紧张,风倾心里一痛,不由摇头,“没有。” “那他怎么不带我走?”文成摇着他的肩膀,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眼睛无辜的对上他的蓝眸,俊朗面容。 风倾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摇摇头,“听他们说你失忆了,我还不相信,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这样也好,让我把一切告诉你吧。” 文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带了惊异的神色听着,“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带你来这里吗?这里是万月国风府,我是风倾,也是你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同父异母的哥哥…… 当所有的一切以平静又残忍的方式解开,血淋漓的现实,可悲的身世,无法割裂的血缘关系,上辈子的恩怨,竟这样强制压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文成不由苦笑。 尽管在瑞王府从高文馨口中听过这一切,如今再听一次,还是为这个身世而无助,一出生便是不被人喜爱的弃儿,怨不得他们这样厌恶自己,不论自己做的再多,做的再好,都不会得到一份真情,一份真爱,一份真的关怀。 想到这些,脑海里飞速闪过龙应宇和胡孜陌的身影,摇摇头,现在怎么还会想到他们,断崖上斩断的青丝,挥断了过往,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只是师父……你真的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难道你也认为我体内流淌的是万月国的血,回到自己的家乡就是对的,就是快乐的么? 胡孜陌你不信我,你难道也跟那些俗世凡人一样对我的身世耿耿于怀么?你信你的眼睛,那么这些年的师徒情谊,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你又置我于何地?好啊,好,一心坚持守护的环武国,走到最后,竟然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难道真该相信叶落归根,不论走的多远,最后都会回到与血脉最相近的地方,而自己的归土就是曾经对抗的万月? 垂眸,苦笑。 一脸落寞与悲伤,却如何也不肯落下一滴眼泪。 看她这样痛苦的神情,风倾不免担心的说,“明日,我派人去武陵山将你的孩子接来,也好有个伴。” 听到孩子,眼角闪过一丝情绪,文成睁开眼眸,沉吸一口气,像是沉睡了一个世纪,思索了许久,才无力的缓缓开口,“不用了,让他在武陵山长大吧,他跟着我会受很多苦。” 听她这么说,风倾悬着的心渐渐放下,看了她已经放弃了再回环武国的念头,那个伤她那么深的地方,为何还要再回去,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容许别人再伤害她一份一毫的。 只是她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她真的忍心放下么? 安儿,你一定要平安的长大,环武国才是你真正的家…… “呵呵,能在胡孜陌手中将她带回,果然还是风爱卿有能力。”听到魅惑的声音,文成忍不住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隔了帘子,只见一身着紫衣的人儿手里握了一柄同样紫色的折扇,轻轻摇着,身后墨发飞扬,嘴角嫣然一笑,惊艳绝美的容颜,宛若天人一样的脸,文成不由大惊睁大了眼睛,这个男人竟然长得比女人还美上三分的脸,这样魅惑的笑……这,这,绝对是个妖孽! 南宫染见她这样吃惊的模样,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步履款款,衣袂翩翩,用折扇撩起轻纱薄帐,腰身轻侧,优雅的抬帘进来,同样湛蓝色的眼眸如盈盈秋水,泛着点点星光,勾魂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文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张脸,心开始疯狂的跳动,体内的血液汹涌的想要从身体里奔涌出来,张张嘴巴,所有的声息还没走到喉咙又全数咽回肚子里。 “王,王上……”风倾从床边站起,没想到他会突然拜访风府。 南宫染摆手示意图不要多礼,径直走到文成面前邪魅一笑,朱唇微启,满意的望着她说道,“一年多不见,本王的爱妾好像憔悴了不少呢。” 什么?!听过他的话,文成的下巴差点磕到地上,南宫染合上扇子,魅惑众生的脸凑近她面前,低声轻笑,“怎么,你不记得了么?六年前,你的身体就被本王看光了,这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看到她继续吃惊,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南宫染也不避讳索性贴着她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胳膊,手臂,直到锁骨处,当冰凉的手指触到裸露的肌肤,文成一阵瑟缩,打了一个寒战,挥手欲将他的手打掉,却被南宫染眼疾手快半空拦住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可不怪哦!” “拿开你的手。”文成愠怒,秀美弯起,心里更加确定这个人不光是个妖孽,还是变态,“走开!”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向他绝美的脸上挥去。 “嗯?”南宫染危险的眯起眼睛,凑近他,“你又想打本王?你难道不记得以前,从来都没占过上风么?” ------------ 第120章: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又提以前,以前的高文成何时见过这个变态!文成不由心里暗骂,风倾喊他‘王上’,他也自称自己‘本王’,那么他只有是万月王了,想不到万月国的王竟然是这样妖邪惑媚的变态角色!该死,用力从他手里想要挣脱出自己的手,但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出来,身上的药力还没过,哪里是他的敌手。 “王上?”风倾在一旁忍不住喊道,心里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好不容易领回来的妹妹。风倾心知南宫染对她的心思,这一年内的苦寻,何尝不知道其中寻找下落的那些人又他的守卫,他竟然连阿木都派出去了,可见对于文成,他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只是这心思,不知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总之,有他风倾在的一天,就会好好护住她,不让任何人再伤到她,哪怕是王上也不行! 南宫染并没有相对她做什么,只是将她禁锢住,点住她的穴道,不让她随意乱动,手指慢慢划过光洁白皙的皮肤的一刹那,似乎有一股无名的悸动传遍全身…… 他低下头,蓝色眼瞳温暖如水,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带了点点笑意,望了一眼正震惊的女子,手指缓缓收起,藕色轻纱慢慢从肩头滑落,露出大截玉藕色透明的肌肤…… 只见南宫染的目光落在拿到梅花形的殷红标记上,鲜红的五瓣花在洁白的肌肤上格外扎眼,想不到她身上的所有疤痕都消去了,这个梅花印记还保留着,这算不算是上天的安排呢? 南宫染唇角的弧度更深几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片梅花形的青铜,半个指甲那么大,在文成眼中晃过,慢慢贴在那个印记上,正好吻合。 “看到没?你早已经是我的人了,六年前,我就给你打上了印记,这辈子你哪也休想跑了,这个记号,只有我的女人才会有的呢!” “变态!”文成怒骂,这么久才知道那个梅花形的印记是他弄上去的,之前只当是个胎记没有太过注意,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文成一定会用刀子把它剜下来的。 “你又这么骂我?”南宫染不怒反笑,想起那次在河畔,她还是高觉的影士,时值五月,梧桐花开满树梢的季节,想不到那个小丫头转眼间就长那么大了,还那么有趣,也是这样骂着自己变态。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几年间倒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还好,她最终回来了,想着从前的过往,鼻息之间萦绕的是淡淡的体香,指尖触摸着她光滑的梅花印记,恍惚的低下头去,湛蓝色的眸子里漾起涟漪,似是沉醉在这片美好里。 突然手指位置上感觉到什么有东西在游动,南宫染收回思绪,顺着刚刚出现异物的地方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光洁的皮肤,就在南宫染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时,突然瞥见她耳后又付出一道淡淡的青线,很快又隐入皮肤之下不见了踪迹。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升起,他向她的身体靠近几分,“主上,你想做什么?”风倾大惊。 “嘘!”南宫染严肃的将食指贴在唇边,已经不是刚才的轻浮模样,风倾正要凑过来看,南宫染已经将她的衣衫合上,转过身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风倾想了一下回到,“是七月初二。” “七月,这么快就到了七月。”南宫染淡淡的说,从床上站起来。风倾凝眉思索,联想刚才他说的话,立刻想到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十三天了,时间过的很快。 南宫染挥手解开她的穴道,没有束缚,文成气愤的从床上站站起,就要跟他拼命,这个男人真是可恶了,怎能这样轻易的轻薄自己!就算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女子,但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万月王又怎么了!看她这样气盛,风倾急忙拦住她的去路,将她拉回床边坐好。 “你让开,我一定要收拾他,管他什么万月王,别以为我还是当初的那个任你们欺负的女子!你让开,我饶不了他。” 隔着风倾,南宫染好笑的看着各种不服的文成,蓝眸微挑,嘴角含笑,双臂环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看她吵闹的没有力气,还眼神怨怨的射来,似乎想要将他碎尸万段一般。 想不到这个温顺的小绵羊现在都变成了小刺猬,哎,要想收服她,可真是要费一番脑筋了,不过,这件事,他南宫染还是很乐意效劳的。 万月国的夜还带了丝丝潮气,在宝石一样的天空上,几颗不知明的星星闪烁着微光,上弦月,东方的天空上,一轮弯月,在薄薄的乌纱下洒下淡淡几步可循的光影,万月国王宫的一处屋子里,烛光摇曳,从窗户上洒下两个朦胧的身影。 南宫染问道,“解药调配的如何了?” “还差两味药就调制好了。” “嗯,解药一定不能有错,否则你该知道我会怎么做。”他冷漠的开口,从桌子前站起来,拂开挡在面前的青丝,轻轻捻起来,走到床边。 “王上,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说。” “这延缓的解药虽然能抑制住毒发,但是这里面有一味是水银,虽然用量极少,因他的毒性,食用几次倒可以,但是,用的时间久了,会在体内沉积,毁坏身体机能,久而久之侵蚀五脏六腑,整个经脉里都残存着它的药性,到那时,估计也难以活下去了。 “嗯?此话当真?”南宫染蓦然回头,随手将面前桌子上的桌角掰断,说话人一颤,头埋的更低,点头,“是,属下不敢说假话,要及想办法真的解掉血蛊才好。” 解掉血蛊,只有用与下过下蛊人交合之人的心头血才行,据消息称,这解药能与她体内的血反应生成剧毒的物质,高觉啊高觉,你可真是狠心,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想到那样阴狠的手法,就算她不是你的女儿,至少也是你心爱人的女儿吧,你怎么还能忍心用她的性命为代价,威胁龙应宇,就不怕你的蓝婉日后会怨恨你么?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会找来最后的血源,你只管研制好了。” “是,王上。” “王上,你终于有空来看彩蝶了。”软榻上,彩蝶妩媚的从身后抱住他,柔软婀娜的美丽身躯贴靠在他背上,垂下的青丝散在他肩上,娇艳欲滴朱唇一撅,撒娇道。 “彩蝶,想必你也知道本王来这是为了什么吧?”南宫染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 第121章:甘之如饴的棋子 彩蝶愣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笑了,媚眼如丝,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又贴附上去,“王上,恐怕这次你想要的,彩蝶做不到呢。” “哦?”南宫染挑起眉,好不魅惑,低沉的声音从喉间传来,带了低哑的蛊惑,“如果,本王说,会许给你你想要的,那么你还做还是不做?” “王上?”唇边的媚笑僵住,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湛蓝色的眸子里带了吃惊,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遂她愿,他宁愿将这个王妃的位置让给她做,都不愿给她一个未来的答复,今天他如何就想通了?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啊! 眼角闪过一丝嫉妒,凭什么?眼前这个毒药一样的男人总是出一些让自己无力拒绝的条件,明知自己为了她可以赴汤蹈火还要一次次来刺激自己,为了他的千秋大业,毁了自己的一世清白。 就算后来得到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又如何,还是得不到他的人,在他眼里权力地位抱负远远的大于一切,一个小小的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只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虽然是棋子还是甘之若饴的接受。 彩蝶想着,本来以为就这样为他奉献了青春奉献一生就好了,至少在他心中还能留下一个完美的记忆,但是,他又来刺激她,为了替另一个女人解毒,不惜想要她的心头血,彩蝶忽然发现自己好蠢,说不定当初派去高家军营也是日后为了今天的心头血走的一步棋…… 呵呵,同样不是完璧之身的女人,一个是爱他的人,一个是他爱的人,待遇的差别就是这么大。如果他知道,当初在忘忧湖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彩蝶笑笑,缠住他的身体,媚态横生,“你总会用这些条件来引诱我,这辈子我就栽在你手上了。”葱白的手指在他身上画着圈圈,手指灵巧的穿过衣领向下滑去…… 这一夜,他们都拿到了自己所需。 “这是什么?”文成指着面前的红色丹药,除了带了丝丝血腥气味外,倒是跟之前自己吃的的药气味挺像的。 “解除你体内血蛊的解药。”坐在圆桌前的南宫染说,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拂,还好,王宫的药师在鬼节之前将最终的解药炼制出来。 “这解药怎么是红色的?” “这是解药,你之前吃的都是缓解毒发的解药。” “听说,在杜鹃花谷里可是有神医呢,连神医都难以解的毒,你怎么能轻易解了,这不过是他找来要出谷的借口。文成想到高文馨曾经说的话,心里就不舒服,更加相信龙应宇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张嘴将解药含下,虽然是这个变态男人送来的解药,但也好过龙应宇当初的怜悯的解药。 文成走到桌边结果他手中的茶壶,径自倒满一杯水吞下。 “找人教我练蛊。”她扯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淡淡说道。 南宫染差点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喷出,一口气呛在气管里剧烈咳嗽半晌,文成一动不动重新斟了一杯吹拂上面的茶叶,也不管他,直到他脸憋得通红,狼狈怨恨的看着自己时,才投了一个白眼回敬回去。 南宫染掏出绢帕擦擦嘴,这个女人的心肠怎么这么硬?从前不是这样的吧…… “你为何想要学蛊?” 文成头也不抬的回答,“我不学这些蛊术,难道让别人再给我下一次蛊吗?” 咳咳咳……南宫染又陷入一阵咳嗽中…… 来年春天,沉睡几个月后的万月王宫后花园,微风轻拂,绿柳燕鸣,早已呈现出一片生机春意盎然的模样。 在万月王宫东北角,是一处别致的小楼,名曰百桃阁,原本只是一处偏僻的院子,很少有人来,去年夏天南宫染派人植入上百棵桃树,重新修葺一次,到了今年年初才有见人搬进这处清净的住所。 时值春日,百桃阁外大朵大朵桃花绽放在枝桠树间,粉红、深红、淡粉的或者是红白相间的桃花围着小楼,形成一个半月的形状,娇艳的花海,处处透露出风情,在微微清风中,尽情舒展两翼,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一阵风过后,满园飘香。 静谧的花丛后,透过精致木雕的窗户,一个素白的身影停在窗前的桌案前,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一个漆黑色的小匣子里,温暖的阳光从穿过薄薄的纱帘,落在她身上,斜着在青砖地面洒下淡淡的身影,无暇初雪一样的脸颊,嘴唇轻轻抿起,带了自然的弧度。 黑色的眸子遮在两扇修长的睫毛下面,平静如水又像天边的明月,透着淡淡的疏远和冰凉。摊开手掌,里面是不知何物的黄色粉末,捻起一点点,轻轻扬洒在盒子里。 忽然听见门“哎呀”一声,文成没有抬头,将手上最后一点粉末洒在盒子里。 “你怎么又来了?” “噢?听这话,你好像并不欢迎我?”话音未落,身着深紫色衣服的男子已经走到她身后,嘴角勾起一抹放肆的笑容,耳边垂下几缕自然弯起的发丝,妖异的勾魂夺魄。“别忘了,你住的可是本王的后宫,这里的一切,都是本王的。” 文成冷哼一声,没有理他,目光依然留在面前的盒子里,那里伏着十几只只浑身赤红的小虫,体型太小,若不仔细看,实在看不到它的存在,只见它们挪动肥嘟嘟的身体,慢慢触向那黄色的粉末,那黄色顺着它的口腔,滑向身体里,又过了一会儿,那些小虫有些痛苦的扭动几下,快速退出黄色粉末的地方,身上的红色一点点变淡,文成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啪”一声合上匣子。 “这些日子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原来是在研究这个。”南宫染微薄的嘴唇牵动,牵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魅惑动听,眼神落在她刚刚合上的匣子上,“没想到,你对蛊毒的悟性还不错,短短几月就能掌握其中的诀窍。”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么?如果没有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这里很忙。”文成冷冷的说,丝毫不给他面子,尽管他是万月王,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 “哎呦,这么快就要下逐客令?”他魅惑一笑,举起手拦住她的去路,身体斜斜靠在朱红色雕花柱上,左膝微曲,挑起湛蓝色的眸子媚笑的看着她,“为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能赶我走呢?来,让我看看,这些日子,你又发生了什么变化?”说着就要欺身将她拉入怀里。 ------------ 第122章:信不信我废了你 “走开!”文成厌恶的躲开他伸来的手,临空将盒子送入墙角后的一排木格内。“南宫染,你敢再乱动一下,信不信我废了你!” 听了他的话,他非但不怒反而掩唇一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闪电一样飞到身后,魅惑众生的脸贴在她耳边,骄狂的说,“几日不见,本王的爱妾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呢!” 他的话清晰的吐在耳边,吹起的气息挠的耳朵痒痒的,这颠倒众生的模样,除了第一次在风府中被他相貌惊叹到,如果不是他那轻薄的动作,也许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厌恶他。 难怪他有十几房妾室,殊不知有多少房是用这样的手段骗来的。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一个轻浮变态的印记,可见第一印象是多么的重要,后来无论南宫染如何做,文成都是以一种鄙视的目光看待他。 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慢慢攀上身体,文成浑身一颤,下意识的逃离他的触碰,南宫染勾笑,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她的胳膊,手臂用力,将她身体旋转一圈,面对面的落入深紫色的怀抱里。 只觉的薄薄的唇又贴在自己耳边,南宫染低沉含笑说,“这样可不乖哦,本王的女人虽有本事,但各个都是听本王话的呢!” “谁是你的女人?”文成愤怒的抬起头,却不想正好触上他冰凉的嘴唇,愣了片刻,急忙低下头,脸上飞上红晕,南宫染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抬起手触摸刚刚她嘴唇碰到的地方,温柔的,甜美的,陶醉的,幸福的,美妙的感觉一起涌起…… 看着她手足无措促邪的模样,她殷红的唇角,在飞满红霞的脸上更加鲜红欲滴,心头像是被小虫挠动,南宫染缓缓的低下头,想要去更深的接触那片柔软。 文成瞪大眼睛,淡淡的气息吐在面前,突然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在杜鹃花谷也有偷偷的问过龙应宇,但现在……这个男人……看着他渐渐放大的绝美容颜,湛蓝的眼眸像是要将一切淹没,蛊惑一切,竟然,忘了躲避…… 南宫染轻轻喊着她的唇,轻轻的温柔的,半眯起的蓝色的眼瞳像是蓝色湖水,像是宽阔的天际……满意的看着她的怔怔的反应,唇舌熟练的撬开她的贝齿,探寻那片香甜的柔软,她的舌被动的在他的挑动下一步步退缩,但南宫染并不准备放过,更加放肆的追逐而去,死缠着她……一股美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口腔中的空气很快被他掠走,就在快要窒息之前,突然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影,同样的素衣白衫,一片黑暗的夜空之下,斑驳碎裂的水面中……文成急忙挥去脑海的影像,用力推开眼前的人…… 文成愤怒的甩开衣袖,用力拭去几下嘴角,本来就以鲜红欲滴的唇瓣更加妖娆,南宫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舌尖轻舔含香的唇角,似乎还留恋着她的清香。 “你……你、你无耻!” “我无耻?呵呵。”南宫染双手环着胸前,像看待自己豢养的宠物一般看她,“怎么我记得刚才好像是你,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很享受的样子,本王还突然纳闷了,以为你想开甘心做我宠妾了呢。” 听他提到刚才,脸上又是一阵烧红的温度,大片绯红从腮边连到耳根,文成心知理亏,挥袖转身欲走,南宫染哪里会让她这般轻易的逃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可爱小宠物,可要好好玩玩,手指捏住她的衣袖,只轻轻用力,从脖颈到肩部处又露出一截光洁肌肤。 “你!快放手!”她惊叫,急忙掩住暴露在空气中的精致锁骨,目含怨恨的投向身后含着坏笑的南宫染,心里一个劲骂死变态。双手抱在胸前,眼睛警惕的盯住他,生怕他再有什么进一步举动。 看她这样紧张的样子,南宫染哈哈大笑,没有再继续,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从桌上茶壶里接了一杯水,很安静的喝着,眸子含笑向她的方向投来,一时间没了话音,只有墙角的一排蛊虫在盒子里爬动传来的沙沙声。 诡异的安静,安静的诡异。 确定他没有其他的企图,文成面露疑惑绕开他走到墙角处,端起一个白色的盒子,再次走到窗边,坐下。 那一整排的木盒,里面可是盛了各种各样的蛊虫,这些有的是风倾为她操办的,有的是南宫染派人送来的,当然其中有几个极为珍贵,万月国上上下下不出三只,她手上就占了一只。 万月国上下,王宫里的术仙最优秀,这里的蛊虫成千上万种,这里无疑是学习蛊术最好的地方,索性她搬进宫中这处百桃阁居住,再北边是饲蛊房,平常来往倒也方便,虽然有时会有某个人无聊打扰,日子过的倒也很快。 拿起同样装着黄色粉末瓶子里的药粉洒下,这些药粉是她请教几位资历最老的术仙,经过十几日夜才提炼出来的的试验品,这样的瓶瓶罐罐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看着匣子里蛊虫的变化,她仔细记好,鼓弄好一阵,再回头时,发现南宫染还坐在那里,已经喝完了水,支着头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望过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还没走?”透过纱帘,看看窗外有些暗淡的天空,大约一个时辰了,本以为向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晾他一会儿,他就会识趣的离开,没想到还这么能忍。 “你就这么着急我走么?” 文成白了他一眼,洗了手,擦干,径自拿了一杯水就要喝下,被南宫染拦下,略含责备的说,“水都凉了,喝了伤身。” 擎在半空的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桌上这壶水是昨夜特意倒下的,没有喝完,这会子他也喝下几杯,怎说起这样的话,文成感到疑惑,没想到他这高高在上冷傲魅惑的万月王会这样关心人。 南宫染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亲自倒了一杯热的递过去,“小心烫。”环顾一下四周,偌大的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与当初修葺后想比,除了那排蛊虫实在没有多出什么,“明日我还派几个下人过来吧,也好有人照顾。” “不必了。”文成直接拒绝,“你知道,我一个人习惯了。” “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他的声音低沉,带了些许暗哑,听起来却更加蛊惑。 文成眼中闪了一下,随即喝下一口水,挡住神色,“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 第123章:为了解蛊而学蛊 南宫染看看她,笑了下,摇摇头,“你在我宫里,这些日子你做什么,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么?” 看着文成吃惊的望着自己,南宫染勾起他特有的笑容,眼眸里泛着复杂的温柔,手指捻起垂在她胸前的一缕发丝把玩,“你给那些人王妃身边得罪你人的下蛊,后来又想尽办法为她们解蛊,你日日观察这些人毒发的症状,去书房翻阅相关的典籍并做一一做下记录,你在学习蛊术,同样的,你也在找寻解蛊的方法。” 湛蓝色的眸子落在如水眼眸里,文成没有躲开,是的,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在寻找解蛊的法子。 “为什么要苦着自己,你不知道那里曾经伤你有多深么,为何还要一心护住它,如果当初我能再狠一下心,把你带回来,你何至于受后来的苦,这么久了,你何时真的为自己考虑一些?” “我本来以为,回来后你换了一个性子,就能放下那里,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谁知……就算你失去了那段时光的记忆,你还是心心为那些人考虑着……” “你学习蛊术,不是为了下蛊给别人,不是为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心,你学习蛊术,只是为了找寻血蛊的解药!令高家军影士的悲哀血蛊,也是它让你饱尝痛苦的滋味,你痛恨那些蛊术,你不要受制于人,不要让更多的人步入你的后尘,你做的,向来都是为了别人,不是自己!” “不要再妄想反驳我……”南宫染伸手贴在她嘴巴上,声音低沉,字字清晰富含深情,“我知道,你想说不是对不对,你不要死鸭子嘴硬什么都自己承担,放心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的,相反的,我会支持你做你想做的,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来,留在万月好不好?” “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留下来,做我的妃子好不好?” “你……都知道了……不过,我没有你说的那样懦弱。”文成不经意走出他的范围之内,从他充满蛊惑的注视下移开视线,不能否认,他刚才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情,每一句话都是由衷而发,文成差一点就被他感动,心里升起酸涩的滋味。 那血蛊的解药她都听说了,如果不是最后的那滴心头血,恐怕每一年的鬼节还要靠缓解毒发的解药维持,在服食解药的同时,也在服用慢性毒药。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而已,找到解药给那些影士解毒,这样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不是?”说完侧过头,看了一眼含情脉脉的南宫染,“这样他们无需再听从高家军调令,这不是你想要看的结果么?” 想要看的结果。她还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影士跟她一样,服用了一种跟蓝婉的血相克的毒药,但是,除非他们与她一样服用彩蝶的血…… 这是她误会龙应宇,对他死心的关键,南宫染不会说,文成也不愿提,这个误会从开始的注定到后来的悲哀,错过了,便是错过,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不逼你,只要你平安快乐,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至于血蛊的药方,我派人给你送来,还有你需要的心头血……也会一起送来……” 嗯?文成震惊的看着他,王妃的心头血,怎能随便说取就取? 南宫染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蓝眸微闪,唇角上翘,一副颠倒众生的笑容,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放心,这是最后一次,至于你能否把握住机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说着他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的盒子,两指长,一指宽,“这是再生蛊,无论血液多少,只要有它就能无限的循环制造下去,但是这只蛊虫,因为它生活习性极为苛刻,我也是最近才在凶恶的丛林里找到这样一只,除了古籍里曾经有过记载,王宫里再也没有人饲养过它。” 看她眼中闪过的兴奋和感激,南宫染又说,“不要急着谢我,我说过,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简单的许诺,却是文成在万月国最大的帮助。 将精致的透明匣子交到她手上,“过几日,我会出宫办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阿木就好,他知道该怎么做。”南宫染淡淡的说道,喃喃的话语,像极了出征的丈夫对妻子说的话,让文成感到一阵恍惚,也没有再问,她已经决定,不再关心万月与环武的争斗,只想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样,就好。 夜色渐浓,阿木在俯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南宫染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与她匆匆嘱咐几句,起身踏进浓浓月色中。 站在敞开的窗边,文成看到他紫衣下摆随风扬起,随着他的步子上下鼓动,墨色黑发划出一道美丽弧线,淡淡的身影掩藏在黑暗的院落,即便没有风,桃花瓣依然为他飞旋,在树间铺砌成一条淡粉的花毯。 他是魅惑众生的妖孽,是万月众生的主宰,拥有野心抱负,却也有着平凡儿女的情怀。 南宫染没有直接回主殿自己的寝宫,相反,他来到彩云宫……彩蝶王妃的寝宫。 一袭复杂金边勾勒的华贵紫衫出现在宫门时,挥去正欲禀告的宫人,径直走到门外,掌心贴在门上,大力推开。 湛蓝色的眸子冷眼扫视一圈,在大红色的幔帐中找到她的身影,见到他来,彩蝶并不奇怪,相反的,继续伸手将束在腰间的束带解开,像是知道他要到来一般。 南宫染挑起眉头,面色冷峻,高大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大红的床榻边上,手指微曲,直接扼住她的喉咙,双眸危险的眯起,“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故意要陷我于为难的境地是么!” 彩蝶以狰狞的笑容回复他的粗鲁,嗓子被卡住发不出声,很快美丽的脸上浮现因血流不畅充斥的红色,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不肯屈服于他手下。嗓子之间发出几个不清晰的字,被卡在喉咙间,听不真切。 “彩蝶,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就敢这样随便行动,你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了你么!”南宫染愤怒的甩开手,一掌击向她的胸口,从牙齿里阴冷的挤出这样的话,只听哐当一声,她的头已经撞在床边护栏上,嘴角溢出大口鲜血。 南宫染阴鸷的目光落在狼狈跌倒在床脚的女人身上,她正大口喘息,从口中吐出的血落在大红色的床单上,像极了盛开的处子之花,然而,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花开之时,她的早已遗留在那一夜的高家军营,而送她去的,正是如今她的丈夫,万月国的王上,面前的这个男人。 ------------ 第124章:她的小动作 南宫染眼神冰冷,整个人无声之中散发着逼人寒气,刚才用下三分力气,看到她痛苦却倔强的表情非但没有丝毫的怜惜,相反,有的只有愤怒! 除了已经被自己囚禁在深暗的地牢里的那个人,手下的人再从来没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她想做什么,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极限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盗取军机图那夜也是你送话给高文成的是么?告诉她胡孜陌的下落,让她去救他,彩蝶,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极限,是不是平日我太过宠你了?” 彩蝶咽下嗓子处的惺甜,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以手支起身体侧过身看他,“王上的意思,是怀疑彩蝶对您的衷心么?” “呵呵,你的衷心,如果你衷心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在纳闷,胡孜陌的情蛊是如何解的,这情蛊向来没有解药,除非与心爱的人交合,没想到,原来都是你做的,更没想到,你竟然对他的心洞悉的如此深,本王念在你跟了我十几年的份上,上一次放过你,但是这一次,你私自行动,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不会饶过你,除非,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南宫染对上她的眼眸,手指用力攥紧,刚才阿木禀告的不是别的,正是彩蝶此次行动归来的消息。他派出的命令,她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但是,却是南宫染最难接受的方式! 因为,彩蝶潜入西南郡时化成的模样,正是高文成的样子,甚至她还杀了她的大哥,高觉的长子,高立业。这弑兄之罪,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届时将她置于何地?! 彩蝶侧过头,心头扯过阵阵痛意,又腾升了些许暖意,原来他都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那个女人被保护的这样好,就是要陷她入不仁不义的地步,凭什么她可以轻易夺走南宫染的心,自己却要像他的棋子一样活着! 原本以为夺走了她的贞洁,他就不会留恋于她,没想到,他甚至不计较于她的清白,一心要纳她为妃,想想真是可笑,凭什么自己牺牲色相换来的王妃之位,她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做的这些,南宫染都知道。 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他知道又如何,这一次,高文成你绝对输的一败涂地,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彩蝶只问一句,与王上的大业想必,是占领天下重要还是那个女人重要?” 天下,女人…… 没有天下何来的女人!? 他的梦想,从小追求的宏图大业,至高无上的权势,他的目标是征战环武,将那片肥沃的土地占为己有!做这大片土地上的主宰,做无数人心中的王! 风吹起纱帘,看他没有做声,眼中闪烁着光芒,彩蝶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笑,高文成就算你失忆了又怎样,等到环武国土地上尸横遍野的时候,倒要看看你得知真相后还能以什么面目如何面对天下!你就等着身败名裂,成为众人唾弃的叛徒吧! 彩蝶抿抿嘴,挣扎从床上起身,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放在胸前,头垂在胸间,“彩蝶发过誓言,这辈子生为王上生,死为王上死,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王上的事,彩蝶此番这样做的确是为了万月,为了王上的宏图大业考虑,彩蝶只有化作高文成的模样才能完成此次行动,至于杀了高立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哦?这么说,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本王考虑了?”南宫染眯起眼睛危险的望着她,看她如何说下去。“本王倒是要听听你的解释?本王只是让你打探消息趁机制造混乱,没有让你去杀人吧?你明知道,她在王宫的角色,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废了你么?” 大业重要,她一样重要,谁也不能阻止他征战环武国,也没有人能在万月伤她一份一毫! 彩蝶眸子里很快闪过几丝得意,抬起头,嘴边挂着没有擦拭干净的血丝,在略有苍白的脸上平添几分妖娆,“高文成的身份想必王上比彩蝶更清楚,西南郡将军是她的养父,武林门门主是她师父,虽然还有一个被褫夺封号的公主头衔,但好像她与三殿下龙应宇的关系更亲密。” 说道这里,她不经意的捕捉到南宫染眼中的异样,估计是想到她与那两人说不清的关系,不用彩蝶提醒他也不会轻易释怀。 彩蝶心中一喜,继续说,“这几人,一个个为高权重,掌握着兵权,谍报,政权,实力高绝,势力庞大,实乃不容小觑的势力,王上要想完成大业势必要与这些人交手,虽然我们现在手中握着重要的高家军军防图,依然不能小瞧了武陵门和武陵皇室的实力。这些拦在您统一大业路上的绊脚石,只有先一一除去才有机会继续迈步中原,吞并西南郡进而一步步掌握军权政权。” “我们万月国将士五十万,只与西南郡高家军的兵力相当,环武国五郡,王上,即使我们有蛊毒巫术又怎样,真正硬拼起来的时候,折损每名将士都是一笔不少的损伤!” 看他没有说话,湛蓝色的眸子越发深邃,彩蝶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听进了自己的话,那个女人和江山对立摆在平衡木的两端,稍微的一点风吹就能彻底破坏这种平衡,而她要做的就是,说服他,勾起他沉在心底的那份野心。 “要想以最少的损失,获取最大的利益,只有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并让矛盾深化,在他们自相残杀之时,我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而这矛盾的源泉,就是高文成!” 说着她的目光投向南宫染,再次深深叩首,“王上,彩蝶所做都是为了您的大业着想,我们可以利用她的身世,挑起高觉与龙应宇的矛盾,自从她含恨离开瑞王府,龙应宇一直怨恨高觉,暗地里处处与他做对,对高文馨更是处处冷淡,若不是武陵皇上调节两人势必水火不容,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加以利用。” “我杀了她哥哥,并留下线索指向龙应宇身上,加之从前高觉的威胁,两人新仇旧恨,届时,高觉与龙应宇之间势必有一场战争。就算后来有人查到高文成身上,也只当她是被情冲昏了头,绝对不会算到王上头上,若是牵扯到高文成,武陵山势必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不知道,武陵门门主,是会站在那一边?” ------------ 第125章:下一次是高文馨 “待高觉与王室之间的对决,王上可以借机拉拢灵穹郡郡主为我所用,俱彩蝶所知,灵穹郡郡主莫向荣实为没有主见之人,相信王上自有办法说服于他,从灵穹郡打开进入环武国的大门,坐山观虎斗,只需要最小的消耗便可获取最大的利润,难道王上听了这些,还有心要杀彩蝶么?” 南宫染斜靠在一张青藤椅上,慵懒的支起头,侧目对着她,摆弄修长的手指,左右查看两边指甲的长度,也不说话,没有他的指示,彩蝶只得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知这些说辞有没有说服力。 “那么胡孜陌那里,你就这样确信他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查到这里来?若是他查到这里来,你想怎样对付他?”良久过后,南宫染才幽幽出口。 彩蝶心里一喜,既然他这样问势必听进了自己的话,急忙跪行几步到他跟前,“不会的,我做的很小心,就算他能查到异样,也只能查到高文成身上,试想与我们何干!” 又小声的补充道,“若是真的查来,主上手里不是有一张王牌么?胡孜陌他如何不会拿那个人的生命开玩笑,还怕他不肯乖乖就范么?” 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投过来,似要将她从中间身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瞥了一眼南宫染的神色,果真他嘴角扯出冷笑,蓝眸微眯危险的看着自己,急忙解释,“主上我……”话还未说完,已经被一股寒气袭中胸口,摔出一丈之外,大口鲜血喷洒在地面,冰冷的气息从胸口传向四肢瞬间冰冻每一寸肌肤。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本王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不要知道的么?”南宫染从藤椅上站起,收回手掌背在身后,紫袍轻摆,眼神深沉如水,走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挑起她的下巴,“暗影的事情,当初好像不是你插手的吧?彩蝶,女人不能太聪明,这点你该知道。” “王上,你不能杀我!”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银色的匕首,彩蝶大惊,一步步退后,那刀刃就像锋利的闪着寒光,映射这自己狼狈的表情,她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的这个邪魅的男人,这个危险的人,这个自己将命托付给的人,他要杀了自己! “不要杀我,我还能为您的大业……”话未说完,胸口一凉,那匕首已经落下,鲜血顿时从胸口弥漫出来,彩蝶大惊瞪大了眼睛。 那妖冶的面容就在面前,唇角还勾着一抹冰冷的笑容,从地上拉她起来,到桌边,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枚精致的琉璃杯,翠绿色的晶莹剔透甚是美丽,冰凉的唇凑到她耳边,“不要怕,这次我不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一杯心头血,我先收下,若是还有下次,这刀可没有这样准了,它将更深的扎进你的这里。” 南宫染指着正一点点向下滴血的地方,每淌下一滴血,她脸上的红色就消退几分,“所以,你最好收敛一些,做好你自己的事。” 鲜红的血顺着银色匕首落在翠绿色的杯子里,一点一滴,将精致的琉璃杯浸染成醉人的颜色,荡漾着微微涟漪晕染了一圈又一圈。 “彩蝶谢过主上不杀之恩。”她咬咬唇,在唇角挤出几丝血色,心里一阵空虚,自然知道他取血要来做什么,不由泛起苦涩,无论自己如何做,他想着的人只有那个住在百桃阁的人。 “下一步,不知主上有什么吩咐。”不论嫉妒如何,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想过放手,就算死在这个男人手上,都不会有何怨言,甩开头脑中的混乱思绪,拔下插在胸口的匕首,掩藏住眼角的失落,平静的说。 南宫染满意一笑,手里把玩盛有鲜血的琉璃杯,彩蝶的优点就是衷心,这也是肯重用她一次次放过她的原因,“下一步……”他意味深长的说,“当然是继续你的计划,不过,不是杀了高立业那么简单,要出手就要狠,下一次的目标,高文馨。” 打蛇打七寸,高觉在乎的不正是这对龙凤胎儿女么? “传令下去,封锁消息,在宫中谁都不许提宫外的事,尤其是高文成问起,尤其是你,彩蝶。”他意有所指的说,目光落在她身上,警告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你知道我的手段。” “是,王上。”尽管心中还有不满,依然收回所有情绪,听从他的指示安排。 “啊!快来人啊,救命啊!”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沉睡中的瑞王府被一声尖叫惊醒,龙应宇身着中衣,皱着眉透过窗户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后院,眼角流露着气愤,还有完没完,这个女人没完没了,只要有她在,王府就将一日不得安宁!每日上演这样的戏码,白日也就算了,大半夜的是要闹哪一出! 后院吵吵闹闹,龙应宇怨骂几句,又躺下,翻了个身,用毯子掩了身体。 刚躺下片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书房门咚咚作响,“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徐朗在门外焦急的说,脚不停在地上踱着好像真的发生什么大事。 “什么事慌慌张张。”屋子里传来不耐烦的训斥,“我不是说过那个女人的事今后不要来劳烦我么?” “殿下!是夫人,不是夫人!是……哎呀我这张嘴……”徐朗也不知如何说,如热锅上的蚂蚁,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透过门缝向书房喊道,“……夫人死了,夫人上吊死了!” “什么?”屋里传来簌簌穿衣声,龙应宇翻身下床,刚升起的困意全部被这句话惊得烟消云散,抛之于脑后,几步走到门口,猛然拉开房门,淡淡的月光扬撒,徐朗感觉眼前出现一道白光,还没来得及反映发生了什么事,衣领已经被他拉起,质问,“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死?” “我也不知道,绿娟刚刚去夫人房间,发现夫人头悬在梁上,身体已经冰冷,估计死了几个时辰了。殿下……”徐朗颤巍巍的说,这瑞王府夫人过门不过一年,房门上的大红喜字还没有揭去,这会儿王府夫人就上吊死了…… 别说对王室是一种侮辱,就是西南郡高觉也不会轻易放过的。这是皇上钦赐的一桩婚事,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又是流产又是……新娘上吊,让皇上颜面何存,这可是高觉最心爱的女儿! 本来高将军是为了夫人才支持殿下这么久,这会儿夫人死了,他该如何做……西南郡五十万大军……想想就觉得令人发颤。 “殿下,怎么办,你到底说句话啊!”徐朗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立在门口,望着后院通明的院子发带,黑漆漆的眼眸深邃如天边的星星,一张脸冰冷到毫无表情可言,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 第126章:高文馨死了 “她死了关我何事,又不是我害她死了。”龙应宇冷冷开口,似乎在说一件别人家的事情,全然没有在意那个死去的女人,是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刚被他心爱女人刚毁去孩子的夫人。 “殿下,我的好殿下啊!”徐朗焦急的在原地打转,“你是这样想的,可是高将军如何想,皇上如何想?徐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夫人死在王府里,知情的人知道是自杀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殿下将夫人逼死的呢!”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龙应宇顺手将门上的把手折断,眼神阴沉的望着他,吓得他急忙跪倒在地,边磕头边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徐朗该死,说错话!徐朗该死!” “你起来吧,你也是一心为主,我不怪罪你。”良久,龙应宇沉着脸说道,将他拉起,“只是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次。” “是!是!”徐朗揩揩头上的汗,头若捣蒜,急忙应道。 “她怎么会突然自杀呢?”龙应宇从门口走出,手里还握住那块掰断把手,与其说是问徐朗,不如说问自己。 自从在瑞王府后院与高文成划清干系之后,除了将她抱回屋子请来大夫,龙应宇再也没有跨进她的院子半步,即便她小产,作为丈夫的他都没有去看望她一眼。 不是他心狠,若不是高文馨先触犯到自己的底线,他也不会做的这样决绝,她派人杀的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这个女人跟他的父亲一样狠辣!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寒,龙应宇想不到自己娶回家来的,是一个比蛇蝎还要狠毒的女人,为什么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孩子,一个那样乖巧懂事,一个这样毒辣阴狠。先是她的父亲以解药逼迫自己娶她,然后她有步步紧逼,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逼上绝路,叫自己如何还能原谅她? 就连最后她丧子后的唯一一点怜悯,一点愧疚都被她整日的胡搅蛮缠抹杀的一分不留,一个女人让丈夫厌恶至此,不得不说做人的失败。 起先,龙应宇拒绝踏进她的后院,后来她竟然带人到自己院子里闹,后来龙应宇无法,下令给她禁足,不许她迈步后院一步。这也引起了高觉的极度不满,竟然上奏皇上,说自己虐、待他的女儿! 龙应宇只好将自己关在书房,既然管不住她就管住自己,然而这个女人,竟然日日逼迫自己现身,毒打下人,放火烧房,除非逼得自己出现才罢休,一日日王府里风波不断,只因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 高文馨是悲哀的,她不知道,男人在讨厌一件东西的时候,希望的是永远的不见面,她的做法,无疑让自己在他眼中形象毁得更加一败涂地,让自己的地位,终究是再无翻身之日。 就算是死了,也得不到他的一丝怜悯和同情,只有棘手的痛恨。 “这几日王府里有没有生人出现?”他思索了半天,突然问道,眉头皱的很紧。 徐朗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这几日被夫人这么折腾,加之王府这么多人,实在记不清什么生人出现。 龙应宇没有再问,转念一想,沉声说,“高觉那边怎么样?” “估计这会应该收到消息了,想必王府里有高将军派来的探子,估计这会儿已经飞鸽传书过去了。” “速度倒是挺快的。”他挥出衣袖,那断了的门把手被扔在青石台上,打了几个滚,掩在黑漆漆的草丛里,没了影子。“备马,随我去皇宫。” “是。”龙应宇回房去了一件浅绿色的外袍随意搭在身上,匆匆向府门外走去,这会儿他要敢在高觉之前,向父皇禀明原委,先出手为强,后出手遭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最后的牵连被撕破,那么除了武力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可以解决了。 赶到王宫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龙应宇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屈身跪伏在地上。皇上脸色青黑,身上只着了一件宽松的黄色中衣,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一日都不能让我省心,成心要把我气死才甘心么!亏我还如此器重你,甚至想着将环武大业交到你手上,你看看你,你都做了什么!” “父皇息怒,当心龙体。”他重重磕下一个头,额头撞在青石上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息怒,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本想着你与高觉联姻,便能将西南郡的势利加以利用,好辅佐你今后大业,可你呢?为了那个弃女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好好的家不成家,一条人命不够,你还要将你新婚的夫人搭进去,你长本事了是么!” 他气极,不顾身份的向他身上踹去,龙应宇不敢反抗,一言不发,乖乖的跪在地上,默默忍受着他的怒气。毕竟从前拜入武陵门习过几年武功,没有几下,龙应宇就觉得胸口翻滚的厉害,忍不住,哇一口吐出鲜血溅落在衣角上。 环武皇又骂了几句,看他受不了,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大口喘息,骂也骂够了,打了打了,心里的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看他在蜷缩在地上,硬撑着身体,嘴角还淌着血,心也不忍,挥挥手,“起来吧,你本事大了,管不住了,你闯下的祸自己去摆平吧。” “父皇?”龙应宇诧异的抬头,对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即使在生气的情况下,他眼中还是泛着慈爱的光芒,虎毒不食子,毕竟血脉亲情怎样都是连在一起的。 “你在锦州的卫队,就交给你了,至于今后你的命如何,我便不再插手了。” “锦州卫队?”龙应宇疑惑的望着他,自己暂时接管的是南宁郡,锦州卫队权父皇本来有心要分给刚成年七弟,这怎么…… 武陵皇翻了翻眼神,龙应宇立马会意,心头被一股淡淡的温暖充斥,瞬间明白他的心意,护犊之情,他无法明着支持自己,但背后的这支卫队绝对是最好的支持,龙应宇感激的向他深深叩首。 武陵皇从椅子上起身,临空抛出一块玉佩,丢给他,“罢了,罢了,你最好期待这件事妥善解决,别把环武国上下弄得乌烟瘴气,这件事我不便插手,今后,你就自求多福吧。”他无力的背起手,慢慢走向大殿门口。 空旷的大殿只剩下龙应宇一人,额头上沁着几缕血丝,嘴角还淌着未干的血,手里握着尚存温热的玉佩,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是福是祸,是成是败,就看自己的了。 自从爱女自尽于瑞王府后,早年丧妻之痛,到如今的丧女,高觉郁郁难平,加之前一阵调查出自己的长子命丧在一名形似高文成的女子手中,令他更加不满,心中认定一双儿女之死与龙应宇有着莫大的关联。 ------------ 第127章:易容替身 尽管环武皇尽力沟通,勉力维系最后的君臣关系,背地里,西南郡与三殿下掌管的南宁郡势如水火,半年内,频频闹出风波,大大小小的争斗不休,死伤无数。 环武皇有心插手,又力不从心,一来是掌管边境的护国将军,一来是自己的挚爱皇子,有心放手让他们自行处理,又见这场风波越演越烈,只好命人前往武陵山,再次请武陵门门主出山,协助自己将这场无头官司平复下去。 胡孜陌携着门中弟子赶到京城,与皇上密谈一夜后便匆匆离京,除了第二日在环武国的上空多了几只灰色羽翼的信鸽,飞在环武国的上空,那夜的谈话再无人知晓。 万月国彩云殿的屋帐内,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缓缓解开束在身上的衣衫,薄如蝉翼一样的粉纱慢慢滑落地上,玉足轻启,慢慢踏入烟雾缭绕的浴池里。清池,温香,她掬起一捧水,不经意的低头,瞥见胸口处的两处淡淡疤痕,几乎重叠在一起,无论用了什么法子,那疤痕如烙印一样永远的烙在胸口,再难脱去。 彩蝶闭目想起那日的情形,一眨眼就是半年了,随着这伤口的愈合,他的宏图伟业正在一步步拉开序幕。摇摇头,将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房门打开,一名宫女进来通禀,“王妃娘娘,刚才王上差人来传信,说是要王妃娘娘前往正宫一趟。”见水里没有反应,又试探喊了几声。 正在微眯着眸子的彩蝶应下,从水里浮起,慢慢滑向水池边,听他说到王上微微怔了一下,他从那日后再也没有踏入彩云殿了吧,即便是今时今日依然不肯来这里,无奈的挥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那名宫女慢慢垂头离开,房门关上后,她不由自嘲的笑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来,他等不及了。 起身从水池里走出,擦干头发,伸手拿了架子上准备上的干净衣衫,换上,打开房门,只带了两名宫人向正宫方向走去。 只是在途径百桃阁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几眼,寒冬时节,满园的春色早一步在,这里没人看守,也没人打扫,早已凋零的叶子落在树下,堆起泛着晦涩的暗黄,抬起头望向那扇终年被纱帘遮住的窗户,隐约的一个人影木头一样坐在桌前,一如既往的安静,不由冷笑。 高文成,你的安稳日子终究要到头了,你还不知道,现在环武国上下闹成什么模样,更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会因为你掀起多大的波澜吧,你能迷住王上一日,但他终究保不住你,这就是你的命,一个即将叛国叛家被人唾弃厌恶的弃女!这满园的枯叶就是你最后的下场。 胡孜陌按照线索已经查到万月国,并书信南宁郡龙应宇与西南郡高觉,要求他们停止内斗,防止继续内乱,被南宫染趁虚而入。此番南宫染召来彩蝶,不为别的,只是要她再次装扮成高文成的模样,以她与龙应宇的感情为挡箭牌,化国事为私事,麻痹众人暗中继续操纵两国军事。 ‘高文成’立在高高的城门外,一身大红的衣衫被风席卷,如妖娆的罂粟,随风起舞。 龙应宇再次见到她决绝的神情,一如瑞王府的那一次离别,这些年相思的痛,在见到她的这一面开始,如带刺的毒草一样侵入五脏,纠缠住整个身心,压抑许久的心跳终于再见到她时猛烈的跳动起来。 当听到她的哭诉自己抛弃她那一刻,看到晶莹的泪水顺着绝美的脸颊滑下,顿时整颗心都碎了,他好想对她大声说出隐藏在心底的苦衷。 话还未出口,却被另一个震惊的消息浇灭。 她挥出衣袖,背在身后,冷酷的望着城下众人,“不错,是我杀了高立业,也是我杀了高文馨。那又如何,因为他们都该死!” 她阴冷的说,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泪水,一如大雨过后残留着花瓣上的水珠,“我不仅要杀了他们我还要杀了高觉!呵呵,是他们逼我,是你们逼我,我从前的记忆虽然没了,本来想要好好的生活,可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放过我!派人追杀我,如果高立业是替死鬼,那么高文馨绝对是罪有应得!呵呵,但是罪有应得是高觉,是你!若不是你的指使,你的长子和女儿有多少本事能找到我的下落,有多少本事能找来乌山六鬼和影士呢?!” “哈哈哈……但是幸好我命大,没死,相反的,你的两个儿女却死了,既然你不顾这些年的父女情,我又何必在意那些!我之所以投奔万月国,还不都是你们逼我的,既然天下负我,那我为何要维护这天下!怎么?还要杀我啊?但是,在杀我之前,请摸摸你们自己的良心,我今天说的有哪句对,哪句错?!” 说罢绝艳离去,踏上万月王的轿撵,一路绝尘而去。 众人惊叹过后,就要上前去追,龙应宇挥手拦住,适才听她坦白一意孤行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妹妹,心里难过的紧,想她如孤苦飘零的一棵浮萍,无依无靠,被伤害了这么多次,最终被逼上了一条不归路,弑兄杀妹,都是她一人所做,可是,又有谁真正的为她考虑过,若是今日躺在地下的是她,又有几人会为了她出头,说是她的兄长,她的妹妹杀了她?! 他不会让人伤她,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那么,就让她永远平安的呆在万月吧。 这番话说开后,最气愤的不过是高觉,听她说亲手杀了长子和爱女,恨不得立刻从万月将她抓回来,龙应宇自然不会让他这样做,当下派了人盯住西南郡动向,只要有人敢动高文成的注意,立刻拦下,这样高觉与龙应宇之间的矛盾又加深几分。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在两郡混战的关头,南宫染率大军从灵穹郡进军武陵,挥军直下江南腹地,南宁郡与西南郡多年征战已经劳心劳力,被逼迫的连连后退,南宫染继续挥师北上,向京城方向进军,一时之间,环武国大乱,军情告急,众人这才发现背后南宫染的狼子野心。 高文成自从投奔万月之后,终日跟随在南宫染身边,征战环武国,手握长剑杀人无数,终于引起全国上下一片哗然,她的身份不胫而走,万月余孽早晚要背叛的叛徒…… 她盗走高家军军机图在先,弑兄杀妹在后,加之战场上死在她手上的战士,全国上下掀起一片征讨声。 开满紫花的梧桐树下坐了一位身着紫纱鎏金的华贵衣衫的男子,他眼睛半眯身体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身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他身边不知说些什么。一阵风吹过,摇下几朵紫色花朵在空中划着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 第128章:王宫里的刺客 听完侍卫的禀报,男子蓦然睁开双眸,从贵妃椅上蓦然坐起,蓝色的眸子阴鸷迸射道道寒意,修长的手指用力握住椅柄,语调阴冷,“王宫守卫森严,机关重重,怎么会有人混进来?” “属下不知,也正在调查,王上请放心,刺客受了重伤,估计跑不了多远,属下已经派人封锁了各个出口,相信他插翅也难逃出去。” “插翅难逃?”南宫染冷冷的看着他,刚入春分后的空气突然稀薄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阿木紧张的攥攥被汗润湿的手掌。 “阿木,你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平日做事一向让我放心,本王才会安心将王宫交托给你掌管,你就是这样办事的么?若你的脑袋留着碍事,我倒是可以替你保管。” “主上赎罪!”阿木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请再给属下赎罪的机会,属下务必在天明之前将刺客找出。” 南宫染冷哼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刺客的身份可曾查出?” “回主上,刚才属下与他交过手,不像是高家军影士,倒像是……” “像什么?” “像是武陵山的招式。” “武陵山?”南宫染皱起眉思索起来,轻声疑问,“难道是胡孜陌派来的?”武陵山的人是怎样混进来的,万月王宫里隐匿在深山之中,外面是层层迷障,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于此,他能留着性命进来,难不成武陵山谍报已经掌握了万月王宫的地形?这怎么可能! 见他不语,阿木也不敢轻易起身,两手伏在地上,两鬓已经冒出细细汗水。 “多加派人手到百桃阁和暗牢,务必要在天明时刻找到刺客下落!保护好成小姐安全,听到了么?” “是!属下遵命!” 南宫染摆摆手让他退下,又坐回贵妃椅上,眯着眼睛,聆听满树紫色风铃声。回想着当初京城承德王府遇见高文成的情形,那年自己刚满二十,带领十几名亲信刺杀高觉,刺杀计划失败,自己也受了重伤,无疑闯进她的房间。 那时候她只有十二岁,还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想到看光了她的身体,她怒极了的反应就感到好笑,也不知为何,执意要在她身上做下属于自己的记号,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她就是自己要刺杀人的养女,更不知道她的身世……若早知道她是风轮海的遗孤,必定会带她回来…… 思绪又飘到第二次与她相见的地方,她的身份已然变成了一名影士,不凡的伸手,怨恨的目光,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能从死士营那种地方出来,河畔的梧桐树下,她的纠缠,她的眼神,越发觉得她有趣。 知道得知她中了血蛊,还是没有解药的血蛊,派彩蝶去高家军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有机会为她解毒,她的身份早已被阿木调查的一清二楚,南城下射出的银箭,本来啐了毒药的箭偏偏在临行前换了麻药,生怕她会为高觉或者胡孜陌中的一个挡住毒箭,她……真的做了,她为胡孜陌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 她的心也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倾心于那个人身上了,才会被彩蝶利用……那个孩子,龙应宇也许只是一个借口吧,他根本就是胡孜陌的孩子…… 想着她的孩子,想着她与胡孜陌在湖边发生的一切,心就隐隐作痛,不过幸好,现在她回来了,回到万月,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为了抱负命彩蝶假扮她,杀了她的哥哥和妹妹,杀了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这也算是为这些年她受到的委屈报了仇,南宫染如是想着,以此来压住利用她身份完成伟业的歉意,手指轻轻触摸着刚才落在石桌上的一朵紫花,在手里把玩。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利用她身份做的一切,会是作何反应?是感谢、是冷淡、还是愤怒? 环武国的人,认定她是叛徒,是弑兄杀妹的凶手,正想方设法的要将她捉拿回去听候审判,派人守住她的住处,层层保护她的安全,只要有人有胆量闯入万月王宫,那么就让他们将命留在这里吧! 南宫染想着想着着,从长廊里传来一阵渐渐清晰的脚步声,行至榻前停下。 南宫染以为是阿木又回来了,不耐烦的训斥,“还不快去捉拿刺客,回来作甚?” “刺客?”身前站定的人,面有疑惑的重复她的话,立在他身边审视着榻上的人。 听到她的声音,南宫染猛然从贵妃椅上坐起,睁开眼眸望着面前的女子,“你,怎么会来?” 文成皱眉,冷漠的说,“我如何不能来,还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呵呵,哪有。”南宫染干笑几声,转身问道,“只是你不在百桃阁呆着跑这里做什么?” “是你给我权利允许我在宫中四处走动,怎么,你忘了?”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的自由我管不着,这不还是你的话么?”南宫染笑说,“怎么,找我来有什么事?难道是这些日子不见,想为夫了么?” 高文成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牵来的手,“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将宫门封死不许我出宫,还有,我楼阁外的士兵是怎么回事?是你派来的吧。” “你想出宫?你出宫做什么?” “你还没回答宫里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呵呵,我是为了宫里的安全着想。”他解释道,“这些日子常有刺客来袭,派人到你的住处也是怕有人伤到你。” “刺客?为什么会有刺客,还是你在宫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追杀了。”高文成打趣。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去出宫做什么?”南宫染不依不饶。 高文成白了他一眼,“学得倒挺快,我要出宫找一味药,解去骨蛊毒的药材。” “去骨蛊?”南宫染眯起眼,“你如何会有这味蛊?” 看到他的神色微变,有些疑惑,想了一会,“我是在你给我的古书上看到的,于是寻了术仙找了这蛊来,怎么了?有问题么?” 南宫染看了她一会儿,顿了顿,“没问题。”转念又说,“你需要的哪味药,跟阿木说,让他帮你找来,你一个人出宫太危险,我不放心。” “呵呵,我会有什么危险。”她轻笑几声,“还是宫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愿我见到啊?”文成笑着说,南宫染脸色微变,蓝色眸子里闪过几丝异样,尽管很快闪过,依然落在高文成的眼睛里。 “好了,我明天跟阿木说去,这先回去了。” 说完径直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却心怀疑问,刚才只是试探的一问,想不到他的反应那样大,难道宫外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 ------------ 第129章:神秘的黑衣人 不经意抬起头,看了一下天空,也许因为今晨下过一场大雨,给本来潮湿的空气中又添加了几分湿意,这会儿,斜阳悬在天空的一边,将落未落。余光斜洒,层层云朵被染成大朵绯红,扩散出的光线生生将大半个天空晕成红色,均匀涂抹在万月上空。 没有鸟儿飞过的痕迹,没有虫儿低低吟唱的声音,除了远处传来的搜查声,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从腥红的天空下收回目光,高文成抬起手揉弄不停跳动的眼皮,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尤其是在如今重兵把守的王宫,很想知道现下的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这些日子,又在忙些什么? 就在她想着出神时,刚要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刚才的景象一变,完全不是刚才所在的地方。 原本踩着的石子路,这回儿竟然变成一条破败的土路,刚才所在的王宫花园,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从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树木,挡住漫天霞光。 文成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景象,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除了更清楚些,根本就是不知何处的地方,这些树长得奇怪,倒像是死士营迷雾谷的那些树,粗壮的树木分出一条条树根,深深扎根在树下,形成一个个的通路,通向不知何处的地方。 虽然在王宫里呆了些时日,却是一直闷在百桃阁里,对王宫的布局并不十分了解。突然想起南宫染曾经说过不要让自己随处乱走,王宫里机关重重,阵法奇多,想是刚才想神时触动了什么机关,这会儿落在这不知何处的鬼地方。 想到这里,文成不由暗骂南宫染,想不到万月除了蛊术多,这机关诡计也不少,难怪整个人都是阴阳怪气。但骂归骂,路还是要找的,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迷宫一样的丛林,小路四通八达,她不敢走太远,如果没有猜错这些路里,只有一条是正确的,其他的地方必定现象环生,危机四伏,直接通往鬼门关之路,在几十条下路中选一条,这成功的几率实在是渺茫。 最后索性坐在一根垂根下,闭起眼来,既然找不到路,就在这等,等南宫染发现自己不在了,必定会派人来寻的,只是这天色渐渐暗下来,树林里本就光线不好,这会更是黑漆漆的不见五指,远处传来一阵阵不知何物的怪叫声,在这诡异的深林里渗人的恐怖。 更恐怖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团有一团幽绿幽绿的鬼火,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一样,这会都聚集在树下,一阵冷风吹过,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冷的紧,文成恐惧的望着从树林里钻出的鬼火,紧紧环住手臂蜷缩在树下,一阵阵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绿色的火焰这样抗拒,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见过这样的景象,异样的熟悉感,脑海里匆匆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但在她想要再想时,头就疼的厉害,更本想不起来那些往事。 文成蜷缩在一个深暗的树洞里,不知等了多久,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文成惊喜,想不到南宫染的速度倒是挺快,正要从树洞里钻出去,转念一想有些奇怪,若是南宫染得知自己不在,必定会让人四下寻找,不可能这样安静一声不叫,透过树洞,文成再看了一眼那些走进的人。 他们都是侍卫装扮,唯一不同的是都以黑巾覆面,全然不像寻找自己的人,倒像是--执行某项任务。 执行任务?文成蹙眉,这里有什么任务?难不成与那名闯进王宫的刺客有关?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有胆量敢闯进来。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那一队人已经走到树下,文成急忙像树洞里缩缩,那些人并没有停留,在一棵树根下停住,脚掌踩下树根不远处的空地,旋转一圈。 只听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文成感觉整个树都在颤抖,从树洞上方簇簇落下一团团泥土,呛得难受,一手用力捂住口鼻,一手手指深深扣紧树根。终于隆隆的震动声停下来,用余光向外瞥了一眼,只见在聚满鬼火的树下赫然沉下一块,形成黑漆漆的大坑。 为首的人走下台阶,扣住暗门把手,用不同的频率敲打几下,再一次地动山摇之后,在门后出现一条长长的甬道。那些人沿着台阶井然走进,传来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文成急忙从树下钻出,来不及抚弄被树根刮乱的凌乱发,在暗门关闭之前闪身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只容得下两人通过的甬道,刚进石门就传来阵阵充满寒意的冷风,文成抱着胸口打了一个寒战,极力适应黑暗的环境。 这里并不是很黑,在不远处燃着一支支火把,刚才进来的那些人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文成小心的沿着甬道向前摸索,警惕的聆听四面八方的声音。 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出现了第一个路口,文成依照地上残留的泥土选择了左边的通道,同样第二个路口,第三个路口……就在第十个路口时,突然眼前一亮,面前不再是通路而是一个宽敞的石室。而且刚才在外面见到的卫队之人就在里面。 文成小心凑到门边,聆听里面的动静。 “王上吩咐,这几日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他出了什么差池,这人以后还有用,更不能让他死了,知道了么?” 里面的人应下,接着是向更深的地方走去的声音,石室内只留下几个人在守着。文成正在思索里面到底关押这何人的时候,只听一个尖锐的男声问道,“头,我们还要在这暗无天地的地方呆多久啊?王上什么时候才能提审他,我看他都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了也不能让他死了,他要是死了,小心王上将你灌了去骨蛊,剥皮碎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哎呦呦,你可别说,这小子还真能撑得住,这都两年了,还存着一口气没断呢,要是我啊,可是宁肯死了也绝不受这罪,这去骨蛊真是厉害,生生的将啃噬干净,光剩下一堆肉,真是恐怖!” 去骨蛊…… 秘密甬道的尽头里困着一个人,一个中了去骨蛊,只剩下一堆肉的人…… 手指用力扣着石壁,竭力保持呼吸平稳,漆黑色的眸子闪烁着不可置信,去骨蛊初时进入血液,集中在软骨之处,日夜啃噬,先是将软骨组织一点点啃咬完,再慢慢转向四肢处的硬骨,先吸骨髓,从内到外,直到将四肢骨骼内啃咬干净,中空的骨骼便一点点变黑,碎裂,与蛊虫吐出的强酸作用,慢慢融化在身体里。 一年后,蛊虫会慢慢由四肢移动向胸口位置移动,有肋骨边缘直到脊柱,慢慢的,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脊柱,此时中毒之人形同废人,再无法像常人一样坐立,更不用谈什么行走。更恐怖的是,蛊虫会沿着血液走遍全身,直到头骨…… ------------ 第130章:竟然是你 当整个面部五官融化成一团,像画布一样刻画着五官,这种蛊虫虽有解药,却只是压制蛊虫继续啃噬而已,对已经失去的骨骼完全没有修复作用。 此蛊极为凶恶,之前的万月领导者早已将其化为禁蛊,如何还会被拿出来害人? 思绪想到白日梧桐树下南宫染的反应,难怪他听到去骨蛊时那样紧张,难怪他会在此时此刻加派人手守卫地牢…… 南宫染,重重机关之下的暗牢深处,你到底在这里关押着什么样的人,奈何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折磨他……日日听着自己骨骼被啃噬的声音,忍受着被蚕食的痛苦,一点点品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两年之久…… 突然石室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向这边走来,文成急忙闪身到石壁后的角落里,小心的隐去呼吸。 刚才进入石室的士兵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在躲在暗处的她,文成不敢说话,一直呆在暗处,不知过了多久文成趁着两队人交班之际,瞅准时机,打晕一个跑到这边小解的侍卫,迅速换上他的衣衫,以黑巾覆面,混了进去。 因为是刚来的人,此前在这里呆过的人并不熟悉新增加侍卫的底细,看他向甬道里走,只扬起声提醒了一次不要随意乱转之类的话。 文成压着嗓子应下,头也不回的向里走去。 狭长的甬道内每隔一百米的距离内立有一个圆柱形的火坛,里面燃着油脂,虽然明亮但文成依然感到阴森森的,火光闪耀,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四周光滑的墙壁,每走一步路都会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一遍遍回荡,手指紧紧攥住衣角,警惕的留意四周。 沿着幽长的路走了一段之后,通道向右方拐过,当踏上新的路上时,一股冷风吹来,携着血液的腥气,顿时令人胃中翻滚,尽管带了黑巾覆住面部口鼻,还是有不少气息顺着缝隙钻入,望着更加阴冷的甬路,文成不由皱皱眉,乌黑的眸子向前看了一眼,尽管与外面一样的光线,总觉得,这里更阴暗几分,心里发怵,极为害怕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一团鬼火,文成可保不定那时候还能像现在一样沉得住声。 左脚缓缓抬起,还没来得及落下,突然由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沿着甬道回荡一声又一声,文成心里顿时一阵发紧,仿佛这笑声贴在耳边一样,而发出笑声的人就像在身旁,而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转身,回头,落入一双黑色的眸子,像外面黑夜一样的颜色…… “唔……”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就被一张大手捂住! 只听那人在耳边说,“要想活命,就不要出声!” 文成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那双一样黑暗的眸子,实实在在的触觉,可以肯定,面前的人绝对不是鬼,侧过头还可以看到他垂在地上的影子,幸好是人不是鬼,心里顿时松下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害怕鬼一样。 “你不是万月之人?”那人沉下声音,面有疑惑,伸手解下她覆面的黑巾,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是你?你怎么在这?”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文成疑惑的望着他,那人手中的力气有些放松,愣了片刻后,手中用力收得更紧,声音低沉的说,“高文成,原来你真当了卖国的叛徒,甘心为南宫染卖命,哼,当初在瑞王府就不该救你,是我瞎了眼!” 瑞王府,救你…… 这个人难道是孟一清……但他说的叛徒卖命又是什么意思? 文成茫然的望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你害了那么多人性命,我如何能放过你!” 什么,害人性命…… 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呆在王宫里没有出过门,怎么会害人性命!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误会!文成愤怒的瞪着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人着实令人讨厌,就算他在瑞王府救过自己,但一码归一码,绝对不能被他这样冤枉,更何况听他的语气已经露出杀意。 想到这里,文成用力一口向他手掌上咬去,这一口着实用了很大力气,既突然又狠戾,手臂向上用力一抬,挥向他的胸口,左脚落地冲着他的脚狠狠踩去…… 谁让你要杀我!谁让你诬陷我! 成功的看他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发出一声闷哼,文成急忙跳出他的范围,握紧拳头警惕的望着他,大有打一场的冲动。 “你!”孟一清握住流血的手掌,气恼的瞪着她,想不到这个女人还这样泼辣,下口这么狠,手掌上鲜血淋淋甚至都露出森森白骨,心里更加确信她的确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孟一清!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是个卖国的叛徒,如何替南宫染卖命了?我又何时害人性命,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哼,少装模做样,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知道么?”他不屑的轻斥,厌恶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声音压得很低。 文成看他这样的装扮,心里顿时明了,想必他就是南宫染在外面寻找的刺客,两人都是这身装扮,都是混进暗牢的人,只不过他是有目的的,想必是冲着牢中被施了去骨蛊之毒的人来的,而自己纯粹是误打误撞,不光发现了这个秘密还看到了闯入王宫的人。 “你站住!”见她要走,孟一清忍不住低吼,几步追上就要拉住她,高文成不屑的轻斥一声,向旁边一闪,他的手落空,没有逮住。 “你若想惊动外面的侍卫的话,就尽管来好了。”眼神一冷,两条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反正他们要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言罢又继续向前走。 孟一清手指攥在一起,“若被抓住,我一定会拉你陪葬。” 尽管说的声音很小,依然传进高文成的耳朵里,她冷哼一声,没有回头,冷冷的抛下一句话。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若是从前的高文成,必定是忍耐,但是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还会选择如何去做,是忍耐,还是忍耐…… 沿着阴森的甬道又走了几步,刚才听到的鬼魅之声又从前方传来,幽灵一样的笑声,和着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在甬道里传了一圈又一圈,两条闪动的影子映在石墙上,缓缓向前移动着…… 文成走的很慢,也许是因为心里对这种感觉的抗拒,本能的惧怕着,每一步都很小心,孟一清紧紧跟在她身后,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催促,眉头紧锁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前方的血腥气越发浓重,笑声越来越近,就连两旁的火盆都不似外面那样明亮,在冷风下晃得人影重重。 ------------ 第131章:不是她杀的 越到跟前,他们走的都很小心,文成贴着墙边,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向孟一清打手势,里面至少有五名守卫,功夫不赖,要想不惊动外面的人就要速战速决,最好是一招毙命,孟一清点点头,不经意间与她眼神触碰到一起,脸上掩饰不住的尴尬。 刚才还是敌对的两人,这会儿就要一起将里面的人干掉。 文成摸摸身上,只有几根银针,出门时并没有想到会闯入这样的暗牢,不过有还是比没有的好,身形一闪贴在墙壁上,手腕轻抬,只见五道银光闪起,传来的是物体倒地声。 向孟一清示意可以安全进入,后者眼中闪过几丝惊异,似乎没料到她的伸手这样利落,瑞王府那时没有见她使出武功,怎么这些日子不见她竟然这般厉害了,如果说刚才怀疑她是误打误撞从自己手中脱身的话,那么这次绝对是身怀绝技不容置疑。 踏出黑暗,走过几名躺着侍卫的身旁,刀光剑影一闪,接着就听到剑没入身体的声音。 “你!”文成愤怒的望向身后的孟一清,御使轻功拦下就要刺入倒地之人的喉咙,“你要做什么?” 她说的声音很低,含着怒气,手掌紧紧握在他手腕上,一点点滴着鲜血的寒剑拉开,刚才自己的银针只是封住这几人的穴道,并没有杀了他们,这会儿孟一清竟然趁着他们不能动弹的时候偷袭,文成如何能依,如果有心让他们死的话,银针对准命门就好了,何苦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放手!” “不放!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我已经点了他们穴道,他们根本碍不着你什么,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说道这里,忽然想起那日在深林里将匕首刺向乌山六鬼的时候……那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终究不相信自己…… “一旦外面的人发现异样就会追来,既然你能点穴,他们就不能解么,届时,想要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那就死在这好了!”文成盛怒,气极直接脱口而出,“反正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的!如果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比试,手刃不能还手的人有什么意思,孟大侠,难道堂堂武陵门一向都是这样做的么?” 话语里带着讽刺,不乏带着些许对胡孜陌当日无情的不满。 “你不要辱我师门,我如何比的过你,弑兄杀妹,连养你八年的父亲都要动杀心,亏得门主将你带回武陵,你竟然忍心将他打伤!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光明正大?” “你说什么?”文成大惊,“你说什么?”手指用力,扼住他的胳膊,“我什么时候弑兄杀妹了,我又何时将师父他打伤了,你跟我说,给我说清楚!” “不要惺惺作态,你做的那些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了?还是你亲口承认你是如何杀了你的哥哥高立业,如何杀了你的妹妹高文馨的呢!” “我没做!不是我。”她一口否定,恐怖的念头从心底升起,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自从那日我被风倾带回万月,一心钻研蛊术,自此再也没有踏上环武国一步!这一段时间我从未出过王宫,如何会去杀人!”文成捶打着他的胸口,“你快跟我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假扮我,以为的身份招摇撞骗,你快给我说,快……” 还没说完,孟一清掩住她的嘴,警惕的望着甬道方向,低沉的在她耳边怨道,“你想做什么,你要将那些守卫都引过来么!”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捂住她的嘴,到暗门门口,掌心用力,很小心的打开一条缝,带着她闪身进去。 听着身后石门慢慢合上,孟一清才松开她的嘴巴,推她到一边。 “你……”还没有说完下面的话,文成抬起头一撇,只见在一排排刑具旁边的一张生了锈的铁床上,伏着一个蓬头污垢的人,正是那里在发出的声声鬼哭一样的笑声…… “啊……”她急忙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又要大声叫,孟一清急忙再次掩了她的口,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拖拽着她向铁床方向挪动。 文成颤抖的被他带向恐怖声音的来源,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告诫自己这是一个人,不是鬼…… 就在她暗中给自己暗示的时候,突然手上一松,只听孟一清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喃喃的说道,“暗影……” “暗影……你是暗影!” 孟一清甩开高文成急忙奔赴到铁床边,神情激动,双手停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因为面前的人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只空有人的躯体,没有骨骼的支撑只剩下一堆肉而已。 中了去骨蛊的毒,全身皮肤变得透明,皮肤内的经脉血管看的一清二楚,文成忍不住皱眉,顺着他的身体望向只能躺着床上的可怜之人,当视线落在他面部上时,着实吓了一跳,尽管在古书上已经看到过关于中毒之人的情形,然而在亲眼目睹的时候仍忍不住心中的震撼,整张脸已经没有轮廓可言,惨白如纸的脸上,镶嵌着两个黑暗眼珠子,塌下来的鼻子留着两个孔,就连嘴唇都是透明的! “怎么回事,你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孟一清激动的站起,用力摇晃高文成的肩膀,像一头疯了的豹子,下一刻就可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全然不顾他如何愤怒,深吸一口气,将孟一清甩开,走到床边,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妖女,你又要做什么!”孟一清愤愤,要将她拉开,文成已经收回手,站了起来。 “他中了去骨蛊的毒,已经深入颅骨了,就算用了解药,他也只能是个残废之人。”她淡淡的说,将心中莫名涌起的情绪一并压在心底,像是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事不关己…… 如果事情的发展真能如自己所愿的那样,平淡平凡,波澜不惊的度过,那她宁愿一辈子呆在这深宫,呆在这里,放下曾经的一切,没有认识过那些人…… “去骨蛊,那又是什么蛊术,你们南蛮除了这些卑劣的见不得人的手段还有什么!解药给我,我要带他走!” 孟一清全然愤怒了,自从当日瑞王府一别之后,他被调回武陵山,前一阵子接到暗报,信上说暗影被关押在万月王宫的一处暗牢里,还附有了一份到达暗牢的地图,至于情报的真假分辨不清,孟一清主动请缨,只身闯入这万月王宫,果然按照地图指示来到这里,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个妖女!更没想到暗影已经被他们折磨成这般模样! “解药我这里还没有,即便有了解药也不能让他重新长出新的骨骼,如果你真的为他好的话,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也省的受这些折磨。” ------------ 第132章:她怎么会是暗影 她说的是实话,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自己……那么她宁愿死也不要这样苟活着,想到这里,她不禁对铁床上的男子报以同情的目光。然而当这一次她望过去的时候,暗影刚刚沉寂如死水一样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与她对视,深暗色眸子上下打量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目光深深锁在她身上。 “你……认得我?”文成不由开口,指着自己询问道,刚才看他的目光这样奇怪,但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龙应宇,胡孜陌,甚至南宫染都没有与自己提起过这个人,难道他们又有什么瞒着自己么? 床上男子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更深的光彩。 “昙……纵……”含混不清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低沉沙哑,像是粗糙的老树皮从树上脱落一般。 文成大惊,这个名字尽管没有听说过,但从他口中说出,竟然这样刻骨铭心,在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碰撞,就要从禁锢中脱离出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死士昙纵!” “若想从死士营里出去,三年后生死会争夺前十,也许你会有命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如我们赌一下,赌一次头魁和两条命如何?” “这……当然是血蛊!” 是谁的声音这般阴冷,谁的身形这般邪魅。 那个来自地狱一样的声音,那个魔鬼一样的身影…… 他是谁,自己又是谁! 文成痛苦的抱着头,头痛欲裂的感觉,想要抓住一丝片段,又什么都抓不住,自己就好像落入泥沼中的人,用力的挣扎,却怎样也脱不了身。 “呵呵……哈哈……”鬼魅一样的声音再次传出,文成这次看清,那个声音是自他口中发出的。 “你到底是谁?你刚喊我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呵呵……”他自顾自笑了几声,勾画在画布一样脸庞的嘴角向上一翘,继续用干涩的声音说着,“难道,你都……忘记了?”又笑了一阵然后一字一字的吐出,“高家军……影士……昙纵……” 他说的很吃力,但却异常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影士!”她发狂的抓起他的手,柔弱无辜,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将他掐破。 “他说的不错,你本来就是高家军影士昙纵。”孟一清的话从身后传来,瞬间将她打入地狱一般,这些人拼命守护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们一句话打破,她是影士,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影士。 难怪自己会中血蛊……原来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她苦笑摇头,“告诉我,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还有几个身份,以及现如今外面发生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南宫染的寝宫里还灯火辉煌,一个身着素红纱衣的女子翩翩走来,长发及腰飘然走到南宫染醉倒的桌前,伸手扶起滚落在一边的酒坛。 她微微抬起头,伸出手,触向那邪魅倾城的脸颊,冰凉的温度,像极了他的心。 柔软的指腹沿着眉眼一直下落直到唇角,手指恋恋不舍的描绘着他的轮廓,也只有在他睡梦中才能这样安静的端详他,触碰他了…… 自从那日彩云殿之后,他真的只将自己当他的下属,当做他争霸天下的一颗棋子,除了这张换了面容的脸会引起他的流连之外,再也不会得到他的一丝关怀。 王上,你的心中为什么只有那个人,没有彩蝶……彩蝶可以为你争到天下,她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灾星一个弃女啊,在你身边只会带来厄运,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要被这个妖女迷得昏头转向。 你看如今的环武国,不正是因为她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么?主上,你清醒一些好吗?就算她现在失忆,她心中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难道你要像彩蝶一样被爱人伤的遍体鳞伤还要义无返顾的爱下去吗? 可是……我如何忍心让你变成我这样…… 王上…… 感受到徘徊在脸上的一点温热,南宫染忽然抬起手一把将那双柔胰握进手掌里,紧紧贴靠在冰凉的脸上, “成儿……成儿,不要离开我……呆在王宫里,不要走……” 喃喃的话语含混不清自口中说出,南宫染湛蓝色的眸子微眯,受了酒精刺激思绪尚不清晰,看他这样的神情,与平日里那个冷傲邪魅的万月王全然不同,现在更像是一个舍不得心爱娃娃的孩子,顺着洁白的手臂将她顺势拉紧怀里抱住,想要紧紧将她揉进怀里不愿放手。 “……是你么?真的是你么……呵呵,我知道,这又是一个梦……”他傻笑,手指触到面前人的脸庞,自嘲的笑笑,暗哑的声音低沉带着致命的蛊惑,“只有在梦里,你才不会反抗我,也只有在梦里,你才能这样对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可是,你极少对我笑,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冷冰冰的,呵呵……从第一眼见到你时,你就是那个表情……冷冷的像冰一样……你的笑容,从来不是给我的……呵呵……”眼睛里流露出几丝失落,更加抱紧了怀中的人,“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只想要更多的疆土,想要环武国的人为我臣服,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样做有什么意义……”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想要你,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女人……让你与我一起享受这被万众瞩目的尊荣,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为你臣服在脚底……只是……如果你知道我做的这些是利用了你的身份……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我是不会让人走漏消息,谁若敢质疑你一次,我必定要让他尸骨无存,放心吧,我很快就会踏平那片土地,届时你就会光明正大的成为我的女人……” “……你会愿意……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彩蝶不说话,眼中已经蓄满眼泪,如果他能跟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就是立刻让自己死也毫无怨言,就算为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手缓缓攀上他的脖颈,用力回抱他,整个人贴在他的胸膛,感受那里一下下清晰的跳动,就如同此刻燃着的火烛一般,唇齿轻启含上他冰凉的嘴唇…… 仿佛没有料到她会主动回应,愣住片刻,低头更加用力的含住探入口中的小舌,口中喃喃,“成儿……”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高文成声音颤抖,手臂也不停的抖动,眼睛大睁的望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你是死士营的教习暗影,是我师父的弟弟……而我只是你的替代品……是么……” “呵呵……”笑声从枯树一样的嗓子里传出,“如果你执意这样想,也没有错。”暗影再次刺激她,“看到你脖子上悬挂着的扰青玉了么?那个是我曾经随身携带的呢,没想到他将它送给了你……” ------------ 第133章:生不如死 扰青玉……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感觉到它一阵温热,这个玉果真是认主的。 用力将扰青玉从脖颈间拽下,握在手中,苦笑,走过去,放到他手中,那块玉瞬间发出淡淡的光彩。“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文成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玉既然是你的,你就拿去吧……反正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我知道你说这么多,是想刺激我,让我杀了你,对吗?放心吧,我会让你解脱的……就算你不说这些给我知道……”她落寞的合上他的手,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 “你要做什么!”孟一清大惊,急忙握住她的手腕,“既然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你还要杀他吗,他是你的教习,算是半个师父了,也是你师父的弟弟,你怎么能杀他!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遭到天谴遭到报应的!” “呵呵……”文成失神的笑笑,缓缓开口,“你觉得我现在遭到的报应还不够多么?不是外面盛传我弑兄杀妹了么,那不如趁现在我坐实它,也难为你们称我妖女这样久。” “你……不要不可理喻。”孟一清憋了半天,别过头,“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误会?道歉?孟大侠不会是开玩笑吧,你是如此想着,那么外面的人呢?他们还会以为这是误会么?刚才无论我怎样解释你都不肯信我,他们又怎么会听我解释,怎么会相信我说的话呢……” 高文成失神说着,脑海里想到师父那日的话,他信自己的眼睛都不信自己……心里便是一阵刺痛,果真如暗影所说,自己只是他的替代品,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才将自己带回武陵山的么…… 摇摇头,用力咬紧嘴唇,手中更加用力几分。 “你疯了,你不能杀他!快放手!”孟一清用力将她的手拉回,让尖锐的簪子距离暗影更远几分。 “放手吧,你也不想让他这样苟活下去吧。”文成突然说,眼中好似闪烁着什么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又极力抑制住不让它们滴落下来。目光触到暗影暗黑的眸子时,他正含笑的打量自己。 只听他暗哑开口,“是的,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想刺激你,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暗影释然一笑,“难怪,他会为你那样做……呵呵呵呵……高文成,我嫉妒你,取代我的地位……我恨他对你这么好的保护,只是你也许不知道……你的命运改变的开始全是因为我……是我一手打破了你的生活……” “什么?你什么意思?”文成诧异的望着他残破的面孔,不满疤痕的白布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每一道疤痕都是一道无法言语的伤痛。 “是我……掳你去的生死营……是我……一手将你培养成影士……本来,你可以与他在武陵山平静的度过一生,是我……一手毁了你的安宁……你该恨我的。” “恨?”文成苦笑,“我好想恨,可是我最恨的该是我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拿什么保护别人,你的确应该与我道歉,不过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姑且原谅你吧,我看你过得也不比我好多少,这笔恩怨就算了。” “他是个好师父……只可惜……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这块扰青玉是你的,能再见到它也了了我最后的念头,我该说的是谢谢你……” 文成不由勾起嘴角,两人极为默契相视一笑,“也许不久之后在我也会与你一起下黄泉呢!”她虽是笑着说,但听起来却极为凄凉。 “你……”暗影一惊,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孟一清着急了,看他们两个人说死啊死的,这怎么能真让高文成将暗影杀了呢,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更别说自己此番就是来暗牢救他出去的。 “不要拦她,死了便是解脱,再不用像活死人一样忍受被蛊虫啃噬的痛苦了。”他对孟一清说,又转向高文成“动手吧。” 文成会意一笑,右手还被孟一清禁锢住,迅速从袖口射出一枚银针刺向他的眉心穴…… “好了,我们走吧……”转过头,文成再次看了一眼床上平静躺着的暗影,他嘴角微微勾起,眼角含笑,像极了一副水墨丹青,印在苍白的宣纸上。 忍受了这么久的折磨了,终于走到尽头。暗影我们如此相似,都是被遗落在黑暗里的人,一纸天命便将我们打上无法翻身的烙印,在孤单中游荡,在暗夜中苟存,我们依靠不得别人,只有靠自己才能摆脱命运不公的安排。 你说你羡慕我,可我又何尝不羡慕你呢,你的失踪让那个人念念不忘,对你的悔恨已经深深刻在心间,甚至他宁愿找一个替代者来弥补心中的愧疚。而我呢……剩下的恐怕只有不堪的身世,尴尬的替身身份还有这残破的被人们唾弃的欲加之罪了吧。 你终可以放下一切,解脱苦海,可是我呢……却始终放不下,用力握住掌心中的扰青玉,暗影死后它好像感受到了一半,带了丝丝凉意。 文成抬起头收回思绪,呆在王宫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出去了。还有我可怜的孩子,在武陵山上可还安好,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我连累…… “快些离开这里,一会儿侍卫来了,就难脱身了。”文成低声提醒,转过头迈向刚刚进入的石门方向。 “怎么不走了?”孟一清握了握手中的剑赶上她的步子。 “你听,外面有脚步声。”她指着沉重的石门外,抬起头,被火光映着的脸上呈现出光怪陆离的影像,循着她的声音落下,外面响起了更大的吵闹声和脚步声。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房间,一个女子毫不留情的从床榻上踢出飞落在几米之外的地面,刚一落地大口鲜血顺着喉咙涌上,‘噗’腥红的血雾从口中喷出瞬间染红金碧辉煌的地面。 “哼,彩蝶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旨意许你这样做!”南宫染掀轻纱羽帐踏步下来,随手捞起一件散落地面的衣衫,披在肩头,踩着鹅毛毯子一步步走向她面前,用脚趾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望着自己。 面前的女子嘴角还淌着没有擦干净的血渍,弄得满脸都是,“啧啧,多好的一张脸,就这样被你毁了……” “就算你易容术再好,化的妆再逼真,你都不是她,永远都不是她……”他摇摇头,厌恶的拿开脚在她身上蹭掉沾着的血渍,大步从她身旁经过,踏出房间迈入黑暗中。 “王上你要去哪里?!” “本王的行踪还不需要像你汇报!彩蝶,三日后,卞城之下,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赎罪机会!” 冷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敞开的门带着丝丝凉风吹进,彩蝶用手臂强撑起身体,拢拢身上唯一剩下的一条薄的透明的轻衫,怅然若失的望着黑蒙蒙的夜晚,心口的位置又传来阵阵隐痛。 ------------ 第134章:武陵山的刺客 三日后,卞城,攻入京城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屏障,破了城,距离他的大业也不远了吧。 石门外的声音渐渐变大,“为今之计只有硬拼,一会儿门开了之后,我先冲出去用银针将他们定住,剩下的人就交给你解决了。”文成与身后的孟一清吩咐,手里暗暗亮出袖中银针,夹在手指之间,只待那门一开,便将手中银针射出,刺中他们穴道。 “快,快把门打开!”门外的人叫嚣,随着声音落下,一道内力打在石门上,文成专注地上的亮影一点点开启,仔细计算着铁门开启的时间,手上的银针又握紧了几分。 就在她专注的时刻,突然孟一清从后一点她的穴道,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快给我解开穴道!”高文成低喝一声,眼见那条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心里不由暗暗着急,无奈被点住穴道根本无法做什么。 孟一清凑到她跟前,抱拳,压低了声音说道,“此前是孟某误会了姑娘,甚至连累姑娘至此,在下实在不能让姑娘再与我一起犯陷,成姑娘,外面发生了很大变故,有人冒用你的身份危害苍生,世人皆以为是你做的。” “三殿下与高将军为你征战,南宫染更是趁着这个空档大局进攻环武国,只有你亲自将实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在内忧外患之际只有一致对外,联手抵抗南宫染的进攻才行啊!成姑娘这件事恐怕只有你做最合适。你放心你的穴道半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待我将他们引开之后,你就容易脱身了。” 文成还要再说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已经被孟一清点住她的哑穴,送她到石门后的阴影里,随后身形一闪,回到铁床上,扛起暗影趁着石门打开的空隙硬冲出去。 门外瞬间响起了厮杀声,孟一清扛着死去的暗影一路向外逃奔,也不知道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上,流了多少血,只想着尽量将守卫引开暗牢,这样她才有机会逃脱。 孟一清带着暗影的尸首将守卫引开,所有的人都随着他向外面跑去,石门内始终没有人再进来查看,高文成听着外面的争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不由痛苦的垂上眼帘。 文成不知道是怎样熬过这半个时辰的,待到穴道解开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虚脱的跪倒在地,手中紧紧握着扰青玉,许久才慢慢站起,走出石门的那一刻,抬手挡住刺眼的火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滩滩凝固的血液,很顺利的走向出口,再出树洞时,天还没亮,一团团幽绿的鬼火仍然聚集在地牢之上的树下。 回身再一次望向那些荧荧鬼火,终于明白了它们为何存在这里,想必,这些可怜的亡魂,都是死在这暗牢中无法回到祖坟不能投胎的可怜之人吧,客死异乡,终于成了孤魂野鬼,那么暗影呢?他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呢? 南宫染走过文成所住的百桃阁时,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小屋,稍微驻足片刻,看着那扇轻纱飞舞的小轩窗发呆,月上柳梢头,已经如此深夜,想必她真的已经睡着了吧。 阿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轻轻唤了一句主上,南宫染才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那扇窗户边上收回,适才的温柔被冷意取代,负手在背后,“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王上,已经抓到刺客,的确是武陵山的弟子,还有……在他身上搜出一份王宫的地图,详细的描绘着暗牢的位置……”阿木一面禀告一面观察他的神色。 听了这话,南宫染的眉头果真蹙起,朦胧的月光洒在他如花魅人的脸上,涂添几分妖娆,“王宫地图,暗牢?” 南宫染细细思索,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放在下巴处,做出思考的状态,在原地踱步几回,嘴角勾出一个弧度,“本来不想杀你,是你一次次挑战我的极限,这一次,就算给你机会我都不会放过你了……本王的王妃……” 湛蓝色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丝杀意,阿木看到他尽管面带微笑,这笑容的背后隐藏的却是层层杀机,阿木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垂下头。 继续禀告,“王上……还有一事,暗影死了。” “他死了?”南宫染猛然回头,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来,阿木更加不敢抬头。 “是死了,被他杀死了。” “放肆!”南宫染愤怒甩开一掌,击在他的胸口,阿木顿时急速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石墙上,捂住胸口,强掩下涌上喉咙的咸腥液体,抱拳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请王上责罚!” “哼,自己下去领罚!”南宫染一挥衣袖大步走了几步,停住,没有回头淡淡的问,“那个刺客呢?” “回主上,关押在大牢里。” 南宫染冷哼一声,“他之前没有闯入过百桃阁吧?” 阿木想了一会,回道,“没有。” “嗯,如此最好,该怎么做你知道,如果再有什么人闯入王宫,直接解决就行,无需向我禀告,但一定要保证成姑娘的安全知道么?!” “属下遵命!” 第二日,服下伤药的彩蝶坐在铜镜之前,从匣子里拿出一张精美的薄弱蝉翼的面皮,轻轻覆在面部,轻轻拍打,直到面皮与皮肉紧紧黏在一起,长长的头发铺在背后,阳光自窗外泻进,金黄的阳光落在梳妆台上,折射出一道道银光。 南宫染连夜离开王宫前往环武国,只留下一辆马车,四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于第二日接彩蝶前往卞城与之汇合。 铜镜里的女子,一点点在脸上铺开一层脂粉,休整面部的微小瑕疵,就连脖颈间的那个黑色的凶痣,她都一点一点的描绘上去。 终于画好妆容,镜前的女子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恐怕这次也是最后一次化成这个摸样了吧,昨夜已经听说了刺客的事情,他一定气极了吧…… 她起身走到衣架前,缓缓抚摸着悬挂的衣衫,这样美艳的衣服,血红如火,这是自己喜欢的颜色。 伸手将红袍扯下披在身上,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在面前生生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宝剑。 长剑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道道寒光,“你果真还是来了。”彩蝶勾唇一笑幽幽开口,像是知道她要来一般,面对面前突然出现的剑没有丝毫惧意。 “原来一直是你在暗中操控,呵呵,我还在纳闷孟一清为何会拿到王宫的暗牢图,我又为何那样凑巧的闯进去了,想不到这些都是出自你之手。你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了,你做的这些不就是想借机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一切么?费这么多周折做什么!” 彩蝶移开她的剑,径自走开,“如果我早先跟你说了,你会相信我说的么?” ------------ 第135章:通风报信的是她 “不会。”高文成回答的很干脆,听了这话彩蝶轻笑,“那不就是了,我费了这么多的周折,找了人为你通风报信,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用剑这样指着我。”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高文成步步紧逼,再次举起剑对着她,“你不是与南宫染一起的么,他是你的王上,你怎又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呵呵……你以为我想么?我是为他做事,因为我爱他,恨不得将整颗心挖出来送到他面前!可是他呢,他心里装着的都是你!高文成,你有什么资格值得王上为你付出那么多!除了你的身份还有些利用价值,你拿什么跟我争王上!” 彩蝶眼睛里带着血丝,一步步逼向她横着的剑尖,“呵呵,是我假扮你的身份扰乱环武国,是我杀了你的哥哥和妹妹,不过,这些可都是王上批准的呢!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将风声瞒得那样紧,以为将你保护在高高的城墙内就可以当做一切如此平静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么?” “高文成,你如今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明日万月军队就将聚集在卞城之下,将你的国家一举吞没,届时你的族人,你的师父,你的父亲……所有的人都将是因你而死的,哈哈……” “你这个疯子!”高文成剑尖上挑,架在她的脖子上,眼中欲喷烈火,“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杀了我啊!我死了你更是解释不清楚了,全世界都知道是你丧尽天良,杀人害命,只要你一剑下去,我死了,你更将永无翻身之日!” “你!疯子!”愤怒的握紧剑柄,剑刃用力贴在她的肌肤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利刃就会割破喉咙,血溅当场,高文成用力克制住心中怒气,逼迫她向后退到墙角。 听到她这话,彩蝶不恼反笑,“我就是疯子,但都是被你逼的!”她面部狰狞,音调徒然提高几度,“高文成,你这个贱人,凭什么你中了血蛊,就要用我的清白来换取你的安宁!” 说着她猛然撕开衣衫前襟,露出胸口处的一道疤痕,豆蔻颜色的指尖指着那里,“你看到了么?这都是拜你所赐呢!你知不知道他拿着匕首一步步走近我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头,我是他的王妃,却活的像条狗一样,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要用刀刺我的心啊!” “就是因为你,他为解你的蛊毒,就这样狠心对我,你不知道当每一滴血顺着匕首淌下,我的心就冷了几分,我对你的恨也就多几分!看到没,这掌印,是昨天晚上他赏赐的,凭什么我易容成你的模样,他还是不肯爱我,你这个狐媚子,究竟给王上灌输了多少迷魂汤,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我与他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是你多虑了。”文成淡漠的回应,从她胸口移出视线。 “你还说没有什么!”彩蝶用手握住匕首,声音因为愤怒而出现颤声,“你还不知道为什么王上会用我的血来救你的命吧。”见她不语,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的疤痕,苦笑几声,“高家军的影士体内都含有一种毒药,是高觉为了保护妻子蓝婉特意配制的解药……” 彩蝶将那一段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悉数说出来,文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神情中找到说谎的影子……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再大的谎言可以被拆穿,事实却永远是事实。 “王上将我送到高家军军营,你父亲的床上,他这样做的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日后能有一个机会用我的血为你解血蛊!” 卞城以西二十里的向阳山坡,驻扎着万月国二十万将士。 南宫染此刻站在山峰上,抬头瞭望东方的那座悠久古都,灰色的城楼上飘着环武国的旗帜,有轮班的侍卫在城墙上交替岗位。 傍晚的山峰格外的大,风鼓起他的衣袂在身后上下翻飞,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仿佛包含着征服天下的雄心壮志,无暇倾城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容。 “都准备好了么?”他没有回身,只微微侧头,让山风将不大的话带到身后的侍卫耳边。 “回王上,准备好了,只是留在王妃身边的探子还没有回信。” “她又耍什么花招!”南宫染用力挥袖,紫黑色衣摆顺势后扬,划出一道弧线,阴沉的对着山风自语,“彩蝶,这些日子你好不得安生!” 头上传来几声鸟鸣,南宫染微微抬头,手中捻起一粒石子,只听哀叫一声,一只从天上飞快下落,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里。“明日计划继续,就算没有她,本王一样能将卞城收入囊中。” 一个时辰之前。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体内的血与延缓毒发的解药相克,只有吃了你的血制成的解药才不会毒发身亡?是么……” 彩蝶冷哼一声,“是!你有一半的血液是蓝婉的,所以即便你吃了缓解的解药也必毒发身亡!” “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既然如此,那么宇哥哥当初给的解药……难怪自己没有毒发致死…… 自己怪师父不相信自己,如此算来自己何尝没有误会宇哥哥…… “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很后悔,很痛恨自己?如果你早知道这些,你势必不会留在万月,你的兄长妹妹也不会被我杀死,龙应宇更不会因为愧疚执意护你与高觉为敌,环武没有内乱,那么万月大军根本没有机会攻进灵穹郡!” 彩蝶恨恨的说,“明日王上就会率军攻下卞城,直趋京城而去,环届时武国都是王上手中的,呵呵哈哈……高文成,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彩蝶美眸微睁,闪烁着恨意,明明两张一样的脸,如此近的距离,呈现出的却是不一样的风格神色。 “是南宫染要你这么做的是么?”文成仰起头,抑制住将要流出的眼泪,抑制住将要疯狂的内心。难怪这些日子他不知踪迹,不去百桃阁,更让人阻止自己出宫。 “是主上默认的,我告诉你高文成,逐鹿中原是他从小的志向,就算王上再喜欢你,你也永远只能排在第二位,这天下,很快就会被王上收入囊中了!”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绝对不会!”高文成以剑相逼驱使她向门外方向走去,“走,跟我走!我要带你去阻止南宫染,你是他的王妃,他绝对不会弃你于不顾!” 听了这话,彩蝶笑了起来,“王妃?呵呵,我的王妃之位不过是一个摆设,你想要用我来要挟他收手?呵呵真是可笑,他几时会关心我的性命,他的心从来都不属于我……”彩蝶说完颓然坐在地上,任凭高文成怎样拉她都不肯继续走。 “你快起来,不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去卞城,跟所有人解释清楚,这些都是你们离间的诡计,我要让高家军与三殿下团结一致,将你们驱逐回万月!” ------------ 第136章:她死都不会去的 “休想!”彩蝶怒斥,伸手握住她的剑锋,很快手上再次滴淌出血,锋利的剑割破皮肉,露出森森白骨,伤口恐怖渗人,文成被吓住,没想到她会突然翻身从地上站起握住剑锋,依照这剑的锐利程度,想必她的手掌恐怕保不住了。 “我绝对不会跟你去的,除非你杀了我!来啊,杀了我啊!” 文成惊怵的望着那双手,不时有鲜红的液体从伤口处滴下,在地面聚成一滩血滩,“你……你快松手,再不松手,你的手就要废了!” “废了正好!反正他也要杀了我……”彩蝶悲苦的说,此番再去卞城,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势必不会原谅自己……与其让他动手,倒不如自己先行了断…… 突然彩蝶用力握住剑锋向身后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肉分离声响起,她再向伤口处推进,金属与骨骼的顿塞摩擦声让人不寒而栗。 “你做什么!你疯了!”文成震惊,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手,那剑锋的一端深深刺在彩蝶胸口,鲜血瞬间涌出淹没在大红色的衣衫上。 “呵呵呵呵……”彩蝶高声大笑起来,“就算我死……也不要跟你去的……我……要让你……一辈子……背负不忠不孝……的罪名,让所有人……误会你……呵呵……咳咳……” 看着她最后咽下一口气,一双眸子还带着恨意望着自己,文成缓缓蹲下身体,走近她,以手覆在她的眸子上,再收回手时,已经垂上眼帘,文成哀叹一声,起身从她身上抽出长剑收回剑鞘中,在衣架上随手拿起另一件猩红色的袍子,缓缓走出大殿…… 朝霞在东方慢慢铺开,清晨的风还带着昨夜飘忽一夜风雨的泥土气息,几颗不知名的星星尚在遥远的天际闪烁微光。 远方的天空还没有亮透,黑压压的几十万万月大军已然兵临城下,黑色盔甲,黑色盾牌,黑色旗帜,只有背上挂着的银色羽箭在闪闪折射光芒。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铃声和鼓声,那银铃悠扬,鼓声铿锵,一柔一刚的乐调奏响中,只见整齐的人丛中划开一道笔直的通路,八名黑衣紫巾的蒙面之人抬着两米高的奢华轿撵缓缓踏步而来。 轿撵走过后,身后的士兵马上回归原位,手中握着长戟抑或盾牌一次次棰顿地面,一遍遍高呼,“万月之王,披靡所向,踏平环武,统一四方!”声音洪亮,震入耳中,伴随着抑扬顿挫的鼓声,似要穿透苍穹传向四海。 轿撵行至队伍最前面,停下,南宫染随手展开折扇在面前轻摇,额前的流苏玉珠轻摆,红唇微启无暇玉石的面孔,隐约可见湛蓝色的双瞳喊着意味分明的笑意,在紫色鎏金的长袍映衬下,涂添几分妖孽气息。慵懒的躺在步辇上,斜着魅眼望向古旧的城墙上。 胡孜陌,龙应宇,高觉……一个个面色各异,沉重,担心,或者是不甘。 都在寻找什么?是‘高文成’么? 南宫染抬起手,身后的呼喊声顿时停住,他挥手合上折扇,先是一阵大笑,将目光落在眉头紧蹙的胡孜陌身上,心中也许是嫉妒泛滥,不由用内力传音,“我还当环武国有多少能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这是人手不够,怎得连武陵门门主都请过来了?难道武陵门是无力支持一山之人吃住,要改投朝廷,做朝廷的走狗么?” “南宫染休得辱没我武陵门!”秦风上前一步斥道,还要再说什么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回头看是胡孜陌在想自己轻轻摇头。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甘心的退后回去。 胡孜陌自是知道他的讽刺,也不反唇相击,朗声道,“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无论胡某身为门主也好,平凡百姓也好,都将肩负起守卫故土的责任。” “啧啧,只是胡门主为朝廷如此尽心,不知最后又会落到什么结局呢?这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想必胡门主也不是没遇过哦?”南宫染意味深长的说道,挑起目光继续盯着高高的城墙。 众人皆知他话语中所指的是什么,自从武陵门没落改成情报门之后,尽管昔日余威仍存,但终归一日不如一日,逐渐走向衰败,尽管环武之皇作为武陵门的二弟子,与胡孜陌身为同一门人,然而这些年也全然没有像当初那样器重。 就连他的徒弟……当初可以封之为公主,后来又为了拉拢高觉棒打鸳鸯,虽然这些在高文成叛出之后本不该提的,但这就是事实。 “南宫染,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胡叔叔对环武国一片忠心,岂是你等小儿可以挑唆得了的?龙应宇率先开口,冲南宫染怒斥。 “呵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堂堂三殿下啊!失敬失敬!”南宫染挑了一下额前垂下的几缕青丝在手中把玩,“早就听说,三殿下生性风流,艳福不浅,先有美眷在侧,后娶得西南郡高家军之女为妻,这左拥右抱的着实令人羡慕,哎,都说这人不能太过花心,你看看你现在,这美眷杀了妻子,着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呐,被女人折磨成什么样子,愣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为护美眷挥军西南啊,在下佩服佩服!”言罢举手抱拳示以敬意。 “你!”龙应宇握拳向前几步,对他怒目而视,南宫染反而更加狂放的大笑几声。 “南宫染,快快将那个孽畜交出来,带着你的部下滚回万月国,我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可休怪我手上的箭不长眼睛!”说话的是高觉,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已经涌上几十名弓箭手,单膝跪在墙头,抽出身后的银箭搭在弦上,只要一声令下,如雨的银箭就会射向城下黑压压的万月大军。 听了这话,南宫染一挥手,身后的黑色大军队形一变,从身后走来几百名弓箭手,以盾牌护在身前,无人人一组,叠罗汉叠在一起挡住身后的人,从缝隙的位置架好火箭,拉弦上功蓄势待发。 南宫染挥开挡住面前的侍卫,冷眼瞧着城楼上的人,从身旁的侍卫手中取过剑弩,接过三根箭,搭在弦上。沿着笔直的箭羽,将锐利的箭头对准城墙上的人。曾经在南城上,他同时射出两根银箭,目标是高觉和胡孜陌,如今,他射出三根,而且绝对箭无虚发。 箭刚离弦,“嗖、嗖、嗖!”破空声响起,三只银箭像银蛇一样飞速驶离弓弦飞向高高的城墙。 “放箭!”高觉冷声下令,随着军旗挥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箭从城墙上飞来,南宫染蓝眸危险的眯起,无需出手,风倾早已驾着马走到他身边,为他挡下所有的箭雨。 城墙上的三人不敢懈怠,眼见银色的箭破空而来,正向着自己的死穴飞来,纷纷执起长剑相当,铮铮铮几声金属碰撞声震得耳朵疼,看到剑刃上磕出的小小凹槽,三人皆是一惊,想不到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南宫染还有本事将箭注以内力,丝毫未偏不说,还能将剑毁坏,可见他的功力绝对不弱。 ------------ 第137章:怎么会是她 南宫染一直靠在步辇上的软榻里,轻摇着折扇,风倾在一旁为他遮挡着箭雨,偶尔几只无法遮挡的,南宫染都会用折扇将其打飞。 一轮箭雨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挂彩折损,黑色的穿刺过盾牌,射中执盾之人的胸口,脑袋,脖颈……或者是手臂,大腿,脚掌,哀嚎遍地,不光城下的万月士兵,就连高高城墙上也好不到哪去,带着火舌的箭射到城楼上,烧毁高高竖立起的旗杆,烧杀城墙上的士兵,差一点就要将后面的城楼一同烧毁。 “王上,怎没见王妃跟来?”风倾趁着下一轮箭雨来临之前向南宫染询问。彩蝶王妃每一次大战必然亲临现场,与他共乘一轿撵,即便是以高文成的身份掩人耳目,依然给环武众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样最关键的一场战争,她怎么能够错过呢? 南宫染从软榻上站起,展开折扇,睥睨望了一眼还在厮杀的战士,冷哼一声道,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询问,“待这次凯旋而归后,本王首先要做的便是重新选后,风爱卿可知这妃位由谁取代更为合适?” “属下愚昧。”风倾恭敬回答,但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难道他要选……不,不可能,她死都不会答应的。 “就是你的好妹妹高文成啊!”南宫染大笑起来,上身后仰,折扇一挥,漾起的气场震开新一轮的箭雨如潮,再起身时满头青丝都随着身体飞扬在背后,紫衣金纱随风翻滚,张狂放肆的冲天而笑。 慢慢举起右手,向前挥落,用清晰的内力传音,“攻……城……”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嘶鸣的马鸣从身后冲来,在吵杂的厮杀声哀嚎声中,一个响亮的女人大喊,“住手!不能攻城!” “这是……”南宫染忍不住回头,寻声望去,只见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名红衣女子骑着白色骏马奔驰而来,一手紧握缰绳,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急速向城下冲来! “是她!”胡孜陌皱眉,望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手中紧紧握住刚刚拦下的一只银箭,明明几个月前刚刚见到,然而都不似这一次这般,心底像被堵住一般,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掐住心口的位置。 龙应宇见到那个身影不由脱口而出,“是成妹!”在兴奋之余,难以掩饰担忧,目光向城墙的另一处望过去,再回神时她已经濒临城下横马拦在即将破城的万月士兵前面。 “这个逆子还敢出现!哼,这来的正好,今日就要亲手清理门户,以报我两孩儿在天之灵。”高觉恨恨的说,与身旁的副将低声耳语几声,那人点头悄然退去。 南宫染皱眉,望着面前的同样身着红衣的女子,一样的模样,他敢肯定这个人不是彩蝶假扮,她是真正的高文成。 只是不知道,她是怎样出宫的,是彩蝶放她来的么。 “停手!都停手!”待白马在城下停下,手中长剑一挥,打落几根余箭握住缰绳在原地打转,不让侍卫接近城墙。 南宫染急忙挥停侍卫,阻止他们蓄势待发的攻势,以免混乱中将她误伤,冷声质问刚刚赶到护送她来的护卫,“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来?王妃呢?!” 几人面色诧异,指着那身红衣,“王妃不是在那里么……难道……她是……”话未说完就被南宫染气急败坏的打断,“废物,都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挥起折扇将他们从马上打落在地。 风倾大骇,目光随之落向马上的红衣女子,怔怔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身旁再也没有看到别人,长途跋涉后脸上还带着几丝潮红,早已被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不安的向上外涌。昙纵……妹妹…… “孽畜,你终于肯现身了!你别得意的太早,看我今日一定亲手杀了你这个逆子!”高觉在城墙上怒喝,手中已然握住一把弓箭,随着话音落下,弓弦上的箭嗖一声飞离弦上,急速向城下的女子射去。 “成妹!” “小心!” “当心!” 几声担忧呼喊声交叠而出,龙应宇无力的望着直冲她面门而去的箭,不由握紧了手掌,南宫染想要飞去帮忙,无奈距离不够,还没到她跟前那箭就已经落下。风倾可不管那么多,迅速向她冲去。 暗影的话,孟一清的话,彩蝶的话迅速在耳边闪过,还好来的还算及时,在南宫染攻城之前赶到,没有酿成太大的灾祸。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无声的对视,嘴唇微张,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沉入嗓子里。 胡孜陌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在白马上的红衣女子身上,正好,她也正仰起头望过来,无声的对视,似乎没有看见那支离弦的箭羽,师父……宇哥哥……还有遗失记忆中的父亲…… 眼见那箭距离她越来越近,胡孜陌望着城下的人,尽管心中捏了一把汗,面上却是沉静如水。索性她在箭刺向自己要害之前及早拔剑相抵,铮随着一声金属碰撞声,躲过这致命一箭。 高觉忿恨的又连射几只,高文成都挥剑挡下。看他步步紧逼的样子,不由气极,策着马对着城楼喊道,“高将军何必这样步步紧逼,容我说完此行的话再看看是否要杀我也不迟!” 一声高将军,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本是他的女儿,幼时曾经称呼他爹爹,期盼他的关怀,期盼不能得到的父爱,然而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早已不在是当初的她,从前的记忆一并抹去,对于高文成来说,高觉只是一个不讲理的陌生人,一个冷酷专执不可理喻的陌生人。 也许正是她这声无心的高将军,更加让她距离环武国远了几分,离万月国近了几分。 “你这个逆子有什么话好说,怪就怪我当初一念之仁在你出生时没有亲手掐死你,才让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你们所说的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人也不是我杀的,这一切都是南宫染的诡计,是她的王妃易容成我的模样,以我的身份挑拨你们反目,制造机会趁虚而入。我此番前来主要为两件事,一来是为了我的清白,二来是受人所托,前来将真相告知于世,阻止环武国的继续内乱,团结一致,守卫故土。” 受人所托…… 想到暗牢中暗影说的那番话,虽然是故意刺激自己所说的,但事实何尝不是这样,望着城墙上那个白色的熟悉的身影,眼眶微微泛红。 “你只是我的替代品,当初出于对我失踪的愧疚,才会收你为徒,你,不过是我的影子罢了……”暗影的话无情揭开刚刚愈合的心口处的那道伤疤。当初在深林里一剑的误会,如今的你,是否相信成儿是清白的? ------------ 第138章:用孩子威胁她 “你不用在这里辩解,既然敢做何须不敢承认!”高觉愤然继续说,“若不是你当初盗取了军防图,南宫染如何能这么快攻打过来,你是万月余孽诡计多端,这会儿又要耍什么花招!” “信不信随你便,我再说一次,这些事我都没有做过,没有盗取什么军机图,没有杀人,没有联合万月国攻占环武,一切都是出自万月国王妃彩蝶之手。” 高文成冷冷的回道,说话的语气哪里像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态度,没有当初的记忆更没有感情,想起从前那般软弱被人欺凌的高文成,便想抗拒,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长满锐刺的刺猬,用尖锐的外壳保护着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哼,你说易容你的人在哪?你将她交出来?” “她已经死了。”她漠然开口,想着王宫里,彩蝶宁愿死也不要与自己来对峙,以死来阻止她恢复清白,文成不由怅惘,究竟在她心底埋藏了多少对自己的恨。 “死了?”高觉冷斥一声,“简直一派胡言!你还要编到什么时候!这根本就是你所做的,敢做怎么不敢承认了?!赶快束手就擒吧,不要让我用强硬的手段逼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是自杀的,我的话已经带到,我会劝南宫染收兵回宫,至于你们的事情,无需为我再争斗不休,联合一致抵御外敌才是正道。”说罢,手中紧紧缰绳,将目光从城墙方向收回,将马掉头向万月士兵的方向行去。 “站住!”高觉怒喝,“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得了么,今日将命留下,以报我儿和死在你手上的人的在天之灵!” 高文成没有回头,踏出几步,“高将军想必是年岁大了,听不懂我说的话,烦劳各位传达一下。” “暗影死了……”她最后落寞的说出口。 不用回头也能猜出师父的神情吧,他必然很伤心,那是他的亲弟弟,这些年一直亏欠的弟弟啊!分别许久,终于见面,如今再次得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噩耗。 文成用力握紧手中的缰绳,指甲深深扣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因为在心里的某一处,莫名的涌起酸涩的钝痛,疼的每一条神经都在抽搐。 八岁时他将自己带到武陵山,教习武术,只不过是为了弥补他心中许久之前的一个遗憾,怀中的扰青玉,是他所赠,不知道每次看到自己脖子上的这块玉想着的又是什么…… “站住!”高觉的声音再次从城墙上传来,这一次却让她不得不驻马回头。 “你再走一步,我就将你刚满两岁的孩子从这里扔下去!”高觉冰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城墙上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拉扯声,龙应宇挣扎叫嚷着从他手中抢夺襁褓,却在不留意之间被高觉点住穴道,只能愤恨的双目大睁被请下城楼‘休息’。 孩子……我的孩子!高文成猛然站住,勒紧缰绳回头望向高高的城墙,高觉正提着一个玄色的襁褓,在襁褓最下面还露出两只雪白的脚丫! 胡孜陌一眼望向他手中的襁褓,眉宇微微一皱,随之询问似的望向秦风,秦风摇摇头表示不知情,胡孜陌思考了片刻正欲向高觉走去,但还未迈出脚步已经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胡孜陌面色复杂,将目光再次落向他手中的襁褓,良久才回过神将视线落向城下的女子身上。 安儿……是安儿……他不是应该在武陵山么,怎么会…… 这个幼小的两岁大的孩子像一个待人宰割的鱼肉一样,两只小脚漏在外面随着挟持之人的愤怒而四处摆动。高文成急忙将视线移到胡孜陌,目光中带着审问,难道是师父他? 不可能,他是一门之主,曾经将安儿托付给他照料,如今如何能做出这等趁人之危之事。还有宇哥哥……那是他的孩子啊,怎样也算是皇室的骨肉!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我数三个数,你立刻从放下兵器,回到城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妹妹不要!”说话的是风倾,他一个箭步从人群中跃出飞到她马前,手中急忙制止住她要掉头的马,“你不能过去,你过去就是送死啊!” 送死?高文成侧过头,看向一直安安静静的孩子,好像是在睡梦里一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全然不被这满城风雨打扰,落寞的说,“可是我要救安儿啊,我不能让他有事……” “你不要傻了,说不定襁褓里并不是他,高觉狡诈,不定他襁褓里包着的是谁家的孩子,妹妹,你不要过去,听我的话,待王上攻下卞城,我带你去武陵山将孩子接来好不好?” “一!”高觉冰冷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手臂向城墙外伸直。 见她面有犹豫,紧接着喊道,“二!” “我要救他,不管他是不是安儿,我都要救他,孩子是无辜的!” “妹妹!你不要傻了!”风倾气的跺脚,手中紧紧勒住那根缰绳不让她掉头,马儿被两人上下拉扯的疼痛,不由高高的跃起前蹄在原地嘶鸣打转。 这一切都落在南宫染眸子里,只见他从轿撵上起身,展开折扇向城下慢慢走来,“原来环武国都是一群趁人之危的小人呢,为了目的可真是不择手段,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你说谁不择手段呢!”高觉旁边的副将扯开嗓门粗狂的叫道,手中拔出剑愤恨的盯着黑压压人群中的那个妖媚的人影。 高觉接着他的话道,“我高觉再怎样也比你南宫染光明磊落,最起码不至于用蛊毒巫术来掠城攻地!” “呵呵呵呵。高将军真是过奖,我哪里比得过你,没有本事培养心腹之人,倒是狠心能培养出一波又一波的影士为你卖命,放心好了,我已经替你将那些小子们摆平了,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强迫他们为你办事?哈哈哈,哈哈哈!”侧目用目光向身旁的护卫之人示意,那人郑重的点点头,不引起注意的走开。 “不可能!你不需在这蛊惑我军心,这血蛊之毒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解的?”高觉忿然。 “这之前呢我确实不能解,但是呢,我还就是解了,你看她,即便没有你的解药不也是活的好好的么?”南宫染用扇柄指向高文成。 “你究竟是如何得到解药的?!” “这还不容易?说起来可是要感谢你的好女儿喽,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呢!”南宫染以折扇覆面,媚媚的眨着眼睛,捂唇低笑几声,“她可是我的副将,既然你们这般不珍惜她,我就收下她喽,待到我破城之后,我可会让她做我的新王妃呢!”说着一跃而起,紫色华纱翻滚,墨色青丝飞扬,再回到地面时,已经将高文成搂在右手间。 高文成正要惊呼,却被南宫染以右手食指封住嘴唇,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湛蓝色的眸子里邪魅的像是蓝色的彼岸花,“不要说话,听我的。”继而紧紧牵起她的手,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我南宫染在此宣布,下月十五,册封高文成为万月王妃!如果你们那时还有命的话,可一定要参加哦!” ------------ 第139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你!”文成大惊,本以为他是想到办法要救孩子,没想到这会儿还要再次添乱,气愤的从她手中挣出手掌。 目光不经意的望向城墙上的白影,他神色都没有变,面含悲悯,对,是悲悯的眼神望向自己,触到那一道目光,文成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紧张,那样酸涩,除了那样的表情之外,难道不会再稍微关心自己一下么?难道自暗影死了之后,他就真的死心,甚至对自己这个徒弟都可以不在乎了么? 文成不知道为什么会特意在乎他的想法看法,似乎是受到心中某一处被埋藏的声音蛊惑,很想在这时候看到他的担忧,听到他为自己说话,将那个孩子从高觉手中抢过来,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悲悯的望着自己,仿佛在看街边的一个乞丐,一个可怜的,弃女…… “哼,果真是个妖女!怪不得会将三殿下迷得团团转。”高觉冷哼,似乎对他刚才说的话极为不满,转声喝道,“高文成你这个逆子还不快快跪下,难道你儿的性命你不要了么!” 安儿!眼看着他手中只握住襁褓的一角,整个玄色蚕蛹一样裹束的孩子就在城墙边上打转,似乎一阵稍微大些的风就能将他从城墙上垂落,在几十米高的高空上跌的粉身碎骨。 见她没有反应,高觉作势要松手,“三!” “不要!”文成凄厉大叫,南宫染急忙抓住她的衣衫,但她的力气着实太大,只听撕拉一声,那猩红色的衣衫便撕裂碎了,手中只握着一块破碎的衣襟在风中吹拂,不知为何,南宫染仰望一下天空,本来晴空万里这会正黑压压的压过层层乌云,似乎不久之后就会是一场瓢泼大雨。 铮一声,文成扔下长剑,一阵风似的奔赴到城墙之下,扑通跪倒在地,双目赤红,眼睛紧紧盯视着他手中那个晃荡的襁褓。“你要的人是我,放下他!”抬起头,发丝却是凌乱的,向高高的城墙上大声叫道,求助的目光向胡孜陌的方向投去,即便他怜悯自己,也请一道可怜一下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吧,他还那么小,稍一不小心就会从这高高的城头摔下。 高觉大笑几声,随着他的动作,那孩子也随之上下跳跃,像极了傀儡一般束缚在他身上。 “你已经照你的吩咐做了,你快放下他,你想怎样你说就是了,不要为难那个孩子!”她双目充血,手指紧紧抠着地面,这世上,恐怕最亏欠的人就是这个孩子了,当初一念之差没能将他带走,没想到今日竟连累他落在他人手上! “我今日就要替那些枉死在你手上的人报仇,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个叛徒,哼,今日看我不亲手杀了你,以慰立业和馨儿的在天之灵!弓箭手,准备!” “高觉!”文成从地上站起,仰起头向堆满弓箭手的楼上大喊,“我早已经说过,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你不要执迷不悟!你快放了我的孩子!”哭喊了半天,高觉丝毫不为所动,文成转向胡孜陌哭求,“师父,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他!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这两年来,我一直呆在万月王宫里,极少出门,是彩蝶易容成我的模样,杀的人,我并不知情!” “师父!求你了,成儿给你磕头,念在安儿跟随您一场的份上救救他吧,他只是个孩子啊!” “请您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安儿不能有事,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 “更何况安儿他是宇哥哥的骨肉,是皇室血脉,怎能这样白白枉死……” 高觉看他神色紧张,目光紧随着手中的左右晃荡的襁褓移动,“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皇上英名已经滴血验亲,这个孽障根本不是龙家子孙,还不知道你跟谁行了苟且之事偏偏要揪扯三殿下不放,亏得他对你一往情深,这等畜生留他何用!”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宇哥哥亲口说过这个孩子是他的,怎么会有假!一定是骗人的,对,一定是他骗自己,因为自己的身世,牵连到这个孩子身上,想找个借口杀了他,一定是这样的…… “是宇哥哥亲口对我说这孩子是他的!你不要颠倒是非!” “哼,他说?那日喝醉了酒,他可是什么都说了,这孩子根本在你们坠谷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你还想掩饰什么!” 仿佛一瓢冷水从天而降,整颗心如坠在冰窖之中,这个孩子在坠谷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是真的么?真的么……脑海里早已消除了对那段往事的记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黑云压城,很快天空暗淡下来,文成凄然的在原地踉跄,失魂落魄的模样,哭声颤抖凄厉,任谁听了都要随着落泪,南宫染看了看已经攀附上城墙的黑衣人,与他点点头,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天降落,一掌打在高觉后背,伸手去够那个摇摇欲坠的孩子。 “不要!我的孩子!”文成听到打斗,猛然抬头,只见玄色的襁褓急速的向下坠落。突然漫天狂杀飞卷,让人睁不开眼睛,心中大惊,来不及擦拭满面泪水,脚尖点地,尽可能高的飞向他的位置,“安儿!” “放箭!快放箭!”高觉护住胸口,对周围的弓箭手喊道,那名黑衣人想要抓住孩子,却在打斗中被高觉重新打出去人,任务未完成没有面目回去与主上交代,这会挥起剑奋勇的向城楼山的人挥去! “妹妹!” “小心!” “不要!” 惊呼声再次交叠喊出,胡孜陌惊异的看着那个红衣女子跃到半空,接下急速下降的襁褓中的孩子,因为冲力太大,手臂筋脉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打乱,面对城墙成百上千的箭雨再也无法阻挡,眼睁睁的看着密密麻麻的离弦之箭越逼越近,随着一声声紧张的惊呼,慢慢拉开盖的掩饰的襁褓…… 这是……这个孩子他!不!潮水一般的记忆自脑海里涌现,一浪一浪推向心中那个埋藏在心底的地方,零碎的片段飞速拼接,一幕幕像是一幅幅巨大的花屏自眼前闪过,破败的将军府西苑、闹鬼的小屋、武陵红叶宫、承德王府、寻亲之路、死士营、甚至忘忧湖那一夜……记忆拼接,一直延续到与龙应宇坠崖…… 高文成痛呼出声,声音凄厉入耳,伴随着猎猎狂风,刀剑相接,声音如鬼魅一般久久徘徊在耳边,整个人再无力气遮挡这漫天箭雨,直直向后坠去。 紧接着便是银箭撕裂皮肤的咯吱声,伤口的剧痛竟然都不及小小的心口那样疼,透过雾水弥漫的双眸,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从城墙上飞下,打开寒箭,将她抱在怀中,盘旋而下,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音容,一样的长发飘片神似天仙,鼻息之间弥漫的是熟悉的绿竹清香,他还是胡孜陌,很多事情却在很久之前悄然改变了。 ------------ 第140章: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自忘忧湖的决绝不可回头,到深林中冷漠的误会,及至今日,他竟然能这样冷血的望着怀中的这个孩子无情的自城墙上被抛下……年少时的仰慕拜,到情窦初开的喜欢,却生生的被这些误会这些伦理给斩杀的片甲不留,他高高在上的神,神又怎会是平凡女子所能祈望的? 城下卷起的飞沙漫天飞扬,黑云滚滚,闪电撕裂天际绽出骇人的白光,一波又一波的雷声自天边涌来,仿佛震裂在头顶之上。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交叠,缓缓从半空滑落,所过之处除了被打落一地的箭羽之外,还有一地腥红的血液。 胡孜陌神色复杂的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睛红肿,嘴唇破裂,脸颊侧旁尚存着两行浑浊的泪痕,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不免心中一痛,轻声唤道,“成儿……” 还是不能放任她不管,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见她毅然决然的提气接住半空中的孩子,心狠狠的抽痛起来,与她相比,她宁肯自己去死也要接住这个明知是陷阱却要守护的婴孩,那么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文成睁开眼,将喉咙处的惺甜压下,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黑眸华发白衣飞扬,犹如天人模样,再看看自己,衣衫破碎发丝凌乱,声名狼藉……不由把头别向一边,忍着剧痛伸出手臂用力向他推去……身体慢慢从温暖的怀中脱离…… “你要做什么!”被她用力推开胡孜陌大惊,急忙伸手去抓她的胳膊,高文成铁了心不让他触到自己,一心向后仰去,一道闪电劈下,借着光亮,胡孜陌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黑眸决绝美,艳唇角勾着笑意,不禁怒火中烧,紧紧握住拳头,她还在笑!她竟然还笑得出来,她这是要做什么,一心求死是么! 身体急速跟随她的身体而下落,一心想要将他拉回根本无暇举剑挡下紧随不舍的箭雨,以整个后背面对着身后城墙的位置。“快把手给我,不要任性!”赫赫狂风已然将满头华发飘扬在空中,胡孜陌加快速度追上她的身影,触到她的腥红袍子奈何一用力,那衣衫撕拉一声再次裂开,她更快的向下坠落。 手中握住那块破碎的红纱,透过弥漫的风沙,仿佛看到她凄美笑靥,猎猎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在大红色衣纱映衬之下,妖娆的像是大朵盛开的彼岸花,映的眼睛生疼,更疼的应该是心里,犹如万千带刺的藤蔓攀附在心口,每次呼吸,都是钻心的疼痛。 “胡孜陌,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不是也要我死么,为什么还要救我?”她的声音苍凉无力,却字字清晰,如来自空旷的天空里。 听了她的话,胡孜陌更觉的呼吸不顺,她说自己要她死,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她死,只是想带她会武陵,高觉许诺过自己,要将她生擒,交由他带走。“我没想过要你死……”胡孜陌深吸一口气,蠕动喉咙,说出自己的心声,“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文成听了后,不由放声大笑,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向外淌出,“你们今日齐聚卞城不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么,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会参与父亲的计划,甚至不惜以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为饵,胡孜陌,你……如何对得起我……”她的话说的极为委屈,想必那颗心早已被伤的无一处完整之地。 “……”胡孜陌哑然,她说的不错,高觉的确是用一个两岁的孩子诱捕她,自己非但没有阻止还做了他的帮凶,只是,“这个孩子他……” “呵呵,我知道。”文成解开覆盖他的一层薄毯,露出半个巴掌大的小脸,双目紧闭,除了整张脸已经发白僵硬,就像睡着了一般,伸出手指,触一下苍白的小脸,冰冷的如冬日寒冰,自手指传入心头,真个人也跟着一起变冷,“他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孩子……被你们抱来冒充安儿……” 她落寞的说着,目光慈爱的望着这个小小的孩子,与安儿一样的岁数,却已夭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他是可怜,那些利用他的尸身做事的人更是可恨! 文成猛然抬头,挥手拔出左肩处的银箭握在手中,凄厉的叫喊,“胡孜陌,你别以为用一个早已死去的孩子替代我就会原谅你,你怎能这么狠心,你可以让我死,怎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待一个可怜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永生永世做个孤魂野鬼,找不到投胎的路么?!”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重锤砸进他的心头,心被揪扯的厉害,她的眼泪,她肩头淌出的血,她决绝的眼神,每一样都如锐刺一般正刺心头,整颗心已然鲜血淋淋,可是,她说的对,为什么没有阻止高觉的行径,只是为了那名副将在耳边说的许诺,捉拿她交由自己带回武陵山么……胡孜陌不知如何向她解释,也许根本不要解释,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被卑鄙的小人。 终于赶上她的下落速度,用力将她拉回自己怀中,突然胸口一痛,顿时温热的液体浸染了素白的衣袍,即使痛,却不及心痛,望着怀里的女子,喃喃念道,“成儿……” 文成用力拔出插在他胸口的银箭,锐利的箭头尚滴淌着血液,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早先自己的哪些是他的,无力一笑,将手上的利箭探出,打在即将追上一个银箭上,消减下飞快的速度,这才指着他的胸口尚在淌血的位置说道,“这一箭是为这个孩子刺的,就算他是个死婴也有灵魂,这样一摔他会找不到投胎的路的,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外游荡?” 胡孜陌忍住涌上的泪水,紧紧将她拥住,像是抱着一个离开多年的珍贵的娃娃,不肯再放手让她轻易离开自己,“是我不对,成儿,跟师父回武陵山,安儿他还等着你回去。” “安儿……”提到他,文成的泪又不断流淌下来,滚滚滑进嘴角里酸涩的味道,想起他的身世,心中便是万分苦痛,与谁行了苟且之事,偏偏误打误撞生出一个孩子,还误以为这个孩子是龙应宇的,甚至以为整个人都是他的…… 文成闭上眼睛回想到忘忧湖的那夜,中秋越远,银光如水,芦苇荡里两个赤诚相待的两人,正是有了那一夜,也注定有了今日的苦果,晶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渐渐由温热变得冰凉,落在脖颈里,引起凉意片片,嘲讽一笑,“父亲说安儿是孽子,胡孜陌,你知道安儿是谁的孩子么?” 胡孜陌眼神复杂,张张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文成大笑,凑到他耳边说,“他是你的骨肉,是那日忘忧湖后诞下的孩儿!”说完更加放肆的笑了。 “我知道。”胡孜陌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 第141章:为她而死的晨夕 “你知道?”文成大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你竟然知道他是你的孩子?!”看他默默点头,再也忍不住嘶吼出生,“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明知道那个孩子是你的,为什么还眼睁睁任我去宇哥哥那里!你明知道他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刚刚你不承认!你忍心一辈子让别人以孽子的身份称呼他么,你就忍心一辈子让他做一个没有父亲任人欺凌的孩子么!” 文成激动怒斥,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不堪的身世已经是她的负累,她怎么让自己的孩子也承受与自己一样的命运! “你知道,我们的关系……”被揪扯住衣领,胸口的伤在挤压下更为疼痛,脸上浮现密密细汗,还没有说完却被她厉声打断,“你不要跟我说你的那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什么伦理,什么常纲我通通不想管,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难道一辈子你只能为别人而活么!胡孜陌你真是个懦夫!你怀疑我,我可以原谅,但是你这种不敢承担责任的行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突然文成用力将他推开很远,将怀中的孩子抛到他怀中,一个人面对半空中落下的箭雨,默默闭上眼睛,痛苦的说,“我就是要让你抚养安儿,他是你这辈子无法摆脱的责任!” “成儿你要做什么!”胡孜陌惊呼,接下她抛来的襁褓,再抬头时只见新一轮的银箭正向她的方向射去! 火光一闪之间,一个身影飞速飞来挡住她面前,将她远远推开,随之是长剑落地声和寒箭刺入身体的骨肉分离声,再接着便是物体倒地声…… 文成从地上站起身,没来的及擦拭被风沙迷住的眼睛,只见一个胸口插了数十只锐箭的男子忍住沉重倒地,最后的目光还留恋不舍的望向这边,文成再也忍不住,一路狂奔跪倒在他身边,哭道,“晨夕……哥哥……” 仿佛听到她的声音,风倾用最后的意识慢慢合上眼睛,自眼角淌下一滴清明的泪滴落在文成手上,这辈子我们是兄妹无法在一起,若是还有来生,我一定要在你还不认识这些人之前,让你爱上我…… 文成颤抖的抚摸他尚存温热的脸庞,拭去他嘴角淌下的血渍,胸腔里被挤压的紧,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噗!”一口鲜血自喉咙涌出,飞起一阵血雾,落在风倾清秀的脸上。 文成急忙用衣袖去擦拭,奈何衣袖上尽是被肩头的血浸透了,越擦越多,看着他的脸上的血渍被自己擦得到处都是,不由着急的哭泣来,起初是一阵低声啜泣,最后直接是嚎啕大哭,如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般,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整个人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抱在自己腿上,一遍遍抚摸,死士营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起,他的关心,他的冷漠,他的一切,为报父仇,走向影士的下场,如今终于亲人相认,却又是天各一方…… 老天你怎么这么残忍,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灾星,无论与谁在一起,都会被我害死么…… 胡孜陌慢慢走来,想要将她拉起,却被文成一手甩开,只见她将风倾身上的箭一根根拔下,放在一边,用撕下身上破碎的衣衫为他止血,南宫染不知何时走来,走到她身边,帮她一起,这时候风依然在吹,雷声依然大作,但是,仿佛这天际都是无声一般,没有人去打破这份安静。 直到最后,文成将风倾交到南宫染手中,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南宫染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担忧的目送她捂住胸口的位置越走越远。 胡孜陌赶过去,拦住她面前,问道,“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不劳胡门主费心,那日,你已与我割袍断了关系,如今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去哪里!如果你是为之前我杀的人要捉拿我回武陵的话,你去找南宫染,他自会将一切说与你听,至于安儿,他是你的孩子,今后劳烦胡门主善待他,不要让他继续走上我的道路。” 她的话说的决绝冷漠,像是对一个陌生之人所说,心死,一切皆死,心空,一切皆空,这些道理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慢慢体会。 文成一步步走着,没有人阻拦,风沙掩着她的身影,每一步脚下都会淌下两行血渍,身体很累却不肯在这里倒下,不要让人看到自己这个脆弱的模样,就是死也要离他们远一些,不要污染了这片土地…… 曲殇终离灵珠毁,半生糊涂悔当初。 万月国蓄谋已久的战争最后不了了之,不知情的人以为卞城下在两兵相接之时,环武国必败无疑,但这时候突然卷来一场疾风骤雨,风卷云涌电闪雷鸣气势恢宏,一个闪电劈下将万月国大将风倾直接击毙身亡,首领南宫染被击成重伤血溅当场,不知谁高喊一声,‘环武气数未尽,天不亡国!’。 加上一场风雨将城下万月士兵冲的七零八散,一场战役不费一兵一卒就这样草率收场,卞城未攻克,环武依然与万月势均力敌。 知情的人却是这样传言,说这万月国和环武国的战争是因争夺一位女子而起,这名女子身份离奇,牵扯到两国的领导阶层,无论是王室还是将军大臣,又或者是曾经江湖闻名的名剑门武陵山门主,都与她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 这名女子身为西南郡将军高觉之女,被武陵门门主胡孜陌收为徒弟,后不知何原因做过影士,直到两年前又诞下一子,只是这孩子的父亲极为神秘,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万月国王上南宫染不知因何缘故喜欢上了这名女子,但这女子曾在环武国遭受过重重非人的折磨。 他气愤之余,立下决心用不正当的手段想要踏平环武国为之讨还公道,却不想这最后关头被这名女子窥探秘密,绝然离开,自此不知去处,南宫染心灰意冷吐出一口鲜血便草草带兵回国,并许下誓言,为了这名女子有生之年不蓄意进犯环武国。 这场风波就这样草草收场,然而,本该的结束却没有真正结束,在江湖上掀起了小规模的寻找高文成踪迹的队伍,一队自然是万月国南宫染派出的,另一队是环武国三殿下派出的,还有一队是武陵山胡孜陌派出的,剩下的便是西南郡将军高觉派出的。 这些人寻寻觅觅寻寻觅觅,苦苦找寻了一个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踪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暂时失去了行踪。 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 西山位于西南郡最南方的一个偏远的深林,因为一条河流阻了与岸上的联系,这里更像是一个被忽视的山谷,隐于崇山峻岭之间,然而这个山谷却没有因为他的交通闭塞而成为一座无人居住的地方,相反,这里却实实在在搭了一个尼姑庵,里面还住着几个尼姑。 ------------ 第142章:被救的她 她们每半年会下山一次,翻过重重高山,去临近的街市上用山里采来的草药换一些油盐,及生活必需品,花费数十天的时间,在外面呆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而已,换了所必需的东西后便会匆匆赶向回赶,不会与太多人交流,故而极少有人追查到她们的踪迹,更何况这里山峰四起,悬崖峭壁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些山林里想要找到被水隔在另一边的西山谷中的一个小小庵堂更是不易,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这日傍晚时分,天空的云压低极低,处处电闪雷鸣,闪出的闪电劈倒了不少树木,狂风大作,甚至将一整棵树连根拔起,刚从村落里换了油盐回来,因为雨势太大,阻了前方的路,她们一行三人便找寻了一个峭崖边的石洞进去躲雨,进了山洞还没觉得怎样,当点起火把时突然发现在山洞石块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人。 她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就是身上穿的衣服上都沾了血渍,身旁还有点火的灰烬,但此刻早已经冷透了,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冰冷僵硬,刚开始却是把几个女子吓了一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遍遍念着阿弥陀佛,却是随行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不畏惧,走过去,用手触触她的鼻息,对另外两位女尼兴奋的喊道,“姑姑姑姑,她还有气!” 这时两位女尼才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她从冰凉的石台上搬下,挪到火堆旁,这才发现这是一名女子,身上受了极重的伤,依照伤口来看少说有五六天的时间,胸口的伤极深,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骨骼内脏,而且被雨泡的伤口发白,这样对平常人来说,早就魂归九泉了,可她愣是撑着一口气不肯松口。 其中一个尼姑用手抹开她的脸,只见同样是被雨泡过的脸,惨白的渗人,连嘴唇都没有颜色像一张纸一样白,尽管烤了火,这女子身上依旧冰的像寒冬的雪,一点温度都没有,几人商量,想到佛祖有普度众生之得,又对着瓢泼的洞外念一端晦涩难懂的经书后,这雨竟然淅淅沥沥越下越小,直到停下,几人大喜,急忙背上这名女子匆匆连夜赶路,一刻不敢停歇的向庵堂的方向走去。 这名重伤昏迷的女子正是当日去向不知的高文成,卞城下被父亲下令射出的寒箭击中后加上心灰意冷,根本无意身上的伤,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又胡乱骑了几次马,不知怎就走到这里来了,本以为性命就要留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了,没想到最终遇到几名出家人,阴差阳错被她们带去了西山谷尼姑庵。 这尼姑庵与其说是建在山谷,倒不如说是山腰上,从前这个庵堂的确是建在山谷里,十二年前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将整个庵堂冲毁,索性来了一位神仙,不但救了她们的命,而且还重新在山腰上建了一座新庙,供奉了金身菩萨和其他几位仙家,于是这尼姑庵就这样在这里一直存留着。 尽管还是以如今往的人丁稀少,但现在终归是有五名女尼和一个名唤作小叶的女娃在这里住着,这女娃是当初一名女尼产下的孩子,十四年前就出生在这庵堂里,刚生下来就没了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加上昏迷重伤的文成,如今又添了一员,她虽与小叶一样不是尼姑庵的人,但只要进了这山里庵堂,就是这里的一份子,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既然有缘能再此相见都是有缘分之人,自然以诚相待。 尼姑庵临水而建,庵堂右边不足十米是一泉终年不干的泉眼,泉水甘甜爽口。后面是一片开阔的菜园,常年种些蔬菜以供平日只需,菜园不远又是大片翠竹,竹子粗壮,足有两人那么高,其笋清脆无论寒暑皆可取其食用。 一名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女尼,背对着竹林旁的小路,躬身在一棵粗壮的竹子下面,用手拨去刚挖到竹笋上带的湿土,拂去笋梢的草叶,捂着嘴轻声咳嗽几声,慢慢放进右侧竹编篮子里。 “空然姑姑,一大早就不见你,原来你在这啊!”一个清脆的女音从身后传来,小叶一路小跑来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木铲放进篮子里,那竹篮里不知何时已经盛了些刚采来的野菇,也有几株刚采来的药材,又加上这几个刚挖的竹笋,小叶微微埋怨道,“空然姑姑,你怎么采了这些,你难道去了一趟山上?” 小小的身体只有竹篮的两个大,虽然瘦瘦的样子,但是却很精神,她身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罗裙,头顶上由绿绳扎了两个发髻,剩下的头发披散在脑后,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闪烁有神的眼睛,脸颊微瘦,右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嘴唇微翘,露出一排齐齐的小牙,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更显得机灵可爱。空然站起身,因为蹲的太久有些头晕,小叶急忙走过去扶了她一把,“小心!” 空然没有说话,只微微摇头温和一笑,要接过蓝子,却已经被小叶背在身后,一手扶着她,一边说,“你的身体不好,外面寒气重,你怎么还能这么早出门,我已经替你熬好汤了,赶快回去喝下吧,否则你又该咳嗽几日了。” “嗯,辛苦你了。”空然笑笑,用手抚摸一下她的头发,这一晃,已经过了八年了,她都十二岁了,目光怜惜的望着她的小脸,有一阵恍惚,面前这个稚嫩的小孩跟记忆里的孩子重叠,那时她也是这么大,这些年没见,没想到都长了这么大了,不由长叹一声,在心里默念了几声菩萨保佑,这才对小叶问道,“你来时,西厢房的那位施主醒了么?” “没有。”小叶摇摇头嘴角弯起,向前嘟囔,“不过了然姑姑说,她的身体已经没事了,这几日就会苏醒过来。”说到这里,小叶突然兴奋起来,两只手手舞足蹈的比划,“空然姑姑,你说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流了一地,胸口还有几个窟窿,怎的一阵蓝光过后这些伤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像这些伤根本就不是在她身上一样,空然姑姑,昨晚你也见到了,她的那些伤,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样,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甚至连呼吸都平稳了不少,只是身体失血过多,要休养几日才能恢复到正常的水平。” “我佛慈悲,想必这位施主受菩萨保佑,方能化险为夷,平安保命。”说着合起手掌放在胸前,闭目低声念了几句。 “菩萨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小叶嘟嘟嘴唇,将唇角拉向一边,把玩着篮子里的紫色草药,与她并肩走向庵堂,“我倒不是这么认为,昨夜那道蓝光着实神奇,能将她的致命伤都治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救她一命,但我昨夜偷偷看了这光似乎是从她手腕间的一个链子上发出的,而且在那道蓝光里还隐约有一个人型,在对她施法。” ------------ 第143章:有坏人要杀你吗 昨夜突然窜出的一道蓝光,瞬间将躺在床榻上的文成从头到尾罩在其中,像笼罩在一个结界里面,蓝光流动顺着结界一圈一圈流走,几名女尼都以为是菩萨显灵,急忙跪在地上,对着那道蓝光拿着手中的佛珠一遍遍念着“阿弥陀佛。” 小叶却是瞪着大眼死死的盯着那道奇异的光线,甚至是亲眼看着她胸口处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直到消失不见的。 听了她的话,空然的眸子闪了闪,脸上有一丝触动,但很快被掩过,“不要想太多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嗯,好!”小叶也不再去纠结那道蓝光是怎么一回事,只要等到床上的姐姐醒了,就什么都知道了,索性蹦蹦跳跳的与她一起向青烟袅袅升起的屋舍走去。 吃过斋饭,空然与另外几名女尼去前殿念经诵佛去了,小叶在前院玩了一阵,打扫了一下院子,实在无聊,只好跑到文成的屋子里,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文成安静的躺在一张竹子制成的床榻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换的衣服是一位女尼从前没有出家时带来的衣服,这会儿找出来正好能穿在她身上,不是那身血衣,脸色也没有那样骇人,尽管头发还有些散乱,但这已经足够了。 小叶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到床边,支着头眼睛怔怔的看着昏睡的文成,口中不停的感叹,原来这个受伤的姐姐这般美丽,肌肤白皙胜雪,光滑如水,五官清秀,唇若樱桃,鼻子小巧,这睫毛浓密,眉毛英秀,还有头上的发丝,尽管凌乱,却是乌黑柔顺,长长的头发散在身侧,快要及腰的位置,尽管她还闭着唇目,无法真正的探到她的真容,只是这熟睡中的人儿就足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这张面容好面熟…… 小叶继续凝视她的面容,一面从记忆里搜寻关于与这张脸相似的人。一个两个,到底是谁呢?她极力回忆…… 突然对上一张黝黑清澈的眼睛,黑色的眼瞳,就像庵堂旁边的泉水一样,一眼望到水底,水面依稀可见自己的倒影,小叶呆愣了片刻,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影子,一下子回过神来坐直身子,离开这近在咫尺的脸,脑海忽的闪过一个人,她惊讶出口,“难道是……空然姑姑?!” 两张脸飞速拼接,一边是床上的女子,一边是空然姑姑的模样,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眉毛,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就连这眼睛都是如此的相似,除了年岁的差异,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啊!小叶像窥探到大秘密一般,满心的激动,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两人怎会如此相像,突然床上传来一连串的轻咳,小叶急忙收回思绪,将目光重新落在文成身上。 “这里是……哪里?”她费力的说,声音沙哑,扫视了一下这间陌生的屋子,对现下情况并不知情,只记得自己最后的印象是在一座山洞,似乎还梦到了蓝灵仙子,余下的一概不知,怎的会到了这里? “你不要起来!”小叶急忙扶住她的肩,止住她挣扎起身的念头,一面解释道,“这里是西山谷庵堂,是一座庙,我和两个姑姑在山洞里将你带到这里的。”见她举起手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露出疑问,急忙解释,“这衣服是空也姑姑的,也是她帮你换的衣服,你受了很重的伤,衣服都湿透了,只有先替你将衣服换下,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 文成挤出一个笑容,表示并不介意,用涩涩低沉的嗓音艰难说道,“谢谢你们。” 声音说的极低,像是卡在嗓子里说出的,向她那么重的伤,尽管说的吃力,但是能这么快苏醒过来已经不错了,小叶急忙摆手,“不谢不谢,其实我们也没做过什么,本来姑姑要给你诊断一下病情,突然一道蓝光将你罩住,蓝光消失的时候,你的伤口就好了。” 蓝光?罩住?飞快思索着她的话,加之在迷糊中的蓝灵仙子,难道是? 文成急忙抬起手腕,颤抖的撸开衣袖,只见手腕处疯乞丐送的彩链,原本蓝色的位置的那颗已经黯淡无光,红、黄、绿都已经远去了,如今蓝灵姐姐也走了……她们都是为了自己而去的……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滑进嘴唇,咸咸的滋味,带着苦涩,为什么泪可以这么苦,但是再苦也没有心苦……为什么要救自己,明明最该死的是自己啊,为什么现在还要活着…… 看到她流泪,小叶慌了,急忙从椅子前站起,手忙脚乱的从身上翻手绢,将椅子撞倒,被床沿碰着腿,好不容易在身上找到一条浅绿色的手绢,急忙往她脸上凑,“姐姐,不哭不哭,你不要吓唬我,小叶最怕人哭了。” 感觉到一只小手凑在自己脸上胡乱的摸,文成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女孩,只见她一袭绿衣,齐刘海,大眼睛,尖尖的下巴,模样清秀可爱,不由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手绢,将脸上尚存的泪水擦拭干净,轻声问,“你叫小叶?” 她的声音暗哑低沉,小叶转身从桌上倒来一杯温水,喂她喝下,一面点头应道,“嗯,我是小叶,自小在庵堂里长大。” 文成想了想,点点头,喝下一口水,干涩的喉咙如同被撕裂的土地,裂开一道道口子,这温水顺着喉咙滑下,流过沟壑万千的地方,引起顿顿的疼痛,想必是这几日火气没能顺利排出,积聚在嗓间了,见她喝完一杯,小叶急忙又续上一杯,扶她起来慢慢喝下。这茶水里泡了不知什么,喝下几杯也不似当初那样疼痛了。 小叶骄傲的说道,“这里面泡的野菊,是空然姑姑特意加进去的,就是怕你会突然醒来,今晨就备着了。” “是么?”文成微微一笑,“真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里的姑姑可好了!她们绝对是世上最好的人!”小叶拍着胸脯说道,看到床上有了些血丝的她,凑过去,“姐姐姐姐,你是好人么?” 文成笑笑,“为什么这么问?”不由逗她,反问道,“那你看我像坏人么?” 小叶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像。” 文成笑而不语,这个孩子却实单纯,但想到当初在卞城之下的情形,她自认为从来没有负过天下人,但他们却执意认定自己是妖女是孽子,不停她的解释,一心将她逼上绝路。最爱的人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不信自己,与人合谋将自己逼死么?念及至此,眸子禁不住暗淡下来,心中更是痛得难受,更不知道自己走后又发生了什么,是继续战争还是……还有……他们都还好么? 见她没有回答,小叶继续说,“可是姐姐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难道有坏人要杀你么?” ------------ 第144章:拜佛求平安 坏人…… “这是别人不小心伤到的,不怪别人的,是姐姐不小心。”文成抬起手来触摸着她柔软的发髻,小时候师父何尝不是这样抚摸自己的头发,只是逝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他已经不忍自己这个徒弟了……就连安儿他都可以不管不顾,更何谈自己? 见她不愿再提,小叶也不再问,“姐姐在这里好好休养,我去给你热一下汤药,姑姑吩咐过,如果你醒了要让你喝下药的,我先出去通知她们一声,你先好生休息吧。” 文成淡淡的点点头,目送她小小的身子掩在门后,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文成打量着四周,屋子简单,只有一张竹塌,一张桌子上面添了一把茶壶,几个杯子,两张凳子,再远处就是一尊菩萨像,面前的香坛里还燃着半柱香,青烟袅袅,文成捂住胸口的位置,那里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还没有调节过来,缓缓下榻,只脚走向那尊慈悲的菩萨面前,缓缓跪倒在蒲团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菩萨,双手合在胸前。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您保佑环武国顺利渡过此劫难,保佑师父和父亲平安无事。”文成俯身恭敬的磕下三个头,再一次看向菩萨,只见她慈悲的望着自己,手托瓷瓶,脚踩莲花,文成想了片刻,继续说,“菩萨,您一定知道娘亲她在哪是不是,渡厄星君将他带走,我一直找她不到,无论她现在如何,请为弟子指一条明路,找寻到娘亲……菩萨,请您发发慈悲,让弟子找到娘亲吧……”文成默默磕下几个头,极为恭敬。 突然身后的门只哟一声打开,一个人从门外进来。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清灵的话语自门口传来,小叶搁下腾腾热气的汤药在桌子上,匆匆走过去将她扶起。“姐姐来,地上湿气重,我扶你起来。听说你醒了,姑姑们都来看你了。” 文成侧过头,脚下生寒,加上跪了些许有些酸麻,由着她扶着站起,顺着她所指文成将目光投向门口的方向,几名带着尼帽,身着宽大禅服的女尼跨过门槛向屋里进来。 文成急忙走进几步,急忙弯腰就要跪下,两手抱一起行礼,“小女子高文成,多谢几位师父相救!几位的大恩大德,请受在下一拜!”说着就要屈膝跪地,却被空了师父扶住,道了声,“阿弥陀佛,女施主不必客气,救你的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施主要谢就谢过菩萨吧,阿弥陀佛。” “多谢菩萨保佑。”文成双手合在一起,低声念道。 “你叫高文成啊!”小叶嘻嘻的笑着,一手挽着她的胳膊,另一手随意比划,“我叫小叶,以后我就叫你成姐姐了好不好?” 文成点点头,微微一笑,见她同意了,小叶更加高兴,看她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里本来人就少,几位姑姑平日里还要念经诵佛,与她说话的人更少了,这会儿来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自然欢喜,拉扯着手不肯放开,“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空了姑姑,是这里的住持。”她指着最前面的一位面容慈祥的女尼介绍,“她也是这里最为年长的人。” 文成礼貌行礼,对他们一一行礼。小叶突然疑问道,“咦?空然姑姑去哪了,她没有一起过来么?” “空然她身体抱恙,先行回房了,改日再见也不迟,既然看到施主行了,贫尼也可安心,与菩萨面前感谢。”空了师父看了看小叶,慢慢的说,“小叶,这几日就辛苦你些,照顾这位施主。” 小叶用力点头答应,对这个活可是乐呵呵的应下。 将几位师父送走,文成由小叶搀回床上,听她乐涛涛的讲着西山谷有趣的事情,生动的表情,单纯的心,面对这样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文成突然好羡慕她,天真的不知人间疾苦。 离开武陵山那一年,自己也是一样的年纪,与她一样,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遗失的美好,遗落在过往云烟的岁月里的时光,竟是那样朦胧,隔着记忆的思潮,回忆曾经,一点点一幕幕,亲切又陌生。 文成不知一次在想,如果那日没有离开武陵山,没有前往京城,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娘亲的离开,没有父亲的厌恶,甚至死士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只安心呆在红叶宫,守护在他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恩断义绝割袍断义? 师父…… 这样,一辈子在他身边做个孝顺听话的徒儿,是不是最好的结局呢? 在脖子间四处捞着,突然回忆起来,在临走前愤怒的将扰青玉丢还在他脚边…… 心口酸酸的滋味。如今真的只剩一个人。 从弃儿沦落成弃徒…… 下落不明的娘亲,严肃冷酷的父亲,温和却死守原则的师父,甚至是后来半路杀出的哥哥…… 他们都丢下自己一个人…… 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这样绝情? 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来这世间一遭? 伤了人也伤了心。 最后手指落在左颈处的黑痣上,不由苦笑,泪水涟涟,却用力咽下。 这就是命。 从出生就已注定的命…… 一眨眼之间又过去两日,文成在小叶说教下,慢慢知道这里的一些情况,怨不得这些年都没有人打扰,除了空然师父,这里的其他几位师父,她都见过了,只听小叶说,空然师父的身体不好,除了每日诵经念佛,偶尔也做些杂物。 但大家都不允她做繁重的事情,因为她的身体真的不好,每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就会整日咳嗽,连续百日之久,冬天里更是畏寒的紧。文成听后叹了口气,说了几位药草,在纸上画了样本,在第三日与小叶一同进山去寻找这几味药。 当然,这是在武陵山上在师父给的书里看到的,那时候还特意留心了,将那几株对付身体阴寒的草药深深印在脑海里,也是为了日后将这些方子给娘亲服用是,说不定她服了这些偏方之后就好了,只是没想到终于在承德王府见到她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两人走了很远,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上发现了那味开着黄色小花的药草,只是这岩石极其陡峭,棱角分明的,很难攀爬,小叶望着那快光滑如镜子的巨大岩石发愁。 文成笑笑,知她没有武功,只去了随身携带的绳子,系成一个环,抡在手中向上用力一抛,只见那套索牢牢的套在一个突出的石块上方,文成试试强度,足够结实后踩着微微凸起的地方向那个草药的地方攀去。 ------------ 第145章:峭壁采药 这峭壁陡峭,湿滑。因为南方多雨,这个背阳的地方生长了很多苔藓,很难踩住,几次都是好不容易攀上去了一段距离,又落下一大截,下面小叶看的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她从绳索上掉下来,但每次都是她快要掉下来时,又用非常奇特的方式再次抓住绳索,再次攀爬上去,就这样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终于将石缝里的那棵草药拔下来,握在手中。 小叶兴奋的手舞足蹈,成姐姐果真厉害,竟然从那么高的陡崖石壁上将它采来。 文成笑笑,将黄色的药材放进背后的竹篓里,沿着绳索小心向下滑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从绳索上往下滑也是一样。手心里被绳子磨破皮,渗出血来,把绳子都染红了,即便有在死士营训练过的底子,这些年没联系,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现在是大病初愈,本来也多少气力,胸口的伤因为被拉扯的紧,开始一下下随着心跳扯痛起来。 刚刚用了太多力气上崖,这会儿身体就像要罢工,手臂都没有力气握住绳子。就在她换息的间隔里,身体又向下直直滑了四五米的距离,吓得小叶惊叫连连,文成急忙将绳索在手腕上缠绕几圈,伸长腿在峭壁上,试图增大摩擦,减弱身体的下滑速度。 向下的冲力很大,绳索磨进血肉里,渗出殷殷鲜血,文成咬牙,腿上用力,只听嘭一声,小腿直直撞在一块稍微凸起的石块上,眼前一阵金星在头顶转来转去。 痛意从腿上沿着经络迅速传遍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能品尝到这尖锐的刺痛,文成用力咬住嘴唇还是忍不住低低呼出声来,头上已经是布满汗珠,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成姐姐!”小叶惊呼,在底下急得团团转,看到已经有鲜血从她腿间渗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裙摆,在素白的衣衫上开出大朵妖娆的花来,快要哭出声来了。 “我没事。”她向她投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勾起的唇角分明在颤抖,愣是要强行扯出来,她不想让小叶担心,这伤……相交从前来说,不算什么。 看她慢慢滑下,小叶急忙奔过去将她扶住,这才看到她手臂上被绳索缠绕勒出的一条像盘旋的红蛇一样的伤口,伤口骇然裂开,血肉翻卷再皓腕上格格不入,一颗豆大的泪水滴落下来,引起文成一阵倒吸之声,这泪水咸涩,滴入伤口自然是疼痛,这么严重的伤口必定是很痛的,小叶吓得伸手去擦拭那滴融入血液里的泪,手上抹了一手血,还带了余热。 看着这骇人的伤口和满手的血,小叶哇的一声抱着她哭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血吓的。 文成用另一只手臂,拍拍她的背,以免让血液沾到她身上,柔声道,“怎么了,哭什么,成姐姐不疼的。” 小叶径自哭了一阵,方抬起头,用衣袖抹抹脸上的泪,抽噎道,“你骗人,怎么会不疼,都露出骨头了。”说着又要哭。 文成摸摸她的头,“放心吧,成姐姐身体好的很,不是前几日那么重的伤都死不了么。这点伤算什么?”小叶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来,似乎再想她说的话对不对。文成又道,“你不是也亲眼见了么,姐姐有神仙保佑呢,死不了的。”眼睛眨眨,对她暗示那日蓝光中的仙子。 这彩链之事,文成只与她一人说了,只与庵堂里的几位师父,她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这事说来话长,不想让太多人牵扯进来,出家人本来不问世事,一心向佛,既然几位师父认定是菩萨显灵,同为神仙,文成自然不再多说。 但这事却是小叶先提出来,文成只好将大概说与她听,只说是一位老乞丐送于自己的平安手链,带着它能化险为夷。却没说,每用过一次,这彩链上的灵珠就会有一颗暗淡下去,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真的么?”小叶颤颤问。 “当然!你看成姐姐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 小叶犹豫一阵,最后选择相信她的话,文成松下一口气,由她搀着走向一块大石上坐下,捞起裙摆,在下摆处以牙用力撕下一块衣摆,缠绕在手臂处。 看她一个人轻车熟路的摆弄,更加相信她说的是真的,看她一只手不方便,伸手接过来,两手配合在一起,系上一个蝴蝶结的形状。又帮她把小腿上的伤口处理好。 回庵堂的路上,路过一处浅湾,文成执意停下来,将衣衫上的血渍处理干净了再走,若是被几位师父看到,又该担心了。 小叶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接过她的衣摆,在水中轻摆揉搓,直到衣衫上粘连的血渍在清澈的水中慢慢散开,一缕一缕飘向远方,才扶她起来,继续往回赶。 临近黄昏,鸟儿归林。 山风习习,带了凉意,葱翠的树林中,一缕青烟袅袅随风散开。 “姐姐,过了前面的的木桥,就是庵堂了。”小叶指着不远处的一层木板铺砌的小桥,下方的清冽溪流就是来自庵堂溪边的泉水。加上其他的溪流汇集,平日都是在这里涣洗衣服。 文成看了看,在前方十几米的溪水旁的石台上,一个师父正在溪水旁捶打衣服,似乎不是之前见过的几位师父,心里暗暗揣测,这位师父是不是一直无缘相见的空然呢? 正在寻思,就被小叶打断,只见她匆匆跑过去,带着埋怨,“空然姑姑,你怎么又出来洗衣服,这水凉着呢,来衣服给我,你快回去吧。” 空然,她果真是空然。 文成慢慢向前挪步。 “我没事的,只剩一件就洗好了。”温柔的话从前方传来,如同重锤狠狠砸入心头,文成身形一怔,竟然愣在原地再也挪动不了步子,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藏青色衣袍,女尼帽子,蹲在溪水旁,纤瘦的背影。 一丝丝欣喜。 一丝丝苦涩。 一丝丝幸运。 一丝丝悲凉。 泪水一滴滴落下,凉凉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身上,她的侧脸,她的声音,如记忆中如此吻合,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是她,是她…… 似乎感受到身后异样的目光,空然缓缓回头,看到她是,愣了一下,随即温和的冲她笑笑。 “难道这位施主就是……” “是啊!”小叶急忙接住话,跑到她身边,将文成领过来介绍,“空然姑姑,这位就是成姐姐,前几日受伤被我们救回来的那位。成姐姐,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空然姑姑了。” 文成呆滞的凝望面前的女子,眉眼,脸庞,嘴唇……迟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叶没看出她的一样,挽着空然的手臂一脸灿烂的笑,“空然姑姑,成姐姐听说你身体不好,特意去山里采药,都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呢!你看,这些药就是再后山的山崖上采的。” ------------ 第146章:娘亲没死 小叶从背篓里拿出那几颗黄色的小花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空然轻叹了一声,眼神中闪过几丝复杂的神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空然谢过施主。” 八年了,想不到八年间她就在这里,娘亲没死,她没死…… 文成咬咬嘴唇,轻声唤道,“娘亲……是你,真的是你么?”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极了夏日清晨滚在草叶上的露水,泛着波光,在深黑色的眼瞳里闪着一层层暗浪,随时都有奔泻出来的趋势。 “娘亲?这怎么一回事?”小叶诧异的望着两人,上下打量起来。 “施主,贫尼法号空然。”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双手合在胸口,头微低,岁月早在她额头添了痕迹,这些年的时间她早已经想开了,心平静如水,往日的恩怨就这样散了吧,去了吧。 谁对谁错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她不想再去过问,这辈子这样常伴青灯也不错,红尘凡事太杂,这些年已经想开想透了,除了亏欠了这个孩子以外,本来看到她重伤躺在床上,心跟着纠结痛苦,如今看她能够渡过难关,还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心中终于松下一口气。 如此,甚好。 “娘……我是成儿啊!”文成泪眼婆娑,走近一步,想要过去拥抱她又不敢,害怕她还在意自己的身份,怨恨自己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她的幸福,甚至连文馨都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文成屈膝,缓缓跪地,至于刚才碰到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心里更是再次重逢的复杂情绪,声音颤颤的问,“娘,您一定还在怪成儿的对不对,当日是我不小心睡着了,把你弄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文成手足无措的想拉她衣袖,又怕她生气,口中一直说着告饶的话,向她磕头,求她原谅。模样着实可怜,小叶看她这样,根据她说的话,大概也猜出个几分,更何况,这两个人的面容如此相似,不是母女又是什么,怨不得空然姑姑看自己时总是带了愧疚像是看向另外一个人。 如今,她终于明白,那个人是成姐姐。眼见成姐姐一声声磕在碎石子上,头上都磨破了皮流出的血,她还要继续磕下去,小叶急忙蹲下身阻止她继续磕下去,抬起头来对空然姑姑说道,“空然姑姑,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快让她不要磕了,快点让她起来啊!” 空然的确就是失踪八年的蓝婉,当日换心之日求由渡厄星君将自己带走,当时已经中毒很深,本以为无药可救了,那日他带着自己去黑云山深处的谷底采下血菱花的药,这才压住住体内的毒防止毒入五脏,辗转反侧来来到这里,便在这里定居下来,每两年渡厄星君都会送来解药,距离上一次也是一年的时间了。 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切自有定数呢? “八年了,你还是找来了。”蓝婉终于说话了,她手中转着佛珠,一粒一粒向下拨动,另一手上前伸出,扶她起来,“你起来吧,你本就就没有错,我怎会怪你。” 文成仰起头,眼睛模糊的望着熟悉的脸,温柔还带着几丝参破红尘的淡然,正微微的冲自己微笑,像是一幅极为祥和的画面,让人欲罢不能的沉醉在里面。一点点直起身体,弯曲的双膝伸直,血液重新流动。 一阵锐利疼痛从受伤的小腿处传来,使不上力气,眼见整个人又要摔倒,突然感觉手臂一紧,落入眼中的是一个担心的眼神,蓝婉正握住她的手臂,扶她重新站起,直到她重新站稳了,才松开手,垂在身侧的位置。 文成不由再次润湿眼睛,弱弱喊了一声,“娘……” 蓝婉这次没有否认,微笑的点头,“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小叶将剩下的一件衣服飞速洗完,端着洗净衣服的木盆跟在她们身后。 落日余晖映在水面,木桥上她们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母慈子孝,相互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八年…… 青灯古寺,木鱼佛像。 蓝婉早已放心多年前留下的伤,日子平淡的过去,终日跪拜佛前,诵经念佛,心上曾被伤过的地方,也被渐渐磨平。 她不是孽子,她只是自己的一个孩子。 “娘,这些年你的身体还好么?” 蓝婉微微一笑,“如今,能活一日便是赚了一日,这生死有命,一切天注定,无法强求,生与死只是空相,灵魂不灭,才是永生。” 文成想了想,见她这般淡然,终归释然,娘亲她果真看透了许多,能参透生死,能看破红尘,这到底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惋惜? “这些年你受苦了。”良久,蓝婉叹息一声,缓缓出口。当日不辞而别,只想不让要以心换心,请求渡厄星君带自己走,如今想来,必定给她带来很多痛苦。 文成一愣,随即笑了,“还好,今日能再次见到娘亲,就是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傻孩子。”蓝婉摸摸她的头,就像平日里母亲关怀孩子一般,文成突然愣住,感觉她温柔的手指,轻轻覆在自己头上,心都漏跳了几拍,生怕稍微一动就惊扰了这份不真实的关怀…… 突然像想起什么,文成猛然退后几步,“娘……”随着扑通一声跪地之声,文成双手伏地,重重磕下一个头,沉重开口,“娘,成儿有罪。” “成姐姐,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啊?”小叶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刚刚见她们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才走了多远,又跪下了? 蓝婉也没明白她的举动,示意她起来,文成却是又重重磕了两个头道,“娘,成儿辜负了您的期望,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她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娘亲的眼睛,害怕看到的是满满的失望…… “文馨她……死了……”说完深深跪伏在地面。 死了……文馨死了。 蓝婉轻颤一下,手不由一抖,那串佛珠从袖口抖出,落在地上。 “空然姑姑!”小叶急忙丢下木盆接住摇摇欲坠的她,为她抚胸平气,许久才听她沉重的轻唤,“馨儿……” 文成眼神一暗,心里也是无比的苦涩,尽管她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情,甚至要要自己的性命,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曾经娘亲最后的嘱托便是要自己照顾好那一堆龙凤胎姐弟,如今自己又做了什么。 虽然温馨并不是自己所杀,但她的确是因自己而死,甚至她的孩子就是被自己弄掉的,想到这里,文成更加恨死自己,辜负了娘亲的期望,辜负了她的嘱托。 “什么时候的事?”终于蓝婉平复了悲痛,深吸一口气。 ------------ 第147章:久违的母爱 “两年前,十二月初二。” “十二月初二……两年前……”蓝婉重复念道,“好,你起来吧,我早说过生死有命,这是她的命,你不必自责。” 文成似乎不相信她会这般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来,文馨和立扬是她最心爱的孩子,刚才只有片刻的悲痛,很快便转入平静,不错,她是痛,但这些年的诵经求佛,早已让她身心皆空,接受了现实。 重新扶她起来,抹去文成额头的细沙。 “娘,您真的没事么?”文成不确定的问道。 蓝婉摇摇头,慢慢向前走着,“若是八年前,我必定会悲痛万分,如今,我虽然心痛,但也知道,这些都是命,是馨儿的命,为娘的能做的只是在佛前为她上柱香,送经祈福,希望她能早日轮回,重新做人。” “娘……”文成低声唤道,想要再说什么,又不知怎样说出口,只好咽回喉间,与她并肩走回西山谷庵堂。 得知空然就是文成的娘亲,几位师父都过来道喜,恭喜亲人重逢母女相认云云,当晚,蓝婉还亲自下厨做了几盘精致的小菜。 文成拿着筷子,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这是第一次品尝娘亲的手艺。将军府里,多少次幻想过得到娘亲的一丝眷顾,每次偷偷从门缝里看到她与两个弟妹亲近,一家四口玩耍,吃着家常饭,心里都是羡慕的很,也想亲手品尝一下娘亲的手艺,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面对桌上摆着的几样她亲手做的小菜,文成几次夹菜都夹空了,几人都是一笑,理解她的心情,蓝婉坐在她旁边,从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些清炒竹笋递到她碗中,又夹了些苜蓿菜放进去,直到碗里满满的都是菜,才停止。 文成捧起碗,用力咽咽就要涌上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阵子总是特别容易流泪,这会儿眼角又开始酸涩,喉咙里像梗着一块硬物,心里头确实甜甜的感动,重新拿起筷子,用力拔下几口饭菜,眼泪一滴滴落在米饭里。 这就是母爱么? 期盼已久的关爱,终于得以实现。 心头像是装了满满的幸福,满满的感动,满满的快乐,满满的满足…… 合着沾了眼泪的米饭,心头像开出了幸福的花朵,先是一粒种子,很快生根发芽,抽出叶子,又绽放开大朵大朵的花朵。 作为门主的师父,作为将军的父亲,龙应宇,南宫染……这些人在自己生命里扮演了一个个重要的角色,在不同年龄,不同地点以不同的身份存在着……就算他们有这样或那样伤害过自己,本来想要随之一同死去的心,在来到西山谷庵堂后,在遇到娘亲后,当初被他们伤的粉碎的心,重新由爱滋润,慢慢愈合。 如今文成不在想出谷的事情,如果可以,一辈子与娘亲呆在这庵堂里过平静幸福的生活,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万月国。 冬月里,雪花片片,这西南之地,不知从什么时候也开始飘起了雪。 一簇簇堆在树梢,墙头,亭间,院落。 各处都染成一片银白。 光秃秃的桃花树下,一席紫衣随风鼓起,身后的黑色风衣更是被风吹的猎猎。 南宫然手背在身后,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百桃阁,人不在,楼已空,孤零零的伫立在这院子里,没人打扫,不,是他不许人打扫,只有这里还残留着她昔日的气息。 推开厚重的大门,没有尘埃仆仆从房梁上落下,昏暗的屋子,墙边的一排蛊虫已经撤走,没有她来照顾,它们很快就会死的。 拉开紫藤椅坐下,抬头望了望面前的窗户,明亮的光线落在帘子上,没有洒进来。手指微曲一下下叩击着桌案,一下,两下,三下……第三下后没有再继续,只是停在桌子上,湛蓝色眸子里有丝微异。 想了片刻,急忙垂下头,将耳朵贴在桌面上,急速叩打几下,声音低沉,带了回音。南宫然掀起桌布,乱摸了一阵,感受着异样,慢慢找到一个很小的缝隙,嘴唇勾起,从腰间拿出两指长的匕首,贴着缝隙插入。 果真是一个暗格却不知道这里面藏了什么。 像是发现秘密的小孩,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兴奋的色彩,低下头向这小小的暗格里窥探,这么久不见她,都不知道如今她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那日带着风倾的尸首收兵回万月国,一场势在必得的仗就这样放手。 不知为何,那时候,看到她决绝离开的那一刻,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印,突然之间,就想放手,什么天下,什么抱负,都没意义了。 若不是自己,她怎会落得如此凄凉。他爱她,却亲手将她推向吧、无法回头的深渊。 与还武国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相比,自己岂不是伤她更深?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伤害了,便是伤害了。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只有默默离开,最后她附在自己身边说的话,还清晰可鉴。 “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我不想让他们死……”卑微的乞求,却让他如何也不能回绝。 收回思绪,每次想到她,总是管不住自己,这时间,唯一让他敬佩,欣赏的人,也只有高文成一个了吧。 暗格里静静躺着一个手札,像是沉睡在底下许久,重要被人发现,重见了阳光。 南宫然满怀激动和忐忑,双手捧起,无比珍视的摆在桌上。 风轻扬起,慢慢掀开薄薄的纸张。 “师弟,又起风了,早些进屋吧。”叶什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提了一件宽厚的风衣为他披上。 伴随着几声轻咳,胡孜陌没有转身,望着半边血烧云,“师兄,你看这天,恐怕这几天又要有一场大雪了,不知道……” “师弟!”叶什久生气的打断他的话,“若是师父再世,见到你这样颓废,该有多失望!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叶什久伸手将他从石台上拉下,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也不顾他怎样不愿意,只是一路拉扯到他的红叶宫。 胡孜陌很抗拒的跟他回去,这些日子,他几乎夜夜都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卞城下那一幕她决绝的身影,红衣凌烈,她就那样狠心的走了,甚至连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梦里她一遍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要逃避自己的心,无论他怎样反抗,怎样说服,她都会一次次回到自己的梦里,一身红衣如血,嘴角还躺着血水。 她说,师父,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喜欢就是喜欢,何必非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 第148章:他要去找她 她说,师父,那年中秋之夜明明你已经拥有了我,为什么还要逃避?与我割袍断义? 她说,师父,你知不知道我失忆的日子我几乎夜夜梦见一席白衣,却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她说,胡孜陌,你不信我,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父亲不信我,连你也不信我?那是南宫然的王妃做的,不是我! 她说,胡孜陌,安儿他是你的孩子!是中秋节忘忧湖畔有的孩子! 她说,胡孜陌,你就那么想让我死,不惜与父亲联合设计来引诱杀我!我去哪里不劳你费心,那日既然你已与我割袍断了关系,如今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去哪里! 她说…… 她的哭诉,她的怒斥,她的哀怨,她的愤怒,胡孜陌感觉快要炸开了,试图用伦理道德解释给她听,但这些她的驳斥下都显得那样苍白,她说又有什么不对? 爱了就是爱了,何必去在意别人怎么说? 人生在世,就是为了要找一个冥冥注定,常规伦理有何惧怕,若是相爱的人不能相守才会后悔终生! 终于,胡孜陌后悔了,他好后悔,为什么没有相信她,没有留下她,她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她为人如何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只以为她的记忆变了,性子变了,那颗心就变了么?她还是当初的那个纯洁无暇的孩子,善良无比的孩子啊! 在她走后,南宫然说出一切真相,为她洗脱罪名,是的,她没错,她从来都没错,到头来却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为什么没人相信她,为什么在她那般无助的时候不肯站在她身旁为她说句话? 胡孜陌好恨自己,这般懦弱,看到心爱的人受苦都不能上前帮她,甚至还要与别人一起要捉她回去…… “放开!”胡孜陌挣扎着从叶什久手中脱身,宽大的袖袍撕拉一声扯断,由于惯性,他站立不稳,踉跄的向后倒退几步,直到退在一株光秃的枫叶上才勉强站稳步子。 叶什久失望的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双目空洞无神,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不修边幅,他曾经是多么高洁的一个人,风度翩翩的七公子,又如谪仙一般令众人景仰,甚至师父当日最为得意的弟子,新任武陵门门主! 怎的就便成了这般模样! 即便胡孜陌不说什么,叶什久也能猜出个大概,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这些年来他一向清心寡欲,为何单单在那个小女娃出现后他的心性大变,甚至几次看到这个师弟会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那时候高文成怀孕由龙应宇带来武陵山后就觉得有些奇怪,知道前一阵传出安儿不是龙应宇亲生,非皇室子嗣,他才找到头绪,眼见这安儿一日日长大,这模样,不与他想象又像是谁! 难怪他会心性大变,难怪他会如此颓废,难怪他会执意辞去门主一职…… 只是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他重重叹息一声,默默地说,“师兄没有多大的本事为你做些什么,只是门下弟子有人回禀高觉派人前往西南郡最南端的一个小镇,似乎发现了什么,说不定那里真有她的消息,这半年了,看来你也想清楚了,该怎样做就看你自己了。”说着从袖子里抖出一幅布画地图,隔空抛给他。 胡孜陌接住,展开,只见在一处崇山之后,便戛然而止,没有继续画,他抬起头面有诧异,“这地图?” “这是通往一处叫做西山谷的地方,这也是派出的探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听那里的乡民说,在深山之中有一个尼姑庵,那里每两年都会有人从山里出来换些粮食,换了之后就会马上回去,从来没有人知道那处庵堂在哪里,只知道是在一个叫做西山谷的地方,却从来没有人去过那里,此番必定是高觉发现了什么,要亲自动身前往,你想怎样就去吧,师兄不会拦你。”说完就要抬步离开。 “师兄……”胡孜陌手中捏着那块画满地形的图纸,颤声喊住他。虽不知道高觉为何会去那里,难道是蓝婉? 很快他就否决了,蓝婉当日中毒很深,若不是要换心,,根本活不了多久,这八年已过,说不定早已轮回投胎,但是他……想不透,望着手中的地图,直觉告诉自己那里必定有文成有关,说不定她真的会在那里,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叫嚣,在脑海里传荡,要去,一定要去。“师兄,你都知道了……” 叶什久没有否认,背对着他长长叹了一声,“看你这个模样,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凝重,如今代替胡孜陌成为新的门主,胡孜陌低垂下头,深知自己这份情不会被人接受,但既然连自己的徒儿都肯为爱抗争,自己作为师父,为何要这般退缩。 想到这里又抬起头,看着叶什久慢慢转过身。“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师兄不会说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既然你做好了决定,就不要再后悔今日的选择。” 握住手中的地图,目送他离开,胡孜陌终于从树前站起,再一次看了看地图,像是充满了信心一般,慢慢走回小屋。 见他回来,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飞快从屋子里跑出来,抱住他的双膝撒娇道,“爷爷,爷爷,你去哪了,不要安儿了么?” 稚嫩的话听在胡孜陌耳中确实一阵痛苦,蹲下身将他抱起,紧紧搂在怀中,声音温吞在他耳边,轻声说,“不是爷爷,我是你爹爹,明日,爹爹就去接娘亲回来好不好?” 安儿并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懂了他说要接娘亲回来,日日吵着要娘亲,终于能见到她了,匆忙点头,由他抱着向屋内走去。 未明的天边尚留几颗不甚明亮的星子,在云彩里眨着眼睛,门外没有飞往南方越冬的鸟儿在屋前唧唧喳喳的叫着。 木门‘吱呀’被轻声推开,文成轻轻走出门,反手将门带上,这才沿着碎石铺砌的小路向院子外走去,在经过草屋时,进去拿了斧头镰刀,绳索。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大雪封了好几天山,这几日天气渐暖,文成就想着,趁着今日天气还好,去山顶那里砍些柴火回来,否则,再下几场大雪这些柴可是不够的。 在一个布包里将这些东西一并装下,沿着后院向门口方向走去。前堂里已经传出木鱼声声,合着诵经的声音,文成在途径门口时,合上手掌,向正堂方向虔诚一拜,这才紧紧腰间的布袋向山上方向而去。 几日前的雪,已经化开大半,只在岩石背后或者树下不怎么见阳光的地方会洒下大片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 第149章:庵堂里有外人 “成姐姐,成姐姐!等等我!” 刚走上木板桥就听见身后小叶蹬蹬蹬的脚步声,声音不稳还带着喘息,文成停下,回头一看,果真是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夹袄,头上还是扎着两个可爱的发髻,脸颊红扑扑的飞快追上她的脚步。 文成看了看她,这夹袄还没来得及系上扣子,长一块短一块的拘在身上,头上的发髻还是昨天梳起来的,看她睫毛和碎发上几缕因沾了水,被这寒天一冻,都化成冰贴在一起,看她这般模样必定是随着自己出门的步子胡乱套了件衣服,匆匆洗一把脸还没来得急擦干净就追出来了。 文成摇头,替她将衣领向上拉拉,系上扣子,“你看你,又追来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去捡些柴火回来,中午时分就会回来的,你瞧瞧你,这个样子被空了师父看去了又该说你了。” 小叶嘟起嘴,伸手将翘起的头发往下使劲摁下去,拂开面前挡着眼睛的碎发,委屈的说,“成姐姐,不是昨天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去的么,你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幸亏我听到声音了,要不一会儿又找不到你了。” 文成将手上的护套解开系在她腕间,见她这般耍赖的样子,无奈一笑,“昨天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一起上山的。” 这些日子来,她似乎已经习惯身后有一个小尾巴的存在,每次走到哪她都会跟来,看她一个人在一边玩的开心,有时候文成也会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微微发呆,心里头也会想,是不是那时候在武陵山上的时候,师父也会这般慈爱的望着自己,看自己一个人玩耍他心里也会随着开心? “今天几位姑姑要去圣泉净身,空然姑姑又要为文馨诵经超度,你不是之前说过会与我玩么,这回要反悔了?”小叶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很快要落下泪来。 庵堂有习俗,每年到了今日,都会去山顶的冰池净身,因为蓝婉的落有寒疾,无法前往,只是几位师父回庵时会用金盆接来圣水,温热后为她淋身。这日因文馨祭日临近,她自然要在佛前为她诵佛期盼她能早日轮回投胎。 本想让她留下来陪着娘亲,而来这山中路滑,怕她跟着会受了风寒,才没叫醒她自己一个人走的,然而小叶却是天生好动,连日风雪,在庵堂里勉强呆了十几日,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要好好透透气,哪里愿再呆着? 文成看了看这天,天气明朗,至少今日不会突然有风雪来临,目光掠过枝杈树立的数目,落向庵堂方向,诵完早课几位师父也要动身去冰池了,只留娘亲一人在此,是不是…… 小叶看出她的顾虑,抱住她的胳膊道,“别怕,这庵堂四周可是有佛光护佑的,这里供奉的可是观音娘娘,别说坏人,就算心有歹念之人都会被拒在门外,成姐姐,没事的,你看这些年不都平安无事,更何况这西山谷哪里又会有人来呢,好啦好啦,我们快点走吧,若是你还不放心,我们早些回来就是了,好不好?” 见她不语,小叶拉着犹豫不决的文成向山中方向行。文成侧身回望那处青烟袅袅的地方,眼皮突然狠狠跳了几下,怎么这么不安呢? “成姐姐,接住!”随着一声风声呼啸,一个白花花的雪团正向树下方向飞来,“啪”一声直落在文成额头上,瞬间撒开,黏了些碎雪在鬓角。 看小叶在一边笑的开心,文成也不气恼,看她整个人都要泡在雪堆里的模样,衣袖上已经被化了的雪浸透,润湿大片,染成深绿色,文成嘱咐几句,“不要在雪堆里呆得太久,湿了衣服,要受凉的。” 说完继续折断一块被雪压断的树枝,撕开,砍断,一块块堆在绳索里摆好。 “成姐姐。”没过多久小叶就玩够了那堆雪,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那么一阵,走到她跟前。伸出手,一下下怕打下成姐姐衣服上被自己弄上的雪沫,歪头嘟囔,“成姐姐,我们一会儿回去吧。” “怎么?这会儿就玩够了?”文成扔了一块刚劈开的树墩,看她红彤彤的脸颊,担心的问,“是不是冷了?” 小叶摇摇头,帮她将旁边的一堆木柴挪到绳子上面,看得出来成姐姐今日心不在焉,凭她的身手哪里连这几个雪球都躲不过,心里必定是想着空然姑姑。小叶后悔今天没有听她的话好好呆在家里,与她作伴,让成姐姐担心了。搬完那堆木柴,小叶用手缠绕着裙子上的带子一圈又一圈,与她将绳索系紧,只等着快些回庵堂里。 文成似看出她的心思,心里暖暖的感动,这个孩子率性了些,却是心底善良。 两人收拾了一下,将带来的工具一并归拢,柴火分成两堆,一人背了一捆向山下尼姑庵的方向返回。 山中的风刮得脸疼,文成看小叶冻的缩在一起,解下围在肩头的坎肩,替她系上,小叶正欲推辞,却被文成回绝,“你带着这个保暖,这山风太大,我毕竟是学过武的人,有内力相互暖和些。” 小叶看着在走在前方的身影,再感受着脖间的温暖,眼眶微微红润,心里更加对成姐姐尊敬几分,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文成淡淡扫过木桥前尚未融化的残雪前一排凌乱的脚印,眉头轻皱,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庵堂方向。 “成姐姐,怎么不走了?”小叶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在她背后的木柴上,不由揉揉被枝杈刮倒的鼻子问道。 文成敛去适才的肃穆,回身过来,揉揉她的头温柔道,“小叶,冰泉离这里远么?” “半个时辰吧,喏,就在那座山顶上。”小叶指着东北方的一处白雪皑皑的山峰说,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今晚上,成姐姐也想用圣水净洗,你可否去冰泉帮姐姐多打些圣水来?” 小叶一听成姐姐要取圣水,立马答应下来,撤下肩头的木柴,一溜烟的向冰泉方向飞奔而去。 文成拾起小叶脱下的一捆柴火拎在手中,一步步向庵堂方向走去,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想着的都是雪地里的那几个脚印,这脚印极轻,虽只有一半,但很明显是一个男人的脚印,而且,是御使轻功的男人,文成猜测这人的身份,却不能确定下来。心里挂念着里屋的娘亲,撤掉肩上的绳索,将两堆柴随手放在庵堂前,身形一闪,落在堂口门后。 庵堂外一棵光秃秃的垂柳在风中乱舞,风鼓动吹起一缕缕细条,如丝如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一遍遍安慰自己,若是能找到这里来的,必定是找自己的,莫不是外面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们竟然找来这里要抓自己回去,这样的话,娘亲应该没有危险,文成思乱想之际里面传来说话声。 ------------ 第150章:血染庵堂 “施主请回吧,贫尼已经说过这里只有空然,没有什么婉儿,施主来此怕是找错人了。”声音从静怡的庵堂里传出,声音不大,却很清楚。随后传来一声声木鱼声,伴着袅袅青烟,徘徊在幽谧的山谷。 “婉儿,你就是婉儿!这八年来,我,日日夜夜的想念你,想念你,你说,我怎么可能认错!”高觉的焦虑的声音跟着传来,落在文成耳中,只觉浑身一怔,如寒风吹在心口,瞬间将整个人冻在原地,刚要迈出的脚步愣生生停在半空没法落下去,父亲?原来是他?! 木鱼声戛然停住,伴随着一阵拉扯和什么碰撞声,接着听到蓝婉反抗和训斥声,“施主请自重,这里是佛门重地,不欢迎尔等登徒浪子!” “我登徒浪子?自从你被掳走后,你可知道这八年来我是怎样过的?”高觉显然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的女人,曾经他们是多么的相爱,为何会说出这些话来?高觉再次紧紧拥她在怀,根本不管她的反抗,两只丹凤眼充血,如野兽一样紧盯着怀中的猎物,这个魂牵梦绕的人如今终于找到,可是她却亲手将自己的期翼给粉碎! “施主……你请自重!” 蓝婉躲着他即将落下的吻,将脸别向一边,他的呼吸粗重,鼻尖喷出的热气袭来,钳子一样的双臂禁锢两肩,根本由不得她反抗,只得像一个猎物般被迫承受着他漫天铺洒的吻。 高觉霸道的捏住她的下巴,滚烫的嘴唇便贴了上来,起先只是惩罚似的啃咬两瓣娇艳的红唇,蓝婉正要呼叫拒绝时,灵巧的舌尖已经趁机探入口中,去寻找那条小舌,紧紧纠缠霸道的缠绕。 脸颊涨得如红透的樱桃,泛着美丽的光泽,口腔里的空气被他尽数掠夺,整个身体如不是自己的一般,无力瘫软下来,依附在他强有力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里一下又一下跳动,心口的位置竟然与他同一个节奏。 高觉满意的看着怀中的女子,鬓角耳朵上面的位置的红痣娇艳欲滴,这不是蓝婉又是谁,她怎敢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还要这般无情的拒绝他! 肌肤下的情蛊闻到欲念的气息,纷纷从皮肤里钻出来,贴着皮肤,一点点,啃噬血肉,侵吞理智,一双妖冶的凤眸渐渐染成血丝,倒映着身下女子的影子…… 他是背叛她了,这具身体为了缓解情蛊之毒,不知道要了多少人,强撑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到今天,找到她的下落…… “婉儿……”他迷离的说,像极了从前对她说的情话。 蓝婉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像抱着一个火炉一般,似乎埋在心底的从前的欲念正在被他一点点唤起……蓝婉瑟瑟发抖,她早已在佛前发过誓,要一辈子伺候佛祖,远离红尘,如何还能与他这般! 眼看他将自己压在身下,急忙用力就要推开他,可是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两只大手向下一拨,撕拉,身上宽大的藏青色袍子已被他撕裂成两截,只露出贴身穿着的小衣,面前的人似乎更加兴奋,毫不犹豫的将剩下的遮挡一并撕裂下去,三下五除二也将身上碍事的衣服脱了个精干。 听着庵堂里面的声音,文成自然知道是在做什么,娘亲的声音一声声弱下去,文成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做…… 不由联想到忘忧湖的一夜,脸颊飞上一团红晕,那夜……他中了情蛊……什么情蛊?! 情蛊无解药,除非交合别无它法。 这……该如何是好! 娘亲已经一心出家,这情、欲之事必然不能染指,然而里面的人一个是她的养父,一个是她的娘亲,他们本就是夫妻,娘亲依然是高将军府的夫人,这本来正常的夫妻之事,她哪里有理由过问,更何况她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小辈如何说的出口? 文成剧烈的挣扎,在经历一番痛苦的斗争之后,终于决定不去过问,他们的事情。一个人悄悄退到庵堂外的一棵垂柳下做好,手里拿起一块石头在地面上画着不知道什么的图形,不知道什么的字。 心中依然煎熬,不知道娘亲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看的出来,娘亲依然是爱着父亲的,只是这八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除了爱情之外,也隔了一座金佛,爱人与佛祖面前只能选一个,娘亲她会作何选择呢? “啊!”突然一声尖叫从佛堂里传来,听声音似乎是小叶的,文成急速奔丢下手中的石子,飞到庵堂外,一把推开房门…… 随着房门打开,阳光毫不犹豫的落入大殿,冷风灌进带动本来凝滞的空气再次流通。 文成还没来的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寒光闪来,身子本能向后一翻翻入墙院里,身后闷闷一刺却是匕首刺入树干的声音,文成仰起头,只见父亲愠怒的眼神如寒冰一样射来,身上掩了一件衣衫堪堪遮住身体重要部位,手中握住一柄闪闪发光的长剑,正指向同样衣衫破碎的娘亲,再向后看在娘亲后面竟是瑟瑟发抖小叶! 文成大惊,不是让她去冰泉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在门前本就是避免庵堂的一幕被发现,怎么还是将小叶给遗漏了? 蓝婉见到此景面上更是羞愧,不想被女儿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从高觉手上夺下剑狠狠扔在地上,用碎衣掩起胸口,羞恨的忘了他一眼,掩泪向门口奔去。 文成急忙用眼神示意小叶去追,小叶愣愣,这才惊呼几声“空然姑姑!”追她而去。 “婉儿!” 高觉惊的也要出门,却被文成拦下,只见她跪在自己面前,磕头道,“成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今来,还请父亲恕罪。” 高觉愤愤的一脚将她踢开,“滚开!”再看门外,蓝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去追不着了。 文成从地上跪起,适才是故意放娘亲走的,现在他们还是冷静一下的好,文成目光瞥见他身上的情蛊都已散去,估计身上的情蛊之毒解了。 “父亲若是真爱娘亲,就尊重她的决定吧,毕竟这些年来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高觉冷声打断,“我们之间的事,何须你来多嘴!” “是,成儿知错。”文成垂目,乖觉的跪在一边,若是失忆的时候她必定会撩起衣衫直接走人,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然而记忆就是囚牢,如今她将一切都记起,这些规矩如何能忘?他是父亲,就算对自己再不好,也是养大自己的父亲。 何况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父命不可违。 “哼,我哪里敢承受你这般大礼,若不是万月王妃给的面子,这环武国可都要成为万月国了。”高觉话中带刺,文成低头不语,心知他必然记恨卞城那日口无遮拦的直呼其名,只垂首跪在地上道,“当日冲撞父亲,是成儿不对,请父亲责罚。” ------------ 第151章:他不是孽子 “责罚?”高觉冷笑,拾起地上落下的衣衫,一件件穿起,斜睨瞥向地上之人,一股怒气由心而生,“若你真知道赎罪,何须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跪倒在门前青石台阶上白衣胜雪,乌发垂在身后,像座美丽的雕塑一般,文成抬头又垂首,心中却是了然,想必是与娘亲交谈不合,又被小叶搅了兴致,心中不快,是要将气发泄在自己身上吧。 心有些微疼,最后还是缓缓起身向门外方向退去。 是妥协是顺从,她不会忤逆于他,一如当日他身边的影士,服从是她的职责。 再回来时,手中举起一股柳藤。条条柳条扭团在一起,露出白色狰狞的枝干,像极了花白的骨头。举过头顶,递送他跟前唤声,“父亲。” 高觉轻笑,接过两只多粗的藤鞭,随意甩甩感觉到它本身的韧性,满意笑笑,想不到这冬日的柳条还有这样的韧性。 “嗖”划破流动的空气,从空劈下,狠狠落在皮肉之上,响彻整个庵堂。 文成咬牙撑下,双臂撑在身前,顶住颤抖的身躯,若是这番能够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身后不不时传来阵阵剧痛,像是要撕裂皮肤一般,文成想着死士营的种种,暗影也会拿着鞭子袭来。那鞭子比这个厉害多了,每一下下去都是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暗影虽然狠辣却从来不会无故惩罚,但每次惩罚必然让人心有余悸! 背上的伤在慢慢增多,文成似乎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在流淌,整个人已经因为疼痛而浑身颤抖,想不到才短短几年没有受过罚,就这般不中用了,连几下藤鞭都承受不了了,文成咬咬嘴唇,沁出的血液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喉咙里火烧一般的难受,双手剧烈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住手!”突然院子里闯进来几个人,文成只觉的眼前一阵眼花,隐约听到脚步声,却看不太清是谁,听声音听着耳熟,又不知道是出自谁之口,脑袋昏沉,所有的意识都落在背后叫嚣疼痛的伤口上。那里应该惨不忍睹吧。 小叶颤颤跑来,铺在她身上,压住她浑身的伤口,引起文成一阵倒吸凉气。“成姐姐,成姐姐!”她哭泣,文成反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这人是谁,口中艰难的说着,“我没事,不要担心我” “成姐姐你快起来。”她就要来扶她起来,将她搀着跪坐在地上,文成却是怎样也不肯随她起身。 身后蓝婉愤怒用手指了他,又指了指文成背上的伤口,一道道如血色蜈蚣一样爬上她的背,撕咬啃噬。再看他手中提着的藤鞭还在向下滴着血,颤抖,“佛门重地,你怎敢在此动手,你就不怕血染庵堂遭到报应吗?!” “婉儿!你怎还护着这个逆子,你知不知道,她是万月余孽甚至联合万月王……”高觉拉过她的手腕,却被蓝婉一把甩开,愤怒的说,“你还执迷不悟,我早跟你说了,我已经不在意那段往事,你何须再提,如今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孩子!何况她本性纯良,这些都是你的偏见罢了。” “婉儿!”高觉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曾经不是她最厌恶她的么,怎的现在都是为她说话,“你莫要被她给骗了,你可知她不知跟谁行了苟且之事,还生下一个孽子,你说,那孽子是谁的,是不是南宫染的!”高觉举起藤鞭指着她,这话一出口倒是蓝婉和小叶吓了一跳,从来都没听她说起过孩子的事,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的? “不是!安儿他不是孽子!”文成猛然抬头,眼神中流露出慌乱和冷冽,安儿他怎么会是孽子,他明明是…… “你还狡辩!”话音刚落,背上便着一鞭,力道之大直将她打趴在地,好久才有力气重新撑起身子。 只听高觉居高临下的斥道,“那你说,那个畜生是谁的孩子!你何时何地做了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文成漠然,喉中一口鲜血涌上,又被强咽下去,眼帘一片红雾,心中一遍遍念着两个字:师父…… 高觉见她不语自以为是默认,手中的藤鞭更狠的抽下,文成用余光望向悲悯的观世音菩萨,心念道,菩萨保佑,保佑安儿能够平安长大,莫让人再误认为是孽子了…… 似乎又像见到幻觉一样,看到菩萨脸上留下两行血泪。 “你不能打成姐姐!”小叶发疯似的向他冲去,就要去抢夺他手中的藤鞭,却被高觉一挥手甩开,在地上滚了几滚,小叶不甘心,就要再次向他冲去,文成大惊,全然不顾背上的伤,急忙拽住她。 小叶那里顾得,两只眼睛像兔子一样发红,谁敢伤害成姐姐,她一定要护着她不受伤害! “小叶,你快停手!”文成用力拉住她的衣裳,不知是小叶的力气太大还是受了伤的自己力气太小,文成根本就拉不住她。 被气愤冲了头的小叶朝着高觉的手腕一口咬下,“你!”高觉愤然,甩了几下又甩不开,更加恼怒,正要抬腿向她踢去! 文成惊异,只在一刹之间已经冲到小叶身旁,挡住来势冲冲的一脚…… “成姐姐!”只见一口鲜血落在自己脸上,浓重而腥气,小叶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飞走,被踢向一米之外,大哭的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蓝婉亲眼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对女儿施虐,心中更为气愤,但更心疼倒地上的女儿,心疼地看着女儿从地上爬起,吐在地上的鲜血刺痛她的心,“你快住手!”蓝婉奋力将他手中的藤鞭夺下,“你再执意不听劝告,他日会受到报应的!” “哼!报应,我如今还会怕什么报应,我只知道我心心念着的爱人我找了她八年,终于找到了,她却不愿认我,我的三个孩子,因她损了两个,可怜我那馨儿才刚嫁人就遭到如此不测,你说,如今我还怕什么!” 听了他的话,文成黯然,在父亲心里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只因为一个尴尬的身份,单单一道血缘硬生生将她推至门外,自己不过是个弃儿而已。 眼中有泪,想哭又不能哭,这不是很早就知道的结果么?期盼了二十年的父爱,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肯施舍一点,难道身份真的那么重要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意,父亲是师父也是,为什么不能随着自己眼睛看到的,感受心里感受的,接纳一个人,重新开始呢? 屋外的风吹来,文成本能的瑟瑟发抖,蓝婉推开高觉在一边,走到她身边蹲下,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抬手伸到她嘴边,轻轻擦去未干涸的血迹,又抹去她脸颊流下的泪水,“疼吗?” ------------ 第152章:他怎么来了 文成遥遥头,对母亲灿烂一笑,将头依靠在母亲肩旁。“不疼。”乖觉的声音,如同一个五岁的孩童。 蓝婉爱怜地拂上她凌乱的头发,心里愧疚难耐。“乖,娘给你上药去。”上前将文成扶起,向要将他抱回屋子里,又无从下手,背后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似乎一扯整个人都要碎掉。 突然从屋外飞来一个人,携了几丝凉风,盘旋落下,从两人手中将这将碎的娃娃抱在怀中,众人这才发现这位风姿绰约,白衣卓容之人是谁,问到熟悉的气息,文成掀开眼帘望了一眼,而后沉沉垂上眸子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只听高觉诧异的叫道,“胡孜陌?” 风凄凄然吹过,山顶的风更寒,凛冽如刀割痛皮肤。高觉一人依靠在巨石之上,仰头狠狠灌下一口烈酒,酒是尤物,总是能让人从忧愁中解脱,一醉解愁,用醉酒来麻痹失意的心,麻痹尚存的疼痛。 月亮高悬在天空,薄薄的洒下一片清辉。月亮啊,还是你好,纵然离的太远都不会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欢喜的再次重逢,她怎能这般冷漠? 婉儿…… 八年前明明那般相爱,如今再相见时不过形同路人。 她的性子如何变了这么多,明明厌恶透了那个弃女,今日竟然又一心相互,甚至不惜与自己反目。 她不过一个万月孽子,给她蒙羞的孽子,婉儿怎会被她糊弄于掌心,若不是她,这馨儿也不至于死的这般不明不白。 婉儿这是怎么了,莫非她中了迷障,竟分不清谁好谁赖? 又是一口烈酒咽下,呛得嗓子发疼。感觉胸口有些滞闷,高觉一把拉扯开衣领,露出大半个胸口,对月独饮。 苦笑一阵,大哭一阵,疯疯傻傻,踉踉跄跄。 独自搂着一坛子烈酒,径自对月灌入心口的大洞,从庵堂出来后,那里就像是遗落了什么,空洞洞的,是心么?明明听到心在胡乱跳动,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胸口越来越疼,眼角有浑浊的泪珠落入口中,凌冽中夹杂着苦涩。 天上飘起了雪花,没有乌云何来雪花? 摸着脸上的一团冰凉之物,遗落在腮旁,淌做水滴,融混在酒水里。 不知坚持了多久,依靠在冰凉的石台,切身感受这深山的静谧,眼睛渐渐迷离,凤眸嗜血一般布满血丝,一丝一条像极了失意之人。月光越来越模糊,长长的月影拉开慢慢延伸,虚无的银晕掩了繁星似锦,他的身体慢慢滑下,贴着一尊巨大的石下坐着,怀中尚捧着喝的见底的酒坛,腮边湿润,眸子慢慢合上,终于将最后的这月光也看不真切。 沉睡在山顶石边。 身子渐渐沉下去,意识丝丝飘离,就在这个山峰,他看到轩儿身着一身白衣微笑的向他点头,在他到达她身边的时刻,牵上那双柔荑的瞬间,那张脸却变成文成一脸顺从平静的样子,向他俯身磕头…… 身体越来越冷,仅剩的力气也沿着石缝深入坚硬的地下,思绪翩飞。 风吹的更紧了几分,月亮不知何时悄悄遁隐入云彩里,夜幕下再见不得星星,见不得月亮,只有漫天的雪花肆意飞扬。如同三月柳絮,晶莹透白。 两个时辰前。 南海,普陀山紫竹林。 一片五彩祥云环绕,氤氲的雾气弥漫。 大朵莲花上,观音菩萨垂目打坐,白瓷瓶,绿柳条,一手在胸前捻起。与一边的几位白首仙人论法讲道,身后龙女善财两童子分立两侧。 突然脸颊一凉,观音菩萨换了捻起的手指轻抚一下,那脸上粘住的血渍呈现在手心当中,一手飞速拿捏掐算, 其他仙人自然发现异样,只见她将这血滴向空中一展,一副巨大的画幕呈现在几人面前。 如水一般的水镜中浮现出的正是今日血溅庵堂的一幕! 狰狞的鞭痕袒露在血凝成的镜中,发狠似的抽打,每一遍下去都会带落不少血渍和碎肉。 众人唏嘘,有不忍别过头去的,有哀叹悲悯的,有义愤填膺的…… 只有司命星君平静的望着画面,只在眼中流出几丝不忍,将目光一直落在垂首受罚的女子脸上。 豆大的汗水,隐忍的神情,颤抖的身躯,愣是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亦不肯求饶。 不由哀叹,终究是她的命…… “众位仙家可有什么要说的?”观音大士轻挥一手,那水镜从面前抹去,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冤孽啊!这执鞭之人竟是这女子的父亲,虎毒尚不食子,这高觉可是做的太过绝情了!”说话的是计都仙君,在画面出现时,他已经掐算出其中各人关系,这会儿在一片唏嘘声后首先说话,义愤填膺深为这女子打抱不平。 “就是哪,你看看这西山尼姑庵本是清净之地,他一介凡人竟不将我天界放入眼中,玷污了这神殿不说,还以血污了菩萨,我看必要重罚这等凡人才好!”太白金星也跳出来说话了。 “对,看他这般狂妄,势必要报应才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点头表示要重罚他。 这是观音菩萨开口,缓缓将头侧开,望向一边不语的司命星君,悠远的声音传来,“司命星君可有说法?” 正在冥思的司命星君听她提及自己,抬头正见菩萨向这边看来,眼神中分明已经看出这些事情与自己有关,慢慢从座榻上上起身,墨笔勾勒的千层衣衫自然落地,铺在身后,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在衣袍上由出生到死亡,每个人的命运尽是出自他之手,就在这千层万层之中却没有高文成的未来,只有已经发生的现在过去。 司命星君做的一切自然全数落在菩萨眼中。 “小仙也认为此等人必要受到重罚,否则难消众议。”司命星君捋捋白须,对菩萨点头道。 菩萨见他这样说,也知他已早有盘算,点头道,“也好,那么此事就交由司命星君待我去办吧。” 司命星君应下,与众人挥别,招来一片彩云,腾云而去。 “成儿,疼吗?”柔胰贴上她垂下的手腕,泪水早已滑落。不用问就能猜出这个孩子受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罪。掀起身后的底衣,文成握住她的手,“娘,不打紧的,只是挨了几鞭,都不疼了,您还是去看一下父亲吧,这些年他过的不好,每天都想你,从来没有放下过,娘,成儿求您,去陪他说说话好吗?” 蓝婉的手粗糙了些,一触便碰到骨头,握住她的手,“傻孩子,缘分的事情从来都是天注定,陪伴青灯娘看淡很多,我跟你爹的缘分早在八年前已散去,名利荣华皆是浮云,世人舆论也只同过眼云烟,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成儿,就像你的出生一样,是娘从前亏欠了你,娘后来才明白过来,什么身份从来都是不重要的,只要心中存爱,心中存善,一个身份又有什么呢?” ------------ 第153章:娘亲不要哭 “我不怨你爹,不怨天地,这是我的选择,八年前我是爱他,如今也是,但是,现在娘亲只想伴着这青灯,守护着佛祖,你爹他戎马一生,犯下不少错误,你不说我也知道馨儿如何,她高傲的性子势必要惹祸上身,还有你这个孩子,从渡厄星君为你算卦的那次,我就记下了他所说,你身世坎坷,必会受诸多磨难。娘此番也是求佛祖保佑你们几人,能够平安消除造下的罪孽,保佑你们好好活着。” 文成还在回味着母亲的话,只觉身后一凉,肌肤便裸露在外,嗖嗖的惯着凉气。一声唏嘘,剩下的就是一片沉默,安静的房间安静至极,能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身后,竟然身后又开始阵阵抽痛,娘一定看到了。 “别动。”蓝婉止住她的身子,将她按扶回去,“别扯裂了伤口。” “娘,我真的没事。”文成又挣扎起身。 “不要动,让娘看看。”蓝婉轻轻的说,心中如同绞过一团金针,刺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这个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蓝婉唏嘘一阵,以手背拭了泪,眼睛却是落在那些伤口上。 文成侧过头,用手背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水,虽然身穿青衣,文成觉得,母亲还是那些年的样子,手笨重的贴在她脸颊,眉头拧起,眼角分明有泪,却牵起嘴角,“娘亲不要哭,成儿不要娘亲哭。”声音瑟瑟,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后背至大腿的皮肉被抽的支离破碎,衣衫浸透。这些日子以来,文成都是懂事乖巧的模样,跟她说着这些年在外面的逸闻趣事,逗她开心。 看着她与小叶无忧无虑的说笑,谈论着天南海北的事情,蓝婉心里暗暗高兴,这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当初毅然求着渡厄星君将自己带走,不想让她因救自己丢了性命。这些年不见她竟长得这般能干,不禁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甚至烧的一手好菜,竟然连草药都认得不少。 见她刚来庵堂时奄奄一息的模样,虽然她从来不提是如何受伤,从来不提外面的伤心事,蓝婉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是极苦的,故而不再逼她。 直到今时今日,高觉血溅庵堂,在菩萨面前对她这般毒打辱骂她,才终于知道她受过的苦是如此令人揪心痛苦! 这个孩子,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娘,可不可以答应成儿一个请求?”文成迎上她的目光,眼中热切期望。 “看来你还是要为那个人说情。”蓝婉无奈地背过身去,望着墙边上的菩萨像,果真她是这般的善良,如此模样还要为那个伤她的人求情呢。 “成儿不是来做说客,虽然娘亲有自己的选择,成儿自然尊重,只是父亲他念了您八年,好不容易相见,切莫因为成儿的缘故伤了彼此的和气,好吗?” 蓝婉握住她的手,白嫩的小手已经长大了,“成儿,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恨娘恨你爹?娘从前那般厌恶你,你可有过恨意?” “成儿不敢!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成儿从来不敢想。”文成仓皇起身,无奈全身无力,就要一头扎下床,却被紧紧抱在怀里。抬眼对上娘亲慈爱的目光,心头一热,心头却似有千般委屈,“娘,成儿怎敢恨您和爹爹?只要你们肯接受孩儿,就是成儿最大的福分。” “唉”蓝婉轻轻叹气,拍打她的碎发,当触向她左颈处的黑痣时,眸子里盛满了爱恋,“你这个孩子,为什么这般让人心疼?上天怎会这般不公,这般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注定受这些折磨?” “娘亲?你答应了?”文成从她怀中仰起头。 蓝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放心吧,娘不会怨他的,待他回来后,娘会好好与他说,说服他放下过去,好不好?” 文成用力的点点头,露出灿烂一笑。 “你与胡门主的事,娘亲不会反对的。” 文成愣了一下,像是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窥探了一般,心里极为难过,师父他必定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因为自己,他却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你们一定受了不少苦,虽然你们的身份悬殊,娘亲看他如此真诚,成儿,娘亲祝福你们幸福。” “嗯?”文成疑问的侧头,不知她为何这般说,却在侧身之际牵扯到伤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身后传来。 “傻孩子还想瞒娘么,胡门主都与娘说了,安儿是你们的孩子。” 就在文成错愕之中,蓝婉用手触摸她冰凉的脸颊,那里正淌下一滴滚烫的泪,沿着腮边滑下,蓝婉暗叹口气道,“成儿,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若是从前,娘亲必定也会反对,但这些年参透了红尘之后,才明白身份本就是身外之物,既然你们那么相爱,何须理会那些流言?” “娘?”文成仰起头,眼中的泪水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似乎想不到娘亲会说出这番话,震惊之余却被失落替代,极低眼泪自眼角落下,落在被褥里,瞬间消散的只剩下一滩水渍。“你一定是骗我的,他不会同意的。” 脑海里还回想着那日忘忧湖下他决绝的身影,就连卞城那日的情形都是挥之不去,一次又一次的在噩梦中出现,她梦到师父拿着剑想自己走来,说自己是叛徒,是武陵败类,要为师门除害,甚至连小小的安儿都不放过…… 他这般痛恨自己,这般在意伦理道德如何能够坦然面对这份不伦之恋? 否则也不会割袍断义,甚至宁愿将她让给别人也不肯与她想好,宁愿自己的孩子被人说成是逆子也不出来坦诚他就是孩子的父亲……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胡孜陌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素衣白裳却是消瘦了不少,脸颊凹进眼中亦是布满了血丝。“成儿……”他缓缓开口,站在两米的距离之外,愣愣的望着床上已经清醒的人。 蓝婉见他进来,起身点头,抹了眼角的泪,先出了门。 随着房门再一次合上,整间屋子陷入了静默。 文成呆呆的望着他,从上到下,再由下至上,眼睛微红,张张嘴却没有发声,一阵沉寂后,突然将头转向里侧,肩头微微起伏,强忍住哭声冷漠的说,“我与你早已恩断义绝,你如何还要来这里,难道你至今还不相信我,要杀了我为师门除害么?” “成儿你!”胡孜陌心头剧烈一痛,像被紫藤花纠缠紧紧的勒住,她的话更如锐刺一般刺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嗓音低沉带着因日夜赶路来不及休憩的疲惫,眼睛中布满血丝,看来这几日都没有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只想日夜奔乘赶到她身边,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 第154章:是我错怪你了 见到她时她已经倒在血泊中神智不甚清晰,遍体鳞伤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遗弃的小狗,无力的倒在路边等待好心人的救济,“都是我的错,南宫染已经将所有的都昭告于天下,那些不是你做的,是我错怪了你。” “呵呵,”文成冷笑几声,暗哑的声音带了凄绝,“如今你又来说这话作甚,我的心早在卞城之下一并死了,胡门主难道不知道是为何死的么?” 他上前几步,将药碗隔在床头,那乌黑的汤药像极了此刻文成的心,尽管因为他的出现热切而沸腾,终究念起从前的一切,不得将满腔热血沉寂在胸口深处。 被伤的遍体鳞伤的人,如何还会再一次敞开心门再一次接受这赤、裸裸的伤害? “成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何尝不恨我自己,你说的对,我是懦夫,迟迟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是被伦理困在囚牢里的兽儿,明明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一次次又一次,我却怎么也不能做,直到她决绝离开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的心也随着她的离开而碎了一地。” “夜夜不能寐,每每闭上眼睛就是她的恨意,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肯相信她,我好后悔,为什么一次次的将她退出自己的怀抱,终于在我回头要找寻她时,已经发现她离我好远好远,远的我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成儿……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相信你一点点我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不要对我如此冷漠好不好?” 胡孜陌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边,伸手拉起她垂落下来的皓腕,放在手心中,暖暖的掌心传递着温暖,一点点传向心底的那个角落。 嘴角扯开一丝苦笑,明明听到这些话应该开心才对,可是心为什么这般苦,由心底慢慢散开,连不经意咬破的舌尖散出的血液里都带了苦涩。 “成儿,随我回武陵山吧,只要你能回去什么伦理,我都不在乎,我们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泪一滴滴滑落脸庞,眼睛酸痛,告诫自己不许哭,不许哭,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流下来,碎成一朵朵泪花浸入棉絮中。心头如被春风拂过,即便再寒冷的冰雪早已融化的无影无踪,更何况他的这番深情表白。 “你……真是这么想的?”文成小心的问,声音颤抖,极力压抑着情绪的起伏,耳朵倾听着他的回答,生怕稍微犹豫之间他就会改变主意,或者刚才说的只是自己的幻想,从来不曾真是存在过。 “是,我好后悔,从来没有这般后悔过,是我的错,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苦,成儿,我们一起会武陵,再也不管这些恩怨,忘记从前的诸多不快,重新开始,好吗?” 我们一起回武陵,忘记之前的诸多不快,重新开始…… 好吗? 好…… 他说,喜欢自己,他说要与自己在一起。 文成激动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这样清晰,甚至每一个毛孔每一丝汗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胡孜陌紧紧握住她的手掌,似乎要揉到自己的手心中,恨不得将身上的全部热量都转移到她身上,更恨不得此刻替她受苦的是自己,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让自己受伤,一次又一次? 翻开她的手腕,果不其然,原本闪亮的灵珠又暗淡了一颗,这也就是说她又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过一次……命中多坎坷,胡孜陌一遍遍抚摸她的手背,温柔又不乏细心。如今这灵珠只剩下最后一颗,胡孜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就让最后的灵珠带了彼此进入坟墓也不能再让她受到一分无妄之灾的伤害…… “成儿……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他坚定的说,暗黑色的眸子如黑夜下的星光,夺目绽放异彩,更如宝石一般晶莹。文成望着这汪清泉中自己的倒影,脸颊一红,蠕动干涩的喉咙,对上他的视线,他说的如此真诚,根本没有应付自己的意思,他是认真的。 见她没有反应,胡孜陌又捏捏她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在手心里传来,与她十指交扣在一起,指尖弯曲,用力攥在一起,只有情人之间才会这样握住手指,这样做,以后都不会分开了。“答应我……”他的嗓音低沉,却充满蛊惑诱惑,文成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脸颊又添了两片绯红,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发间。 点点头。 幸福的眼泪在眼眶滚了一圈,轻轻沿着发间跌落,落在光洁的手臂上。 终于等来了这个答复,一生之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内心的欢喜不亚于桌角上跳动的火焰,是激动的,是感动的,是喜悦的,亦是幸福的…… “嗯……”长长的音自喉咙里发出,胡孜陌欢喜,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魂牵梦绕许久,终于能够好好把握当下的幸福了。 “安儿他?” “他很好,暂时由秦风照看,你放心好了。”胡孜陌轻轻的说,伸手替她拂过一缕垂下的碎发,掖在耳后。 “那他的身世……” “我们这次回武陵后,我便对外承认他的身世,安儿是我的孩子,作为父亲,我自不会丢下肩头的责任。”目光灼灼,神情的望着床上的女子,贴的这么近,他身上的竹子清香越来越浓,他鼻尖喷出的气息都拂在面颊上,文成突然感觉好热,额间不知怎么的冒出了许多汗珠,脸上更是烫人的温度。 胡孜陌促邪的盯着她的眼睛,文成不好意思的欲别过头去,却被他阻止,手轻轻的拂过那张红透的脸颊,从嘴角到眉梢,一点点抚摸,头越凑越近,唇慢慢落向那片柔软之地,文成愣愣的感觉到冰凉的唇贴在自己唇边,有东西轻轻撬开自己的唇齿,探了进来,生涩的探求,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 文成瞪大双眸,愣愣的被他的舌头卷起,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师父吃了豆腐…… 没想到他这般没有经验,笨笨的同自己一样。 张开嘴,含住他的唇,吸允,两舌纠缠…… 烛火噼里啪啦的发出剥碎声,香火,竹香充斥着左右。 第一次相拥亲吻是在湖边,他中了情蛊,抗拒着她的触碰。 第二次是在庵堂,她受了鞭伤,两人一坐一卧却是心意相通。 “咣当”木门从外面推开,小叶冒冒失失的闯进,“成姐……额……我没看见没看见……” 她羞红了脸,连忙将眼睛闭上背对着他们。 文成急忙与他分开一段距离,脸上的红晕没有褪去,梳理一下弄乱的头发,胡孜陌已经起身,却是没有什么尴尬。 ------------ 第155章:爹爹他死了! “小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文成问道。 小叶倒过头来,从指缝间漏了个小孔,看他们已经分开,今天怎么回事,总是看到不该看的场景,白天是在庵堂,今天是在成姐姐房间。 其实,文成和胡孜陌也没做什么,只是亲吻而已……却被小叶这清纯的小孩子看到了…… “成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她跑到床边,比划,“你爹爹他……死了!” “什么!” 文成和胡孜陌同时脱口而出,怎么突然会…… 小叶也急了,跺着脚,“你让我去找他,可谁知道我在山顶上找到他时,他已经冻僵了,怀里还抱了一坛子酒,成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咣当一声,文成已经从床上翻身跌落地面,索性胡孜陌眼疾手快在最后关头拉住她的衣衫才避免了后背与地面的碰撞,饶是如此,依然扯裂了伤口,鲜血从衣襟里冒了出来。 她踉踉跄跄扶住床头,顾不得只穿了一件单衣,赤脚就要向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胡孜陌拦住她,将她拉回自己怀抱里。 “我要去看他,我不信,我不信!”双目赤红,适才脸上的红晕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苍白!紧紧握住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白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能说死就死了? “我爹他现在在哪?”她失神落魄的问小叶,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了这个字,这样关头,她都忘了那个人白日里是如何的用藤鞭将她抽的生不如死,是谁对他的身世痛之入骨,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爹爹死了,他死了?!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胡孜陌用力将她禁锢在怀中,看了她这个样子委实难受。 文成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只哭闹捶打,泪水四流,心痛的要死,“你放开我,放开我啊!让我走!” “成儿!”胡孜陌大声叫醒她,却如何也不肯放开手,他知道,只要脱了手,她势必要不知道去哪里,胡孜陌怎么还会放她走? 终于哀嚎哭声变成了阵阵抽泣,文成伏在胡孜陌的肩头,眼睛淌下无数的泪水把他的一席白衫都湿透了。 胡孜陌只是轻轻的拍打她的头,一如当年哄劝十几岁的孩子一般。 “师父……”她低声抽噎,叫着他。 胡孜陌点头回应,“我在。” “让我去,带我去山顶,去看他。” “这……”他有些犹豫,但看怀中的人儿的模样,眼神凄迷带了乞求,实在无法拒绝她的要求,用手将一根落下的青丝从湿润的脸上拿走,这才回答,“好……我带你去……” 送月峰。 北风呼啸,胡孜陌抱着文成一步步走来,小叶在前面领路,很快就到了那块巨石之下。 胡孜陌放她下来,文成颤抖的走过去,目光落在巨石旁的已经冻僵的人身边。 “爹爹……”她跪倒在皑皑白雪之中,双膝印在一掌之厚的雪中,迈开膝盖,一步步向他的方向跪行而去,此刻雪已经停了,月儿又从云彩里探出头来。 银白色的月光映洒,映照着片片白雪,整个山风都是如此朦胧如此明亮。 小叶看不下去,用手不停的摸着眼泪,心疼的看着成姐姐的身体一步步走远,在雪地里划出两道长长的直线,她的身体极为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想必身后的伤一定很疼,又流血了,因为在她走过的地方又落下点点红蕊,簇簇红花。 四周除了山风,便是山风,一片安静又一片狰狞。 小叶几次想跑过去,将倒在地上又一次次挣扎爬起来的成姐姐扶起,却被胡孜陌拉住,“由她去吧,你阻止不了她的。” 小叶对他的话不甚明白,仰着头,含着泪望着他的哀容,淡淡的月光洒下,这个男人深暗的眸子里有着数不清的担忧,正望着雪地中慢慢挪动的身影,姣好的面容映在月光里,他的确是一个神仙一般的人,怨不得是成姐姐喜欢的人。 胡孜陌深知她的脾性,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必定会不论如何的也要完成,她渴望二十年的亲情,还没来得品尝这份父爱,得到的就是他逝去的消息,尽管高觉待她不好,甚至可以用虐待苛刻来形容,然而,作为子女的她来说,却从来将自己当做他的孩子,无论何时都尽着自己的责任。 “师父,师父!”文成在石块前停住,突然向身后胡孜陌急切喊了几声。 胡孜陌急忙一个掠影向她飞去。 “爹爹他没死!你看他还有气息!”文成握住他冰凉的手腕,放在胡孜陌手心。他深锁眉头感受着那里传来的一下下微弱的脉搏,又伸出手来探向他的鼻息,还有一丝游离的气息。 “怎么可能?!小叶也跑过来,伸手探向他鼻尖,果真那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我明明探过来,那时候分明已经死了啊?“小叶急忙解释,那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嵌在一块冰内,怎的突然就有了气息了? 文成终于松了一口气,算是虚惊一场,只当是小叶白日受了惊,加上晚上视线不好,当做一场误会罢了,就要从石块上将他拉起,带回庵堂,这山上气温如此之低,再这样下去可真的会出人命的。 只是胡孜陌却皱眉望着倚靠巨石上的高觉,脸色苍白,幽幽的开口道,”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看他的嘴唇发黑,真个脸色都透出一股灰白,像是中毒的迹象,我探了他的脉象,虽然虚弱,却查不出什么原因来。“ 胡孜陌接过他怀中的酒坛闻了闻,用手指蘸蘸,放在口中品尝了一下,对文成摇摇头,”酒里没有毒。“ “你确定么?他怎么可能中毒呢?是不是因为山上气温太低,突然寒下来导致的?” “这我也说不清楚,先将他带到庵堂再说吧。”说着将高觉从地上捞起背在背上,文成由小叶搀扶,一步步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待她们走后,在巨石后面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捋者胡须念道,“阿弥陀佛……” 上山容易下山难,光滑的雪地上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之后,四人终于望见了留着一盏青灯的庵堂。 屋前,静站一人,如望夫石一般,翘首以盼,文成一眼就看出那人是谁,“娘亲……” “空然姑姑!”小叶也看出来了,扶着文成快步走上几步。 蓝婉像是一尊雕塑一般立在门前的柳树前,眼睛怔怔,身披了一件青衣,肩头落了些学尚来不及擦拭,月光下,目光氤氲带了雾气,闪烁发亮,眼睛随着几人的方向一眨不眨,然而真正的视线却是落在伏在胡孜陌背后的高觉身上。 ------------ 第156章:一切只是误会 死了么? 他真的死了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故意要说些决绝的话,只不过是佯装淡漠,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蓝婉一直等着,月光银白,雪花银白,微风荡漾,带落簇簇银屑飞离枝头。 “醒之……”她低呼出声,泪水再也禁不住的流淌下来。 她一步步走过去,几人一步步走来,谁都不忍打破这片静谧的夜。 他的脸安详的只像是睡着了一般,微弱的光亮映在脸上,竟然好看盛若当年!蓝婉都记不太清,有多少个日子他会出现在自己梦里……思念渐渐由祈福代替,将每日的诵经代替每时每刻的想念,终于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刻,他却悄悄来了又静静走了,短短一天的时间,怎的就走的这么突然?! 白日庵堂的那场醉风醉雨……触犯神明,触犯戒律的风雨。 蓝婉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苦苦守了八年青灯,为什么还是在见到他后一塌糊涂,竟然沉醉在他的凤眸里,沉醉在这份欲孽里…… 这就是报应么?为什么报应的不是自己这个诵佛之人,却要报应在他身上! “醒之……”蓝婉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中。 欲诉欲泣,大颗泪滴自眼角落下,一滴滴砸落在雪地里,融化成一个个雪坑。 “是我,害了你……”她颤抖的身躯如枝头无依的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卷走。 突然一件寒光闪过,她竟然手中握了一把匕首就要想自己脖颈抹去! 若是你死了,我又怎么能苟活于世! 醒之等我,黄泉路上我们做伴同行…… “娘!” “姑姑!” “铮”一声脆响,伴随着火花四溅,她手中的匕首已经被打落脱手飞出落向汩汩冒出的山泉里。 索性胡孜陌即使出手,才没酿成这等惨剧,否则即便高觉没死,蓝婉却死了,这该是多么悲苦之事,就算他醒来了也会一蹶不振的。 “娘,你这是做什么!”文成扑到在雪地里,几步到了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再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来伤害自己。 “他走了……我如何还能独活?”她凄凄笑着,眉眼含着泪水,的确文成的模样与她形似神也似,怨不得高觉每次见到她时总是愣愣出神,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她的娘亲。 “娘!”文成打断他的话,用力揉着那双冰冷的柔荑,绽开笑容安慰道,“娘,爹爹他没死,这是一场误会,不信你来瞧,他还有脉搏还有呼吸啊!”说罢将她从地上扶起,向胡孜陌的方向去。 适才还如死灰一般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犹如搁浅的鱼儿逢到大雨,突然重新焕发光芒,闪烁着泪光,她颤颤巍巍站起,路面湿滑,她差一点就滑到在地,幸好文成在一边搀扶,才将她领到高觉身边。 蓝婉颤抖的伸出手指,想要触及他的鼻息,在空中愣了片刻,回头看看文成,似乎不敢去探,文成笑着对她郑重点头,蓝婉这才像得到同意的小孩一般将手伸向他的鼻下…… 一丝温热的气息轻轻漾出…… 眼泪瞬间再次涌出,蓝婉一笑,任凭泪水在顺着腮边滑落,再回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文成,文成向她走来,轻轻拉着她的手,“放心吧,爹爹没事,外面天寒,我们先回屋去吧。” 蓝婉掩着嘴唇,苦涩的泪滑入嘴角,又变成香甜的水。 她捻着手心里的佛珠,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胡孜陌让开路,让他们三人在前面走,自己与后面跟着。 本来只以为他是因为受了风,才迟迟未醒,然而第三日清晨,高觉依然没醒,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他身上没有伤,脉息除了比一般人虚弱些也算正常,只是这脸上的渐渐浮现出的黑色,以微不可见的速度一点点侵蚀他正常的肌肤。 “怎么还没醒过来!”蓝婉急得在一边垂泪,黑黑的眼眶又红肿的像个核桃,昨夜她一夜没睡,在菩萨座前念了一夜经文,祈求菩萨能够保佑他早点醒过来。 文成不忍她继续这么自己,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加上冬日寒凉,她打发正在一旁透着打盹的小叶带她回去休息。 蓝婉本不欲回去,要守在他身边,文成却很坚决的说服她,让她早点休息,蓝婉说不过她,只得三步一回头的回房。 厢房再次恢复了安静,菩萨像前的香火无声燃着,不知觉间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文成起身去重新换了一根香,在烛火上点燃,跪下拜了几拜,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在香炉中,抬头透过腾升而起的青烟,看了下悲悯的菩萨,不知是适才被火光呛了一下还是烟气太多,恍惚间好似看到菩萨眼中的一滴泪。 揉揉眼再次望去,却又恢复了原样,文成只当自己眼花,昨夜她也是一夜未眠,父亲迟迟不醒,作为子女的又怎能睡去?端了个凳子在床前守着,喂他喝些暖身的汤药。 胡孜陌不忍她这般劳累,几次劝她回去休息,替她一下,文成都是摇头拒绝,“父亲未醒,我哪里能睡的下,你就让我守着吧,这样我心安一些。” 她饶是这样说,胡孜陌更加心疼她,自从在山顶上将他带回来后文成却是一滴泪没落,尤其在蓝婉面前,她总是很坚强的模样,为高觉把脉,去山上采药,这山上大雪封山,药哪里是那么容易踩到的,何况她身上的伤尚未愈合,本该在床上将养着,她却要东奔西走,为伤她的人找着草药。 若不是胡孜陌一早发现她不见了,还指不定昨日要出什么事情,想到她趁自己不注意一人要向山中行,待发现时,她已经被几只饿狼困在中间,还受了伤,这大雪封山的日子,山中野兽可是常常出没的,胡孜陌脸微微有些阴沉,二话不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文成欲向后躲闪,惊叫,“师父……”就要护住,却已经被他撸起衣袖,她正要抽出衣袖不想让他看到。 “不要动。”胡孜陌严肃的说,声音里有些生气,文成听他这般严肃,也不敢随意乱动,任由他眉头紧皱,一点点将里层的衣衫也拉开,露出大片带伤的胳膊。 伤口是被饿狼咬伤的,想起昨日一幕,胡孜陌就是一阵后怕,若不是即使赶到,那饿狼的下一口是不是就会咬上她的脖子?! “我没事的,你看不是好多了么?”她笑嘻嘻的伸手将面前两条遒劲的毛毛虫磨平,一脸无害的模样,看在胡孜陌眼中,却是如此的心痛,她总是说没事没事,到头来总是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痛! 手指沾着药膏一点点涂上那块伤处,觉得凉意将火辣的疼痛掩盖,药膏入体刺激着新生的皮肉,这伤口未愈,没一点刺激都是很痛的,她的脸色微微苍白,紧紧咬住嘴唇,不要自己吟痛出声。 ------------ 第157章:寻医问药 “还要逞强?”胡孜陌没好气的回答,“每次都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你以为仗着灵珠护佑就能可以不把身体当回事了么?” 文成没想到这样他就发火了,心里却是溢满了幸福的滋味,师父生气了,就说明师父他是真心在乎她的,用手牵起他的衣袖,在面前晃晃,“有师父在,成儿都会没事的。” 有师父在,成儿都会没事的。 她这般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哪次自己有好好的保护过她,幸亏了这灵珠护佑,否则是不是她此刻早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胡孜陌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头酸涩难受,只想用力将她拥在怀中,待到高觉醒来,一定要带她走,回武陵山,或者是去她想要去的地方,隐居也好,一家三口,一辈子幸福的生活。 他反手将手掌的主人拉到怀中,紧紧相拥,感受着须臾的幸福。 “师父,你瞧这里。”文成凝视着高觉的面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示意胡孜陌过来看,待他走进垂下头来,她指着眼眶下的位置和眉头对比,“有没有发现,这里又黑了些……师父这怎么一回事?” 刚刚替他把脉,发现尚存的气息又消散很多,只有一丝游离的生气,整个面部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黑色,如胡孜陌所说,像极了中毒的迹象,可是中了何毒根本瞧不出来。 胡孜陌低头把脉,眉头也不解的皱起,“脉象奇怪,这绝不是被雪冻了一夜该有的迹象,我们即刻启程,去西南郡都,去找经验丰富的大夫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嗯,我这就去准备。”文成用力点头,转眼见就消失在门口。 胡孜陌看了眼她消失的背影,有些怅然若是,不知道此番回去是对是错,胸口被挤压的疼痛,用力摁住后,这痛觉非但没有减弱还有渐渐加强的趋势,突然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胡孜陌以手掩住胸口,片刻后,待到呼吸再次恢复顺畅时,他摊开手心,那里正是一滩浓血…… 他闭目叹息,老天,这难道就是命么? 再回来时,胡孜陌正坐在榻前与他微微笑,除了脸色微白后,什么也看不出其他,文成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温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温暖,殊不知这些都是他用内力来温出来的。他淡淡含笑,黑眸子里映着眼前的女子,五官落在这样俊逸的脸上,即便没有这飘飘白衣,他依然是温文尔雅的师父,即便下巴处的一道陈年旧疤,也休想抹杀他一点绝世风华。 随她进来的是几位师父和小叶,蓝婉很想与她一起去山外看看,奈何她的身体实在不好,经受不住连日颠簸,更何况这寒日里冷风凄凄,对她身体极为不利,文成与几位师父极力劝她留在庵中,等着康复后的高觉来看她。 小叶却是一心要出去,若说从前救她是缘分,那么这次随她一起出山就是天意,小叶可是一定要随她一起去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经将文成当成了姐姐,她也要出去保护成姐姐不被这个狠心的父亲欺负。 三人很快上路,小叶在这里久居,知道一条沿着水路出山的捷径,幸好这几日温度渐暖,这冰封的水得以融化,几日在水上漂泊两日,又走了一日后就出了山,在临近的乡镇寻了辆马车,向西南郡的方向驶去。 西南郡郡都,医馆。 最为出名的莫大夫坐在床前,一脸凝重,不时摇头,文成焦急的张望,却不敢轻易打扰他诊脉,感觉有人轻轻拍着自己的肩头,她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温暖的眸子,深暗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闻着熟悉的竹香,文成像吃了镇静剂一般,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与她站在一起靠着他的肩膀,二十岁刚及他的肩膀高,但是耳朵却能刚好贴在他的胸口,那里一下下的心跳,听了之后莫名的心安。 又过了一会儿,莫大夫愁眉不展的走来,文成只听自己的心咯噔掉落地下,凉了半截。 “老夫无能,实在诊断不出高将军得的是什么病,两位还是另请高明吧。”莫大夫常去将军府诊脉,高觉的身份,他自然认得,但却不认识眼前这几位。 “你是全郡最有名的大夫,连你都诊断不出来,又该找谁?!”文成有些激动,本以为来的郡都就会有生机,就能够让父亲清醒过来,谁知莫大夫都无能为力。 “老夫惭愧。”莫大夫抱拳鞠躬。 文成还要再说,却被胡孜陌拦住,他回礼道,“莫大夫辛苦了。”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中道,“这个你收下。” “这怎么成……”莫大夫正要拒绝,胡孜陌又退回去道,“应该的,只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请莫大夫不要声张出去。” 莫大夫想了想,高觉是西南郡将军,若是被人知道他得了重病,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捋须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这银子我不能收,高将军与西南郡有恩,一方父母,如今重病身为医者不但不能救治,如何还能收了这银子,你们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与其他人说起,只是请几位速速找寻其他良医,否则高将军性命堪忧啊!” 胡孜陌只好将银子收回,“多谢莫大夫,今日叨扰麻烦了。” 又与他寻了其他的几位医者姓氏地址,赶着马车一处处寻去。 天地之大,怎会没有能人异士解了找了这病因,胡孜陌担忧的回头望向失神的文成,她正用帕子擦拭父亲的额头,怔怔的望着沉睡不醒的人,想必她心里定时极苦的。 胡孜陌心也跟着一起揪起,手中握紧了缰绳加快步子向下一处医馆找去。 午夜时分,不见月亮不见星光,将军府一点点笼罩在夜幕下的黑影里,除了院子里点着的灯火,再也没有其他的光亮。 风声凄厉从窗缝里呼啸进来,吹得床边的烛火噼里啪啦左右乱晃,文成从床边起身,拿起一边的竹签,从油里将油绳向上挑着,昏暗的屋子又亮堂起来,接着她走到窗边,将纸糊纱窗紧紧,掖了一条毛巾在缝隙处,风吹过窗缝的声音恐怖的像是鬼魂呐喊,她从来都对这样的声音抗拒的紧。 屋子里燃了炉火炭,烤的屋子暖暖的,但床上的人还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不知走了多少家医馆,没有一个大夫能看出父亲得了什么病亦或者是中了什么毒,查不出病因,无药可以,求医之路陷入了僵局,眼看他的脉息越来越弱,文成只有带他返回将军府。 幼弟立扬被文成打发回屋,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立扬却很孝顺听话,对于高文成他敬重,不似文馨的霸道,故而文成也暗暗欣喜,如此这般高家军交到他手中也可放心了。 ------------ 第158章:山下来人 “这几日你都没休息,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胡孜陌温柔的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拉着她冰凉的手在自己手心,一点点温暖着。 她摇摇头,担忧的望着床上的人,眼眶已经黑下,嘴唇更是发紫,这究竟是什么病? “我已经书信三殿下,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信函了,你先不要灰心,宫中的御医或许会有人知道这病,一定会有办法的。” 饶是这样说,文成依然不放心,执意要守在这里。 胡孜陌看她这一日日的这般劳累,实在放心不下,问福全要来一床厚毯子,盖在她身上。胡孜陌与她一起在这里陪着。 “师父。”听着炉子里柴火噼啪响着,文成倚靠在胡孜陌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面容清秀却带了愁容,几日来的风霜吹打脸色黯淡许多,原本清瘦的脸颊更加消瘦几分,一汪清泉似的眼眸在没有赘肉的脸上更为突出,自耳后散下几缕碎发散在两肩,头上没有什么饰物,清爽干净,她身穿的是素色的外袍,与胡孜陌的相似,如此两件衣袍叠在一起,就如同相拥的两人。 如此这般倒不害怕别人看见,或者说出什么闲言碎语,她本就对爱执着万分,如今胡孜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她一起,也不畏惧这些,对于下人们私下的传言,他们都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身后的伤怎么样了?”他问。 “好多了,已经开始结痂了。”文成回答,眼中闪过几丝落寞,尽管很快消失,依然落在胡孜陌深暗的眸子里。 结痂了……“这就好……”胡孜陌犹豫一下,还从怀中拿出一个光滑细腻的瓷瓶递到她手中,“让小叶帮你将这药涂上吧,对伤口好些。” 文成打开盖子嗅了一下,很清爽的花香,却不知道是什么香味。“这什么药,这味道这般好闻。”说着又嗅了几下。 胡孜陌笑笑,将塞子盖回去,“这是换肌膏,可去疤痕的良药,这个可不能多闻,否则可是会嗜睡的。” “原来真有这样的药。”她收好,心想也不知是否真的会去疤,恢复从前的模样,若是真的有这功效,当初有机会的话就该给彩蝶送去一些,只可惜现在她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感触。 突然木门被从外面撞开。 “成姐姐……”小叶泪眼凄凄的从门外跌撞进来,撇着嘴委屈的要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文成惊的急忙支起头,坐起身来向她望去。 “西苑那么荒凉,成姐姐以前住在那里么?”小叶走近几步,浑身哆嗦,文成这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中衣就跑出来了,急忙起身拾起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小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紧紧凝视着她,又说,“那里怎么能住人……尤其西面那个山上还……”她欲言又止,像是想起了非常恐怖的事情,急忙巡视四周看看那些鬼火有没有跟来。 文成笑着拉她到火炉前烤火,打趣到,“小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原来夜害怕鬼呢!” “我……”小叶别戳到软处,的确她是害怕鬼的,脸颊有些涨红,支支吾吾的辩解,“我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当然害怕……难道成姐姐不怕?”她的声音先低下去,然后抬起,眼睛惊异的望着眼前的文成。 被她这样一问,她倒不知道如何作答,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讪讪的笑道,“我跟小叶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住在那个闹鬼的地方?”小叶不依不饶的追问。 文成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片,嘴唇有些发抖,她如何愿意住在那个地方,在那个荒草丛生之地一呆就是八年,没有人过问,没有人打理,饿了自会有人来送口饭来,渴了就自己找水喝去,从来没有人在意那个角落,极少有人愿意去那个闹鬼的地方探望这个弃儿,更没有人在意自己的死活。 “咳咳。”胡孜陌轻咳几声,走来,试图缓解这种压抑的气氛。 从前的八年她是如何过的胡孜陌自然清楚,她怕鬼怕的要死,哪里逊于一般的女孩?她总是将自己伪装的坚强,然而内心的脆弱又有谁懂得? “哦,我知道了!”小叶指着床上躺着的高觉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他欺负你,让你住在那个闹鬼的屋子里的是不是!”她很生气的说,很有冲过去将高觉拉起来打一架的架势,幸好被文成拦着,否则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小叶恨恨的跺脚,“成姐姐,你拦我做什么,这个人他根本不把你当女儿,你还要这样护着他做什么!走,我们不管他的死活了,这样的人根本无需我们照顾,他这都是报应!” “小叶!”文成生气的打断她的话,恼怒的望着她。 见气氛更加紧张,胡孜陌拍拍她的肩膀,转言道,“成儿,你先陪小叶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小叶本就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哪里顾得文成的感受,这会儿见到她生气了,心里也是着急,心里暗骂自己触到成姐姐的痛处,讨好似的晃着她的手腕垂泪道,,“成姐姐不要生气嘛,我不说这些话了就是。” 文成在心里纠结片刻,最后想想还是自己的问题,小叶的性子她很清楚,这事倒不怪她,她也是关心自己。只是父亲迟迟不肯醒来,小叶又说出报应这样的话,难免被刺激到,这才出现了情绪失控的情形。当即她轻叹一口气,与小叶说,“是成姐姐的错,不该对你发火,吓着了么?”说着用衣袖擦拭她腮旁的泪水,意味深长的说,“他不论做的如何都是我的父亲,养育之恩永不相忘,若不是父亲当初收留,说不定我早就在婴儿时刻就死了,这等大恩我怎能不报?” “成姐姐……你……”小叶突然觉得她好傻,只要有人对她一分好,成姐姐就要十分来还,这样一辈子,她不会累么…… “我陪你去西苑吧。”她淡淡的说,回头与胡孜陌点头道别,又去床边为父亲掖好被角,这才领着小叶出门向将军府西苑方向而去。 这些年不见,西苑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败,厚厚的积雪覆盖,院子里的荒草都埋进雪地里,雪地里踩出一条半米宽的小路,蜿蜒着伸到屋子里,房门没关,风刮起门发出吱悠悠的响声,其余两间屋子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屋子亮了盏灯,被风吹得人影憧憧。 尽量忽视西山方向的簇簇鬼火,牵着瑟瑟的小叶向屋子里走去。 管家福全已经找来几床越冬的棉被,铺在床上,待小叶在床上躺好之后,文成刚要起身将门关上。 衣袖一紧回头看到小叶楚楚可怜的模样,“成姐姐不要走,我害怕。” ------------ 第159章:司命星君 文成一笑,安慰道,“我只是去关门,放心,成姐姐不走的。” 这张大床有着无数噩梦的经历,只要一触到这张床她便不敢入睡,只搬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着,思绪万千。 夜渐渐深了,天空里的乌云散了些,露出几颗微亮的星星。北风呼呼,刮得门前老梧桐上的枯枝哗啦啦作响。 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没多久小叶就睡着了。 她支着头在雕花古旧的床沿,从怀中拿出胡孜陌刚给的换肌膏去掉塞子,倒了少许在手心里,是透明的粉红色的液体,解开衣襟在受伤的手臂上抹了些,手心里还剩下许多,文成想了想,又将里面的小衣解开,露出伤痕累累的背,她用手轻触,触到坑坑洼洼的后背,有些疼也有些痒。 疼的是伤口很深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结疤,这痒的地方是皮肉重新长起所引起的。文成涂了一些抹在肩头的位置,又摸了些在腰部,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出,四周都是萦绕着它的香气,突然想着师父曾说过这药的药效,果真头有些沉重,眼皮子开始打架,刚掀起眼帘,很快又垂下,只很想这样睡上一觉…… 下意识的把塞子塞回去,衣服拉好顾不得系好,已经不想再动一下,只想好好的睡着,头偏在手臂上,白色瓷瓶倒在一边滚了几滚,不动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当初的安静。 只余下凄厉的风声和烛火剥动的声音。 月色飘渺,青翠的竹林之后,团团荧荧鬼火飘然于天地间。一个小小的白影自竹后飘来,轻盈的姿态一阵风就能吹散。 四周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所在的地方像是陷下去的一块大坑,只有微弱的光亮和四周聚来的鬼火。文成惧怕的向后退缩,然而这些荧光又紧逼几分,她本能的想要跑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低头一看瞬间脸色惨白,不,本来脸色就应经苍白如纸,因为她的身体已经融化成一个白光,轻飘飘的如这些鬼火一般的模样! 啊……她想用手捂住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怎的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手指俱断,喉咙里只发出粗糙的喊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眼见周围的鬼火聚拢过来,她骇的匆匆飞走,沿着竹林上方向东分奔掠去,再回头时身后的鬼火并没有跟来,她方放下速度,低头时却发现不知何时飘在将军府上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 穿过长廊和弄堂,很快到了父亲房间外,屋内还亮着一盏微弱的光,她想轻轻的拉开门,或者从门缝里看看,没想到刚触到木门的一刹那整个身体都从门中穿透过去。 这……她不可置信的再一次望向自己的身体,如一团光一般又重新拼好,甚至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在床边坐着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文成心里一暖,飘了几下就到了床边。 床边的男人不经意间抬了一下头,温暖的目光投来,文成感觉整个人在颤抖,他看到自己了么?正想伸出手来触碰他的脸,可谁知身体刚触上那一刻整个人又开始晃动,文成大惊,张开嘴用粗哑的嗓子叫他,他却听不见一般,起身走向窗边。 文成几次想要接近他,或者叫住他,却怎么也无法让他注意到自己,他就像看不见自己一样…… 只从窗户处看了一下外面的夜色,轻轻的拉开门出去了…… 文成只好无力的漂浮在床榻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这是梦么?怎么这个梦不赶快醒来。就像床上的人一样,若只是一个梦,梦醒了,父亲还是父亲,而不是躺在床上这样冷冰冰的人。 她慢慢的滑下,落在高觉枕边很近的距离。“爹爹……醒醒,爹……”苍白的月色笼罩眼前的一切,父亲就在那朦胧的月色当中,想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任凭怎样奔跑,怎样触及,父亲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回应。 “爹爹……我该做怎样做才能救你?”她想要哭,但整个人都是一团光,一个虚无的人影,哪里能流出眼泪,只是见到床上的人,如此这般竟像个孩子一样,伏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尽管感觉不到什么,但依然围绕的都是满满的温暖。 若是自己也像文馨立扬一样,是他的孩子多好,体会到他的关爱,他的宠溺,他的包容,他的关怀。可是终究自己只是个万月的孽子,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缕不纯的血脉是致命伤,娘亲的寒疾加之后来的失踪,都是拜了自己所赐。 爹爹……她在心里喃喃,用断了的手掌去触碰他的脸。 突然一道极强的光线自屋顶射来,文成像是被抗拒了一般,手指间顿顿的疼,不是梦里没有痛觉么,但适才的疼痛却是钻心的疼。 再抬起头来,已经身处在一片梅海之中,成片的红梅迎风傲立,传来淡雅清幽的气息,文成从雪地中起身,蓦然发现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手脚完整,甚至能感觉到四周白雪传来的寒意。 这……又是哪里? 她慢慢走着,来不及细品这梅花的美丽,沿着面前的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十几棵树的距离,她来到一片被雪花铺满的空地,在皑皑白雪上有一位白衣道者临风而立,听到她的声音,慢慢转过头。 “孩子,你来了……”他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带了虚无的飘渺,却又不失慈祥,他正捻着胡须含笑的望向自己。 文成诧异的回身,身后空无一人,然后指了指自己,“这位前辈是说我么?” 司命星君颔首道,“不错,正是你,高文成。” 听到他念道自己的名字,又见他具有如此风骨,层层白衫上绣有繁杂的纹饰,想必与渡厄星君一样也是天上的神仙,急忙叩首拜倒,“弟子高文成拜见仙人,不知仙人召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渡厄星君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本君乃南斗六星之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文成突然忆起他与渡厄星君同为南斗六星,他为之首,文成急忙深扣一头道,“求星君救我父亲!” 他含笑的望着她,又听文成继续说道,“前几日家父突然昏迷不行,脸色发黑,求医问药四处却不知道所谓何病,看他脉息日日虚弱,文成恳求星君赐予一法救救他!” “你要救他?”渡厄星君问道,“据我所知,你这位父亲对你并不是很好……”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文成,不再说话。文成咬紧嘴唇,似乎要沁出血来,最后抬起头,眼中万般坚定的迎上他的目光,道,“无论他待如何我,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 第160章:凿骨取血? 司命星君点点头,“我虽不能救他,但我知道有谁可以。” “请星君赐教。” “我这里有一纸一张药方,只是这上面的十七味药材都易寻到,唯独寒冰血虫药引极其难得,这血虫需要在人体内饲养,要想得此药引需将骨头生生凿开,将血虫放入骨内,血虫便会在身体内游走,吸食体内骨血,因其寒性极大,会让人极度虚寒,直到两个时辰后吹响螺笛血虫又会出现在断骨处,割掉血虫的尾巴将血同药材一起熬制一个时辰便可。只是这提供药引之人必须得是他血亲,否则即便有了寒冰血虫也无用。” 寒冰血虫?将骨头生生凿开…… 凿骨取血? 文成骇的坐在地上,如今高家的孩子只余下立扬一个,想着白日他温文儒雅的神情,甚至比自己都要高出许多的身高……若是用此法救治了父亲,那么他岂不是每次到了阴寒时节便要痛不欲生,别说骑马射箭,就是平常行走都要困难。 想着唯一的孩子若是成了这等模样,高家孩子真要落到如此下场么…… 为什么偏偏要血亲之血,为什么偏偏要是立扬? 文成垂泪,手中用力握住一捧雪土,雪遇到热气很快融化成一滩水,自手心里滴落。 “可是,立业才十七岁……”他明年春天就要娶妻,还要接管高家军务,做西南郡的将军,他怎么能落下腿疾?“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司命星君知她为难,也不继续逼迫,良久之后轻叹一口气道,“据我所知,他的血亲不止高立扬一人……” “还有谁?”文成瞬间抬起头,父亲对娘亲的感情专一无比,难道是……是中了情蛊后解毒的女子所生的孩子? 这样那孩子算起来应该还没有安儿大巴…… 司命星君似看透她想的是什么,从头至尾扫视了文成摇头道,“那人正是你!” 那人正是你! 正是你! 文成愣在原地,像是在这深冬之月突然传来一声闷雷,雷在当地,一动不动耳边一遍遍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我?……这不可能……不是的……我只是个弃女……是万月的子嗣……当初……当初娘亲,被强、暴后生下的我……”她慌乱的说,说的极其不顺,心里万般复杂,一定是星君弄错了,自己怎么可能是亲的骨肉……这二十年了,这怎么能有假? “哎……”渡厄星君幽幽叹息,“你的确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的话如重锤一眼狠狠落在文成心口,那里被砸的顿顿的疼,“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慌乱的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惧的消息一般,若是自己真的是他的女儿,那么这二十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罪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明明是娘亲怀胎十月出生的,怎么会……” 她颤抖的声音,苍茫而无助,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尤其像她这样,从一出生便是戴罪之身,渡厄星君能懂得她此刻心情,从地狱再一次被推入地狱的感觉,平白受了二十年的无妄之灾,本该在父母双亲身旁撒娇的年纪她又得到的是什么…… “你本是天山的一株灵樱花,吸取天地精华,已修得人形,那人我下凡如天山,无意中发现了你,于是带你去轮回隧道带你投胎,若是今生你能通过考验便会随我入天庭,若是不成也只是作为凡人一世世轮回。” “你本该在母体中孕育十二月出世,但你的母亲因为坠入深潭体质变得阴寒,延缓了出世时间,才令你的身世一波三折,你的命格也因此改变,这也让人误你的身世,孩子,这条路困难重重今后也前途未卜,但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君甚感欣慰。”他的脸上露出笑意,慈爱的脸上如拂过一片阳光,目光温暖的投向文成身上。 十二月出世的孩子么…… 体质变了延缓了出世时间么…… 本就是他们的孩子,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如果当初就知道了这样的一切,那么那些无妄之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呢? 如果当初没有这场误会,是不是一家人就会平平安安幸福的生活着? 如果当初早一些明白,是否如今娘亲父亲兄弟姐妹都在身边,此刻她也是嫁入人妇? 如果…… 如果的太多,却永远不能回头了…… 眼泪再次落下润湿脸颊。 终于她抬起头,擦拭下眼泪,“请星君指点,我怎样才能救我的父亲?” “你父亲的病是因你而起,当日他在西山庵堂血溅庵堂,落下的血污了观音大士身上,菩萨恼怒故而重罚与他。如今我还是想问你,他对你如何想必你心里有数,救他与否全在与你,如果你想救他的话,势必要付出无比艰辛的代价,那些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求到药方,不一定敢救他,因为凿骨取血的疼痛更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得,孩子,想想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他值得你为他付出如此艰险,冒如此大的风险么?” “我要救他,他毕竟是文成的父亲。” “先不要急着回答,孩子,好好问问你的内心,想好了再回答我。再者,我告诉你,你的父亲还有七日的寿命,如果七日内没有良方,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药可救了,你先考虑清楚,我在陇东坡西三十里外的风过崖,如果要救你父亲,就去那里找我吧。”说完他便招来一片云彩,踩了上去,没有给她再多说话的时间,转眼间消失在梅海里。 文成站在原地凝望着老人离去的地方,老人的话深深刺进她的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父亲就像刺进她体内的一根刺,不敢触碰,那种瑟瑟的疼,她承受不了,但老人已经提醒了她,父亲只有七天可活,难道自己真能见死不救么?他可是自己的父亲,神圣而不可触犯的人。 父亲……爹爹…… 这两个再次刺入心底,尖锐的疼痛…… 疼的她都无法呼吸,指甲用力扣在肉中,依然消减不了这种疼,为什么要知道真相? 真相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揭开了却无法合上…… “不是……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文成眉头紧锁,不时说着呓语,胡孜陌守在床边,用素绢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面露担忧的看着她,真不知道她又梦到了什么,这样痛苦的表情。 “爹爹……不要……我是成儿……我是你的……啊……不要打我……” “娘,救我……师父……救我……” 文成慌乱的张开双臂在空中乱舞,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只听一阵阵焦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成儿!醒醒!” ------------ 第161章:高家军到来 她向来坚强,沉稳,很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这几日估计太累了些,睡觉都不安稳,才会将隐藏在坚强的背后的心暴露出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孩子,为何却要背负这么多,胡孜陌心疼的看着床上冷汗淋淋的女子,不知道在梦中又梦到了什么,让她这般痛苦。 “成儿,别怕师父在,师父在这。”胡孜陌用力握住她的手,温暖着她的手心,文成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紧握不肯放手。 突然她猛然坐起身来,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眼角还淌着两行泪…… “成儿……”胡孜陌试图叫醒她,看她这个模样着实让人疼。 听到熟悉的声音,文成愣了少许,终于回过神,眼神有了些神采,一把扑向胡孜陌怀里,痛声哭泣。 胡孜陌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温柔的摸顺她的头发,轻声细哄,像小时候哄劝她一样,又像哄年幼的安儿一般。 老天为什么不开开眼,让她好好的享受一下安稳的生活,为什么偏偏要让她受这么多苦…… “师父……”文成哭着喊着他的名字,胡孜陌应下,“我在。” “师父……”她依然叫着,胡孜陌依然应下。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她的哭声渐渐消去,但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身体颤抖的上下起伏,此刻胡孜陌的肩头已被她的泪水打湿,染上一片带盐的水渍。 “告诉师父,梦到了什么?”胡孜陌低下头,温柔的替她将眼角的泪吻干,看她这般难过的模样,势必是遇到了什么,胡孜陌不是好奇的人,但直觉觉得她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文成低头不语,含着泪珠的两颗眸子,如神色的葡萄一般,眼眶的泪水再次滴落,落在胡孜陌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师父我……”她扬起头,清秀的小脸凄凄楚楚的望着他,想说什么,又卡在喉咙里,眸子一暗顿了顿,要说出的话又重新咽下喉咙里。“我只是担心父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 这是个梦,不是真的,她重新告诉自己,梦中的话哪里能信,只不过是一番臆想罢了…… “师父你怎么过来了。”她转移话题,明明记得自己在床前坐着,怎么就躺在床上了,“小叶呢?”她扫视周围也不见她的踪影,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文成伸手挡了一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小叶去准备饭菜去了。” “午时三刻?这么晚了。”她触着额头摇晃这就要下床,可是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虚了不少,差点摔倒在地,口中喃喃道,“看来真是累了。” “你要去哪?”胡孜陌急忙扶住她。昨夜生怕她出个什么事情,越想越不安,就跟了出来,去了西苑才看她伏在床边,头上都是密密细汗,触到都是滚烫的额头,急忙抱她去床上。“你不要乱跑,你刚退烧,还需要多休息。” “发烧了?”文成自己触触额头,似乎不是很热,脚步虚浮又往前走道,“皇宫的御医也快来了吧,我去看看父亲怎么样了。” “御医来了自会有人禀报,你先回床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来做。”胡孜陌从地上抱起她,回到床边,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昨夜她烧的很高,现在能降下温来实属万幸。 “可是?”文成还要说什么,被胡孜陌打断,“没有可是,乖听话。”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文成抬起头望过去,只听小叶在外面高声喊道,“不许进去,成姐姐在里面休息,不能被打扰了。” 外面吵吵闹闹了几句,小叶极力劝阻,被人逼着一点点退到门口,死活不肯放一人进来。 “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我去看看。”胡孜陌起身,走到门边。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外面的人正要破门而入的趋势,突然见到门前立着的白衣胜雪,谪仙一般的男子愣在原地,刚才的吵闹喧哗声顿时停下。 “胡,胡门主……”有人认出他是谁,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这可是高文成的闺房,他就不怕…… “我早已辞去武陵门门主一职。”胡孜陌扫视在场的诸位,大夫,御医,家丁,丫鬟,高家军……该来的不该来的的都聚在院子里。清冷碎玉一般的声音传来,他用不大的声音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谁许你们进来的?” “我们……”其家丁走在最前面,吞吐着说,“将军他……御医说他……” 军士级别的一个中年男子接过他的话,抱拳道,“胡门主,将军他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必定是她给将军下了什么奇药才成了今天这个模样,今日一定要找这女人讨个说法。胡门主你且让开,这是高家军之事,与武陵门无关。” “御医可是来了?”胡孜陌没有理他,在人群中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老者从后面走来。 “我是三殿下派来的谷御医。”他隆隆手,毕竟是当今皇上的师弟,按理应该一拜的。 “将军他伤势如何?” “将军这病毫无症状可循,依脉象来看除了气血弱些,与常人无异,但依面色来看又如中毒一般,可将军身上根本没有被毒物咬过的痕迹,也没有吸食过毒物,毒从何来更不能判断,只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一说。” 听到他说下毒,人群中又吵杂起来。 这高将军前一阵去过一次南方,没有带一人前去,此番却是由高文成带回,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小姐在将军府中的地位,以及从前受过的冷遇,前一阵子在卞城下高觉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难怪现在大家会误会是她为了报复这些年所受的苦下毒毒害他。更何况她的身世这道硬伤,由不得她没有如此想法。 “我不信!”喊出声来的是高立扬,他匆匆拨开人群快步走到前方来,看他喘息的模样,想必也是刚刚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他面对着众人,大声道,“姐姐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你们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怎么能随便根据推测随意下定论!” 大家见二少爷出现,虽然他在军中现在的地位不高,毕竟他如今是高家军的唯一接班人,高觉余威尚在,大家对他都是礼遇相待,却没想到他站在高文成的一边,这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平日也不见他与高文成有多深的交流,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姐弟,同母异父而已,而被毒的那人是他的父亲,他今天怎么会为她说话? “二少爷,这事您不必费心,大家都知道您心怀宽广,见不得手足相残,但这女子蛇蝎心肠,如今大家来也不为别的,只是想当面与她对峙,逼她交出解药,我等自会退下。” ------------ 第162章:你们休想动她 “是,交出解药!”后面有人接着他的话高喊,一时间院子里再次闹哄哄的一片。 “你们胡说,明明是你们家老爷在山上喝酒被雪寒了一场晕死过去,是我们一起将他救下山救治,又带回将军府的,这几日成姐姐更是守候在他身边,为了他的病寻医问药,如今都病倒了,我且问问你们,如果真是成姐姐下的毒,她还要救他做什么?” 人群中沉默片刻,有个胆大的士兵回道,“这说不定是她的障眼法,一面施毒另一面救人,就算不能救了将军一样能洗脱罪名。” “你们!”小叶气的跺脚,用手指着这群不知好歹的人,他们怎就执意要与成姐姐过不去呢? “对,万月人心险恶,二少爷可要瞧仔细了,这狐狸身上的毛太多,掩饰的好呢!” “放肆!”胡孜陌冷斥,“你们为何说毒是她下的,当日我也在场,我一直与她在一起,难道我也是同谋么?” “不敢不敢……”刚才喊得很大声的青衣男子急忙拱手示弱,此番他的目的是高文成可不是眼前的这位。 “你说是她下毒,也要有个依据,说,如此随意乱指,是何居心?” 那人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小人不敢哪有一心,小人对将军的衷心天地可鉴,只是这大小姐是万月之人,不得不防,说不定她与万月国还有联系也说不定……” “够了!”高立扬扬声打断他的话,“我不信大姐会做出这等事,你们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不许再提。”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决然的说,众位下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小公子这样严肃的神情,不由被他的话震住了,须臾片刻头道:“吩咐下去,封锁一切消息,将军病重一事谁都不许向外泄露,否则军法处置,府中来人一定要盘查清楚,更不许多嘴,不能抖露半点风声,懂了么!” 老管家福全见他说的那样严肃,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人散了一半。适才紧追不舍的人也诺诺躬身退了出去。 适才还乱作一团的院子又恢复了安静。 小叶指着他们的背影做着鬼脸,恨恨道,“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就当我家成姐姐好欺负,哼,有我小叶在,你们休想动成姐姐一根汗毛!”回头见高立业正望向自己,不由瞪了眼气愤的瞪着他,这将军府里的人可没个好人,否则怎么会一个个看成姐姐过不去,一把推开他想屋门进去。 高立扬收回落在小叶身上的目光,白皙俊秀的面庞因为刚才恼怒还尚存少许青筋,歉意的说,“胡叔叔,抱歉让您见笑了。” 胡孜陌淡淡颔首,“不碍事的,谢谢你能相信她,如今我不想在让她受一点点伤害,我已经错过很多,从前没有机会好好保护她,现在或者以后我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与她共进退。” “成姐姐你怎么下床了,快来床上,地上多凉,你看你怎么也不穿鞋子呢?小心冻坏了身体!”小叶叫嚷起来,从门边将她来拉回床边坐好,又跑去橱子里找来一件衣衫,披在她身后。 文成感激地对小叶笑笑,适才他们在外面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她的耳中。还好,师父他相信自己,立扬也是…… “放心吧小叶,我没事,我只是想去前院看看,看看父亲他醒来没有,不会停留太长时间的。” “你总是这样说,却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小叶嘟囔着嘴,眼看拗不过她,只得在柜子里拿出一件月色长衫帮她穿上,替她细细擦静脸,打湿头发,木梳从头到尾慢慢滑下,贯穿乌黑垂直腰际的秀发。 文成皱眉,如今连御医都对父亲的病没有办法,这病是何病?又是如何染上的?耳畔却是一次次响起老昨夜梦中老人的话,“风过崖……七天……血亲……凿骨取血……”头沉的难受,用力揉揉额头。 小叶担忧地看着文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精神非常不好,却还在强打精神,“成姐姐,今天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把把脉,你看你的身体都还没好……” “我没事。”摇摇头,“扶我去父亲房里吧。” 胡孜陌推开门从门口走进,看她穿戴如此整齐也知道她不放心那个人,从小叶手中接过她来,一路领着向前院走去。 伺候的丫鬟见她进来,屈身作揖,文成对他们微微点头,她从来不需要什么礼数,“将军他怎样,醒来过么?吃下去汤饭了么?” “没有,滴水未进。”他们说的是实话,这半天,别说汤饭,就连药汁都不曾灌进去半滴。 “你的父亲还有七日的寿命,如果七日内没有良方,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药可救了。。。”白髯老人的话似在耳畔,父亲的病如此棘手,不管梦是不是真的,只有去过才会知道。。。 风过崖…… 凿骨取血…… 血亲…… 若这是天意安排,也只有一去了。 “立扬,我要出门几日,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哪?”他放下手中的笔,望向她。 这几日他白日在父亲身旁伺候,形影不离,晚上还要忙着整理军务,几日下来消瘦不少,但看刚才的身影,在他身上明明看到了父亲的影子,文成微怔,呆呆得看着那个触碰不到的幻影,立扬才是父亲的儿子,举手投足间都是那样稳重,此番寻医,便可以放心离去。 “咳”立扬轻轻嗓子,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的感觉。 文成缓过神来,尴尬地摇摇头,敛容道,“不瞒你说,昨夜忽做一梦,梦见一位老神仙,他告诉我在风过崖上有一棵仙草能救将军的命,我此次离开就是要去风过崖,去寻仙草。” 文成没有打算将梦中老人的话告诉他,不想让他分心,毕竟军里跟府里都需要他,二来,还不能确定消息准确与否,风过崖地势凶险,豺狼众多,还有不少毒虫,此番前去,不知是何结果,但父亲的病,只有去了才能直到是真是假。 “大姐,梦怎么能当真!”立扬接过丫鬟递上的湿毛巾提提神,“许是你这几日累着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看爹爹吧。” “立扬要信我,不管那是不是梦,是不是真的,我都要去试一下。” 高立扬抬起头,看着她,片刻,叹口气道,“大姐,你怎还是这脾性,我知道只要你做的决定,都不会轻易改变,但这性子早晚都会害了你的。”将毛巾递过去,“若是你真想去,我去军里挑几个麻利的人跟你一起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 第163章:出外寻药 “无需麻烦,我一个人上路就好,你刚接管高家军,不能因为我与他们之间闹出什么矛盾来。”文成望了一下外面暗透的夜,目光掠过几座院,似乎能看到师父房间依然亮着的灯,“立扬,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听她说的这般客气,立扬急忙起身道,“大姐与我无需客气,有话尽管讲就是,只要立扬能做的,必会全力以赴的。” 文成转过身,摇头,“希望你不要告诉师父,我不想让他担心……” “这……”高立扬为难的思忖,“大姐,既然你们决定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试着让他胡叔叔知道你的想法,他有知道你去向的权利……胡叔叔……他这次是真的决定好了要与你共进退的……” “你不懂。”文成手指敲着窗棱,在空旷的房间里声声传荡,“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愿让他知道我的去向,否则,他势必要随我同去,他既爱我,我又如何能放得下他,他的身体最近不好,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瞒着我,可是我却是什么都知道,此番前去路途坎坷,否则一路奔波劳累,他的身体又怎能受得了?立扬,若是他问起我来,你只说我去了城北虎山外一神医处采药,莫与他说我的去向,好吗?” 高立扬想了半天,终于无奈叹气,将满腹的担忧化作一口浊气吐了出来,他走来,轻轻的说,“好,我答应你。” 文成才欣慰点头,不愿师父前往,他的身体原因首为其一,这次风过崖之行,事关身世之谜,若真应了司命星君当日所说,那么这些年的一切势必都是一场虚幻的笑话,从出生到现在,每时每刻都活在这样的笑话中,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笑话,就由自己开始,由自己结束,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痛,一个人承受,苦一个人品尝,笑话,一个人经历。莫让别人也被卷入这场混乱了开始颠倒了黑白的乱生…… 文成转身离去,刚踏出门口,“大姐……” “还有何事?”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立扬道,“一定要小心。” “嗯,保重。”文成郑重点头,大步离开。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不要四处乱走,免得被挑出什么事端,如果真有什么需求,就去请二少爷或是师父帮忙,切记凡是忍耐,我尽量在五天之内赶回。如果,小叶我是说如果,七天后我还没回,你就回庵堂找我娘,替我照顾她好吗?” 文成一大早起床简单收好东西,将小叶叫道跟前嘱咐。父亲的病情日日严重,大夫们已经束手无策,不管梦中仙人所讲的是否为真,就算刀山火海她都要去试一试。只是最放心不下小叶,小叶的脾性她清楚,骨子里是受不得别人欺负的,别说是那些高傲的高家军,就是王室天神她也不会畏惧。 听她说的如此严肃,小叶急忙抓住她的手臂,“成姐姐,你要去哪?不能丢下小叶,小叶要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我这次前去风过崖为将军采药,虎山地势险要又常有猛兽出没,听姐姐的话在这等我回来。”文成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对上她的大眼严肃的说道。 小叶瞪着炯炯双目望着她,“小叶也可以采药,小时候常常爬山,根本不怕毒蛇猛兽,成姐姐带我去吧,小叶绝不给你添乱。” 文成默默拍拍她的背,像哄劝一个孩子,头仰望头顶那片高高的天空,一只飞鸟从天而过,却显得形单影只。胡乱摸摸她的头,在自己受伤无助时还好有小叶在身边,没有她的陪伴文成都不知能不能熬过那些漫长岁月。“小叶乖,姐姐答应你,一定安然回来。” “不!你答应过小叶,不论去哪里都不会丢下小叶,小叶要跟成姐姐一起去!” 心里一颤,一阵暖流流过心田,感激眼前的女孩,小叶啊,成姐姐怎么忍心让你陪我共赴险境,今生能够遇见你是姐姐的福分,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你自己而不是我懂吗? “成姐姐,我好困...”小叶翻翻沉重的眼皮,头越来越沉,“等着小叶...”终于在文成怀里睡去。 文成起她向床上走去,瘦小的身体被轻轻托起,轻轻放在枕头上,为小叶抚平皱起的眉头,拭去眼角的泪水,跨上马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赶去。 小叶,在竹屋等姐姐回去,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不会让你犯险,你的睡穴会在两个时辰之后解开,那是姐姐应该到了迷雾谷,你也不需跟随前来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去! 文成按照梦里老者的指引日夜不停,终在第二日傍晚进入风过崖下。 风过崖坐落在水山跟火山之上,垂直之上几百米,中间是一道狭长的大峡谷。凉山与火山相隔仅有一道谷地,环境差异却是很大。虽不曾来过这里,看眼前的景象文成略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朱红色泥土上布满大片大片的青苔,山风拂过漾起层层绿波。这里的树木高大枝干繁茂,在主干四周耷拉了十几条须根,每一根都有平常树木那么粗。平息片刻,起身沿着河流向水下流走去。 刚踏上青色的苔藓文成就觉得不妙,脚下的泥土像稀泥一般,刚要抽脚离开,膝盖已经陷入泥土里。周围并没有能够攀附的东西,脚下的泥土还会有深陷的趋势,文成心一沉,要是再不想法脱身的话,估计整个人都会被泥沼吞噬。忙搜摸身上,从身上取出绳索,迅速将布扯成条状系在一起,扫视一下周围的树木,向着最近的枝杈上甩去。眼下刚进谷就陷入困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见那绳索在空中转了几下缠绕在粗壮的藤干上,文成紧紧绳索,将其勒在胸前,身体已经陷入了大半,容不得多想,紧握住绳子另一端向外挣脱。 幸亏山上的树木高大,任她怎么拽摇都不会动摇根基。文成攀上树木,取出弯刀割下一些木棍用布捆好,绑在自己的两脚上,削了两根拐杖幽幽从树上滑下,小心地在泥沼上前行几步。脚上的木筏还可以,够宽大而且轻便足以撑起她的身躯,在光滑的青苔上滑行很是方便,不一会儿文成便可熟练掌握了滑行技巧,沿着水流向前划去。 但没过多久,拐了几个弯进入火山,前方的景象一变,文成不禁傻了眼,与水山极为不同的是,火山上除了黑漆漆的光秃树干及大片岩石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奇形怪状的枯木零星散落,迷雾中竟有些诡异,这边的温度极高,难怪树木都会枯死。文成用竹杖边探路边前行,炎热的温度让她承受不住,更何况无法喝水,体内的水分不停散发,却得不到补给。 ------------ 第164章:舍身救父 周身被热气笼罩恨不得将身上的衣衫除尽跳进冰坛里,嘴唇早就渴的发干,整个人要被烤熟了似的,文成很掐自己一把,提醒自己坚持住,水囊在凉山时落了一只,只剩下一只别在腰间,这会儿拿出来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底下被树枝扎破一个孔,汩汩清水顺着皮囊流出,只剩下一口之多,勉强滴入干渴的喉咙间润润嗓子,扶着面前的枯树站起,进入谷底之后再没吃过食物,这会儿先在凉山时耗费一番力气此番又在火山受高温熏烤一番。 不知走了多久,文成只觉得天昏地暗,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视线越来越模糊,只通过弥漫的高温蒸汽,仿佛看到一只巨大的猛兽向这边走来,风过崖下多猛兽,还未进入山中,就要命丧于此么,文成想要提起精神,但终于一个跟头栽倒,沉沉的昏了过去。昏倒前用余光瞥见越来越近的猛兽,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再醒来时只觉得一股淡淡地草药香弥漫,睁开眼睛时却不是那片死气沉沉的枯木林,能清晰的看到素雅窗帘上绣着的白色小花,文成摸摸昏沉的额头,尽量回想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可脑袋疼的厉害,浑身又没有力气。只记得当时自己热得难受,四周的枯树都燃烧着烈焰,吐着火红的舌头向她袭来,似乎从火海之中走来一头火红四蹄野兽向自己喷着热气,之后脑袋沉沉便没了意识,本以为要命丧火山,如今怎得还活着? 文成转过头环视四周,只见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团蒲上打坐,袖口插了一柄洁白的拂尘。心里一顿,这个老人不正是自己在梦中见到的司命星君么? 也许是老人长的慈眉善目,一脸慈祥,也许是绝处逢生使她重见希望,见到梦中的老人,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流下,任凭怎么擦都擦不完,文成懊恼,从没有这么失态过,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但眼前的老人让她没有一丝顾虑,心底的压抑一股脑的从心底涌出,眼泪刷刷的流淌。 不敢大声哭泣,文成用拳头堵住嘴巴,任眼泪流进嘴巴,咸咸的味道她许久都没感受到了,才发现原来哭泣也是如此幸福,只可惜这种幸福感从不属于自己。 老人一直闭眼打坐,直到她情绪稳定后才淡淡说道,“炉上有药,趁热喝了吧。” 循着老人指引文成果真看到窗边的小炉子上汩汩冒着热气,那草药香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文成翻滚到地上,跪倒在老人面前恳求道,“前几日得星君指点,文成特地来此为父亲求救命良药,文成伤病事小,父亲危在旦夕请仙人务必相救!”说罢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野兽鸣叫声,文成似乎透过白色的窗帘看到火红的一个巨兽在舞动,司命星君对着窗户的位置掐指一算,叹口气,“崖下还有贵客闯入,也好,火夕,迎他上崖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嚎叫声起,窗帘因为被一阵巨风卷起飘在半空,一个火红的影子飞快的窜了出去文成这才发现,所谓的风过崖,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一片梅海。 司命星君略微点点头,“你起来吧,我没有你所说的本领,正如上次所说,能否救你父亲全在于你。” “我早已想清楚,只要能救父亲的命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推辞!请您明示。”文成说的信誓旦旦,眼光灼灼望向面前的白衣老人。 司命星君一挥拂尘,从天上飘下一张纸片,落在文成手中,文成展开手心,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如血一样鲜红的螺笛和一个半透明的葫芦,葫芦里面正蜷缩着一个浑身通白的细虫,看它这样细小雪白,哪里也看不出它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这虫乃是以寒冰血虫,上次我已与你说了这血虫的厉害之处,若是你执意要用这血虫来救你的父亲,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今后无论寒暑,天气寒凉抑或潮湿,被这血虫伤到的地方必将疼痛如同万千虫蚁啃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是再不能好好保养,凿开的骨头无法愈合,将会溃烂甚至有生命危险,孩子,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只见她深深的咬紧嘴唇,怕是被吓着了。就在司命星君以为她害怕要放弃时,文成终于说话了,“我真是……十二月出生的孩子,是……父亲的女儿么?”她问的极其小心,心里忐忑不安,即便梦里他承认过,文成却像亲口听他再说一次,这场命运的馈赠,竟然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苦恼…… “你是西南郡将军高觉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是天山上修炼成人形的灵樱花,这也是那五颗灵珠能够在你手上发出光彩的原因,只因为你娘的身体不好,误将十二月出生的你当做他国之子,若是救了你的父亲,你也能够认祖归宗去了。” “我懂了,谢星君提点。”苦苦挣扎了二十载,终于知道真相,心底虽然五味陈杂,终究还是他的女儿。 “星君?若是你愿意,你可以喊我一声师傅。”司命星君如是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孩子,她果然不服希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今后还会有磨难,终究她没有辜负自己的修行。 “师傅?”文成仰起头,不知他说的是何意思。 “不错,你可愿意拜我为师?”他手捋胡须,低头望着地上的文成。 “拜师?”文成更加诧异,“可是弟子已经有了师父,而且,文成发过誓今生只有他一个师父。” “如此……”良久司命星君才回复,这个孩子痴念甚深,“这不需你违背誓言,只待你魂归故土之后,再做我徒儿也好。” 本来,她就是司命星君放在人间培养的徒弟,如今要征得她同意,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这……”文成想要答应,突然从屋外闯进一个白衣男子,他蓦然打断文成即将说出口的话,“成儿她现在是不会答应的。” “师父?”文成望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不要轻易许诺于人,成儿,你会好好活着的。”胡孜陌用力握住她的手,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文成心里一惊,难道他刚才一惊听到自己与司命星君的谈话? 胡孜陌他是听到了,心里苦涩的难受。但这却与他拒绝文成拜眼前的这个神仙为师的原因并不冲突,他只听说,今后她的苦难并没有结束,若是先承认了这门师徒关系,万一哪一天,司命星君想要这个徒儿上天叙叙话,或者与掌管死期的好友说声提前结束她的寿命……尽管这些都是他随意猜想,胡孜陌真心害怕文成会受到伤害,尤其是在今时今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 ------------ 第165章:她是高家的孩子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胡孜陌一脸不可置信,望着文成平静如水的眼眸,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这事关她二十年的身世啊! 文成勾起一丝笑,苦的难受,眼角的泪依然没有落下,“是。” “你……”胡孜陌心疼的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像是一件得来不易的珍品,手指因为震惊而颤抖,“成儿……你受苦了……” 受苦? 若只因为重新得了一个身份便将从前的过往抹平,一纸血缘到底有多重要,是高家的孩子就是受苦了,不是的话,这些年所受的苦都是理所当然的么? “师父,你怎么会来?”文成不想纠结于身份的问题,本来没有想要其他人知晓这件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再懊恼,再悔恨终究也回不到当初的时候,更何况,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没有如果,没有倘若。 他怎么回来!她不问还好,问了,胡孜陌恨不得将她拉过来打一顿,尽管心里终究是不舍得的。不是说好一起同甘共苦的么,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来这风过崖,唯独瞒着自己,这怎能让胡孜陌不生气,幸亏他瞧出端倪,三言两语就从小叶口中得知她的去向,这才快马加鞭的赶来,被火灵兽带上山崖,误打误撞听到一番震惊的消息。 “成儿,为什么总要将自己关在心墙之后,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到底是我从前伤你太深,才迟迟无法走进你的内心深处,成儿,为我常开一闪门,我们一起走后来的路好么?” “我……” “当得知你一个人前往风过崖之后,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有多难过,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何曾不担心你?”胡孜陌眼中温情柔软,深情的望着怀中的少女,她的黑瞳闪烁的与他对视,在他眸子里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睫毛微闪,如破茧的蝴蝶就要飞舞进他的眼眸中。 “师父……” 文成低沉的说,语气已经哽咽,被胡孜陌紧紧拥入怀中,又听胡孜陌喃喃的说。 “不要丢下我……成儿,不论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温热的话语贴在耳边,吹得耳际回声重重,风尘仆仆赶了一路,他的声音带了低沉暗哑,带了深深的蛊惑,“成儿……嫁给我……” 他说成儿,嫁给我。 若说起这辈子听得最为动听的一句话,想必就是这句了。 嫁给我,饱含的是浓烈的爱意,从受世俗禁锢思想守旧的胡孜陌口中听得这句话,文成想,幸福就是这样突如其来,让你还没有有做好准备,一下子就沉浸在蜜糖的海洋,前一刻还是被身世纠结,这一刻仿佛整个人飘忽于云端,成为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成儿,嫁给我。”他又重重的说了一遍,比适才那一句更加坚决,温暖的手指沿着她的面颊一路滑下,摸索着这个轮廓。 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凝聚的水雾,顺着脸颊淌下,润湿他的指腹,在腮旁洒下两道温润的泪河。 “好……”贝齿紧咬芳唇,红透的唇瓣似乎能咬出血来。“我答应你。” 不管身份,只是喜欢。 不管明日,只顾朝夕。 “咳咳。”头上传来司命星君的微微咳嗽声,文成脸上一红,将头垂在发间,对他叩首,“星君不要怪罪师父,他只是担心我……” “也罢,这怎能怪他。”他微微摆手,“这次我不逼你,你我缘分未尽,早晚你会想通的。” “谢星君赐药,带我救了父亲,再亲自来此奉还。” “不必,这寒冰血虫我借与你,你替我好好保管,待你我有缘再见时,再还我不迟。” “难道……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胡孜陌担忧的看着她手中的物品,要救人就要付出这样痛苦的代价,她能承受得住么? 文成对他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不要为我担心,我答应你,待这次结束后,我陪你回武陵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不分开了,这一次就当是还父亲的生养之恩……” 许久,胡孜陌才放开她的手,眼眸中带着不舍,“好,我陪你。” “把这药喝了吧,对你的身体好些……”随着司命星君手指一点,一只白玉碗从空飞起,飞到炉边接过一碗汤药过来,停在文成面前。 文成接过,“谢谢星君。”一饮而尽,喝过之后只觉得心口暖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文成就此别过,救过父亲文成再来拜谢您的救命之恩。”说罢向司命星君深行一礼。 “去吧。”他和蔼的点点头,看着两个人相扶出了殿门,随手找来火灵兽送他们下崖。 伏在火灵兽背后,耳畔赫赫风声响起,身后的梅园或者屋子慢慢消失在山崖上,司命星君悠远的声音在天空响起,“若是要找我,只来这山下,唤三声火灵兽,它自会带你到我的宫殿……”他的声音渐渐传远,直到消失在茫茫蓝天之中。 第四日傍晚当如血的残阳悬挂西方的天空,大片炫红的云朵遮住原有的蔚蓝。胡孜陌牵着马出现在青石铺成的石阶上,马背上驮着的是脸色苍白的文成。 两人沿着蜿蜒青石拾级而上。翠竹葱绿沙沙作响,在落日余晖中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远远就看见小叶坐在台阶上,嗖地起身,撒开退朝她飞奔而来,脸上的兴奋无以言表,胡孜陌伸手抱她下来,却不舍得松手让她自己走文成怕被小叶看出什么,打发胡孜陌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送到前院父亲那里,要与小叶回西苑。 胡孜陌哪里肯依,在沿途下人诧异的注视下,亲手抱她回西苑。 苍白的脸带了几分羞红,惭愧的将头深埋在他的胸口处,不是没被师父抱过,只是在确立身份之后,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抱回房…… 她可以想象得到,不出半日,她与胡孜陌的身份就会传的府中尽知,但文成却不怕这些,只是隐隐担忧师父受到自己连累。 小叶捂着嘴巴,在身后牵着马,不时怒瞪窃窃私语的下人丫鬟,乐呵呵的跟在他们身后。 她自然也不知道这利害关系,心心念着成姐姐找到了个好的如意郎君…… 西苑。 胡孜陌与文成一番交代后,带着她交付的瓷瓶离去。 这瓷瓶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从寒冰血虫尾部取出的血。 生生在膝盖处凿穿一个孔洞,将血虫放入,眼看她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寒冰将她一点点冰封,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 多想代她受苦。 却不能,因为她是高觉的血缘至亲。 ------------ 第166章:小叶的心事 待他走后,小叶委屈的凑过来,拉住她的手,左摇右晃,“成姐姐,成姐姐”的唤个不停。 文成抚摸着刚及自己胸口的小叶的头发,显然这几日她也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脸颊有些消瘦,满脸的委屈。文成拍着小叶安慰她,“好了好了,姐姐发誓再也不丢下小叶了,好不好?” “不好!”小叶执拗摇头,两束小辫子甩来甩去,扫在文成脸上有些扎人,小叶一向很注意仪表,显然这样毛毛躁躁的头发是几天没梳理的结果,想必在自己走后她也没好好休息过,想到这文成紧紧抱住她。这个孩子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跟着自己受苦。 小叶抽噎着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大眼蓄满泪水喊道,“成姐姐” 这才换回她的思绪,急忙松手,看有没有伤着小叶,“姐姐不会让小叶再受苦了。” 看她费力的将腿抬高到床上,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腿上,“成姐姐你的腿怎么了?” 文成笑着,“不碍事,就是采药时摔伤了腿,不几日就会好的。”既然跟小叶决定了不说实情,又何必在意眼下的这个小小的谎言,况且不久之后这个谎言即将变成真的。 “是么?”小叶狐疑的看了看,要去看她的伤口,文成急忙挡开,转移话题,问她这些日子自己不再的时候府里有没有人过来找麻烦云云。 小叶果真跟着她的思路走去,手舞足蹈的讲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比如府中关于成姐姐的流言,说什么她是万月国的孽子、奸细,忘恩负义之辈,如今又戕害养父,实在畜生不如。 再者高家军出现了一次滋事,幸亏立扬摆平,如今暂代将军一位。 “成姐姐,你不在的时候,立扬来过好几次……” “立扬?”文成一下子抓住她口中的字眼,笑着望着面前的小叶,“不是我们家小叶,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么。怎么几日不见叫的这么亲热了?”文成打趣她。 没想到小叶听了这话脸真的红了,像小媳妇一般扭捏局促,手指搅在衣襟里,羞涩涩的不好意思,但却口是心非的辩解说,“哪有,口误……” “啧啧,是么?原来大大咧咧的小叶也长大了,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呵呵。” 想着那日一气之下找那些说成姐姐坏话的人理论,被围困住,幸好高立扬出现为她解围,小叶的脸更红了,局促不安别过脸去,“成姐姐……” 文成想她与立扬,果真还挺般配,更何况娘亲那么喜欢她,父亲自然不会拒绝的。 如此,这桩姻缘也是圆满的。 “放心,成姐姐给你做主,去与立扬说去。”文成拍着胸膛说道,若是立扬同意不日这高府又该热闹了。 “父亲他最近如何?” “还是老样子,没有醒来。”小叶如实回答,对于那个总是伤害她的男人小叶总是不喜欢,若不是因为他是成姐姐的父亲他才不管他死活,但一想他也是立扬的父亲……这姑且打听一下也行。 晚饭文成都没有吃,趁着天色没有全暗下来,从后门拐进父亲的房间。 门是虚沿着的,文成轻轻推开门,远远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此刻的他怎能用形销骨瘦来形容!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凛冽,满目高傲,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四十多岁男子,行销渐瘦的脸颊已经形同枯蜡,眼睛紧闭,双唇泛白,从没见过父亲如此脆弱过。 高立扬拉她到一边,双目通红,极力压抑声音,低沉的说道,“大夫说,父亲活不过两日,前几日他昏迷时总是唤你,多陪陪他吧。” 父亲真的想再见她吗?怎么会呢?文成苦笑,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父女连心么,她心里想着。 难道司命星君也与他说了事情真相?否则他恨自己还来不及,如何还会念着自己呢? 不过这些都只是想想,最大的可能还是立扬劝慰自己的,让自己安心陪着他吧。 她望着床上的父亲,心里暗想,父亲无论如何你都要撑下去。成儿能为你做的不多,只要你能坚持下去,一定会让你挺过这一关的。 “放心吧,此番去风过崖果真遇到神仙指点,赠了一纸药方,如今这药引都已找来,师父已经去厨房煎药,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不出半月父亲的病也就好了。” 高立扬诧异的看她,点点头,“谢谢你,大姐。” 文成笑了笑,“谢我做什么,她也是我的父亲。” 他也是我的父亲…… 然而,她只是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既然错误就一直延续下去,若是父亲醒来得知这些年发生的都是一场可笑的误会,他又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还有娘亲……她也会受不了的。 果真在喝下药不出一个时辰,高觉脸上的黑迹就退去许多,脸色好了很多,文成静静的望着夜幕,天上的星星繁多,在月亮的余晖下,被掩了光芒。 静静的退出房间,忍着右膝上的伤口,慢慢踱向院子里,纵然蓝婉不在,这院子里依旧终年通着热气,即便是在这寒冬里,院子里含苞待放的桃花簇簇堆在枝头。 文成轻叹一口气,幽幽穿过大片桃林,仿佛能遇见到它们盛开的模样…… 月亮高高挂在枝头,透过斑斑树影投下几许光亮。 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其实脚步声不算大,只是熟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下显得格外清楚罢了。 “师父。”她回过头,果真看到胡孜陌立在身旁,担忧的看着她,“我刚去西苑找不见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蓝婉从前居住的地方,虽然人不在,景物却依然没有改变。 “我不想睡,出来走走,没想到就走到这了。”文成安静的回答,月光顺着她的长发洒下,朦胧的像个仙子一样沉寂在乳白色的光影下。 “你放心吧,他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待他好了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不再过问这些俗世好不好?” “嗯。”文成点点头,将头贴在胡孜陌胸口位置,聆听那里不规则的跳动。 “我让厨房熬了些药,专门治疗骨伤的,你的膝盖处的伤不能大意,稍微不慎就会落下病根,常年受寒意折磨。” 他的话语温柔,如这月光一般,让人舒服,文成温顺的点点头,将冰凉的小手环住他的腰。 心坎里像被一缕清风拂过,掀起万千涟漪。幸好在这样的关头,还有师父在身边。 “乖,夜里风凉,我送你回去。” “嗯。” 胡孜陌俯身抱她在怀,文成这样挣扎,白日被府中的人看到,已经传得流言漫天,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正打算从他怀中滑下,可谁知胡孜陌偏偏抱的很紧,“不要闹,你的腿上还有伤,若不注意以后可是要受苦的。” ------------ 第167章:父亲醒了 “我……”文成想要拒绝,又找不出个什么有力的理由,既然他早已说过不在乎这些流言了,自己又能怎么说呢,挣扎了片刻也不再继续,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耳朵贴在他宽敞的胸膛,感受着坚毅的步子带自己渐走渐远。 “成儿。” “嗯?” “没事……” 月色朦胧,洒下两人的影子,渐渐消失在碎石路的尽头。 鲜红的液体在玉碗中漾起一道道波纹,精致的玉碗像是融入了血液,清澈通透。“咝”冰凉的液体浇在煮沸的药材上,丝丝冒出几缕香烟,散发淡淡腥气。 玉碗盛药就是这样的好处,倾倒液体时不会留下残液,文成望着碧绿碗中留下的淡淡水痕,若是那是知道当初的玉碗会被用来盛放的是亲生女儿的血液,不知会作何表情呢? 果然高觉在喝完药后脸色好了许多,清晨时分还清醒了片刻。文成没跟随立扬一起回府,站在院外的一块巨石上,那件屋子的灯一直亮着,竟痴痴守候一夜。在东方泛起鱼肚白,听到雄鸡报晓,晨露沾襟,打湿发梢的碎发,才不舍的回到西苑屋子里。 小叶一早醒来又听见炉上汩汩的声音,看看外面大白的天空,怎么这几日这么嗜睡!懊恼的捶打着头,不解恨,偏头撞向一旁的柱子,哐哐,“小叶,你又在干什么?怎么无故撞头呢?”文成还未进门就听到小叶抓狂的声音,忙进屋看看。 小叶抓着头上的发髻用力往下拽,发泄一般道,“成姐姐,我怎么这么没用,我好想照顾姐姐,可是最近总是犯困,怎么睡都睡不醒。”说话间紧紧握住小手,发狠的捶在床上。 文成笑道,“困了就睡,姐姐又不需人照顾,你伤害自己不疼吗?”说着拿起那只小手,已经发红,还好没有碰破。“别再说这般无用的话,快收拾起床,一会该去给父亲送药了,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看你以后还能嫁的出去。” 果真小叶换做平时的笑脸,拉着文成的手,“小叶才不稀罕呢,爱说说去呗,我还不屑的嫁呢!小叶要跟着姐姐,才不要嫁人呢!” “又说胡话,哪个女子都要嫁人,嫁了人总归是有个家,若是立扬听到你的话,又该着急了。” “嫁人这般好,成姐姐也赶快嫁了吧?早点生个小宝宝,让小叶玩玩。”小叶说完立刻捂上嘴,她差点忘了成姐姐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弱弱的开口,“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文成眼中闪过几丝异样,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某个开始疼痛,而后恢复平静,算起来,安儿已是会满地跑的年纪,当日离开他是自己不对,这些年委屈了这个孩子,待这边忙完就去武陵山与他相认。 她微微一笑,摸着她刚及自己胸口的地方,这个孩子怎也懂这些了,再长大一些,可真要做人家妻子了。 小叶“哦”了一声低头穿衣服,很显然感受到了她身上淡淡地哀愁。 “大姐”高立扬几步跨进房门,却见小叶匆忙掩着衣服向床脚退去。“对不起,对不起。”连连低头退出房门。暗骂自己如此大意,这么冒然闯进屋里。 “可是父亲的病又有什么变化?”文成搀着门边从屋里出来,顺手拉上房门,不提刚刚尴尬的一幕,想必他如此冒失必定是父亲的病情。 高立业拉着她的手,想想不妥,又放下了,扶她到竹下石凳坐下,兴奋的说,“爹爹醒了,吃了些食物,几位大夫说是上天开了眼,愣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文成心中也是欢喜,已过四天,父亲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再服一次便可痊愈,下意识舔舔脱皮的嘴唇,这几日取血着实花了不少精力,如今总算没有白费,自己受伤是小,能救父亲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小叶,将炉上的汤药端出来吧,让大哥送过去。” “你真的不随我一起去看看他?”担心的看着文成,只当是她腿伤不好,不能奔波。 “不用了,只要父亲无碍就好,别为我费心。” “我已经跟爹爹提及说你为他采药摔伤了腿,无法前来看护,希望他劫难过后能够真正理解你的一片孝心。” 文成淡淡一笑,初早寒气还是挺重,膝盖处阵阵刺痛,还好坐在石凳上没有强压伤口,“不提也罢,不管父亲对我怎样,我一样会尽心侍奉将军,待他康复后,我再前去探望他吧。” 还有一天他就可以痊愈,文成不想去探望他,为了取血,寒冰血虫深入骨髓,寒气随之留在各个筋络里,身体已经极度虚寒,根本无力去探望父亲,强撑着一口气撑到如今,就怕一个不小心昏睡过去延误父亲吃药,到头来会功亏一篑,她不敢冒那样的风险,只得趁着膝盖处的伤口没有合上,一股作气将这几日的药取好,每日一剂,如今已经到第六天了。 小叶已经端来汤药,“成姐姐,药。”适才被高立扬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面子挂不住,搁下药罐跑回屋里。 “药好了,赶快送去给父亲服下吧,怕药凉了药效减了。” 高立扬目光随着小叶而去,待她回屋后方觉察自己失态,尴尬的说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去探望爹爹。” 疏星寥落,淡淡地月亮隐于云间,朦朦胧射出微光。 文成停下筷子,笑看师父和小叶,“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这才刚吃,你就……”不待吞下口中含的菜,小叶仰头呜呜说道,“成姐姐,你需要补补,大夫都说多吃些饭伤口好的快。” 文成笑道,“我知道的。”指指嘴角说道,“吃饭都这般毛躁,吃完早些歇息吧。” 小叶顺着所指的位置,随便挥手一抹,果真一粒米饭,含混答应。“成姐姐先回屋吧,一会儿将药给你端去。” “谢谢……”她回头淡淡的说,说话间胡孜陌也收了筷子,起身搀扶她回到房间。 胡孜陌的脸色不是很好,文成笑着拉他到自己跟前,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师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别扭的将头别开,表情依然很严肃的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被注视的难受,这气压仿佛突然间就低了下去,文成被他看的心里发虚,讪讪的找话说,“师父,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唔……” 这话还没说完,唇边就被一片柔软覆盖,淡淡的竹香又飘在鼻间。 胡孜陌惩罚似的撬开她的唇齿,舌尖紧紧与她的小舌纠缠,文成瞪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堵住唇角,被他惩罚似的越逼越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 第168章:月下约会? 师父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她无语腹议,每次吸来的空气还没来得及送入气管里就被他掠走,文成暗想若是再不呼吸,估计她荣幸的成为第一个因为亲吻而窒息的人…… 就在她双颊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的时候,胡孜陌用力啃咬了几下她鲜红欲滴的唇瓣这才饶过她。 “师父……”文成喘息着,这天气还是微冷的,头上却布满了细细的汗水,晶莹剔透的模样,如一粒粒小小的珍珠,在光洁的额头上显得更加透亮,脸颊微红,呼吸还带了喘息。 胡孜陌贴着他坐下,不说话。这么久了,她能很清楚的觉察到师父在生气,至于为什么,她自然清楚。 “师父……”文成撒娇一般握住他的手掌,将冰凉的小手塞在他的手心里,弯曲握起,左右摇晃,“你不要这样不理成儿好不好?成儿好怕你这样……” “你怕?”胡孜陌听了后侧过脸严肃,二话不说将她双膝放在床上,用力向上一拽,她的裙子就撩起在膝盖上方。 文成大惊,急忙要用手护住不给他看到,哪里争得过他,一团带了血的绷带暴露在空气中。 一瞬间,整间屋子都安静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她膝盖上的绷带问道,手指不住的颤抖,整个脸色既震惊又震怒,“你不是答应过我每个五天才取一次血的么,为什么要骗我,你就这么拿自己的身体不上心么?” 胡孜陌用力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他真的害怕,害怕她这样伤害自己,“难怪他这么快就好了,当初收到立扬的书信时我还以为是药效的作用,你费尽心力支走我,说什么出去买草药都是假的,你好借此机会来伤害自己是不是?” “我……”文成想要说话,但他说的都是事实,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取血为父亲治病,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才会借机支走他的。 “幸好我今日提前回来,看到立扬手中的汤药,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思,成儿,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胡孜陌无力的垂下胳膊,低叹一口气,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喃喃的说,“恐怕你连小叶都没告诉吧,成儿……你……为何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与你说了多少次,可你偏偏要自己承担这些,你到底将师父置于何地,既然我们就要成为夫妻,本该同甘共苦……” “师父,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文成解释,她是不想让人担心,只好一力承当这些事情,但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该与他共进,其实胡孜陌更期望的是与他一起面对风雨。 “不要说。”胡孜陌用手捂住她的嘴唇,“成儿……把我当成另一个你,不论经历什么,都在一起好吗……” 一阵温热从腕上传来,小叶赶紧回神,壶中的水洒了一桌。糟糕,又要重新烧水了,白白浪费姐姐心意。每天晚上睡前小叶习惯喝一碗水才能睡觉,这几日成姐姐煮药时在炉上都会顺便为她热一碗水,放在桌边,待吃过饭,水刚好温和,这下倒好,白白浪费了成姐姐的苦心,重新煮吧。 望着外面天色已然不早,成姐姐屋里还亮着灯,想过去瞧瞧,转念想到成姐姐的准夫君还在,两人恩恩爱爱的时候是不能冒失打扰的,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摇摇头重新倒了一碗水,转向自己的屋子。 四周很快陷入沉寂,夜色朦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叶泛着困意上床歇息,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阵响动,眯着眼睛就见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轻轻关上门。偏向西方的月亮洒着微光在地面,想必已经下半夜了。小叶翻翻身子,掀掀沉重的眼皮,这人要去哪啊?猛地坐起身子,刚才的人不是成姐姐吗?小叶心里疑惑成姐姐大半夜的不起夜这是干吗去呀?不行,她现在行动不便,要跟在她后面保护才行。 都怪自己思想跟行动不协调,待到意识清醒已经过了一阵。 赶紧披上衣服找来火折,刚要拉开门,却顺着门缝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已走出院外。于是另一个小小的身影跟了上去。 夜有些寒,小叶跟着文成向西苑外走了一会儿,文成走的很慢,似乎是向着将军府后门的方向去的,小叶纳闷,这么晚了成姐姐来这里做什么呢? 那扇铁门已经打开,从门外可以看到黑洞洞的竹山。 看她没有犹豫的从铁门出去,小叶赶紧跟上,也不顾的此行的目的,这条路可是通往西面竹山的路,那里晚上可是闹鬼的,成姐姐这么害怕鬼,这大晚又出去做什么。 正在纳闷间突然从门后闪出来一个人,与成姐姐站在一处,两个人具是白色衣衫,走在一处一高一矮,倒很合适,借着月光看这人不是胡孜陌又是谁?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小叶笑的直打抽,怨不得半夜三更不睡觉,原来是在山后约会呢! 正想往后退,突然转念一想,躲在他们后面瞧一眼也好,说不定还能吓吓他们呢,哈哈哈哈…… 前面两人因为赶路竟没有发现后面跟着的小尾巴,小叶小心跟在后面,极力的放轻脚步,也可不能吵着他们,否则一场好戏可就没了。 见他们在一大块竹林空地处停下,四周是齐腰高的草丛,但不知道何时已经踩出一块空处,小叶心里乐呵呵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一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发生的情形,血液就开始沸腾…… 这月下花前,尽管这深冬里没有花,四周这竹子也不错,除了满天飞舞的鬼火以外……在这几日,小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小东西,也不再害怕。 果真刚开时是从解衣服开始的…… 哇塞赛,又有眼福了…… 小叶羞涩的捂上眼睛,在手指缝处留了一条小缝,好奇的望向空地处,坐等两人…… 哈哈哈…… 不明所以的看到成姐姐从怀里拿出几样东西,一次摆放在地面,鼓弄片刻,因为背对着小叶也没看清是在做什么。 竹叶婆娑,文成看着伤口皱皱眉,腿骨处又结了浅浅的痂,愈合本是身体对伤口的自然反应,但这几日着实让文成吃了不少苦。因结的痂会堵住断骨上的洞口,必须用硬物捅破才行,虽不如凿骨时疼的钻心,但一样难以承受。 “师父,帮我取出铁锤来。”文成取来一壶酒,用嘴咬开塞子,仰头咽下一口。 小叶在后面看的兴奋,心里默默记着,这喝酒是不是有利于…… 两个小手掌揉搓在胸前,瞪着两个大眼睛贪婪的望着空地的方向,只差没有一个水桶在下面接着垂涎欲滴的口水了。 ------------ 第169章:寒冰血虫 挥手在膝盖处洒下烈酒,剧烈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到四肢百骸,钻心的剧痛袭来,险些将手上的酒壶落在地上。 豆大的汗水很快浮现在额头上,胡孜陌摊开她带来的包裹,里面的匕首,火烛,锤子,铁钉在月光下渗着寒光,卷在大块白纱中间,这些小物品竟让他半天也不敢触动,她就是用它们一次次割开腿骨,取出身体内的骨髓的。 文成脸色惨白,看他愣了半天犹犹豫豫的样子,下决定要拿起来,又在半空停下,文成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告诉他的原因,除了第一次取血,还是文成自己动的手,师父他,跟本下不去手…… 这幅身体本就卑贱,这点痛还是可以忍受的。文成咬住一截碎布,径自拿起一把弯刀和铁钉,熟练的在火焰上消毒。 胡孜陌不忍看她这样隐忍的模样,但确实什么也帮不上忙,只好从她手中接过匕首。 最痛苦的不是受伤,而是亲手动手弄伤自己。 “动手吧。”文成闭上眼睛,用力咬住塞在嘴里的绢帛。 胡孜陌低头看向她的膝盖,手又禁不住抖动,微抬起头见她这幅模样,用力咬了咬牙。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声音,用力刺向她刚刚有愈合迹象的伤处。 “额……”文成低低呼痛,死死咬住嘴唇,用力握住衣摆的下方,在光滑的布料上揪出道道深深的折痕。 “成儿!”胡孜陌扔下匕首仓皇跪倒在她身边,抱住她,用力握住她的手臂,痛心急首的模样着实是发自肺腑。 “快,葫芦,给我。” 胡孜陌向她体内匆匆注入些内力,急忙取来一边的半透明葫芦,打开塞子递到她面前,“葫芦在这……成儿确定是今日么?” 文成无力一笑,苍白的脸色如这半空中的月光朦胧又惨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还承受的住。” 她颤悠悠的接过葫芦,只微微倾了个角度贴在腿侧,一条细长的血虫从葫芦口里幽幽爬出,光洁的鳞片上闪动银光,遇到热源竟然抬起头吐出血红的舌头来,文成咬牙倒提着放在断骨处,但对了几次都没有对准,手上沾了寒气,啪一下落在鲜血淋淋的膝盖处,受到寒气适才涌出的鲜血瞬间冰冻在皮肤上,血虫轻车熟路闻着血气一溜烟窜进凿出的黑黝黝的骨洞中。 适才的疼痛还没有过去,只觉得周身冰冷,一股寒气已经侵入到五脏六腑,除了体内一阵阵钻心疼痛便是无尽的冰冷,瞬间寒冷传遍全身,文成倒地瑟瑟发抖,极力蜷缩在一起。寒冰血虫寒性太大,似乎要将肌肤一寸寸冻裂,将骨头一块块冻酥。原先流出的汗水尽数化作冰晶粘贴在皮肤上,整个头发都被寒冰冻住,形成一层冰花。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坚持住,一定坚持住。浑身冷的出奇,肌肉都已僵硬,不停打哆嗦。 胡孜陌紧紧抱住她,搂在怀里,全然不顾怀中已经冻成冰人的她,无尽的寒意从胸口传入,一点点掠夺这他少之又少的温度, “师……父,不,不要管我,放……放开我,一个时,时辰,就好了……”文成吃力的说,牙关节因为寒冷不时的打颤,浑身冻的哆嗦,身体已经虚弱的不行,还想将远远不断向自己身体输送内力的师父推开。 他的这些内力对于自己体内的这血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杯水车薪一般,多一份不多,少一分不少,这血虫为何称作寒冰血虫,就是因为它的至寒温度,能将整个人,每一寸肌肤冰冻,每一寸内脏冰封,他的内力哪里可以与之相交,更何况他的身体这么差,若是出个什么事情…… “不要说话。”胡孜陌打断她的话,就算耗费了全部修为,胡孜陌都要救她,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这样的苦?也不顾文成的反对,将手掌贴在她身后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 一时间整个山林又恢复了适才的安静。 话说小叶原本想看一场雪地里的现场直播,但又不知道是不是线路问题,突然中断了,看他们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合二为一的雕塑一样,垂在身后的发丝都染了一层霜,小叶暗暗思忖,难道他们是在双修什么绝世武功,否则怎么都像个冰人一样不动。 小叶好奇的沿着旁边的竹林绕到前面,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成姐姐和胡姐夫整个脸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像死了一样……顿时足下一软,跌倒在厚厚的竹叶里。 她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发白,慌慌张张的朝他们跑去,“成姐姐,胡姐夫,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眼泪哗哗躺下,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文成身上寒气使她全身结满冰晶,吓得小叶大哭起来。 文成的垂下的眼眸动了动,缓缓掀起一条缝,看清面前的人是她,不由着急的咬牙道,“你怎么会,跟来,快走,回去。” “我不走,告诉我你怎么了,成姐姐。”小叶拉起她垂在地上的胳膊,抓住她的手揉搓起来,仍全身冰冷不见一丝温暖,待看到她膝盖处的骇人伤口时更是吓了一跳。 文成无法解释,寒冷侵蚀着她的身体,血虫肆掠着她的躯体。 胡孜陌听到声音也抬起头,因为身体与她贴在一起,被冰冻在一起。 这样也好,至少她受得寒气之苦,可以与她一起承受。 微风点地,吹起一阵酒香,小叶大悟,从枯草里捞起扬洒在土地上的酒壶,“成姐姐,我来救你。”俯身在地,疯狂的抓扑落叶,撒上酒,就要掏出火折就要点火。 “不要。”文成极力晃动她,挣揣她,几乎是嘶喊出声,倒将小叶吓着,不明白的看她。 “不能……遇火……否则……不灵了。” 小叶听懂了她的话,转身抱起她,抱她痛哭。 文成极力挤出笑容,安慰她,却使得面容更加扭曲。 只要两个时辰就好了。 “帮我……把……师父……带走,否则,寒气会……侵入他……身体……”文成断断续续的说。 小叶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身后的胡孜陌,果真他的脸色极为苍白,甚至比成姐姐的还要白上三分。 “嗯。”她一抹脸上的累,踉跄站起,费力搬弄胡孜陌的胳膊。 “成儿……不要闹……”胡孜陌哪里肯离开她,用力环住她,不论小叶如何用力都移动不了分毫。 小叶一直守在这里,守在他们身边。 两个时辰如同两个世纪一般难捱,直到熬过时辰。 “噜噜,噜噜”文成打颤将手中的螺笛吹响,身体又是新一轮的疼痛,明显感受到血液中有个东西在游动,忽快忽慢,引起肌肉一阵阵痉挛,每到一处身体如同冰针刺骨,清晰的痛楚四面八方而来,直刺进骨髓文成不知怎地竟挣破被寒冻的身体,托离胡孜陌的怀抱,倒在地上向一边翻滚。 ------------ 第170章:为他值吗 “成儿……成儿……”胡孜陌焦急的呼喊她,用力游动身上的内力挣脱身体的束缚。 “成姐姐!”小叶急得不停垂泪,追在她身后哭喊,看她这样痛苦的模样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终于疼痛停留在左腿骨缝处,文成嘴唇冻得发青,头上的湿法粘连连的贴在脸上垂在前胸,在胸口滴着汗水。 侧身去看,从骨缝处只能够看到一个血红色的脑袋,顶着两颗漆黑的大眼在头顶,细细看在眼睛下面竟有双人一般的秀口,只是鼻子微小看不太出来,耳朵挺立在眼睛下面,若不是上面有洞,还以为那是一对睫毛。 没想到在这样小的头上五官还这样深刻,文成伸手托住它,这寒冰血虫倒像有些灵性用前爪抓着挣扎着从骨缝中钻出,身体直挺挺的趴在文成手上,在它头颅不远处就有一对六趾的脚爪,全身上下布满麟角,此刻寒冰血虫已经通体变成红色,透过鳞片能依稀看到有朱红色的血液在流动。 “扶我起来”文成无力的吩咐,气若游丝。 手停在膝盖一侧,小叶才发现深深的血坑里竟有一个东西竟然从里面爬出来。 “它是活的,它是活的。”小叶喃喃自语。 血虫重新装回葫芦里,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师父……”文成虚弱的挪到胡孜陌身边,他的脉息非常不稳,但还是勉强睁开了眼睛,手掌慢慢覆在她手上,似乎在安慰她说自己没事,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的旧疾被这寒气引得又要发作了。 胸口闷闷的疼,似乎有什么要从里面蹦出,腥气渐渐上涌至喉咙处。 他做了个口型,“你没事吧?” 文成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低沉颤抖,像是要失去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眼中泪光闪闪,“我没事……” 没事就好,胡孜陌笑笑,但体内已经翻江倒海,全身的血液都在迅速的涌向喉咙。 “成姐姐……”小叶低声唤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显然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 文成感受得到这个孩子在颤抖,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不必害怕,本不想告诉你的。”文成顿一顿,头倚着粗壮的竹子,“这只虫子名叫寒冰血虫,是一位仙人所赐,也是他赐的药方。父亲之病只能用他才能治好,只需将骨头凿开放入血虫,两个时辰之后吹响螺笛血虫便会重现,将血虫的血是药引,加上药材配合熬成的药才有效。”文成云淡风轻地说,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官的事。 “可是将军府不是有那么多人么?为什么不用他们的血?”小叶虽小,但一言中的,这正是问题的所在。 一阵沉寂,文成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本来只想糊弄过去,但她眼神楚楚等着她回答,她刚要开口,却是胡孜陌接了话来,“别人自是不行,只有亲生骨肉的血才能救治。” 文成惊慌的望向师父,没想到他竟然把真相说了出来,这几日来她辛辛苦苦的瞒着小叶,这一场努力到底还是白费了。 “你的意思……难道说?成姐姐是他的……亲生女儿?!?”小叶惊异的问道,张大了嘴。 文成犹豫片刻,点点头,抬头仰望夜空,天空已经放晴,满天星斗。“这些本不该让你知道,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小叶,是我在你碗里下了蒙汗药,没想到你还是看到了。” 难怪总是嗜睡,原来这样,昨夜的水自己碰洒,才让自己能够知道真相,“成姐姐……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抗,为了那个人你值得吗?” “他是我父亲,我必须救他。”落落出口,依然仰望天空。 “可是他对你怎样?他从没当你是他女儿!”小叶愤愤不平,“凭什么他待你那样,不行我要找他去!” “不要!”文成拉住她的手,“不怪他,小叶答应我,今夜之事不要再对第三人提起,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的身世,尤其是立扬。” “为什么,成姐姐!你是将军府的女儿,为什么不说!” “你还小,不懂,发生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后悔可言,既然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处于后悔,既然他已认定了我的身份,我又何苦去拆穿他,过几日我便要和师父离开这里,与其为身世纠结,倒不如退一步将错就错,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这对你很不公平……”小叶撅着嘴,不甘心的望着她。 “不公平?”文成失神望着夜空,四周风声泠泠,“我这一生为了情而追逐,……曾经我做梦都在幻想能得到他的一分肯定,得到家人的一分温暖,尽管从来没有成功过,然而,老天怜我,赐予我这样好的师父,用爱情弥补亲情上的空缺。本来我想,这样一生过了也很好,没想到还能在今日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我不怨人,更没有怨言,至少成姐姐知道自己不是个野种不是么?” “成姐姐……你,你为什么不说,这明明是一场误会……” “说了怎样,不说又怎样?” “当然不一样,说了你就可以沉冤昭雪,将军府就不会有人欺负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高家大小姐,他更会补偿这些年来对你的亏欠。” “不可能了,事情发生了,一切都无法重头,无法挽回了。小叶你不懂,父亲当初因太爱娘亲而迁怒与我,二十年都是如此度过,终究心中有个心结,若是对他说误会了我,这些年来的一切都是因他的误会而起,他厌恶的孩子竟然是他的亲生孩子,他又将如何?我宁愿他一辈子不知道此事,不知道真相,宁愿他恨我一辈子,也不要他后悔恨自己。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可是他打你,骂你,侮辱你,你就不想为自己讨个说法,毕竟你是真正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被践踏被人瞧不起!” “真的假的只是个身份,大小姐也仅是个称谓,就如同名字一般,人还是那个人,又何必在意别人的说法。他打我,骂我,侮辱我,因他是我的父亲,别人践踏的只是我的身体,却近不了我的心。” “成姐姐,你,哎,他都不领情,你还一次次的为他,就算不是亲生女儿他又怎能这样对你?” 文成沉默,凄然望着天空,“不奢求他想过我,只要能够在他身边为他分忧,他怎样于我都没关系。”她说的且对且错,为他尽心付出,难道真的不渴望他的关爱吗?哪怕他能给她一个平常的笑容都不肯么? 一步步踏进府院,寒冬的地上依然散落片片残败草叶,飘飘卷起泥沙隐匿于墙角。文成目光淡然,嘴角轻轻弯起,沉稳向那间屋院挪去。 淡雅的白衣被风鼓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长发高高束起,直直垂在腰间。三分平易,三分了然,还有几分自信与卑微。 ------------ 第171章:父亲醒了 父亲,现在可好? 最后一剂药后,文成在床上昏睡三日,师父已经留书先回了武陵山,信上说,待半个月后这边忙完后就会回来接她一起走。想起司命星君所赠的寒冰血虫,连夜赶往风过崖,临走来探望过父亲,虽然他已入睡,从脉象看已经痊愈,放心离开。没想到在那里耽误些时日,这下刚刚回来便迫不及待来看他。 眼前的父亲瘦了,有些苍老,发间的青丝夹杂许多斑白,文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定在原处。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他却浑然不知,误会了伤害了自己。可是自己却不恨他,一心想要救他。若是让父亲知道这些年他的所做所为,皆是空穴来风,他能否承受?既然错了就继续错下去吧,他的错,由他的女儿承担好了。 被暖气熏染,院里的桃花开得正盛,娇柔鲜艳,将青石台上铺满一层粉红的花瓣。文成绕过花毯不忍揉碎这片美好,走进房门对着他缓缓跪下,“文成拜见父亲。” 垂下头,像从前影士一样谦卑,可如今她已不再是他的影士,只是他名义上的女儿,“父亲的身体,可好?” 高觉冷哼一声不作答,径直从她面前经过,拿剑出门。 不一会便听到院中舞剑的声音,从声音来辨已无大碍,文成一动不动,这样的情形早就有过,习惯了也没有什么。 听屋外声音停下来,她起身拧来一条毛巾,在父亲进来之后递过去,从父亲手中接过剑挂会原处,拾起外袍披在他身上,“啪!”右颊一片火热。 “谁准你站起来的!”高觉怒气冲冲,湿湿的毛巾还在手上乱晃,像是没有意识到刚刚扫过眼前少女的脸庞,身后的衣服已然滑落在地。 文成拾起衣服,重新给他披上,“将军身体刚好,不易动怒。”她又重新跪倒在地。 高觉一见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来气,“不易动怒是吗?你怕是巴不得我死呢!滚出去,将军府供不起你这样的大神!”说罢用手上的湿毛巾狠狠抽在她身上,洁白的长袍上瞬间多了一道灰色的印记。 文成俯身叩首,“文成知错,从前尽是文成的错,若是父亲还想责罚,只需吩咐一声,文成自会下去领责,只求父亲以身体为重,心平气和,断不可为文成之事动怒。” “你!”举手再次挥向地上跪伏的孩子,但如果他真将自己当做父亲,在他病重的这几日她不该来守着么!更何况……记忆还停留在庵堂那一日!后来自己有想去照过蓝婉,可谁知她一封书信传来却是她的断情信! “啪,啪,啪……”抽打声不绝于耳。 文成俯首贴向地面,这样的惩罚还是这样熟悉。文成不委屈,从决定向他隐瞒实情的那刻起就想到会有今日的教训,为父亲今后不活在愧疚中,她心甘情愿。尽管他会将对娘亲的爱转化为恨意强加在自己身上,做好的选择就不会后悔。 高觉打得累了,喘着粗气靠在八仙桌边,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很想我死?” 心突然一震,猛地抬起头。怎么会!为他,宁肯单身前往风过崖,为他,宁肯受凿骨取血之苦,为他,宁肯一辈子受尽冷眼守住那个秘密,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父亲,他怎么能够怀疑自己? “我没有。” “你敢说没有?如果没有我卧病在床时你去了哪里?是去虎山采药摔伤了腿是吗?”高觉蹲下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今日看,这腿倒是好好的嘛!”起身朝着文成左腿踢去,十分力气,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呃!呃……”只觉腿骨断裂的声音,涔涔冷汗布满全身,文成扭曲在地,抱住左腿膝盖。终于放开心……原来他为的是这个…… “起来!” 重新跪好,左腿稍稍点地,骨洞尽开不敢用力。 “少跟我装!难道你不恨我在庵堂里当着你娘的面打你么?”重新蹲在她面前,紧盯她黑漆漆的眼睛。 “文成不敢。”波澜不惊的说,她说的是事情,父亲让她死她不得不死,就是要了她的命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高觉不会懂,也不相信,他不信这个被自己折磨的孩子对他没有一点恨意,但是她的确不像说谎。“福全!”冲外喊道。 “老爷有何吩咐。”老实巴交的管家福全匆匆跑进,双手行礼,心里却是对跪在地上的大小姐报以同情。 “四十鞭。” “是,老爷。” 马全从墙上揭下鞭子,向文成走去。“文成小姐,得罪了。” 文成顺从的闭眼,这条马鞭几乎是为她特地准备,父亲一旦不顺心只要她在身边,就会甩着马鞭在她身上。马鞭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了。 “啪!啪,啪”皮鞭声不绝于耳,文成咬牙忍受。左腿上的伤在挪动时更疼了。 火舌一般的鞭子硬生生甩向脊背,几下下来后背已经绽出鲜红,如同院中的桃花。再疼都忍受过,这次算什么? 福全尽全力,尽管不忍却不敢放水,老爷若是看出,指不定会怎么生气,吃亏的还是脚下的人,小时候对这个小姐的印象是不错的,后来被武陵山胡门主带走多年未见,前一阵又突然回来,看她为了将军的事情前后忙碌,哪里像传言中所说,她是西南郡的妖女? 风过崖。 “星君,文成特来归还宝物。” 风过崖上。 “星君,文成特来归还宝物。” “你做到了,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伤的很重。” “我替你将骨头封起来,伤口不要乱动,骨头就慢慢会愈合,寒冰血虫在你体内留下的寒毒还要靠你自己调理。” “孩子,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哪日你有事,便来风过崖来找我便是,本君的天府宫随时欢迎你来……” “老爷,文成小姐晕了。” “拖出去,没用的东西!” “呃……” 再有意识时,只觉得后背辣辣的疼,延绵不绝的自身后延伸到每一处关节组织,文成忍不住低吟,手指本能微曲,指甲深深扣入黑色的泥土里。 一阵花香拂面而来,抖开两扇黑色的羽扇,她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睛,落英缤纷的桃园,怒放枝头的桃花…… 原来还是在那片桃花院子,却不知自己昏睡了何时。 地面传来阵阵寒意,沿着身体的缝隙侵入骨缝,尤其是右膝那处凿开的骨洞,更是钻心的痛意,想要挪动身体将曲着的膝盖掰直,稍微一动几分眼前便疼的一黑,满眼金星。寒意如延绵江水肆无忌惮的侵蚀涌向四肢百骸。 她颤抖的从怀中小瓶中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含在干裂的唇边,用舌头卷入口腔艰难吞下。体内寒毒积攒,这是司命星君赐送的药丸,寒毒发作,全身异寒无比,恐怕刚刚就是寒毒使得体质下降,才会承担不住区区四十皮鞭。 ------------ 第172章:下跪 当药丸沿着食道滑入腹部,一股温热的气息由腹部升起,慢慢在体内蔓延,渐渐冲破僵硬的神经,僵硬的双腿勉强动了一下。 那骨洞处也不是刚才那般痛意难忍,休息片刻之后,文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勉强扶住一旁盛放的桃花枝干。 见到满地的落花折落,有些不忍。花朵离开枝杈纵然再艳再美,也得不到赏花人的赞美,无疑这是父亲练剑时留下的创伤,他又怎会怜惜它们,怎么知道,年轻韶华的花朵如此孱弱,熬过秋冬酷寒含苞待放,如今终于迎来春天,却在不知不觉中香消玉殒,这花虽不是春天开花,但却同绝大多数的花一样,一年之中,只盛开一次,花开花谢,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错过花期,只能等到明年再绽放枝头。 花有命可以等,可是人呢,一生之中又有几次机会可以回头? 衣衫上沾了几枚花瓣,却显得更加淡雅。正巧遇到院子里伺候父亲的小丫鬟,十二三岁的模样,穿了一件青绿色的衣衫,文成询问道。 “喜儿,将军呢?” “老爷去了书房,文成小姐要不要扶你回去?”小丫鬟看到她步履蹒跚,过来搀扶,她像小叶一样的年纪,对外面关于她的传言也不了解多少,只是做着自己的本分。 “不用,我去书房找他吧。”她向喜儿点头致谢,小丫鬟忙摆手承受不来。看她踉踉跄跄的步子,试探的问道,“你,真的可以吗?要不,喜儿陪你过去。” “不妨事,我可以的。”文成微笑的与她致意,一步步小心的向桃花园外挪去。 文成慢慢挪动,赫然夺目的衣衫上仿若一朵朵绽放的桃花,在娟白的布衣上争奇斗艳,妖娆动人。 落日西下,这一晕不知误了多少时辰。 书房外,文成缓缓落膝,跪在青色的石砖上,挺直身子望向书房。 掠过书房窗户,熟悉的身影伏在桌案上,霞光下竟显现一片银发,何时起,他已经这样老了? 这银杏树还是当年的那棵,长的更加粗壮了几分,因将军府的气温比一般地方高出不少,这会儿冬日里叶子只是泛着黄,一片片金色的羽扇在风中哗啦啦响着,不时从树梢垂落下几枚落在身前的青苔上。 “老爷,文成小姐已经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老管家福全在旁提醒。“她从您那出来直接过来了,您看,是不是让她先去上点药。” 高觉终于抬起眼,扫视一下院中跪着的人,一个时辰还能跪的这样直,倒不像有事的样子。凤眸凌冽,目光正好遇到向这边望着的眼睛,酷似蓝婉的脸庞,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角,就连这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若她是自己和婉儿的孩子那该多好,不由是一阵失神,愣愣片刻,猛然忆起那封书信,再回头瞥了一眼她倔强跪着的身影,她凭什么可以跪的理直气壮,本来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这祸事自然由她去承担,心口刚升起的异样情怀瞬间被冰冻的思绪代替,他别过头冷冷开口,“既然她愿跪就由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这,她一天都未吃东西了……” “忍着。”高觉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退下,为什么眼皮一直在跳,好像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突然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且站住。”他喊住正欲退出的管家。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胡孜陌去哪了?” “这……他五日前已经回了武陵山了。” “回武陵?”高觉暗自思忖他的话,难道外面传言是假的?眉宇紧紧锁在一起,凤眸狭长,在微弱的烛火下更显冷意,陷入沉思中,如果传言是真,这乱伦罪名一经核实,棒打鸳鸯的戏码自己可否还下得了手? 胡孜陌,胡孜陌,他心里想着那个高傲的男人,当初从将军府里带走这个弃儿,作为她师,恪守陈规如他,难道不知道这丧失天良的作为么? 师徒,如何能成为夫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是父如何作夫?! 福全诺诺离开,远远看着这个跪在青石台上的孩子,叹口气,何苦呢?自己不疼惜自己的身体指望谁疼呢,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个孩子一根筋,既然得不到,何苦苦苦追寻呢? 就算她跪倒天明,屋里的人没想明白,一样是白搭,这亲生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这血缘亲情又有什么要紧,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活的舒坦,为何偏偏去执着那些名义上的东西。随着心走,随着本意走,不是更好么。 夜色大暗,天空阴沉下来,漆黑的夜空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风轻轻吹起,带着丝丝潮气,腿上的伤更加疼了。 书房的窗户透出一片光影,照亮屋前的土地,下雨了,淅淅沥沥的下着。冬天本该飘雪的日子,在这温暖的地方却化成一滩滩的雨,冬日的雨,带着刻骨的刺寒。 腿上的伤一波一波的痛,沿着血液流动,撞击每一寸骨肉。已经不知多少次跌倒了,再一次摇摇晃晃跪起来。雨打湿头发,打湿了衣服,流进了血液里。她强行封住自己的穴道,只为了能够跪的安稳。 他懂吗?为了他,她可以承受多少! 疼的麻木,疼的窒息。屋中的人依然不肯原谅她吗? 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雨,苍白的没有血色。 “成姐姐!”悲戚戚的声音,一个身影从雨里奔来,抱住她,是小叶。 “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家?这不就是家吗?只要那个人承认,这何尝不是一个温暖的家? “跟我走,我们回西苑去。”小叶不顾地上湿滑,拉住文成往身上背。 “不……小叶……”牙齿打着寒战,她伏在小叶肩头,颤抖的凑到她耳边,“你先回去,我……没事……放心……” “成姐姐,你疯啦!为了他你值得吗?他是疯子,难道你还陪她一起疯不成!”小叶大声叫喊,在寂静的雨夜显得更加大声。 文成蹙眉,“不许……侮辱他,这不关他的事。” “成姐姐!他折磨你,虐待你,你还要帮他说话!他知不知道,你是他……” “小叶!住口!”文成厉声喝止,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却让小叶足以冷静,“如果你说了,我立刻就去死……如果你想让我死的话……尽管去说……” “成姐姐!” 小叶哭着抱住她,她的身体很冷,很单薄,“我不要成姐姐死,我不要你死。”哭了片刻,突然站起来,放开她,转身哭着跑进雨里,边跑边喊着,“你等我,我去找立扬,我这就去找立扬!” 高觉站在屋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隔着雨幕看着跪着的孩子,湿透单薄的衣衫,承托出瘦小的身体,将这一幕定格在记忆里,明明撑不住,为何还要苦撑呢?她这样在乎他的想法,为何不匍匐在他脚下求饶,是,只要她求饶,说不定他就会放过她。 ------------ 第173章:为什么要折磨她 没错,自己就是十足的疯子。看着她受苦,心里竟然很安稳,都是因为她,才害得婉儿背井离乡,去什么尼姑庵,若不是她的出现,他们一家人该是多么的温馨和睦。想到这里竟也觉得心安,既然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高觉有些困意,起身躺进书房的床上。 雨吹进窗户,寒意十足。 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喧哗,高觉披上外衣起身,桌案已经全湿。 “你为什么这么折磨她!大姐为了你的病采药摔断腿你知不知道,她身体那么弱你还要她跪着,你知不知道她会死的!”立扬站在雨里怀抱着已经快没有意识的文成冲进书房。 “大姐!”高立业赶到文成身边,她还是跪在原地,眼睛却闭着,看出端倪,在她胸口上点两下,文成立刻瘫在他怀里,他触到她的湿衣,以及垂在身侧早已凉透的手,悲戚的喃喃,“大姐,你这又是何苦?” 文成也睁开眼,微微弱弱的气息,“立扬……” “我带你回去。” 文成摇摇头,在他怀里挣扎。 “放心,他答应了。” 这才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浅浅的。 终于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成儿。” 五彩斑斓的光包围着自己,好轻快的身子,又看到爹爹跟娘亲了,他们就在那道虚光里,向自己招手,他们幸福的十指交接,慈爱的招呼她过去,“娘亲,爹爹。”这一幕在梦里演绎过多少回了,抑制不住,控制不住,孤单落寞的度过几千个日夜,心累了,眼前明知是幻象,身子还是轻飘飘的向那里飞去。 “成儿,不要去。” “嗯?” 她慢慢转会身体,一脚已经探向那片虚空。 “成儿,回来,你不是弃儿,你还有我……” 你不是弃儿,你还有我。 视线的那头,胡孜陌身形单薄,消瘦无比,两抹白影距离不远,中间却相隔着深不见底的一道深渊,他在那头,自己在另一头,一道五色彩虹从两端贯穿,横跨在两个山头,四周雾气蒙蒙,甚至看不清周围的景象,除了山另一头的师父和向自己招手的双亲。 文成停住,回头看他,犹豫的不知道要迈出另一只脚还是收回探出去的身体。 一面是期待已久的亲情,一面是费尽千辛得到的爱情。 “师父……”飘渺的声音随风带到另一边,他应该听到她的呼唤,深暗的眸子里露出无尽的担忧,身体向前探,像是要隔着一道沟壑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不要过去,成儿,快回来,回到师父身边来。” 文成露出一笑,在如梦如幻的光影中却那样真实,眼中波光流离闪烁点点星光,“你不是说过,要带我一起走么,可是为什么又先走一步,一个人回了武陵?” 听到她的话,对面的人身形一怔,“我没有丢下你,你先回来,我告诉你原因。” “可是爹娘就在那里,我……”最后的话还是被咽在喉咙里,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般慈爱的望着自己,有一个声音在心头叫嚣,只要过去,哪怕牵一下他的手,得到一个慈爱的怀抱也好。 父爱如此遥远,此生怕是再难得到,好不容易得到娘亲的谅解,可是父亲就如高高在上的月亮,而她是围在黑屋里的人,只能远远的望着它,却永远得不到它洒下的一丝光芒。 这爱如此遥远,可望终不可及。 “这都是假的,都是幻像,不要过去,快回来我身边,我带你走,去哪里都行!” “师父,我……”她犹豫了,从来都想与他在一起,可是今天,她难以抉择。 爱情与亲情想必,到底孰重孰轻?她不是不知道,二十年了,盼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伤了二十年,最后只化作一声哀叹和一纸可笑的宿命。 胡孜陌在山头上焦急的等待,脸色变幻不知这么久她心中在想什么,期待亦是害怕,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处于什么地位。 亲情,还是爱情。 “不要!” 看着那道身影一步步向那片光虚中走去。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哀痛,不顾前方悬崖阻隔,伸出手只想将她从那里拽回来。 踏出的脚暮然收回,目光随着不断下落的白影,毅然决然的跳入悬崖之下。 风声赫赫,眼中看不到别处,只随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的竹香,身体轻盈飘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上坚实的后背。 “师父,你怎么这么傻?”她用头蹭着,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我知道在你心底的那个角落一直渴求一份亲情,你希望父爱母爱,渴望与普通的孩子一样在父母呵护下长大,可是,既然决定了放手,为什么偏偏还要追逐什么虚幻的亲情,那只会伤你更深……”胡孜陌反过身,将她拉进怀抱,抱住,口气无奈又心疼。 “我只是不甘,做梦都想要他的关怀,明知得不到,只能想想。可是师父,我没有想要与他们一起走,只想过去抱他一下,感受一下爹爹和娘的怀抱,而后与你一起走,我心里想着的人是你啊!” 心里想着的人,是你啊!只想去寻一个属于亲情的怀抱,而后带着这份美好的回忆与师父离开,这就是她的选择。 “成儿。” 声音还没有结束,就戛然而止,悬崖到底,而他用生命护住自己撞上山崖下的礁石,血从身上流出,文成大声哭喊,但他却什么也听不到,突然一道白光劈开,从头顶射下束光芒落在师父身上,只见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文成大哭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却无法阻止,看到他的身体渐渐融化成万千个白点,顺着白光升腾而起,只觉得胸肺之间有东西翻滚,噗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成姐姐!成姐姐!”焦急的声音渐渐靠近,顺着白光的方向,那里裂开一道缝隙,朦朦胧胧的人影晃动,一阵剧痛自膝盖位置传遍全身,“咝”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醒了醒了,成姐姐醒了!”小叶兴奋的叫喊,另一个身影也出现在床边。 “大姐。” “立扬……”文成终于认清楚所处的环境,看清床边的两个人,用手捶打下昏痛的头,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屋子。 “成姐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小叶抱着她的胳膊痛哭,“你知不知道这几日你日日高烧不退,连大夫都说你可能性命不保!还好还好,幸好老天开眼让你回来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几天真是把她吓坏了,连续两日高烧不退,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文成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自己在书房前跪着,直到立扬出现才昏了过去。 “大姐,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立扬面色忧愁,想必这几日也没有休息好。 ------------ 第174章:师父出事了 文成摇摇头,“我没事。”她的声音沙哑,刚说完就紧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腹中的所有东西都咳出一般,小叶急忙拍打她的背,为她顺气,立扬折身在桌子前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她。 干裂已久的土地突遇到雨水滋润,倒有些受不了,喉咙处疼痛的难以下咽,想必是红肿的厉害,文成只慢慢的喝下半杯水,压住胸口不时翻滚起的血气,抬头问道,“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成姐姐,你怎么还想着他!”小叶听了她的话立刻变了脸,从床边气匆匆的站起,“若不是他,你怎么会无故被打,还被罚在雨里淋了半宿,引起肺部感染,若不是他拦着,我必定用鞭子抽他一顿,为成姐姐好好的出口气!”说着瞪了立扬一眼,若不是他死死拦着,说眼下疗伤要紧,才将此事搁下,立扬尴尬的将目光别开,不去与她对视。 “小叶。”文成唤她到身边,想要跟她说一番道理,奈何嗓子太过干哑,说了几句就发不出声了,小叶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与那个伤她的人作对,哼,什么将军,就是个残暴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小叶自此对他的印象更加大打折扣。 “我,师父?”文成比划,用暗哑的声音说着,小叶神色一暗,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出口。 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联想到昏迷中的那个梦,急忙握住小叶的手摇晃道,“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沙哑的声音硬是从嗓子里挤出,像是搓老树皮一样的声音,文成也不管,心里担心的要死,前一阵子就发觉师父的行径有些反常,但因担心父亲的病情才没有太过在意,他能留书先走也不与自己见面亲口说,必定是遇到什么事情,看他的身体该不会是旧疾发作,才会匆匆离开的吧? “昨日的确收到来自武陵山的一封书信。”立扬迟疑的说,另一边的小叶揉搓着手中的发带,从床边跳下床走到抽屉里,犹犹豫豫的拿出一封褶皱的信,这是昨日飞鸽传书而来的,那时候她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小叶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更不知道怎么回信,只好忐忑的放在抽屉里。 文成一把从她手中将信展开,扫视着上面的字。 当看到上面病重,昏迷两字,顿时觉得呼吸一滞,胸口的血气似乎又要涌出,现在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是出自秦风之笔,信上说胡孜陌自回到武陵山后就开始昏迷,是旧疾发作,但具体什么疾他并未严明,大夫都素手无策,让他回去见他最后一眼。 “成姐姐……”小叶在一边唤她,看她这般痛苦失神的模样着实担心,“接下来怎么办?”胡孜陌是成姐姐的师父,小叶在外认识的人不多,这个师父就是其中一个,自然是不希望他有事。 文成抹了一把泪,咽下涌上喉间的血气,闭眸想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只幽幽开口道,“我这就回武陵山。” “可是你这刚醒,你的病还没好,更何况你的腿……” “我心意已决,如果师父出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这病算什么,这伤算什么,走不到,爬也要爬去。” “成姐姐!你也要为自己想想,这么远的距离,你的身体肯定吃不消的。”小叶在一边着急,她刚醒来就要说走,一路上要是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立扬,帮我找一匹快马,即刻动身。” 文成坚决的语气,容不得半分质疑,她做的决定,没人会阻止得住。 立扬想了下,想开口劝阻,但又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我那里有一辆马车,拉扯的马是我特意挑选,虽比不上骑马快,但速度也算可以,你伤病未愈,不宜骑马,更何况腿上会影响到骑马,就先坐着马车前往,我个精炼的车夫给你,快的话两日便可到达武陵山。” “好,谢谢你立扬。” 立扬摇摇头,“我是你弟弟,无需客气。” 前往武陵山的路极为顺利,没有连年战火,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街市上又恢复生机勃勃,似乎那段时间的灾祸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辆深灰色的马车沿着官路一路向北,扬起的尘土随风消散在万物悄然复苏的季节里。 八岁时第一次由师父带进师门,平安快乐度过了四年时光,时间一晃,第二次踏入这里时,却是失忆后在宇哥哥的陪同下,那时候,腹中怀胎身中血蛊…… 如今再次踏入武陵门的土地,仰望高耸入云的高山,依然是烟雾缭绕山峰耸立直冲天际,巍峨壮观的好似天上神殿,尽管身份转换,熬过伦理的束缚终于走近他的心房,却得到他重病昏迷的消息,孤身一人再回师门,若真如秦风所说师父无药可救,生不同生死同衾,黄泉路上一起作伴,今生未能完成的心愿,相约下辈子一起走完。 随着秦风派来接应的门人一起上山,踏上万千红叶铺成的红毯,走向后山红叶宫的方向。 漫山的红叶光秃秃一望无余,一眼便能看到曾经居住的木屋的位置,就是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最幸福的时光,也正是在那里才渐渐萌生出如今的情愫,只是当时年纪尚小,根本不懂得那便是爱。 刚拐过一道弯,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暗灰色的门外,背对着他们,在一堆柴火前挑拣着,不时拿着向自己怀中塞去。 看到他,文成瞬间愣在原地,心里如海潮迭起,高高的浪花扑打在脆弱的心房,手指微微弯曲,目光紧紧锁在那个小小的娃娃身上,一个声音在心口跳动,仿佛就要跳出心口冲向口中,眼眸里雾气蒙蒙。 安儿? 文成深吸一口气,喉间酸涩,三年多了,他竟然长这么大了…… 秦风微笑的向她点头,证实了那个孩子的身份,文成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向那个小小的身影走去。 “安儿……”紧紧将他拥入怀中,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温度,这是她与胡孜陌的孩子,念及当日的不辞而别,那时他还刚满白日……这个可怜的孩子,这几年,必定受到自己连累,身份未知,那日卞城高墙上,父亲冷冷的质问,认定自己不知检点与人私通生下这个孩子,滴血认亲,他不是龙家子嗣,因为他是师父的孩子…… 一只冰凉的小手触到她的脸,抹开滚滚落下的泪,稚嫩的声音问道,“姐姐,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安儿?” 姐姐…… 心又是一阵抽痛,手覆住他的小手上,想要温暖他的手掌,可是自己的手跟他一样冰凉,两手相握,一大一小,“我是你的娘亲,是你的娘亲……安儿,是娘不好,这几年,你受苦了……” 看着面前的小人,清秀的眉眼,像极了自己,深黑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凝视自己,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你真是我娘?” ------------ 第175章:我是你娘 “嗯,我是你娘,你的亲娘……”将小手贴在自己脸上,“安儿,娘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安儿抬起头,看看秦风,清澈的眼睛里带着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儿她是你娘,千真万确。” 听到秦风的肯定,刚才还保持淡定的小人,突然大哭起来,眸子里蓄满的泪水如泄了阀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别人都有爹娘,只自己没有,记事以来看到别人跟爹娘在一起,都会缠着爷爷要爹娘,每当这时爷爷都是一幅哀伤的模样,抱着他不说话,后来爷爷告诉他,他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只是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直到爷爷出门之前,突然告诉他说,他就是自己的爹爹,要去接娘回来,那时候别提有多高兴,可是,爷爷去了回来时就病倒了,娘也没有回来…… 小小的年纪,他虽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概念,只是看到别人在爹娘怀里撒娇的时候,除了爷爷的怀抱,他无地可去,可是现在,突然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对自己说,她就是自己的娘,安儿怎能不痛哭?这些日子来,爷爷病倒,没有人可以哭,现在终于有一个怀抱,终于盼到娘亲的到来了…… “安儿不哭……娘在这,娘在这。”文成抹着他脸上的泪,将他的头贴在自己肩上,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就如小时候师父哄劝自己一样。 “师父他?”文成说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她不知道胡孜陌是否告诉了安儿身世,他就是安儿的父亲,见安儿泪眼朦胧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模样,心里酸酸的难受。 “你说爹爹么?爹爹他还没醒。”他抽噎着回答。 爹爹……他说的是爹爹……文成突然很感动,也很心痛,胡孜陌承认了他的身份,也就是承认了这份感情,可是,这样一来,想必全武陵山的人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风蹲下身,轻拍她的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童年时的她的确很讨人欢喜,就算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秦风一直都相信她,对于她与胡孜陌的感情,他不会多说什么,尽管武陵山上有人背后议论,在师父叶什久的平议下,也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对于安儿的身世,也慢慢接受。 虽然不乏有些人不认可,但背后嚼着舌根,对胡门主的人品提出怀疑,更有甚者,跑到后山来闹过机几回,都被师父赶回去,不得不说,师父对这个师弟感情的确很深。 “快去看看师叔吧。” 自从胡孜陌辞去门主一职,将门主之位让给师兄叶什久之后,秦风一直称呼他为师叔,除了平日的任务之外,都会来后山探望他与安儿。 秦风想从她怀中接过安儿,可安儿紧紧黏在文成身上不肯离去,母亲的怀抱就是温暖,对孩子来说有着神奇的吸引力,这也是文成为什么对亲情无比渴望的原因。 “我来吧。”她用力咽下眼中的泪,小心的抱着安儿小小的身体,感受着这个小家伙的变化,站起身,一阵眩晕袭来,文成差点摔倒,幸好秦风在一旁扶了一下,文成感激的向他点点头,一路奔波担心着师父的身体,没有休息好,加上膝盖上的伤,才会这样。 站在门口,一扇门阻了两个人,想到屋中的人,文成手微微颤抖,他现在到底如何了,担心着他的身体,日夜赶路,终于到了门边,却又退缩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旧疾会让他不打一声招呼就留书走了,是什么样的重病昏迷会让秦风飞鸽传书希望自己来看他最后一眼? 尽管做了准备,文成还是被床上昏迷的男人骇着了。 依旧是一身白衣,然而不同的是他的脸色……灰褐色没有光泽,整个露出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死寂,早已看不出从前的颜色,身体上下,从头到脚遍布着一块块黑斑……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文成突然大叫,一下子扑到在床边,用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前几天,他还是用这双手为自己捂暖手心的,前几天他还亲口要求自己做他的新娘,为什么几日不见他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这到底是什么旧疾,这般厉害,让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 “是尸毒。” 平淡的回应,如闷雷一般在狭小的屋子里炸开,尸毒,怎么会是尸毒?!!! “他为什么会中尸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文成不敢置信的看他,忆起黑云山的那一幕,用力摇摇头,心里已经涌起强烈的不安。 “你同师叔前往京城那次之后,近一年师叔一个人回来,你不见了去向,师叔回来后大病一场,大夫说,他中了尸毒,而且是很厉害的尸毒,虽然被外力缓解了一部分,但这种毒就算一点点都会让人毙命,师叔在药桶里浸泡了整整一个月,方才将尸毒压制下去,但他的功力却大不如从前,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听了这些,文成浑身都在颤抖,如被人从上而下浇了冷水一般,从皮肉寒冷到骨子里去……尸毒发作。他的功力为何会消散,他的身体为何会这样羸弱,只是因为当初陪自己寻找娘亲的途中被妖鬼伤害,可是红灵仙子当初将她的灵力交到自己手上,自己与他一同被妖鬼所伤,难道是,灵力大部分被自己吸收,剩下的不足以将师父的全部尸毒排出体外才会在他体内挤压…… “师父……”他中了尸毒,却从来没有跟自己提,怨不得在军营外见他时他都追不上自己的步伐,他原本是武功绝绝,就是因为自己,才让他的毕生功力毁于一旦,就是因为自己,他的一世英名也毁在自己手上…… 文成从来没有这般痛恨过自己,若不是自己,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门主,若没有自己,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无药可医了么?”她颤抖的问,师父不能死,他死了,自己必然会后悔一辈子…… 摇摇头。 瞬间的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她瘫坐在地。 “娘!”安儿也听懂了秦风的意思,抱着她的胳膊,缩在她怀里,一张精致的小脸挂着泪。“娘,不哭。”冰凉的小手抹去她的眼泪,但眼泪似乎流不完一般,刚擦去,另一波更汹涌的淌下。 “师父不能死,师父不会死的。”她说,摇着头,“既然爹爹都可以复生,师父一定也可以的,对,司命星君,他一定可以救师父的,我这就去找他,我去找他……”她踉踉跄跄的向门口冲去,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手磕在门口的碎石上,鲜血从手心里钻出来。 “成妹!”秦风急忙将她从地上搀起,“你没事吧。” “娘……”安儿显然吓到了,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 “我没事……”文成抱起地上哭泣的安儿,哄劝道,“娘没事,安儿不哭,不哭。” ------------ 第176章:还有人能救他 “我要去找一个人,你待我照顾好师父和安儿。” “你要去哪里?” “一个神仙……”想到那日司命星君的话,仿佛料到今日一般,更加坚定了找他的决心,重重的说道,“他一定可以救师父的……一定!” 风掀起窗边白帘透进道道白光,过了这么久,山崖边的红梅依然傲然盛放。 “你当真想好了?”司命星君淡淡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衫有些灰白,但丝毫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是!”她坚决的回应,只要能救得了师父,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更何况,这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只需要腕间剩下的最后一颗灵珠。 “这串五彩灵链,是由天山灵樱果核集成,能在关键时刻护佑平安,今日我送它与你,希望今后它们能护佑你平安度过一生。记住,灵链虽能护平安,却不能保生死。” 破烂乞丐的话再次响在耳边,想着之前的几颗灵珠在生死关头救了自己性命,直到一颗颗暗淡,离自己远去,红黄蓝绿皆走,只留这最后的紫珠,文成不经意间抚摸着手腕的位置,眼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哀伤,自己何德何能由几位仙女姐姐护佑,一次次从生死线前带回,如今最后一颗紫珠也要离开…… “只要星君能救他,我答应拜您为师,永生永世伺候您左右。” “你无需侍奉我。”司命星君甩开浮尘落在手腕处,“即便你不拜我为师,我一样会救他。” 文成诧异的仰起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将自己带入凡尘不就是为了能早日突破考验拜他为师么,怎的今天他又不想了么? “缘分不可求,我料定你我有缘,但并不是今日,你尘缘未了,即便今日我带你走,你的心依然留在凡世。本君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随我去天宫,做我的徒儿。” 尘缘未了…… 文成静静品着他的话,只听司命星君又说,“你且起来吧,我随你去救他。” 浮尘抛出,风带来屋外阳光的味道,“上去吧。”循着他的指引,适才洁白的浮尘已经化作一团洁白的云彩,停靠在屋外距离地面半米的距离。 轻轻踩上那片不染一丝灰尘的云彩,耳畔的风呼啸而来,文成看到,那座房屋,那片梅林,都渐渐远去,风过崖,慢慢只剩下一片深黑的深渊,消失在层层白云之后。 收回视线,眼角凉凉,不知何时轻洒的一滴泪融入云彩中,文成拢拢衣袖,指尖摩挲在腕间的紫珠上,灵樱花,灵樱果,怨不得渡厄星君当初会将这串灵珠链赠与自己,想必从头到尾他都参透了这其中的玄机了吧。 叶下穴生痣乃大凶之兆,此女注定一生命运多舛,受尽磨难无数,甚至将来还会……死于非命…… 早晚都逃不出的宿命,这最后的灵珠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救了师父,也是救了自己。 随着司命星君回到红叶宫时,也只是不到半柱香的光景,安儿这会儿正趴在床边,毛茸茸的头发贴在胡孜陌手边,一脸安详的表情,只可惜床上躺着的人已经陷入昏迷,并不知道安儿这般迷恋于他。 “成妹,你回来了?!”坐在桌边的秦风最先看到她,从椅子上起来,脸上尚存疑惑,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赶回来了,没多久目光就落在她身旁,胡须髯白的老人身上,只见他头发银白,却是一身仙骨,不由出声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司命星君。” “啊?司命星君?!”秦风大惊,不顾身份的打量他,面前的老人正含笑的望着自己,“噗通”一声,腿软了下来,跪倒在地上,“小人秦风,拜见神仙!” 神仙,这就是神仙,刚才看到的不是假象,不是幻觉,否则成妹怎么会从天而降? 司命星君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文成扶他起来的时候,司命星君已经缓缓踱步走向床前。 从安儿脸侧将他的手抽出,只触了片刻就对他的病况知道的差不多了。 文成将安儿抱在靠近炉子的一张小塌上,盖了被子,转身问道,“星君,师父的病……怎样?” “尸毒深入五脏,若是再晚几日,恐难活命。” 文成颤抖一下,扶住床边站稳,尽管震惊,还是听出他的话中一丝,他说的是再晚几日,既然这样说,一定有法子救师父。 “求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救他!” “是啊,您是神仙,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求您行行好,救救师叔吧。”秦风也撩开衣袍与她跪在一起。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炉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一声幽幽叹息,几不可闻,却落在文成耳朵里,如重锤一般砸在心口。 “这灵珠,用这个救他。”文成慌忙撸起衣袖,要将彩链解开,可是那条链子极为结实,怎么拽都拽不开。 “都起来吧,他中毒太深,这灵珠是能救他,但也需要一段时日。” 文成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救师父,等多久都成。 司命星君看她这般,心里有些担忧,这段时日虽是不长,然而,在这变幻莫测的世间,又会发生多少意料之外的事?只是身在漩涡边上的人还浑然不知道将要来临的危险。 这颗灵珠可以救人,也可以让她化险为夷,但这个孩子依然决然的不顾自己生死,执意救治眼前的人,司命星君摇摇头,既然这是宿命,那就让一切在不久的将来尽数结束吧。 司命星君喂胡孜陌吃下聚魂丹,将魂魄封锁在身体里,他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尸毒的侵袭,魂魄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 紫灵仙核由手腕间发出紫色的光,笼罩在他周身,一圈一圈,就如同当日在危机关头救她一般,只可惜在鬼门关徘徊的文成从来没有欣赏到这样的美景,身着紫衣的仙子萦绕在紫色的光晕里,衣袖轻摆,随着紫光的流动,她好像跳着一只幽美的舞蹈,发丝飞扬,临空飞舞,随着紫光每挥洒一处,他身体上的黑色就减退一丝。 床上的人眉头紧锁,不用想也能知道此刻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指尖深深攥在手心里,目光却是随着紫衣仙子的身影,不肯移开半分。 抬起手,挽起衣袖,腕间平安链上五颗仙核已经全部暗淡,没了往日的光彩。文成释然,该来的终究会来。文成向天上合住双掌,闭目诚拜,神灵的护佑让她一次次化险为夷,自那年黑云山的遭遇后,每过的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若没有这一串仙核护佑,恐怕此时的自己早已经化作一堆白骨,埋于黄土之中。 自己从来不畏惧死亡,只一心追逐亲情,以自己的努力换来父亲的一点点关注,哪怕在他心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有自己的一个位置,也是好的,只是,期翼终究被无知战胜,被谎言蒙上灰尘,犹如隔着的窗纸,只绰约的存在着,终究看不清外面的情形。而如今又让师父受到自己连累,徘徊于生死边缘。幸好最后的灵珠换来师父活下来的机会。 ------------ 第177章:魂归 紫灵一去,再没有神灵护佑,命只有一条。 用神灵的护佑,换来师父一命,终究还是值得。 “他中的毒太深,灵珠虽将他体内的毒排净,但心肺受到重创,若想恢复,还需要半月时间。” “是,文成明白,多谢星君救命之恩。” “你无需谢我,他中毒随是为你,但于我也有关系,当日若不是我带你来到凡尘,他也不会有此厄运,有因自有果,有果皆有因。”司命星君望着后山重新焕发生机的枫叶意味深长的说,“待他醒来,你有何打算?” 文成望着垂在西方的夕阳,泼墨一般晕染了大片天空,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若他能好起来,自然希望找个地方隐居,不再过问世事,一家人平安幸福的生活。” 浮尘微漾,“只是世事难料,世人皆渴望平静的生活,却很少人能真正的放下世间一切,总会有所牵绊,也总有些意外。” “星君的意思是?”文成不明白他的意识,似乎他料到今后的事情,想要对自己言明。 “天机不可说。”但转头对上她的面容,饱经风霜走到今日,这些年,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里,时刻关注着这个孩子,微叹一口气,想着今后她可能的遭遇,又心有不忍,浮尘微动,临空变出一颗丹药,黑色的药丸与白色的浮尘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何意?”文成不解,望着手心里的药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此药名曰魂归,与其名所言,魂之所归,服用此药后没有痛苦的离去。”他说的含蓄,但听在文成耳中确如惊雷一般,手指微微抖动,司命星君在临走之前赠与自己一粒毒药,难道日后还会遭遇什么坎坷灾难? “你只需将此药含在口中,遇到不得已的关头,咬碎,凡世的恩怨便再也与你无关了。”他的声音渐远,不知何时唤来一片白云踩在脚下,慢慢的向远处飞去,只在云端留下他空灵的话语,“有缘,你我自会相见。本君会在天宫等你。” 傍晚山上的风有些冷,文成打了一个寒战。 “找你都找不到,原来你在这里。”看她失神的望着天空,担忧的摇摇她的肩,“成妹,怎么了?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神仙星君呢?”秦风不知何时走来,抬起头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如血残阳铺满整个天空。 “他走了。”文成淡淡的说,目光从他离去的方向收回,转头问道,“你找我有事么,是不是师父?” 秦风摇摇头,摇了摇手中的信封,“刚收到一封飞鸽传书,看是给你的,就拿来给你了。” 什么信?文成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她认得,是小叶的,只是她怎么会写信过来,一种不安由心底升起,急忙拆开书信。 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整个脸都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抓住那张信纸。 “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秦风看到她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立扬失踪了……” “什么!” “立扬失踪了……”文成又说了一次,心里乱成一团麻,这多事之秋,立扬是高家唯一的传人,怎会突然失踪了呢? “成妹你要去哪?!”秦风焦急的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但她已经走下石台,只留下短短的几个字,清晰又坚定,“回西南郡。” “你不要去!”秦风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将她从马背上拉回自己身边,但突然有些不妥,将目光收回,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解释道,“我是说,你先把事情弄清楚,或者至少等师叔醒来再做商议也好。”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文成甩开他的手,“立扬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小叶说父亲已经派人来武陵山,认定人就是我抓的,与其被抓回去,倒不如我自己先回去把事情弄清楚。” “既然你知道事情发生的突然,更应该等师叔醒来再走,若是他醒来找不见你,谁能知道他会做什么?” “师父……”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秦风继续说,“还有安儿,你忍心将他一个人丢在此处吗,你们母子刚相认,难道就忍心将他丢下,成妹,我知道你关心将军府,但是,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有师父,有孩子,有我们一家人,你为将军府做的已经够多了,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为自己活?她哪里不想,什么时候没有想过,可是这就是宿命,每次听到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情,最担心受怕的就是他,现在是立扬失踪,作为父亲的他想必担心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派人到武陵山来,文成想着这件事必然不简单,但却没料到,事情竟会演化到后来的境地。 “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想回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既然父亲误会我,那我更要前往西南郡解释清楚。”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他待你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为了一纸军防图会将你打入天牢,在卞城为抓你回来又对加以逼迫,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父亲,可是他何时关心过你,何时当你作女儿看待,在你眼中,只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死士,是横在他和你娘之间的一道沟,是深深刺入他心口的一根刺,对他来说,你只是障碍,不除不快!” “够了!”文成厉声打断他的话,他的每一个字都如针一般深深划开柔弱的心房,每一针刺入都是鲜血淋漓,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何尝不想消除这些误会,对,是误会,如果当年也是像平常孩子一般十月落地,他还会质疑自己的身世么,想必自己也会像文馨一般被她捧在手心关怀着。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十二月出生,虽是他的孩子,却背负了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父亲用二十年恨自己,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二十年,他的残忍,他加在自己身上的痛,文成怎会不知?然而,心中从来没有对他的恨,只有对父爱深深的渴望。 文成不是不知,如果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惊雷一般的消息震惊着他,可是文成又不敢说,且不说,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若是信了,他能接收么? 是他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深渊,打入不可回头的境地,届时,他一定会悔恨的要死,余下的半生在痛苦中度过。这些,都不是文成想看到的结果,她只要他好好活着,哪怕独自承担了这份痛苦,也不要他背负这份罪责。 “不论他从前对我做过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父亲,西南郡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是你说的,不在过问西南郡的事,只想一家人好好生活,可是昨日刚说的话,接到那边的一封书信转眼间就忘记了么!” 忘记,她怎么会忘记!她的执念之深,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别说一纸书信,就算是高觉的一句话,她都会乖乖的回去。 ------------ 第178章:我爱他 “不要再用他是你父亲这样的话来搪塞,我只问你,师叔与高觉在你心中孰重孰轻?” 又是一样的选择,文成笑了,眼中含泪,如果说,师父是她的性命的话,那父亲就是她的信仰,如果信仰垮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爱师父……但我不能放下父亲,因为我是她女儿。” 话音刚落,文成对准他的睡穴点下去,秦风睁着眼睛慢慢滑下,文成扶住他在一棵树下坐好,“秦风师兄,对不起,这次我一定要回去,安儿和师父就交给你照顾了。” 一路上,用力挥着马鞭,马儿踩落地面溅起的灰尘遮住来时的路,文成只想快点御马回到将军府,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膝盖处的痛叫嚣的厉害,温热的液体从骨洞里涌出,文成知道,伤口又绽开了,不,应该是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长时间在马上奔跑,如果对于影士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现在她真的跑不动了,鲜血顺着膝盖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袍。那日回武陵时,立扬就是害怕她会这样,执意挑选了马车给她,没想到,这才几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她又奔着快马飞奔向西南郡的方向。 “驾!” 淌过一条没过膝盖的小河,马蹄落下溅起无数水花,看着前方高耸层叠的山,一条蜿蜒的小路从山中穿过。因握住缰绳勒的发青的手指,微微松了一下,只要过了这山,就是西南郡的边界,届时再赶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达郡都了。 从囊中取来水,仰头喝下一口,干裂冻伤的唇角被冰凉的水刺激沁出几丝血迹,抬起手抹去那丝腥气,将水囊收回腰间,挥起马鞭御使身下的马匹向山中行去。 尽管已经过了春分,山中依然没有一丝虫鸣,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两边是陡峭的崖壁,当马匹经过时,阵阵回声顺着幽长的通路不时回响。 一块半米高的巨石突然出现,横在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中。 眼见就要撞到石块上,文成用力拉紧缰绳,向一边甩去,棕红色的马因为突然停住前身立起,嘶鸣一声在原地打转,鼻口中喷着灼热的气息。 这拦路石着实奇怪,抬头看这崖边峭壁,尽管陡峭,但整个山如同一体,岩石结识,很难会从山顶滚落这样的石头,文成骑在马上,绕着石头转了两圈,目光停留在地上两道清晰的车辙上,顺着车辙的方向望去,那里诡异的安静,但文成知道,在这一线劈开的山路中,隐藏了不少人。 警惕的扫视四周,黑黝黝的山,是最佳的隐藏之地,一手慢慢探向腰间的长剑。 “不知前方是哪路的朋友,不防出来见见面,这样躲躲藏藏用这等手段是不是有些不光彩?”喝着马蹄哒哒的声音,爽朗的声音从马上传来,这里荒山野岭,除了赶路的人,极少有人会从这里经过,这里自然不会有土匪强盗出现,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与立扬的失踪有关。 “哈哈哈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声来自一块凸起的石头之后,只见一个青年壮汉从山后蹦出,手里挎着弯刀,尽管身着环武服饰,但文成一眼就看出那个人是万月之人,因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王爷说的果真不错,你回西南郡必然走这条路,没想到你的脚力够快,比我们预计的要早了半日,哈哈哈哈!”这青衣大汉握着刀哈哈大笑,身后跟出来十来个跟从,皆是万月人。 王爷?文成在记忆里飞快寻找他所指之人的信息,当年失忆时在万月王宫呆过一段时日,虽然那时候主要研究蛊术,然而对于南宫染的事情也听了不少,当然这不是她故意听的,是那个王爷执意闯进百桃阁的。 南宫冷,南宫染的胞弟,当日对她在万月王宫的行径就多有不满,几次联名上书要将她逐出王宫,因为他们的王上有远大的抱负,不能沉寂在温柔乡里,尤其还对她一个在敌对国家长大的女子,只是南宫染对她用情之深,对他的劝诫充耳不闻,直到他闯进百桃阁惊扰了文成之后,南宫染非常气愤,严厉训斥他一番,下令,不论是谁没有得到王上命令,一律不得闯入百桃阁,否则杀无赦。 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想必是两人后来不欢而散,但也因为这一指令,百桃阁真的没再有人前来骚扰,这件事文成慢慢淡忘,只听说,南宫染对这位胞弟极为照顾,当初若不是他相助,他也不会坐到王上的位置。这万月国上下,只有一位王爷,那便是南宫冷。只是他派人拦住自己的去路是何目的,自己已经离开万月,也不会迷惑他们的王上。 “高文成,要想高立扬活命,你最好乖乖放下兵器,否者休怪我们无情。” “立扬?是你们抓走了立扬?”文成握住腰间的长剑,眼睛危险的看着马下的一干人。“他在哪,你们最好赶快将他放了,否则我手中的长剑可不长眼。” “该乖乖投降的是你,王爷吩咐了,如果你不肯配合,先将他的一双手砍下来送到将军府,怎么样,怕了么?”男子注意到马上的人眼中的犹豫,王爷果真神一样,连她可能的反应都预测的一模一样,看来这高立扬在她心中的位置着实不底。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凭什么说立扬在你们手中?”文成恨恨的瞪着他们,被人捏着鼻子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个你总该认识吧?”一个玉佩从他手中扔出,文成一把握住,这玉佩是娘亲当年亲手系在立扬和文馨脖子上的,她见过,立扬从来没有离过身,既然玉佩在他们手中,那立扬也一定在。 收起玉佩放在贴身的位置冷冷开口,“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恐怕抓立扬只是个引子,抓我才是真的吧!” “哈哈,将军小姐果真聪明,王爷的确想要见你,才会命我等兄弟在这里恭候,带你过去。” “带我去。” “爽快,你先交了兵器,我们这就带你去。” 咣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文成从马上下来,冷眼看着眼前的人,“这下可以了吧。” “是是,走,带走。”壮汉手一挥,立刻有人上来拿了绳索将她捆了结识,呼喝手下掉头。 马车渐渐停下,文成被摘下黑巾,从车上带下,她仰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宅子,这是一处极为普通的住宅,隐在街市末角,是谁也想不到在这西南郡的地界,掳走将军府少爷的万月国王爷正在里面等着她。 “里面请吧。”带她来的男子还算客气,给她解开绳索后没有推搡她,只在前面领着,与守卫交代几句她的到来,沿着小门拐了几道走廊,走入正堂。 “哈哈哈。”又是一阵轻笑声,若说南宫染邪魅的话,那么他的胞弟绝对是狂放了。他的头发编了许多细小的辫子,垂在肩头,身着黑色的皮衣,即便在这样的时节依然敞开衣襟,露出有力的胸膛,他依靠在长椅上,从侧面来看,竟真与南宫染想像。 ------------ 第179章:立扬在哪? “怎么这么看着我,难不成你弃了王兄看上本王爷了?”他说的很痞,但眼睛里寒意十足,仿佛无数锐箭,要将她射穿。 “立扬在哪?”文成直接开门见山,无视他杀人一般的眼神。 “难道你还不信本王的话?高立扬在我手上,那玉佩你没见么?” “信与不信,见了自然知道。难道你设计找我来这般没有诚意么?” “诚意,呵呵,本王有的是诚意,只怕你会不答应呢。” “你既然下了这么多功夫找我来,还怕我将他救走不成,这笔账待我见了他安全之后再算,现在先带我去见他。” “哼哼,让你见了又何妨,量你赤手空拳什么也不能做。”说吧衣摆轻挥,他从坐塌前站起,蓝色的眸子里深暗的像是深渊,整个人寒气逼人。 他径直从高文成身边经过,身上带来的风吹过,带了丝丝凉意。 快步跟上他的身影,向地牢的方向走去。 生锈的铁门咣当打开,带了铁链的稀碎声,刚打开外面的铁门就听到一声声咒骂声,是立扬,文成心里激动,快步向前几步,沿着发着霉味的石梯下下去就看到几间昏暗的囚室。 “立扬?!”当看到被铁链穿过锁骨的立扬时她心都揪痛起来,那生了锈的铁链上还沾了片片血迹,他整个人都被钉在墙上。 “大姐?你怎么在这?”立扬看清来人是她,挣扎了几下引起锁链稀碎的碰撞,刚欲起身,整个人又被狠狠拉回墙上,倒吸几口凉气,抬起头看到她身后出现的南宫冷时,又激动起来,“是你!大姐你也被他们抓来了?你们这些畜生,快放了大姐,有本事就冲我来,我才是将军府的人,你们放了她!” 文成泪眼朦胧的看着血迹斑斑的弟弟,一直生活在将军府里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两只手俯在牢门上,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手背上,嗓子里痛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用力摇头。 南宫冷并不理会牢笼里的人,拍打着手,“啧啧,可真是姐弟情深呢,可真是感动旁人呢,高文成,这会儿人也看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了?” “南宫冷,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又想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高立扬似乎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不由大声道,“大姐,你快走,不要管我!不要中了他们的计!” 牢笼里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锁链声,听得南宫冷一阵心烦。手里不知道何时捏了一粒石子,就要向他的穴道投掷。 “如果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最好不要伤害他。”文成捏住他的手腕,只要再用力,他的手腕就会断掉。但是南宫冷是不会给她机会的,手腕灵活翻转几下,就如入水的鱼儿从她掌中脱走。 “啧啧,下手可是真狠呢,但这心却比这手更狠!”南宫冷挑着眉,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来,“真不知王兄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肯为了你放弃一生抱负!” 那日卞城之战,那么好的天时地利,本可以一鼓作气将卞城拿下,率军直趋环武五郡,可是南宫染却突然停止攻势,率军返回万月。想着王兄落寞孤单的身影,南宫冷就是一阵的火气,从前他眼中都是宏图伟业,想要率领士兵踏平这片土地,让子民不再生活在深山之中被这些中土人士称为蛮夷…… 然而,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软肋的王兄竟然沦陷了,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竟让这么多男人围着她转,行为不检点,不知与谁私通生下一无父的孩儿,就算如此,王兄依然将她深藏在王宫里。就算王兄借她的名目让彩蝶假扮成她的模样,南宫冷知道,王兄并不想伤害她,只是那时候在他心里,江山比她更重要。 是他和彩蝶杀了高立业,但没想到王兄会杀了高文馨,虽是为了这个女人报仇,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只要能挑起战争,杀谁都无所谓。是他协助彩蝶以她的名义杀了一个又一个人,这样怨恨挑起的越多,王兄就会有更大的决心去实现他的伟业,这样破釜沉舟的杀戮,没想到会换来那样的结果,卞城下她决绝的身影,虽然是与胡孜陌的决绝,却一样撕碎了王兄的心。 王兄心里有她,可她心里何时有过王兄?!若不是她还有些利用价值,南宫冷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对,不久之后,她一样会生不如死,虽然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中,她永世不会超生……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狂放的笑声在狭小昏暗的地牢里游荡,如同野兽一般,眼睛里射着幽蓝的光芒。 文成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消失在眼角,记忆依然停留在万月王宫那个邪魅的男子身上,他的付出自己何尝不懂,但是心里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满,即便失忆中,也不能再接受他。 立扬又在里面叫喊,伴随着铁链声,南宫冷更加不耐烦。 “将他身上的铁链解开,找人替他疗伤。” “好!”南宫冷毫不犹豫的答应,挥手招来侍从,“按他的吩咐做。” 不多时铁链已经解开,有大夫为他上药,看着他蜷缩在一起,整个人都已经昏迷,肩头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被铁链拉扯流了不少血,文成想要过去,手臂却被南宫冷握住。 “说说你的条件。”清冷的声音响起,如玉碎的一般,挥开手将他的手打掉。 “呵呵,我要一命换一命。” “你要我杀人?”文成对他怒目而视,本来心里已经料到他此次找自己来一定另有目的,但没想到是杀人,万月的杀手不少,为何要让她来做? 南宫冷在原地踱了两步,看着她笑的有些阴森,文成被他看的像是一阵冷风吹过,有些冷,但面上丝毫不表现出来。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不是你杀人,而是,你被人杀。” “哼,你又想搞什么花样!”文成冷斥一声,“你想要我的命,有的是机会,还至于掳立扬来引诱我出现么?” “你说的不错,我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是,我不想这样轻易就让你死,我一定要让你死的痛苦,死的有价值。”冷冷的声音伴随着渗入骨髓的冷笑,眸子如野兽见了猎物一样将目光留在她的咽喉位置。“如果,我让你死在你亲生父亲手上,你说会不会很有趣呢?” “你!”文成猛然抬起头,眼中的慌乱很明显出卖了她的心,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哈哈,还真被我猜到了。”南宫冷捏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的面颊,“可别说,你还真有三分他的模样,你瞧这下巴,这鼻梁,你明明是他的亲生孩儿,为何他就是不信呢?呵呵呵呵……”随手一甩将她甩向牢门,文成紧紧握住牢门,都不觉得上面的刺将手指扎破流出血迹。 ------------ 第180章:放他的条件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大口喘气,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样说。 “我当然知道。”南宫冷凑近她耳边,“因为风轮海不能生育。”他说的话极冷,冷的文成不时打着寒战,风轮海不能生育,那么风倾呢!“你胡说!风倾他……” “风倾是她娘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他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风轮海长的虽丑,但一心爱一个女人,殊不知这个竟背着自己与人私通,风轮海自知不能生育,可她腹中的孩子却在一日日长大,他受不了被爱人所伤,只得出去花天酒地,以此来疏解心中的苦闷,以身体的苦闷缓解心灵的创伤。”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我也是一个偶然机会才听说的,说与王兄听了,他竟然禁止我再提起此事!”南宫冷愤怒的踢着面前的牢门,引起一阵巨响,就是那时,他带人闯入百桃阁,从前不太反对王兄爱她,也只是因为她体内流着一半万月国的血,可是知道了真相之后,她什么也不是,只是敌国将军之女,如果那时将她抛出去,说不定高觉会立刻撤兵。只是王兄保护她太好,自那之后终日派人把守,不许人再接近她。 呵呵,真是可笑,文成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地上有潮有多脏,连他都知道了,父亲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当年他深入调查一番,必定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他的爱太专一太投入,将心给了娘亲,却无法将爱分一点给这个女儿…… 文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失神的望着木枷中的手指,这手指断了吧,否则又怎么没有一点感觉,该流的血都流尽了,肿胀不堪的手指指尖已经发青发黑,指关节几乎变形扭曲,血肉翻在外面露出森森白骨,渗出的血将粗糙的绳索染成红色。 “手指断了,就再也不能写字,不能握剑,不能……”与师父十指相扣相偎一生了。 “只要你说出立扬的下落,立刻为你找来大夫替你接骨。”高觉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他的脸由火光映着,看不清真的表情。 他一定恨透了自己。 文成没有抬头,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日前的这个时候。 南宫冷阴冷的笑着,“要让我放他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待到事成之后,高立扬立刻就会返回将军府。” “何事?” “只要你让高觉认定高立扬是被你掳走,你恨高觉这些年对你的欺凌,要将他世间唯一的子嗣除去,让他断子绝孙!” “你!” “我怎样?”他手指扼住立扬的脖颈,只要一用力立扬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你做还是不做,我说过,一命换一命,高文成,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在高觉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你说,如果你说了之后,他会怎样做,是疑惑,还是立刻将你抓入地牢严刑逼供?呵呵,我猜是后者。” 果真,他猜的不错,自己还没有走到郡已经被他派出的人找到,直接被带入这个昏暗的囚室。 真是可笑,本来心里还存有一些期翼,希望他起码会象征性的询问一下原因,或者看出什么端倪,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径直命人甩来一道道皮鞭,看着自己在地上翻滚。 立扬随身携带的玉佩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 当皮鞭不再肆虐,全身如同蚁虫吞咬一样,他一步步压来,大手牵起自己的下巴,冷酷的眸子恨恨的看着自己,啪一声脆响,左颊上已是火热一片,文成凄迷而笑,从前,他从来不会动手打自己的脸,因为这张酷似娘亲的面容,他不忍毁坏,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怒不可竭,甚至打完后他的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 “说,你将立扬藏在哪了?!”他的话语阴狠,甚至比南宫冷的还要冷几分,如弯刀一样,深深刺入她的心头。 他,从来都不相信自己。 “你杀了我吧。”文成闭眼,任命一般,将脆弱的脖颈抬起,对着他,这样立扬也可以平安回来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如果你不说出他的下落,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行刑!”衣袍带着风声落在她脸上,尽管是柔软的衣帛,却像刀剑一样疼痛。 天窗垂下几缕日光,如同秋后迷雾一般笼罩在文成的脸畔,模糊又清晰地勾勒出她绝美的容颜。今天的阳光真美,每一缕阳光都闪着金色的光芒,在这狭小阴暗的囚房里闪闪发光,如果天窗在开大一些,不仅是文成的脸颊,就是她的白色衣衫,以及身上的斑斑血迹都会沐浴在这柔和的阳光下。 “成姐姐!”突然地牢里闯进来一个人,她快速跑到她身边,奋力推开正在行刑的人,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她蹲下身,抱起被血浇染的她,声音抖得不行,“成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不要吓小叶,你快点醒过来啊!”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高觉冷冷呵斥,虽然他默认了小叶与立扬的感情,但却没有说高家的儿媳妇会是这样一个冒冒失失没有教养的女人。 “小叶……”文成掀起眼皮看看她,她实在不该来这里的。 “成姐姐,我在。”小叶哭得抱着她,她刚刚听说成姐姐被带入地牢就急匆匆的跑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些,看着她的手指,残破的模样……为什么会这样? “别哭,没事,成姐姐不是还活着。”文成用布满鲜血的手掌抹去她脸上的泪,可这手掌上带着血迹,遇到眼泪非但没有擦去眼泪,反而越拭越多。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小叶心更疼了,一把捂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成姐姐,不要擦了,你的手指……” “断了?呵呵……”文成凄然一笑,“我知道,这条命都是他的,他爱要,就拿去。”文成说的声音极小,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心中却是极苦的,因为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滑进嘴角,苦涩的滋味。 小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搂住她的双肩,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不是的,不是的,成姐姐的手指还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怎么会好起来,还有可能么?眼角滚落一滴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还会好起来,膝盖上的骨伤都没有办法恢复,这断指又怎会恢复。命运已经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一场可笑的误会,这就是命,命是父亲给的,他要就拿去吧。 “我们回庵堂,我们不理会这个坏人好不好,你救了他,他非但不领情还一次次伤害你,难怪空然姑姑宁愿守在庵堂也不要与他一起走。”小叶还不怕死的说了一句,她说的很大声,生怕坐在一旁的人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高觉嗖一下从椅子山跃起,几步跨到她面前,拎起她的衣领质问,“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第181章:他信了 “我、说……”小叶怨恨的看着他,这个人真的是坏人,脾气这么不好,一点都不像成姐姐和立扬。 “小叶!”文成打断她的话,“这里不干你的事,你走!回西山谷去!” “我走也要跟你一起走,与空然姑姑一起,再也不出来!” “你!”手指用力扼住她的喉咙,小叶整个身体被提在半空,这个时候想要惹怒高觉,就是找死。 “父亲,你放开她,这样她会没命的!” “滚开!”毫不留情的一脚提在她的腰部,文成感觉整个骨头都被踢碎了一般,滚了几滚噗一口鲜血从嘴角吐出,润湿了一手。 “小叶是娘亲从小看大的,父亲如果杀了她,娘亲自然不会原谅你,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娘亲埋怨么?” 手指微微有些松动,高觉是犹豫了,他不要蓝婉的埋怨,如果有可能她他一定会接她回来,与她一起到白头。 文成心里酸酸的,“你放了他,我告诉你立扬的下落。” “他在哪?” “在暮云山下的草屋。”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假。” “哼,若是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文成笑,生不如死,现在不就已经生不如死了么? 小叶从他手中滚落,滚到文成身旁。高觉大步踏出牢门,与剩下的几人一起出去,不知是因文成被铁索困住量她也跑不出去,还是对这地牢太有自信,总之这狭小的囚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小叶,你怎么样?”文成拍打着她的脸,片刻后,怀中的小人终于哼了一声。 “成姐姐……” “嗯,我在。” “真的是你捉了立扬么?” 文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信么?” “不信!”小叶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脸贴在她面上,喃喃的说,“可是,他信了。” “成姐姐,你放心,我去告诉他,你是清白的。”小叶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文成拦住,“没用的,他不会听你的。” “不会的,我去告诉他你的身世,你是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将立扬掳走!” “如果他信早就信了,何必等到这会,这二十年来他有的是时机,可是他却没有。”南宫冷的话像是刺一样扎在心口,风轮海无法生育,虽然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细查起来还是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可是直到今日他依然不肯面对这个事实,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段过去,娘亲的失、身一直是他心头的痛,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害她的罪魁祸首,他用对自己的恨,成全了对娘亲的爱,可是他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巧合,这样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千真万确发生在她身上。 她是十二月出生的孩子。 “小叶,代我回一趟武陵山可好?” “我不要,成姐姐,我走了你怎么办?” “傻瓜,暮云山距离这里至少要三日的路程,你去武陵山只需一日就可以了,我写了一封信埋在城东的槐树下,你替我挖出来,亲手交给我师父,他知道怎么做,会想办法救我的。” “放心,这三日,我还是安全的。”文成向她保证。看着小叶狐疑的眼神,文成举起手,“要不我用我性命发誓?” “我相信你!”小叶急忙止住她举起的手,“我去,我去,但是成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文成点头,看她依依不舍的走后,眼神中再也不用掩饰失落,呵呵,用性命起誓,性命没了,誓言是不是也会随风化灰呢? 小叶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如果不是空气中遗留的血气和无法再动的手指,文成都会以为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阳光洒进来,漏在她身上,这样温暖的光,像极了师父的手掌,算起来,师父也该醒了吧,只是不知道他醒了不见自己会不会很着急,那封信,小叶会带去给他,看了那信以后,他会知道这一切,南宫冷是想利用她的死来挑起两国的争端,如果这封信送到南宫染手中,如果真如南宫冷所说的,他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么看了这封信,他也不会开战吧。 时间不等人,三日,南宫冷规定的时日就是三日,这里安插有他的眼线,如果三日后她死,则立扬活,如果三日后她活,则立扬死。 无论如何着矛盾都会掀起,只是,倘若自己死,尚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如果立扬死,高觉一定会决心与万月国决一死战的。 清风徐徐,山里的天气格外寒凉。 不知为何,几天前眼皮就跳个不停,昨夜在佛祖前诵了一夜经文还是觉得心神不宁。天朦朦亮,蓝婉便早早离开庵堂去山涧提水,昨夜刚下过雨,湿漉漉的木桥上散落片片碎叶,这几天总是会想起女儿,那个坚强隐忍受了无数苦的孩子这些年未见她都没有这中感觉,怎么这几日愈发的想念了。 蓝婉深深吸了口山里的空气,和着青草的清新潮湿中也带了些泥土的气息。在这深山里,八年的时间足够磨平心中的郁结,如今没有了怨恨,只有祈愿,与高觉的相识只当是一场有缘无份的孽缘,世间因果轮回,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不再抗争生命,唯有做的就是皈依佛门,常伴青灯,为那个自幼被自己遗弃的孩子祈福,这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她了,没有给她完整的童年,没有对她付出一点点关怀,甚至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职责,她欠她的太多了。 缓缓行走于木桥上,那日他们离开,也不知道那个人的毒好些了没有,文成当时说,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就会回来,可是这些日子了,她还没来,那日看信上说,他的毒解了,后来她又送了一只信鸽进将军府,只是与他说这些年的悟道,说了此生心愿,只是那信鸽送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他,还是生气了。 蓝婉摇摇头,他的执念这样深,是不是会迁怒文成?看着桥前的槐花叶子纷纷飘落,一片片掉入溪水里,在泛着浪花的水流中离去,突然手上一抖木桶“咚”坠入水中,溅起大朵水花。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在心头翻滚,莫不是文成出了什么事情?也要像这叶子一样远远的离开她的娘亲? 牢笼的门打开,文成用手挡了一下眼,在这样黑暗的地方,一丁点光就很刺眼了。 听着身后坚毅的脚步声,文成扯出一丝苦笑,从这里到暮云山差不多一日才到,想不到,这连一个晚上都没到,他就赶回来了。 这样也好,该来的,迟早都回来的。 手掌被狠狠踩在脚下,“你竟然骗我?!”从他的声音来听,就知道他该有多愤怒,文成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手背上的脚更用力几分。高觉一字字的质问,“说,他在哪!” ------------ 第182章:承认是她做的 文成了无生气的依靠在墙边,嘴唇干裂的渗出血迹,身上都是血污。她一脸无害的表情,波澜不惊,炯炯的双眼低头望着地面,死,她从来都不怕,只是如今有了这样或者那样的牵绊,有些不舍得死了。 安儿,师父,娘亲,小叶……这些人一个个在眼前晃过,最后那些恍惚的人影都变成冷冰冰的父亲,文成只想赌一次,在他心中,难道真的没有自己的位置么,难道将军府的八年,他真的只当自己是个过客? 高觉气愤的勾着她的喉咙,迫使她望向自己,刚收到前往暮云山的探子飞鸽传书,暮云山根本没有什么草屋!该死的,高觉咒骂,再回头时,文成已经让小叶离开,他只有前往地牢再次审问。 “你很疼立扬。”文成忍了心口的疼,淡淡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说了,她又觉得多余了,这就是事实,他对文馨和立扬的疼爱是众所瞩目。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么?”她说的那么痛心,无力,仿佛用生命在询问一件事情。 高觉愣愣看了她一眼,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适才的冷漠。 “你不说,我也知道,呵呵,他是你的孩子……”可我也是,只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你将他掳走是为何意?”终于他问了自己原因。 “因为我嫉妒他是高家的孩子,我要用他抱负这些年你对我的伤害。”她按照南宫冷的话说了,平淡的语气,似乎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 “畜生!”高觉动动嘴角,阴沉的面容更加骇人,手指握紧渗入几分,她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你是他姐姐!” “姐姐?呵呵,可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女儿。” 文成不想惹怒他的,只是这话是真的。 “你!”她仿佛听到自己骨骼的碎裂声,恐怕那手骨也碎了吧,脸憋得通红,再一下就好了,死在他手上,也算是一种解脱。 “看在婉儿的份上,如果你说出立扬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不死。”高觉甩开手,扔掉她,文成像断了线的风筝,更像是被砍倒的书,没有依靠的跌落在冰冷的地面,她扬起头,不再沉寂于断指之痛的悲伤中,火光映在她的脸庞,秀发披散在双肩,眼角还闪着不带擦去的泪水,扬起的嘴角明明表明她的笑颜,为什么会笑? 看在婉儿的份上……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爱之人的女儿。 可是,立扬却是他和所爱之人的孩子。 高觉被她的微笑刺痛,下意识的抚摸脸颊,文成这样的眼光是他所没见过的,不论从前在西苑也好,或者后来成了影士随着他也好,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从来不会忤逆于自己,没想到她还会有其它的情绪。可是刚才,她的神情好像很哀伤,为什么心会触动,她只是个弃女而已,是自己将她养这么大,她的命都是自己的。 在死士营呆过后,文成似乎什么也不怕,不怕疼更不怕死。可他知道她的弱点,在她的内心深处深深地渴望他的关怀,她越渴望,他越不给,伤害她的身体,伤害她的心,他要将她折磨的遍体鳞伤以此消除二十年前他生父对婉儿造成的罪孽,可是他忽略了,这个孩子终究会长大,甚至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感情,他努力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她,忽视她。可她却一次次要闯进来扰乱他正常的生活,二十年来,从未停止过,直到连最后的立扬都不肯放过…… “用刑。”简单的两个字,已经充分表露了心中的压抑,他不能再想,立扬生死未卜,只有从她口中早日得知他的下落,才能保证他的安全,立扬留在世间与婉儿唯一的思念,谁都不能触碰的界限。 文成被人用用绳子束紧住双腿,膝盖着地强摁在青石板上,脚背上垫了楔子状的杨木,绳索绕过胸前跟脚踝拴在一起,如此一来,整个人都仰向身后。文成默默咬住嘴唇,这种刑罚她怎么会不知道,每次向犯人脚下猛烈打下楔子,每次楔子下去脚背都被迫向上抬起,膝盖抵在青石之上,腿骨会被震的粉碎。闭上眼睛,努力抑制住即将奔涌的泪水,心里默默的想经历这番受刑后,腿骨都断了,那么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废人了。不知为何,本来以为钻骨取血后的那个伤口不会再疼,此次在叮咚的锤子声伴随中格外的钻心。 她为什么不求饶,看她苍白的脸,必定是疼极了,可她终究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求饶,只要她说出立扬的下落,他真的会放过她的。 文成只觉得全身酸痛,尤其是腿骨有伤口的那块地方,似乎骨头已经断开,白森森的骨头就要顶破皮肉窜出来,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锐利的刺痛。疼痛已经快要麻痹她的神经,意识一点点涣散,眼睛睁得大大的,被迫扬起的头望向昏暗的屋顶,透过窗户的位置悬着一张苍白的蛛网。 一只飞蛾被困在网中央,奋力挥动双翅,还是挣脱不掉那张网,文成忽然觉得可悲,自己何尝不是黏在蛛网上的飞虫,那张网禁锢的太紧,挣扎了太久终于把自己扯地遍体鳞伤,还是逃不出那张命运的囚笼。 终于恐怖的锤音停下,模模糊糊已经失去了意识。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飞去了西南郡的后山,师父正站在桥上朝她挥手,她高兴的就要冲他飞去,枫树叶子在眼前飘呀飘呀,眼看就要牵住师父温暖的手心,一盆冷水泼下,原来她还没死,全身的剧痛提醒着她,她还在阴暗发霉的地牢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依然冷冷地撇着她。 心里一阵悸动,为什么还没有死呢?锥心的疼痛让她似乎认为短暂的休整是回光前的返照,明明看到了西边天空的那道云霞,自己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微微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身子无比轻盈,今生已经尽了全力,终于可以走了,远离这座高高的围墙,远离这个让自己又敬又痛得父亲,远离这童年生长的地方……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意识渐渐清晰,身上的伤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趴在地上她看不到身后的腿,想比已经被血水染湿了吧,要不怎么这么湿寒。别过头也不抬头看他,她怕一抬头就会动摇那颗僵硬的心,她不能答应他,不能,既然他要折磨她,就随他吧,生也好,死也罢,听天由命。紧咬着发紫的嘴唇不再言语。 高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问道,“想死是吗?不会那么容易的。” 文成一怔,眼中流露出些许惧意,但很快就掩盖过去。他是什么意思,死士营里折磨人的手段多之又多,她早已经不怕了,但为什么这次竟然有些害怕了? 应她所料,他从鼻子中冷哼一声道,“来人,将她的衣衫剥去,绑在营前,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动高家少爷的后果!” ------------ 第183章:真的绝望了 文成周身一颤,整个人瞬间犹如坠入寒冷刺骨的冰窖,严寒正侵蚀着她原本就已凉透了的躯体,沿着血液一点点渗透,直到一同涌入心脏。这块脆弱的地方就像是有万千蚂蚁在撕咬,一口口的将这块唯一有感知的肉体蚕食掉,心被狠狠拴住朝着四面八方揪扯,堵得生疼,在他眼中她只能做一个孽子,他一定恨她入骨了吧,否则也不会将她仅剩的少的可怜的自尊一起拿走? 这一次文成真的绝望了。 曾经全身上下大片大片的疤痕,无规无序恐怖狰狞的遍布整个身躯,犹如一个个恶鬼张开大口想要见她吞进,因为蓝珠的护佑,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可是梦里,文成依然会梦到自己满身疤痕,像鬼一样存在着。 这些年,文成一直相信,在父亲心里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有她这个弃儿,他折磨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伤害了母亲,文成想要赎罪,成为他的死士,为他办事,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自己,一次次用不堪的身份来折磨她,可是后来,司命星君点化识得真想,为了不让父亲在这些年对自己的亏欠感到遗憾。 她一直死守这个秘密,不忍将真相告诉他。可是,她错了,父亲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她,不论是生是死,父亲都不会在乎,到头来连她仅存的一丝尊严都要剥夺。 终于两行清泪滑落,如圆珠滚下,这大概是在父亲面前少有的几次落泪,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高文成面部抽搐,秀美的五官紧缩在一起,奋力咽下嘴角的几滴泪,痛苦地问道,“爹爹,你真的忍心看着成儿死吗?立扬是您的孩儿,成儿也是啊?” 爹爹,这两个字这么生涩,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时,她就是这么称呼他爹爹的,只是时光荏苒,自从成了死士后,一直没有机会在这样称呼他,努力抑住眼角的泪水,仰起头望向父亲,他真的一点旧情不念,执意要这般羞辱自己么? 高觉心中一震,眼中浮现那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总是藏在门口偷看他们,她懂事懂礼貌,直到被胡孜陌带走……后来经过自己默认,任由暗影将她带到死士营,他想让她赎罪,可是后来事情多变,她去了万月,也是那时立业和馨儿都死了…… 她与胡孜陌乱伦,他不说什么,也不阻止,以为那是她走了就是结束,可是她偏偏要来触碰自己的底线,为何要掳走立扬?! 良久,昏暗的地牢中寂静,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已停止,高觉仰头闭上双眼,“只要你说出来立扬的下落,我就放了你,让你去武陵山与胡孜陌在一起。不干涉你的生活,从前的过往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多少年没有与她以这样的口吻说话了。 这个条件好诱人,文成忍了几忍还是落下泪来,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这样也算是对过往画上一个句号,她真的可以与师父和安儿一起安心的归隐,不再过问世事,可是,现在,她摇头,叹息。如果能说的话,她早就说了,还用等到现在,一命换一命,为他救下他心爱的孩儿,救下高家军的未来接班人也算值了,文成收住奔溃的泪水,悲叹一声,“这就是命,如果爹爹执意如此,那就赐成儿一死吧。” 她还是不肯说,她真的恨自己至此么,她不惜不要性命也要毁了他的希望,为什么,难道自己从前做错了,到如今要遭到报应么? 不,不论如何立扬都不能有事,她想死,他却偏偏不如她的意,也许只有在绝望的关头,才能逼她说出立扬的所在。 “既然你不肯说,别怪做父亲的无情了,动手。” 一个手势,将她仅存的希望彻底浇灭。期翼的灯塔缓缓垮塌,溅起一块块尖锐碎石直刺进她的胸口,心一阵刺痛。扑落的灰尘蒙住她的双眸,苍白双颊旁的两行泪水已如此刻的心,冰冷绝望,对这份期待而不可求的亲情的幻想也终于破灭。 无奈摇摇头,一笑而过,凄美的眼眸里闪过碎碎飘影。 天意既然如此,父亲连一丝机会都不给她,到最后竟然要以她的名节为代价,既然逃不出此劫,还不如就此了去,也不要受这份侮辱。 父亲啊父亲,您为什么不能相信一下您的女儿,骨肉相连,你我血脉相承,为何你不能读懂我的心,这么多年了,难道女儿的人品都信不过么,这么多的纰漏,难道您一点都看不出么…… 如果我有此心,为何还要执意救你,当初被你罚在院中的时刻,为什么不反抗呢,因为,我敬您是我的父亲啊! 您是父亲,我也是母亲,你说我怎会抛下年幼的孩子去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 这么多年来,女儿所做的一切您都没有看到吗?二十年的时间还没有抚平您心头的那块伤吗?我之于你,又在什么位置? 是过客,还是过客? “停手!”文成怒喊,体力不支,依然费力推开扯住自己衣衫的侍从,跌回硬生生的地面,“容我再说几句!”她抬起眸咽回眼角的泪,“如果父亲今后觉得有愧,请善待成儿娘亲,不要为难我的师父与孩儿!” 爹爹,爹爹,成儿多想像从前一样喊您爹爹,多想听到您的一句夸赞,多想得到您的一句关怀,我知道,那些遥远的像一个追不到的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今梦也该醒了,今生成儿同爹爹的缘分已尽,成儿能为爹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爹爹一定要多加珍重。 随着侍从起身,阳光下她笑颜如花,单薄的身躯白衣胜雪,头顶的那只飞蛾已经不再挣扎,沉沉的垂在网中,环顾四周,最后看一眼父亲,周遭的一切。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染红大半个胸口,如同一簇簇鲜红的墨梅迎风开放在雪花飘扬的寒冬。 “成儿!”一抹白色的影子鬼魅一般出现在囚牢里,带起的风将昏暗的火把晃得左右乱窜。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侍卫,扶住摇摇欲坠的文成,喉咙酸涩哽咽,暗黑的眸子里如同冬日里的深幽深清洌,胡孜陌死死握住她寒冷如冰的手掌,飞速点下她的要穴。 文成呕出一口黑血,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半阖双眼,靠上这个温暖的胸膛,手指摩挲着熟悉的容颜,眼中尽是不舍,好想把他的样子深深烙印在脑海里,记到下辈子。“师父……”还能见到你,真好, 按照司命星君的话,他本该明天苏醒的,文成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前苏醒并赶到这里。 现在,她也没有力气去思考为什么,体内的热量在慢慢流逝,她的生命也在慢慢走向终结。 “信……在……小叶那里……我走后……照顾好……安儿……” 她的声音时断时续,犹如曲终游离的弦音。 ------------ 第184章:惊人的真相 胡孜陌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双残破的手上血迹已经干涸,肿胀不堪的关节变得青黑,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一心想要守护的父亲是多么残忍,硬生生将一个坚毅的孩子折磨成这副田地!文成想要抽离,却被他握的更紧,“没事的,都结束了。”文成安慰他。 耳边传来他哽咽的声音,“成儿,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胡孜陌紧紧搂着她,她的身体冰凉的,这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而她还在因为疼痛身体微微颤抖,“你后悔么?” 她摇摇头,嘴角弯起释然的笑意,“从不后悔……” 不后悔今日的选择,从来都不后悔,她只是一个追逐在亲情路上的孩子,执着的想要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自己珍视的东西,爱情也好,亲情也罢,只是,爱情之路虽然坎坷,但也修成正果,在追逐亲情时,她只是走了一条荆棘丛生陷阱遍布的弯路,越是执念的走下去,越是被伤的体无完肤。 然而,这是她的选择,她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胡孜陌将头埋在她的发间,暗哑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后悔当日带你下山,我后悔陪你找你娘亲,我后悔没能早日告诉他你的身世!” “过,去了……师父,不提了,好么……”一滴泪滚落,落在胡孜陌的手上,烫人。“我死后……把我……埋在……枫林里……我,喜欢……听、听……枫叶声……”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胡孜陌搂住她,脸与她贴近,泪与她的混在一起。“成儿,做我的妻子。” 文成弯起唇,点头,她已经快要不行了,脸色苍白,嘴角尚存着一行血迹,笑起来凄然美丽, 如果说怀里的是垂死的小兽,那他就是受伤的小兽,两人紧紧相偎,不肯割舍。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胡孜陌的妻子,我发誓,今生只爱你一人,若有食言,永世沦入地狱。” “好……”文成安然一笑,又咳出大口黑血,她颤抖的举起左手,透过娟白的袖口,在左手腕露出一串七色彩石编成的手链,僵硬的用右手勾住,向外一扯,曾经坚韧的藤绳竟然断开,五彩石从腕间坠落,咚咚咚咚地落在青色石砖上,弹跳几下四散而去。看着弹落的彩石文成轻轻阖上双眼,举起的手也重重垂下。 这辈子做了高家的女儿,不论是缘分还是孽债,自己都已竭尽所能,生命的声音不过是一首曲子,不同的人演绎了不同的旋律,有的高亢激昂有的哀怨惆怅,到最后都会曲终人寰,草草收场。 还好,有师父。 五彩灵珠随着文成的长大,融入她的身体,护佑平安,直到坎坷的生活将它们摧毁,一颗颗暗淡消退,文成的生命随之走向了尽头。 “成姐姐!”阴暗的小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久久在刑房中回荡。 而胡孜陌却紧搂着她在怀里,感受着怀中的温度渐渐降低,身体也开始僵硬,落寞纠心地喃语,“你等我,待安儿长大成人后,我便去陪你。” 小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姐姐真的死了么,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说会等她回来的么,不是说三天内她不会有危险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你杀了成姐姐!”小叶愤怒的冲向太师椅上的高觉,不知是她眼花了还是怎样,在与他的眼睛触上的一瞬,分明看到了一丝落寞。“我要杀了你替成姐姐报仇!”小叶从旁边侍卫剑鞘里拔出一把剑,冲到高觉面前,就要与他拼命。 高觉刚刚有些失神,根本没有料到文成会服毒自尽,在手下唤了两声后才缓过神来,试着问道,“她真的死了?”话一出口又觉得唐突,话语一出有企能收回? “这还能有假,都是你害死她的,我要你赔命!” 当然,她还没有接近他的身体就被侍卫拦下。 “大胆!竟然敢对将军动手,还不快跪下!” “呵呵。”冷笑几声,“我凭什么给他跪,他是你们将军,不是我的!是你把成姐姐害死了,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说着上前拽住高觉的衣衫。 “放肆!”高觉一挥衣袖甩她在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用说话,眼睛已放出寒光,直逼地下的人儿。小叶毫不示弱,迎着他的目光,对上,恨恨的眼神。 “是她自己服毒自杀,与我何干?”高觉望了一眼被胡孜陌抱在怀中的女子,多像她娘亲的一张脸,她真的死了么? 胡孜陌抱起身体渐冷的文成,不再理会后面两人的争吵,成儿她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这个冷冰冰阴森森的地方,她的身体好冷,他要找个地方给她取暖,这样,即便走在黄泉路上,她也不会冷了。 白衣翩飞,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只是一个失意的丈夫。 整个牢狱的人没有人上去阻拦他,虽然他怀中抱着的正是他们刚刚折磨的‘罪人’。 “你胡说!肯定是你逼她的,否则成姐姐怎么会死的,你还想狡辩!你这个坏人!成姐姐白救你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爹!”小叶用袖子擦着眼睛,泪水还是弥漫不止。 “她救我只是想让我痛苦的活着,让我看着我的孩子一个个离我远去,来报复这些年我对她的伤害。”高觉垂下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既然这般恨自己,为什么不冲着自己来,立扬对她那么好,为何她要将他与婉儿唯一的念想给毁掉! “你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你连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懂,她为你吃了多少苦你心里难道不知道么!” 她吃的苦高觉自然知道,也正是知道这些,才会认定了文成的嫉妒与报复。 “你在庵堂里打她,她非但不恨你,反而去求药为你治病,你知不知道,大夫都无药可治的你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因为这药引就是成姐姐的骨血,她生生将腿骨凿开,只为给你取药!可你又做了什么,你让她在院子里跪着,以至于那夜大雨差点要了她的命!” 高觉退后一步,他不知道这些,当初苏醒后只听立扬说,这药是文成找来的,说是她为了找药摔断了腿,那夜只是为了责罚她与胡孜陌的事,没想到会让她有生命危险。 “你说她恨你,可她又如何会恨你,她能用骨血救你,那是因为成姐姐是你的亲生女儿!骨肉相连,以亲女之血做药引,你的伤只有用亲生子女的骨血做引才会发出药效,她为你救你凿骨取血!” 什么!仿佛一个闷雷在昏暗的地牢里炸开,高觉脸色苍白,这个消息无疑是最为可怕的消息。 她是自己的女儿??? “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高觉连连退后,摇头,“她不是,连资历最深的大夫都说她不是,十二月生人,笑话,你骗我,骗我!她死了,你就用这种话来刺激我是吗?小叶,你再说,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 第185章:她是你亲生女儿 “对我不客气?高觉,她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胡叔叔他也能作证!”小叶义愤填膺,到了现在,难道他还想狡辩不成。 “来人,将她带走!”高觉不想让她再说下去,现在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无力应对这些,如果说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那…… 他捂住胸口的位置,连退几步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将军,你没事吧……”靠他最近的侍从问道,高觉摇摇手,示意将小叶带走。她说的每句话都刺入他的心口,不管是真的是假的,那里都疼的厉害。 小叶还在乱叫,踢打着来抓他的人。 她说,成姐姐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说,成姐姐为了你凿骨取血。 她说,成姐姐是十二月出生的孩子。 她说,成姐姐没有掳走立扬…… “启禀将军!万月王他,他带着二少爷,闯进回来了。”外面有人垂首跪地,犹豫的说道。 “什么?”高觉手锤在桌子上,只是他刚站起来,外面的打斗声就已经传来。 二少爷?立扬?怎么会在他手上? 几个侍卫被丢在地上,扔进囚室。 “南宫染,你想做什么?”高觉握住桌上的杯子,阴鸷的眼睛望着一身黑衣,邪魅蓝眸男人。 “爹!”立扬的声音从牢狱门口传来,但被几个万月士兵拦着,无法进来。 “立扬!”高觉惊了一下,倒不是为了他身上受的伤,而是心中的疑问,还有地上那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的血像是院子中的桃花一样娇艳夺目,散乱的铺散在青石台上。 原来血还能画出这么凄美的画,用生命守护做出的画,如何不让人震惊? “她呢?!”南宫染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将阻拦的侍卫挥到一边,高觉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可是心口如万千蚂蚁啃噬,真相就在门后,他却迟迟不愿推门查看。 “成姐姐她死了!” 小叶哭泣的声音传来,指着高觉,“成姐姐她死了,被她的亲生父亲逼死的!” 南宫染猛然一怔,手中的高觉已然滑落地上,像个死人一样,无力。 “她,死了?”他走到小叶身边,将他从侍卫手里拉出,“你,说的,是真的么?” 他眼里腾起雾气,像极了失意的人,他也是个痴情之人,看到小叶抽噎的点头,南宫染双手扶住她的双肩,颤抖的问,“她,现在在哪?” “他被她师父带走了。” “哈哈,哈哈……好,也好,这样,她就可以摆脱这个毁她一生,令她心碎的家了。”他的眸子里泛着泪,带着恨,他放开小叶,走到立扬身边。 “南宫染,你要做什么?!”高觉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惧怕之余又不敢上前,因为他的剑正架在立扬的脖子上,只要一用力,立扬就会没命。 “你难道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南宫染冷笑,“她死了,我自然要找个人去陪他,你说我是杀了你儿子去呢,还是你自己去呢?” “南宫染,你不要乱来,文成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冲我来,不要伤立扬。” “呵呵,别着急,早晚会轮到你的。”他用剑背贴在立扬脸上,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你杀了我吧,大姐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死……” 南宫染眸子里含着怒火,一拳挥在他胸口,噗,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高立扬跪倒在地。南宫染拿起墙边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 “南宫染!”高觉愤怒了,手掌捏紧,他不能让立扬再有事了。 “怎么,这就愤怒了?”他回头冷笑,转身更狠的一鞭落在立扬背上,瞬间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你不是这样狠心的打过她么,你打她的时候可曾手软过?”南宫染的笑,如同鬼魅一样,放肆邪魅,见他不语,又转身向立扬抽去,用的力道之大,几乎鞭鞭见血,伤口深可见骨。 立扬在地上打滚,嗓子里极力压着破喉而出的叫喊。 “还挺能忍的呢!”南宫染冷笑,“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说着又挥鞭而去。 “立扬……”小叶傻了,看着地上翻滚的人痛苦的模样,顿时慌乱了,她恨高觉杀了成姐姐,但立扬却是她心爱的人。 “你住手!”高觉先她一步,“别忘了,立扬是她的弟弟。”高觉咬咬牙,凤眸里除了焦虑还有几丝悲痛。 “呵呵呵,是她弟弟,那她何尝不是你女儿!”南宫染猛然抬头,“在你心中只有你的宝贝儿子吧,你知不知道,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如假包换的孩子!” 如果从口中听到还可以自欺欺人说她是胡编的话,那么南宫染口中说出来就不容他不接受了。 南宫染说了风轮海不能生育之事,又说了自己无意听说南宫冷掳走立扬之事,将他救出。 只是没想到,尽管救了人后就飞速的赶来,还是没能留住她。 南宫染恨,恨他更恨自己。 如果将她的身世早一些公布于天下,她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野心太大,她也不至于受到这么多伤。 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荒唐,荒谬!怎么可能,一股热血涌向心头,“噗”一口鲜血吐出,落在地上未干涸的血迹上,慢慢融合为一体。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是吗?文成淡漠的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天哪!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自己将亲生女儿的一切生生摧毁,残忍的夺走她的童真时光,将她训练成影士,狠心拆散她的姻缘,甚至还要拿走她最后的一丝尊严……如今,是他亲手葬送了她的性命!自己还是人吗?虎毒不食子,他呢,比得上畜生吗! “成儿……”那个坚强隐忍的孩子浮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悔吗?恨吗?本来她可以幸福的生活,是你逼她走到今天的地步,她在乎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和一份温暖的亲情,可你又对她做了什么?是你的恨,毁了她,也毁了你的整个家!” “成儿……是爹……对不起你……”失神后,他终于缓缓说出口,她小时候是那么乖巧懂事,一双眸子里干净无暇,有时候看着她的背影在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那该多好,可是每每想到她的身世,就像隔了一道墙。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她是害婉儿的罪魁祸首,婉儿不喜欢她,自己也不能喜欢她,直到后来,这种暗示变成了条件反射,只要有她的出现,就会想起二十年前婉儿遭遇的一切……他何尝不知道她渴望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但就是心理排斥着她,怨她的身世,怨她弄丢了婉儿…… 这些年,他所做的,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都是一场无稽的玩笑,她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 第170章 :泛黄的信(大结局 ------------ 第171章 :孩子是他的 ------------ 第172章 :他必须娶她妹妹 ------------ 第173章 :三殿下做的饭 ------------ 第174章 :孩子出生了 ------------ 第175章 :孩子叫平安 ------------ 第176章 :皇上容不下她 ------------ 第177章 :她要去找他 ------------ 第178章 :来追杀她的人 ------------ 第179章 :带她进瑞王府 ------------ 第180章 :她怀了三殿下的孩 ------------ 第181章 :姐妹相争 ------------ 第182章 :两人之间的厮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